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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当时,古印度有很多教派,最主要的教派是婆罗门教,此外还有耆那教、湿婆教多种。婆罗门教,也称吠陀教,信仰多神,奉梵天、毗湿奴和湿婆三大主神。其他的异派杂教五花八门,有的信仰苦行之神,有的信仰水火之神,有的信奉舞蹈之神……可以说无一不在苦行的隧道中匍行。

  婆罗门教主张人生善恶有因果,人和万物永远在生死轮回中再生不灭,认为一切有生命、无生命的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即万物有灵论。一切有生命的躯体寿终正寝以后,原有的灵魂还可以在另一个出生的躯体中复活。一个人转世的命运,决定于他前世的善恶,取决于他奉行婆罗门教的虔诚程度。当时婆罗门教和其他杂教都提倡苦行修炼,自我摧残,甚至以杀身殉教为荣。悉达多在少年时代,从两位师傅跋陀罗尼和毗奢密多罗那里接受的教义,就是婆罗门教的传统教育。他也曾一度向往苦行林,有过悱恻迷离的幻想。

  在疾风骤雨中,悉达多怀着一种沉甸甸的心情,离开了苦行林,他的脚步越走越快。此次在苦行林里的耳闻目睹,唤起了他今后刻苦修炼的勃勃心机,然而他绝不扭曲自己的生命。

  离开苦行林后,他心发大誓,将来倘如有修悟成功之日,一定普渡那些不能明心见性的异教徒。后来他在佛经中有一个比喻:一盏明灯,可以用自己的火焰点燃许多灯,这盏灯却不会因为点燃了其他灯而减弱自己的光芒。佛教相信自己所修的功德,可以回向他人。

  想到这一切,悉达多的嘴角上流露出愉快的笑容,继续向前赶路。这时,蔽日的阴云已经四散,天上映出了一条虚幻的雨后彩虹。雨后天晴,太子来到尼连禅河东岸,静立观看,眼前一泓流水,清澈见底,太子心想:这澄清的尼连禅河水,天然纯净,我在那不干净的苦行林中,沾染了一身尘垢,现在倒不如跳到这条河里,洗个干净!

  他见四下里山野寂静,没有一个人影,便将衣服脱下,先在河水里洗涤干净,继而纵身一跳,跃入河里。瞬间,只觉着清凉透身,爽快得直沁五脏。洗了片刻之间,浑身清凉,充满活力,心神畅适。当水波拂过他的全身时,他禁不住有一种脱胎换骨、再生人世的感觉。

  洗净了身子,走上岸来。正要穿衣服,忽听背后有一个人用苍凉的声音大喊:“喂,释迦牟尼,释迦牟尼!”

  太子回头一望,见一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的老人,一手拄着锡杖,一手提着包囊,憨厚地望着他,嘴角和眉梢都现出笑意。悉达多不知道老人在喊谁,心里莫名其妙:“老人家,我叫乔答摩·悉达多,不叫释迦牟尼。”

  “哈哈,”老人抖着花白的长须,微眯亮眼,笑出声来,“你今后就不要叫那个俗气的名字了。叫释迦牟尼吧!”

  “释迦牟尼?”

  “是的,你既然决心修证悟法,获圣性洁,我看,就不要那个世俗的姓氏了,改叫释迦牟尼吧。”

  太子心领神会,释迦是他的宗族,而牟尼,即“能仁”、“能忍”。意即释迦族最能忍的圣人。

  这位慈眉善目、衣装褴褛、来路不明的老人惠赠给太子的名字,给他一种“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勤修订慧、息灭贪嗔”的寓意。他听了,脑海里灵光一闪,觉得这个名字对他再适合不过了。

  佛教认为,进入三宝法门①,首要练达的就是忍辱,与世无争,以诚待人,化干戈为玉帛。倘如遇事火爆冲天,不仅遭来祸患,而且能把辛辛苦苦修来的功德瞬间烧光。顺境不喜,逆境不忧,如如不动,了了常明。

  ① 佛教称佛、法、僧为三宝。“佛”指佛教创造人释迦牟尼,也泛指一般佛;“法”即佛教教义;“僧”指继承宣扬佛教教义的出家僧众。

  后来,释迦牟尼专修忍辱法门。有一天,反对佛教的歌利主要割掉他的四肢,举起一柄利刀,就要动手。释迦牟尼不仅不生嗔恨,反而可怜歌利王愚顽无知,他双手合十,虔诚地对这位君王说道:“将来有一天我修成佛时,第一个先渡你修道。王啊,你太需要真觉了!”歌利王听了,很受感动,生大忏悔心,后来奉行众善,皈依佛门,听释迦牟尼给他讲四谛法①,最终证得阿罗汉果。

  ① 四谛是佛教的基本教义之一,即苦谛、集谛、灭谛和道谛。苦谛是对人生价值的判断,即“生苦”;集谛是追究造成生苦的原因;灭谛是断灭造成诸苦的根源;道谛是指超脱世间因果关系,而达到出世间的涅槃寂静与安乐。

  这一天,太子由于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的呼喊,便得到了释迦牟尼这样一个理想的名字。当时,连他自己也没想到,“释迦牟尼”,这个内涵忍辱、智慧、仁慈的名字,后来竟会与天地长在,与日月同辉。

  那老人见太子在河里洗心涤虑之后,忙着要穿衣服,便上前摆手制止:“慢来,慢来。我特地到这里来,有三件东西相赠。释迦牟尼,你那件太子袍,今后可以不必再穿了。”

  但见那老人放下锡杖,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一件朱色袈裟,替释迦牟尼披在身上:“这是寂静天衣,披上它可以使你五欲不生,六贼不扰,七情平定,圆成诸般功德。”

  释迦牟尼心中大喜,这正是他游居三界之外最理想的服装。披上了袈裟,又见那老人取出一个紫金钵盂递给他说:“这是钵陀罗,出家人离不开它。体、量、色三者都应于法。拿着它,你可以盛功德水,可以贮吉祥粟,终日足食,得大方便。”

  释迦牟尼恭敬地用双手接过来。

  那老人又将手持的锡杖递给他,恳切地嘱咐道:“这是伴你代步的锡杖,持之可以云游四方,出入三界,拯拔一切苦厄,造就千般福德。这三件东西,都非人间凡物,故称为三宝。我老朽见你诚心修行,正信不移,如今尽赐于你,望你永远把它们带在身边,善自保持。”

  后来,据古印度神话传说中记载,那老人是奉上天无垢天子之命,特地下凡,赠赐这三件佛门常用的珍宝,不能离身的法器,为来日佛祖使用。

  老人走后,释迦牟尼独自一个人坐在河边的一棵毕钵罗树下,身披朱红袈裟,手捧紫金钵盂,把锡杖放在身旁,自己静神坐定,微闭双目,思沉沦苦,念安详乐,内心禁不住感到平和,明朗,自然。似乎宇宙天地都如其本来的面目,有条不紊地运转,无须忧虑,无须烦恼,无须欢乐,无我无人、空空朗朗,无生无死,无惧无畏,身心舒泰。他开始领会到“独坐溪边任水流”的妙趣。“若人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沙七宝塔”这是形容坐禅的功德,是说坐禅的人,在须臾之间能够屏弃凡尘的虚荣名利,早明心性,静坐片刻,比筑造恒河沙那么多的七宝塔的功德还要大。因为,造那么多的七宝塔,仅仅是为了供养佛舍利(灵骨),然而静坐明心片刻,是为了自己修正内心,湛然常寂。

  释迦牟尼心地安详,第一次为自己苦海沉浮、漂泊无依的身心找到了归宿。不料,第二天,他正在默坐自我静息时,一阵人呼马嘶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太子,太子!悉达多太子!”

  原来,几天前太子深夜出走的消息,晴天霹雳似的打破了王宫中的平静,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王宫,人人震惊失色。

  首先是耶输陀罗公主,她清晨起来,一发现太子深夜出走,就意识到自己被丈夫遗弃了,伤心得失声痛哭,并可怜自己的小儿子罗睺罗,出世不久就失去了父亲。净饭王认为太子不理解他的苦心,为了让太子继承王位,安守江山,福禄绵长,他千方百计,耗尽心血,到头来太子终于断然而去。唉,那个该死的疯癫游仙阿私陀真的说中了!当前十万火急的是设法把太子找回来。摩诃波阇提公主更是哭哭啼啼,说太子没良心,放着江山不要,非要出去奔波苦修。这位姨母整天哭得顿足捶胸,几次昏厥不省人事。

  净饭王在万般悲痛和束手无策时,有五位亲信侍臣憍陈如、摩男俱利、阿舍婆誓、十力迦叶和摩诃跋提,自告奋勇,愿意前去把太子追回来。净饭王还另派一队勇猛的卫兵,跟随五位侍臣,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当天,憍陈如等五位侍臣率领一队卫兵,翻山越岭,几经周折,终于在伽耶山下,尼连禅河畔的一棵毕钵罗树底下,发现了太子。见他已经脱去太子袍,换穿上朱红袈裟,慈祥庄严,古铜色的脸庞,显得光洁丰润,合掌静坐在树下。于是,五位侍臣立即跨下骏马,一字形地跪在他面前,由憍陈如带领,齐声喊道:

  “下臣五人前来参见太子!”

  释迦牟尼微睁双眼,神色镇定:“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憍陈如双手呈上一份净饭王颁给太子的亲笔王命。释迦牟尼合十的双手纹丝没动,安详地说:“侍臣,请你给我念一念吧。我洗耳恭听。”

  “是,太子。”

  憍陈如双手捧着王命,朗声念道:

  聪明孝顺的太子:自从你突然离开王宫以后,王的心就像被一柄利刃刺伤,痛不欲生。你姨母一天到晚哀啼哭号,眼泪没有干过。你的妻子耶输陀罗公主,更是伤心得不能自持。

  悉达多儿,王了解你求道的愿望,乃是出于你的真心和良知,追究人生痛苦的解脱。这种善良仁慈的心念,王是十分赞许而赏识的。可是,即使你断然割绝骨肉的恩爱,隐居深山,广渡众人,难道对朝夕悲泣的父王、姨母和妻儿都置之不顾吗?

  你的亲人此刻已陷入极大的悲痛之中,你为什么不救渡呢?你此次毅然出家的举动,像祸患的恒河洪水泛滥,冲毁了迦毗罗卫国朝野上下众人心灵的堤防,最后将导致王室崩溃,国破家亡!

  你出家寻道修行,在荒山野峪里,毒蛇猛兽,狂风暴雨,这是常人不能忍受的灾难。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撕裂王的心脏!如果你体会到王此刻的心境,就应该翻然悔悟,返回京城,继承王位,管理国政。假如你不尊从王的劝告,遗弃家国,遗弃妻儿,还谈何救渡众生,还谈何用你的大慈大悲心广济世人呢?……

  读着读着,憍陈如禁不住涕泪交流。他以为太子定会回心转意,屈于净饭王的感召。不料,太子听了,闭目趺坐,平心静气地说道:“侍臣们,你们回宫转告父王,我已经发过大愿,天下男子均是我父,天下女子均为我母。为了悟出人生的最高真理,我只能系念大众的疾苦,而弃离小家的恩情。我如今发心修行,求无上道,济三涂苦,不成正觉,不离此座,这乃是我对父母最大的孝敬。”

  “太子,”侍臣憍陈如的嗓音微弱发颤,抽泣地哀求:“自从你走后,王城中到处都是叹息和哭泣。大王为了思念你,此刻已经沉溺在忧愁的苦海里。太子的姨母,摩诃波阇波提王后,她从小把你抚养成人,只因想念你,她竟日哭得死去活来。太子,你即使不发怜悯之心,也该尽孝敬之道。还有你那仙逝的母后,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哪!太子,回去吧,快跟我们一起回王城吧!”

  释迦牟尼微睁双目,望着几位侍臣哭丧着的脸,他慷慨陈辞,表白心曲:亲人们为他的离弃而伤心,在宇宙万古轮回的生灭中,那仅仅是瞬间的梦缘。试想,无常的瞬息人生,父母妻子最后还是难免分道扬镳,终将解脱不了生离死别。如果他们能彻悟这个道理,就不会因骨肉的分离而伤心得肝肠寸断。生是喜,可是它离不开灭是悲;聚是乐,然而紧接着就是别苦。要是能够洞彻人生的虚幻梦境,随缘任它去,也就淡然置之了……

  “诸位大臣,我希望你们能够认清这个道理。”释迦牟尼对他们敞开心扉,直抒人生,娓娓畅叙:“不知你们想过没有,我们都是在生死的坎坷漫途上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生生灭灭,灭灭生生,不仅是我们的血肉之躯,一切世界万物、山川草木都脱离不开无常之相。人一离开母胎,就被五欲迷惑不醒,做五欲的奴役。假使不生,就可以不死。看起来,芸芸众生好像都是为了死而生,为了死而服劳役。几位大臣,请恕我直言不讳,据你们看来,父王要我嗣位的敕命,似乎是不能违逆的。然而,我不得不对你说,我认为弘扬和追求人生的法性,也是不能违逆的!父王毕竟是一国之君,而我的神圣至高的使命,乃是为了感召和普救世间亿万众生。请问,我怎么能尊一人而负天下人呢?”

  憍陈如侧耳聆听,深感太子的话句句发自肺腑,字字铭心刻骨,好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对心灵的穿透力。顷刻间,憍陈如好似从迷梦中惊醒,达到一种蒙生顿觉的境界,对人生豁然开朗,了然地颔首默许。然而,他身边的另几位侍臣,却仍然置迷不悟,听不入耳。

  一个叫摩男俱利的侍臣,趴在地上,对释迦牟尼磕了一个响头,百思不解地宏声大呼:“太子,下臣还有话要说啊!”

  释迦牟尼顺手拿起锡杖,放在膝头,镇定地点点头:“请说吧。”

  “太子,下臣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弃丢了那享也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和福禄高位,一个人跑到这荒山野地里,在风寒雨露中受苦?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释迦牟尼高亢激昂地慨叹一声,喊道,“摩男俱利啊!……”

  “太子……”

  “你错了。当下真正受尽世间苦的是你摩男俱利,而不是我。你知道吗?”

  “太子,你是说我在受苦受难?”

  “是的,摩男俱利,你和世间众人一样,正在熬受八种大苦。”释迦牟尼委婉细语,双掌合十道来:“八苦者,一是生苦,你住胎出胎,备受逼迫,在痛苦啼哭中脱胎坠地;二是老苦,你一生从少到壮,从壮到老,气力羸少,动止不宁,两者灭坏,渐至衰亡;三是病苦,此中有二,一者身病,众疾交攻,二者心病,悲哀烦恼;四是恩爱别离苦,常所亲爱,乖违离散;五是怨憎会苦,谓怨仇憎恶,本求远离,反而相聚;六是求不得苦,谓心所爱乐者,求之而不能得;七是五盛阴苦,此假合之身,众苦炽盛,喜怒哀乐欲,盛贮众苦;八是死苦,此复有二,一是病死,折磨受尽,寿终而亡,二是难死,水火祸患,偶遇恶缘。请问,你活在世上能脱了这八苦吗?”

  侍臣摩男俱利听了,低头深思熟虑,不禁颔首哑然。

  “至于你所说的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那是因为一切众生不得正见,迷离颠倒,名利相缠,造诸恶业。”释迦牟尼尽情抒怀,说得深入浅出,鞭辟入理,“顺从世俗的陋习,那只能充满忧患和苦恼,障碍本心,与人生真理相违,绝不是智者所为。比如人的肉身好似七宝宫殿,但那里常常有无常之火在炽盛燃烧,口里虽然吃的是百味佳肴,耳里贪的是好声音乐,岂不知,内中蕴藏着五欲的毒药。有朝一日,这七宝宫殿终会被那五毒之火摧残得分崩离析,破碎倒塌。如此说来,我爱那荣华富贵,岂不是自毁自灭?”

  “诸位侍臣,我最后告诉你们,日月可以坠地,雪山可以成海,我这颗金刚心将永劫不变。假如谁要强迫我退却道心,我宁可把身子投入烈火里焚成灰烬。”释迦牟尼不顾任何人的规劝,最后敞开肺腑,捧出了一颗金刚心,扬起浓眉,带着直抒胸臆的微笑,望着五位侍臣:“好了,请你们回去吧!”

  释迦牟尼这一番灵性的奇智和超凡的哲理,说得憍陈如等五位侍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被太子高尚的行为和远大的理想而感动,俨然从一场庸庸如我的大梦中,被惊雷震醒,不约而同地伏倒在太子面前,顶礼膜拜:

  “太子,我们不回王城了,决心留在这里,侍候太子。”

  “太子,我们要跟着你一起修习学道。”

  “太子,你连世上最高的荣华富贵、国君王位都摒弃了,我们还有什么丢不下的呢?请你收留我们这几个弟子吧!”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释迦牟尼泰然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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