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要想做人，先学做狗”

　　李鸿章听说李莲英到了通州，又被慈禧太后派人追了回去，可就吓坏了，简直是心惊肉跳，坐卧不安。他深知慈禧太后智谋过人，假如此计被慈禧太后识破，那便是全家该斩、罪灭九族的罪过。因为自己想除掉的是慈禧太后的心尖子，平白无故地挖她的心头肉，她岂肯善罢甘休。倘若追究下来，可怎么解释呢？

　　想到这儿他觉得从脊梁骨里向外冒凉风，就是同捻军作战，打了败仗，他也没有这么上愁过。可是这件事又不能同幕僚们商量，只急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把个大厅踱得发了亮。

　　但李鸿章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临危不乱，经过一夜的思索，设想了一个又一个，然后又一个一个地推翻，最后选了一条将错就错的办法，便赶快提笔又修书一封，还差那个人，带上20万两的银票，再次送到北京李莲英的家中。

　　当李莲英从宫中回到家里，见又是李鸿章的书信，便展开阅读，但见上面写道：

　　京师拜别以后，本拟邀李总管来津门相会，开怀畅饮，略叙友情。迩闻朝中公务繁忙，实难脱身，遂未能如愿，甚感憾念。今差人送上白银20万两，为数戋戋，实属菲薄，请勿见却，望乞笑纳。鸿章虽身兼数职，但实属外臣，宫闱之中，太后面前，望求多加关照。后日进京定当登门拜访求教，鸿章顿首。

　　李莲英读罢李鸿章的来信，不由哈哈大笑。心说：李合肥呀李合肥，你总算败在了我的手中。他越想越得意，不由得把大腿一拍，说道：

　　“堂堂的李中堂总算被我拿下马来了。”

　　李鸿章由于知道自己斗不过李莲英，所以这一次海口阅兵，李鸿章对李莲英才毕恭毕敬，多送银子，以求他在慈禧面前多替自己说好话。

　　李莲英当上内廷大总管的第二年，就是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十月十七日，是他40岁的生日。李莲英认为发财的机会又来了，便向慈禧请假，请求做生日。

　　慈禧当然同意，她为了抬高她这个宠儿的身价，就亲传口谕，要给李莲英庆贺“40整寿”，慈禧下了懿旨，满朝文武哪一个敢不听从，这下子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

　　到了李莲英生日这一天，慈禧亲赐了李莲英蟒袍一袭、大福寿字各一轴、白银2000两、玉猫一个。慈禧皇太后都这么办，别人谁敢怠慢。上至皇帝、后妃，下至王爷、各省督抚、北京城的大小官员，没有一个人敢不送礼祝贺的。比起当年安德海娶媳妇来，不仅阔气得多，也热闹得多。那回虽然安德海收了不少的礼物，但仅限于京城，各省督抚不但没有送礼，恭亲王奕欣还带了直隶总督曾国藩、陕甘总督左宗棠、山东巡抚丁宝桢，大闹了天福堂酒楼，闹了个不欢而散。

　　而李莲英这次过生日就不同啦。3天前李家的门口就车水马龙，送礼的络绎不绝，真可谓门庭若市。所得的寿诞礼品，不计其数，七个人写礼账，都忙不过来，有些人为了尽快把寿礼献上，不得不给那些收礼的人送“门包”，所以这回李莲英做寿，不但李莲英发了财。他的手下人的腰包也装满了。

　　李莲英这次庆寿，大大超过了安德海娶媳妇和丧母的收入，用所得礼品不计其数这句话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这次收的珍奇古玩、名人字画、锦缎丝绸、楠木家具、金银器皿、珠宝玉器，那是无所不有。

　　这时，李莲英在北京已有外宅六处，为了排场，李莲英这次生日庆典，是在后公用库的宅院内举办的（这处宅院于1940年被其过继的长子李成武卖掉，当时门牌是8号和甲8号）。庆贺生日这些天，李家张灯结彩，大摆筵席3天，招待亲戚朋友，可谓高朋满座，贵客盈门。还请了说书的、唱戏的、玩杂耍的。据有人回忆，说是3天，实际上忙了一个多月。

　　不但李莲英在家里大操大办，慈禧太后还在宫里大排筵席，给李莲英庆寿。慈禧这一手竟把李莲英置于王爷之上，宫中的太监、宫女、侍卫、护卫，按品级的高低先后给李莲英行跪拜礼，李莲英在那儿坐着一动不动。总之一句话，皇宫之内除了太后、皇上等人以外，都要给李莲英行礼庆寿。

　　慈禧还把这一次称之为史无前例的盛举，可是她这一手把满朝文武大臣都弄得摸不清头脑，对慈禧太后这等大破祖宗家法，恣意横行，为所欲为，都敢怒而不敢言。慈禧这一手不仅又一次给李莲英抬高了身价，助长了他的权势，而且为李莲英公开攫取了一大批金银财宝，让李莲英大发其财不说，更助长了李莲英专横跋扈，目空一切，比从前更加为甚。

　　国子监祭酒王先谦实在看不下去了，拼着扔了官儿不做，向慈禧太后上书，列举李莲英专横跋扈之罪状，要求严惩李莲英。

　　李莲英见到奏折以后大怒，要求慈禧太后严惩王先谦，不是杀头就是遣戍。

　　慈禧笑道：

　　“那不行，越那样人们越恨你。还让我落一个拒谏之名。怎么办还不是我的一句话，留中不报也就是了。”

　　结果是上疏留中不报，虽然不报，但王先谦还算幸运，没有罢官，比朱一新便宜多了。但李莲英更加有恃无恐较前更甚。

　　在修颐和园时，慈禧太后命令李莲英为总监，李莲英便乘这个机会，把修颐和园的砖瓦木石等物在海淀营建私宅，占地十来亩，修房五六十间。与颐和园同时开工。这件事虽然路人皆知，但是没人敢再说话了。

　　李莲英之所以能使慈禧言听计从，也不是偶然的，李莲英有一套特殊的手腕，投慈禧之所好，他不仅自己这么做，还教育侄子们也这样做，教给他们“要想做人，先学做狗”。他用这句话来教育他的下一代，并用自己的例子来说明，自己所以受到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尊敬，就是因为有了慈禧这个后台，慈禧就是主子，自己在慈禧那儿就是个狗。正因为自己讨得了主子的欢心，所以在外边咬了人回来，不但不会受到责备，而且还会受到奖赏。

　　据说李莲英这句“格言”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李莲英在读《名贤集》时，其中有两句话。“马有垂缰之义，狗有湿草之恩”。李莲英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便去问在他家教书的赵树宜赵老夫子，赵树宜告诉李莲英这是两个掌故。

　　头一个掌故出自《异苑》一书，故事说的是：前秦王苻坚和慕容冲打仗，苻坚被慕容冲打败了，落荒而逃，单人独骑，身边一个兵卒也没有了。由于苻坚只顾逃命，慌不择路，结果栽到山涧里。山涧很陡，又没有可以攀登的地方，爬也爬不上来，眼看后边的追兵又快到了，在这一发一钧之际，他骑的那匹马跪在涧边，让缰绳垂到涧下，苻坚抓住了缰绳爬了上来，才脱了大难。

　　第二个掌故出自《搜神记》，说的是在三国时期，吴国的李信纯养了一条狗，名字叫“黑虎”。有一天，李信纯到朋友家里去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在回家时躺在路旁的一片草地上睡着了，偏巧遇上猎人放火烧荒，向外驱赶野兽。这条狗见大火来了，便跑到二里外的河沟里把身子弄湿，在李信纯身旁的草上打滚，把草弄湿了，李信纯才没有被烧死。但“黑虎”却累死了。李信纯把狗埋了，还立了块碑，叫“义犬黑虎之墓”。

　　赵老夫子又进一步做了解释，说为人不可忘恩负义。如若忘恩负义，那就连狗、马都不如了。由于这位赵老夫子是之乎者也讲的，又是历史，又是人名，李莲英听不太懂，但他记住了狗不能忘了主子，忘了主子就要受人唾骂。才悟了这么一个“要想做人，先学做狗”的格言。

　　当然这格言是他终身荣耀的法宝，是不肯向外人传的。但是为了他的侄儿、孙子们也能飞黄腾达，官居显要，便向他们传授了这个秘诀，并进一步解释说：

　　“不用我说，大概你们也看见过，大凡能讨得主子喜欢的狗儿，见了主人总是先摇摇尾巴，然后再围着主人转几个圈儿，给点吃的甚至还要打个滚儿……”

　　李莲英把这句“格言”当作法宝传给下一辈人，可是他这些侄儿孙子们，听了大不以为然，虽然不敢公然反驳，但撇嘴的撇嘴，缩脖子的缩脖，有的用两只手把脸捂上，也有的把脸向上一腆看屋顶。总之一句话，没有一个表示赞成的。

　　李莲英一见侄、孙们这种神态，知道他们不以自己的话为然，便大发脾气，用手拍着桌子大声骂道：

　　“你们这些没有家法的畜牲，这是我在对你们训话！学会做人也好，学不会做人也好，一定要先学会做狗，见了主人摇摇尾巴，就是不扔给你块骨头，也不会拿脚踹你。记着，这就是格言！”

　　李莲英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知道慈禧太后喜玩蛐蛐儿（蟋蟀）。每到立冬前后，李莲英总会找个慈禧太后高兴的日子，适时地说：

　　“老佛爷，一年啦，奴才该跟主子您赌赌啦！”慈禧太后笑着骂道：“猴儿崽子，你跟我赌什么呀？”“斗两条蛐蛐儿呗。”“赌多少钱？”“少说500两。”

　　“好你个猴儿崽子，倒真会说话，少说500两，要是多说呢？还不是5000两？”

　　“您真赏给奴才那么多，奴才就谢老佛爷的恩典了！”

　　“你——赢得了？”

　　“奴才愿意跟老佛爷试巴试巴。”

　　于是，西太后命小太监端来自己养的蛐蛐儿，李莲英也将自己从宫外带来的蛐蛐儿，放进斗盆。两头秋虫展开了格斗，说来也怪，几个回合较量后，李莲英的蛐蛐儿总能占到上风。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李莲英演的鬼把戏。他选上几十只蛐蛐儿，背着慈禧早就一只一只地作了试验，哪一只能胜哪一只都做出了记号。慈禧取哪一只，他就用相克的那一只去对付，能不赢吗？

　　好在慈禧太后的银子又不是花力气挣来的，那白花花的东西，在她看来不过是调动奴才为她效命的玩艺儿，于是莞尔一笑，就赏给了李莲英500两银子。

　　李莲英忙叩头道：

　　“主子赏奴才500两，奴才谢恩啦！奴才这只蛐蛐儿，愿意献给老佛爷！”

　　慈禧太后一听这话，当然高兴，于是收下了蛐蛐儿，又赏给了李莲英500两银子。李莲英就是这么变着法的讨慈禧高兴的。

　　这斗蟋蟀，从明朝正德年间北京就兴开了，民间斗，官家斗，皇宫里也斗。赌注的大小，以双方的经济条件而定，少则几文铜钱，大则几百上千两银子。《聊斋志异》上说的“促织”就是这玩艺，它从谷雨节破卵而出，成为白色的幼蟋，到立秋时节，方才成虫，不过这时虫体尚弱，不适于斗，要到寒露才是斗虫的好季节，故而又名秋虫。另一个说它一叫，其声如：“快织，快织。”又如：“拆拆洗洗，放到柜里。”说是秋天到了，而名为秋虫。

　　不过最讲究的是在冬至这天斗蟋蟀，这就有了名啦，叫“打将军”。如果养蟋蟀养不到冬至节就不算好养家。在“打将军”时，要有一定的仪式，而且办得比较隆重，由几位发起人向着名的养家发出请帖，约定在某一地点集会。一般都从白云观请来道士乐班，吹奏各种古式的乐器。盛会的主持人将一幅趴蜡神（源于《封神榜》，为主管蝗虫界的女神，画面是一个盛装的古代仕女），神像高悬在正堂供桌上方的墙上，众来宾依次到供桌前磕头膜拜，这个仪式叫“接神”，接神过后，正式比赛就开始了。

　　经过多场鏖战之后，依次选出“将军”。众人向得到将军的人贺喜。得到将军的主人，便高举起蛐蛐的养盆说：

　　“同喜，同喜。”然后走到供桌前，将蛐蛐罐放在供桌上，选供桌上一个大苹果放到罐上，大家又依次向供桌叩拜。得将军的主人，要拿出一定数量的钱，作为赏钱，给为大会服务的人。

　　斗罢蛐蛐之后，便是宴会，道士们另备素席。饭后，就准备送神了，道士们乐班奏法器前边引路，一个办事人员手擎趴蜡神像，另一个人手托一个用草扎成的蚂蚱，跟在道士后面，众来宾也跟随到大街上，在响亮的乐器声中，主办人引火焚烧了神像和草蚂蚱，仪式就算结束了。众养家互相拱手道别，说声“明年见”就各自踏上归途。

　　李莲英对慈禧太后叫“老佛爷”，这个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据传说是光绪十年，慈禧太后50整寿时开始的，为什么叫“整寿”呢？这里需要交待几句，在那封建社会，有身份的人都讲究做寿，做寿又分“整寿”和“大寿”。逢10的叫“整寿”，逢5的叫“大寿”。慈禧在垂帘23年以后，恰好50年，所以叫“整寿”。

　　慈禧一辈子就是喜欢给她抬轿子吹喇叭的人，李莲英就是会来这一手，投其所好，所以才一辈子得到慈禧的宠信。

　　光绪皇帝4岁登基，还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慈禧太后就让光绪称她为“亲爸爸”，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本来满族人称父亲为阿玛，在江苏一带吴语才呼父亲为爸，或爸爸。慈禧让光绪这样称她。也是有其用心的，自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慈禧太后发动了“北京政变”以后，用“垂帘听政”的名义爬上了统治全国的宝座。在同治、光绪两朝47年的时间里，慈禧太后名为皇太后，但一直处于太上皇的地位。这样的地位，而且是皇太后统治，在中国历史上是少见的，几乎是皇上的爹爹太上皇才能享用，所以慈禧才出了花样，让光绪称她为“亲爸爸”，这在中国历史上却是绝无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