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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传记文学 > 皇太后的心腹:李莲英 > 第一部分 17、参与立新君

17、参与立新君

  皇上的病势剧变,昏迷不醒,荣禄赶紧派人出去,分头通知了近支亲贵、军机大臣、御前大臣、弘德殿行走的师傅以及南书房翰林。他们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仪制了,一到就奔养心殿。但见昏黄残照,斜抹殿角,三两归鸦,栖在墙头,“哇哇”乱叫,廊上廊下,先到的脸色凝重,后到的惊惶低声询问,李德立奔进跑出,满头是汗。

  这时,李莲英从里边匆匆闪了出来,低沉地宣旨:

  “皇太后召见诸位。”

  进入西暖阁,跪了一地王公大臣。两宫皇太后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不绝而下,都拿手绢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只听李德立在说:

  “不行了,人都不认得了!”

  “怎、怎么办呢?”慈禧太后结结巴巴地问。

  跪在后面的翁同和,抬起头来看着李德立,大声问道:

  “为什么不用‘回阳汤’?”

  “没有用,只能用‘麦参散’。”

  就在这个时候,庄守和奔了进来,双膝跪倒在地,哭着说道:

  “牙关撬不开了!”

  听得这话,没有一个人再顾到什么礼节,纷纷站起,踉踉跄跄地奔向东暖阁。一看,只见同治被一名太监抱持而坐,双目紧闭,有一个御医捧着一只明黄彩龙的药碗,另一个御医拿着一双银箸,都像傻了似地站在御榻两边。

  见此光景,众人一个个都愣住了,独有一人抢上前去,瞻视御容,这个人是翁同和。只见他伸出一只发抖的手去,屏息着往皇帝口鼻之间一探,随即便一顿足,双手抱着头,放声大哭。

  这一哭就是报丧,于是殿里殿外,哭声震天。这下子忙坏了刘多生,他照料人们摘缨子,卸宫灯,换椅披……按说“大丧”是大事,实际在慈禧太后那儿,不是大事,大事是嗣皇帝在哪里?

  中国古代封建朝代,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成文的定律。大清朝自康熙五十一年十月间,第二次废太子允扔、禁锢成安宫以后,从此不建东宫,嗣位新君,在大行皇帝生前,亲笔书名,密藏于“金柜玉盒”之中。一旦老皇驾崩,第一件大事就是打开这个“金柜玉盒”,看谁应嗣位为君。咸丰只载淳一个儿子,自然无须这个手续,但是同治无子,一脉相传的皇帝系,到此算是中断了!

  “两位皇太后请节哀!”一直在养心殿料理丧事的荣禄,找个机会到西暖阁陈奏: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还有大事要办!”

  荣禄这么一说,慈禧太后放下李德立呈进的,“六脉俱脱,酉刻崩逝”的最后一张脉案,慢慢地收了眼泪,看了看养心殿的总管太监说:

  “都出去!”

  在同治帝弥留之际,两宫太后都各有打算。一次在皇后到钟翠宫问安时,慈安太后问皇后:

  “皇上万一有了什么,该有个打算,我得问问你的意思。”

  皇后只听了前半句,像轰雷似地,震得她几乎晕倒。

  “是!”皇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一双泪眼望着慈安太后,嘴角抽搐着,失去了平日惯有的雍容静穆。

  慈安太后却显得前所未有的沉着,她抓住皇后的手,使劲地摇了几下。

  “你把心定下来,听我说,咱们这也不过是做万一的打算。”

  皇后虽然万分悲痛,但她终属知书达理之人,她想起了书本上的一句话。便说道:

  “国赖长君,古有明训。”

  慈安太后一愣,然后用迟疑的语气问道:

  “话倒是不错,可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溥字辈的‘长君’?连嘉庆爷一支全算上,也找不出来。要嘛只有往上推,在乾隆爷一支当中去找。可有一层,找个跟你年纪差不多的,你这个太后可怎么当啊!”

  看皇后容颜惨淡,双眼发直,知道又触及了她的悲痛之处。看样子是谈不下去了,慈安太后万般无奈地叹口气说:

  “真难!只好慢慢儿再说吧!”婆媳的谈话就这样无结果地结束了。

  再说慈禧呢?别看同治是她的亲生儿子,但由于杀安德海扎下了母子不睦的根子。选皇后时,她所看中的人又未能入选,再加上归政以后,同治很多事不跟她商量,因此母子之间严重失和。对同治的病她倒不很关心,她关心的倒是同治死了,选个什么人当皇上的事,不止一次地和李莲英商量。

  李莲英不但在慈禧归政后,自觉得失去了不少的权,也看出了慈禧归政后,因失去了权而心中不快,才不断地找同治的岔子,如今机会到了,便说道:

  “太后,万一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老人家还是再度垂帘的好,那时就不这样处处受挟制了。”

  “可是再次垂帘就得幼君,现在的皇帝是先皇之子,不用说6岁,就是3岁,他们也得拥主,可是再从别处过继,恐怕就不好说了。”慈禧不无为难地说。

  李莲英附耳低言道:

  “这有何难,趁皇上生病之机,太后何不暂时摄政,大权在握,何愁大事不成。”

  慈禧点了点头,表示嘉许,又说道:

  “那么立谁好呢?”

  “以奴才愚见,莫若立醇王爷的长子载湉,今年4岁了,立他为帝,太后便可亲政了。况且醇王爷为人忠厚,比不得六爷鬼点子多。请太后三思。”

  这位醇亲王奕譞,是咸丰帝的胞弟,排行第七,不过他与慈禧太后还有一层特殊的关系,就是她当上贵妃以后,让咸丰做主把她的妹妹蓉儿嫁给了醇亲王,因此慈禧与醇亲王又多了一层关系,这位载湉既是她的侄儿。又是她的外甥。

  还有另一个传说,这个载湉本是慈禧的亲生儿子。有一个肉食铺姓郭的伙计,每天给宫里御膳房送肉,小伙计长得很漂亮,慈禧便让李莲英把姓郭的伙计留在宫中,生了这个孩子,但宫里又不能养,使以赐食品为名,把孩子送到醇王府,交她妹妹抚养。但把姓郭的伙计大御八块,顺着臭水沟流走了。这不过是一种传说,无从考据。不管怎么说,立载为光绪皇帝这总是真的。

  由于李莲英给慈禧出了主意,而慈安太后那方没有定下来,当西暖阁内就剩下两宫皇太后和荣禄密商大计时,过了有半个钟头,才见荣禄匆匆出了养心殿,到了内务府朝房,用蓝笔开了一张名单,首先是近支亲贵:惇亲王奕谊、恭亲王奕欣、醇亲王奕譞、孚郡王奕潓。惠邵王奕详、贝勒载治、载潋、镇国公奕谟,然后是军机大臣、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等等,一共29个。

  就在这像雪封冰冻的气氛中,听得太监递相击掌,一对白纸灯,引导着两宫皇太后临御,只听见“花盆底”踩着砖地的声音越来越近,两宫皇太后并排出现,一式黑布棉旗袍,光秃秃的“两把儿头”,没有花,也没有缨子,眼睛都哭得像红杏一般。

  站班迎候的王公大臣,随着两宫太后进了西暖阁,由惇王领头行了礼。慈禧太后是未语先哭,她一哭,慈安太后自然更要哭,跪在地下的王公大臣亦无不流泪欷。

  慈禧太后在一片哭声中开口:

  “如今该怎么办?大行皇帝去了,我们姐妹再怎么办事?”

  这一问大出意外,不谈继位,先说垂帘,似乎本末倒置,惇王、恭王和醇王都不知如何回奏。头一个开口的是伏在地上喘气的文祥。

  “邦家不幸,宗社为重,唯有请两位皇太后,择贤而立,然后恳请垂帘。”

  这时恭王才想到,正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自从同治驾崩,恭王跟人商量过,为了给同治立嗣,溥字辈只有载治的两个儿子。于是便磕头说道:

  “溥伦,溥侃为宣宗成皇帝的曾孙,请两位皇太后做主,择一人继大行皇帝为子——”

  他的话未完,惇王便紧接着说道:

  “溥伦、溥侃不是宣宗成皇帝的嫡曾孙,不该立!”

  悖王这一说恰好迎合了慈禧太后的本意,她说道:

  “溥字辈没有该立的人。”她的声音显得出奇地沉着。

  “文宗没有次子,如今遭次大变,要为文宗承继一个儿子。年纪长的,不容易教养,实在有难处,总得从小抱进宫的才好。现在当着大家在这里,一句话就定了大局,永无变更。”她说到这儿用手指着慈安太后说:

  “我们姐妹俩商量好了,是一条心。姊姊,是不?”

  慈安太后一面拿块白手绢擦眼泪,一面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说,你们听好了!”

  说着,双眼中射出异乎寻常的光芒,被扫到的人,不由得都俯伏了。

  “醇亲王的儿子载湉,今年4岁,承继为文宗次子,你们马上拟诏,商量派人迎接进宫。”

  话刚刚说完,肃然跪聆的王公亲贵、元老大臣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只见醇王连连碰头,继以失声痛哭,这是绝望而失声的痛哭。本性忠厚的醇王,一直以为“家大业大祸也大”,他万万也没有想到慈禧太后和李莲英计算到他的头上,如今片言之间成为“太上皇”,这祸是太大了!

  忧急攻心,一下子昏迷栽倒在地。在他身旁的是他的同母弟孚王,同气连理,休戚相关,急忙上前搀扶。

  由于慈禧太后已把话说绝了,没有进谏的余地,恭王是受了碰的,不敢再说话。悼王不想自己放了一炮,放出这么个结果来,一时不知说什么。醇王正在昏迷中,自然不能说话。孚王自知职微言轻说也无益,别人更不敢说话了。于是匆匆散朝,都跟着恭王到了军机处,商量如何把这件大事诏告天下。

  当下分了三摊,拟旨的拟旨,草遗诏的草遗诏,议丧仪的议丧仪。拟旨好说,丧仪也好议,因为都有格式规矩,只是这遗诏不好写,因为大行皇帝临终根本没说一句话。不好写也得写,只好去诌。翁同和与那些南书房的翰林们,都是满肚子墨水,自然会诌出一大套话来。比如遗诏中:

  “……朕质体素强。本年11月适出天花,加意调摄,不迩日以来,元气日亏,以致弥留不起,岂非天宁!嗣念统绪至重,亟宜传付得人,兹钦奉两宫皇太后懿旨;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着继承文宗皇帝为子,入承大统,为嗣皇帝,钦此……”

  经慈禧太后同意,派孚郡王率“御前大臣”到“潜邸”奉迎。

  这时“潜邸”醇亲王府已知道了,大门洞开,灯火辉煌,孚王捧诏直入,先宣懿旨,后叙亲情。

  “七嫂!”孚王请着安说:

  “大喜!”

  醇王福晋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又淌眼泪,又露笑容,自己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

  “皇上呢?”孚王不敢耽搁,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身来说:

  “请驾吧!”

  “奶妈呢?可是一起进宫?”醇王福晋问。

  “内务府已经传了嬷嬷了。”孚王答道:

  “一起进宫也可以,请懿旨办吧!”

  “千万请九爷而奏皇太后,还是得让奶妈照料孩子——”

  “嗨!”一句话不曾说完,醇王在一旁大声打断她的话道“什么孩子?皇上!”

  “一时改不过口来。”醇王福晋很费劲地又说:

  “皇上怕打雷,离不开他那奶妈。”

  “是了!我一定把七嫂的话,代奏两位太后。”孚王回身吩咐:

  “顺轿!”

  一顶暖轿抬了进来,醇王福晋亲手抱着睡熟了的“孩子”交与孚王。嗣皇帝就这样睡在孚王的怀中,进入了深宫大内。

  地宫叫门,交泰殿的大钟正打三下,两宫太后还等在养心殿的西暖阁,嗣皇帝因熟睡未醒,所谓“谒见”也就免了。慈禧太后自道心绪不宁,4岁的未来皇帝,便由钟翠宫的太监抱着,暂时归慈安太后抚养。

  再说醇亲王自从“儿子”当上皇上,他就想起了“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来,死后落了个身败名裂。他想到这里才会震惊而致昏迷。事后他越想越不安,深怕从此多事,便决定自己先表明心迹,情愿闲度终身,不闻政事,所以写了一通奏折。

  “臣侍从大行皇帝十有三年,时值天下多故尝以整军经武,期睹中兴盛事,虽肝脑涂地,且所甘心。何图昊天不吊,龙驭上宾,臣目前瞻仰遗容,五内崩裂,已觉气息难支,忧思力济艰难。忽蒙懿旨下降,择定嗣皇帝,仓猝间昏迷,罔知所措。追舁回家,身战心摇,如痴如梦,致触犯旧有肝疾等病,委顿成废。惟有哀恳皇大后恩施格外,洞照无遗,曲赐于全,许乞骸骨,为天地容一虚糜爵位之人,为宣宗成皇帝留一庸钝无才之子。使臣受幌檬于此日,正叩首于它年,则生生世世,感戴高厚鸿施于无既矣。”

  奏折上达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皱眉道:

  “老七这是怎么啦?怎么向后鞘呢?”

  李莲英笑道:

  “太后,七王爷这个折子,不是冲着你老人家,是冲着六王爷来的。”

  “噢!是这么回子事,我这几天心里乱了,怎么办好呢?”

  “以奴才之见,把这个折子批了下去,让他们商量,准了便准了,太后也不必不高兴。如若愿意让七爷上来,还不是随时一句话;如若不准便不准,七爷也不会对太后不满。”

  “好!就依你的主意。”便提笔批了句“着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悉心妥议其奏”。交到军机转咨内阁。

  自从选择嗣皇帝之事乙恭亲王奕欣碰了一鼻子灰,他觉得这位慈禧太后的心眼越发难捉摸了,自己已被撤过两次职,虽然过后又启用了,并且恩礼有加,可是心越离越远了。对这个奏折他不能不小心从事,因为不仅关系到慈禧太后,也关系现在的皇上,因为醇王已是实际上的“太上皇”了,只不过未声明而已。他不能再以公论公,而应小心从事了。为了摸清慈禧的心思,便命人把李莲英请到王府。

  李莲英请安以后,立在一旁,问道:

  “王爷呼唤奴才,有什么吩咐?”

  李莲英这是明知故问,恭王一叫他,他就猜到是什么事了,但故意装傻。

  恭王奕欣知道李莲英难斗,如若跟他转弯子引起他的多心,事儿反而不好办了,不如单刀直入照直地说,反而显得对他信任。于是直言不讳地问道:

  “我来问你,醇王打奏折请求辞去所兼一切职务之事,慈禧太后怎么想的,你可知道?”

  李莲英一听,果不其然是这件事。恭王既对我直出直入,我若转弯抹角,就显得我对他有隐讳之处了。这些王爷当中就是这位王爷厉害,连慈禧太后也惧他三分,他既直来直去,我也不必跟他耍花枪。于是说道:

  “回王爷,太后本不同意七王爷辞去一切职务。不过七王爷既已写了奏折,如若不准怕驳了他的面子;可是准了,太后也不愿担这个沉,故而发了下来,让王公大臣妥议具奏。”

  “晤!”恭王点了点头,又问道:

  “对醇王为什么写这个折,太后有什么看法?”

  李莲英笑道:

  “对这个折子,太后当然有看法,不过奴才不说,王爷也一定猜得出,无非就是给人一个胆小、谨慎、忠厚的印象。以免将来重蹈睿亲王的旧路而已。奴才这可是多口了。”

  “不是多口,不是多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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