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金蝉脱壳

　　听了李莲英这一番话，安德海眨巴眨巴眼，想了想说：

　　“你是说咱爷儿俩留下一个，别让鬼子六（指恭亲王奕欣，由于慈禧净这么叫他，所以安德海在背后也这么叫）钻了咱爷们的空子？”

　　“是。师傅说得很对，徒弟就是这么想的，也不见得对，只是提出来供您老人家思考思考。”李莲英笑着说。

　　“好，就这么着。你就留下来伺候圣母皇太后，别叫那些龟孙兔崽子们钻了咱爷们的空子。我就带陈玉祥、李平安、郝长瑞他们去，不过如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飞速告诉我。我回来亏不了你。”

　　“嗻！师傅想得很全面，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徒儿一定照办。”李莲英奉承地说，可他心里十分高兴，因为安德海被他哄骗过了。

　　这次下江南，明明是一趟很肥的差使，别人花钱买都买不到，为什么李莲英却生着法地不去呢？是李莲英不财迷怕钱扎手吗？不是，他比安德海还财迷，是李莲英傻吗？也不是，他比猴还精。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李莲英可不是个傻瓜，可以说是一个集聪明机智、狡猾阴险于一身的人物。他的鬼心眼儿比安德海还多，不过由于他入宫晚，地位低，在慈禧太后的心目中还比不上安德海，故而他处处装傻，拍安德海的马屁，讨得安德海的欢喜，以免招来不测之祸。

　　那么，李莲英每次都跟着安德海出门，并为虎作伥，做了不少的坏事。这一次发财的机会更大、更多，为什么李莲英不去了呢？头一个是过山东有风险；二一个是自己这10年来，在慈禧身边也献过不少的殷勤，颇得慈禧太后的青睐，不过比起安德海在她心中的地位来，仍然差着一大截。这次安德海长期离京正是自己讨好慈禧太后的大好机会，李莲英如何肯放过。还有一层，万一安德海被丁宝桢杀了，自己便有取而代之的希望，即便安德海死不了，自己也一定能让慈禧太后有更多的好感。

　　以上两点，便是李莲英托辞不去的主要原因。李莲英这一宝算押对了，果不其然，安德海果然被丁宝桢杀了。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自然而然地取代了安德海的位置，成为整个清代一个最有权威的太监，远远超过了安德海。他李家发了大财，拥有200顷土地，五六处田庄，七八处买卖，真可谓有数不清的银钱，享不尽的富贵，光官就出了七八个。但由于慈禧太后对这位权监的言听计从，国事日坏，所以也加速了清王朝的灭亡。

　　别看李莲英不愿去，可还有人不愿让李莲英去，谁呀？黄石魁！因为如果李莲英若去了，就显不出他黄石魁来啦，现在安德海说不让李莲英去，可谓正中心怀。当下连忙献媚道：

　　“老爷说得极是，让李公公服侍好了太后她老人家，别让那帮嘎杂子琉璃球钻了咱们的空子。”

　　安德海辞了慈禧太后，束装就道，于清同治八年七月初六出发，乘坐太平船2只，后边跟了20来只小船，声势煊赫。船头悬着大旗一面，当中绘有一个太阳，太阳中间，又绘着三足鸟一只，两旁插着龙凤旗帜，随风飘扬。船舱内载有男女多人，前有娇童，后有妙女，品丝调竹，悠扬不绝。

　　道经直隶，见船上挂着“奉旨钦差，采办龙衣”的旗帜，地方官知道是赫赫有名的小安子，哪一个敢不奉承，要1000两给1000两，要800两给800两，谁敢说半个不字。安德海喜气洋洋，扬帆南下。一帆风顺，随心所欲。哪想偏偏遇上一个大对头，就是山东巡抚丁宝桢。当下闻知安德海过境，即命幕友草拟奏折，派得力人员用600里加急驰驿到京。一面派总兵王心安、东昌府知府程绳武紧随安德海之后。

　　由于安德海弃舟登陆，程绳武命泰安知县何毓福把安德海骗到了济南，交丁宝桢亲自审讯。由于东捻叛徒潘贵升向安德海的妻子马赛花告密，安邦杰出主意，让马赛花给了潘贵升200两黄金，请他到北京告密，潘贵升到了北京找到安德海的二管家臧四狗。臧四狗安置好潘贵升，自己到了南花园李莲英的家。

　　李莲英听了臧四狗的禀报，又看了马大奶奶马赛花求救的信件，心说，怎么样，到了山东过不去了吧！可这封信怎么处理呢？李莲英的机智灵巧本来就在安德海之上，不过安德海入宫早，一则是他的师傅，二则是慈禧太后的红人，三则安德海是内廷大总管权势极大，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才拍安德海的马屁。如今安德海在山东被丁宝桢拿住，无疑这是虎入陷阱，我就是救他出来，他也不一定念我的好处。

　　想到这儿，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心想，我何不把这封信压一压，假如安德海死了，我就可以向上爬一步，或许还可以接替他，就不是这个六品太监了；如果得到安德海死不了的信息，我再向慈禧太后禀报也不为迟，这还可以证明我既忠于慈禧太后，也孝敬师傅，他越想越对，这是一个左右逢源的绝妙主意。

　　李莲英面色严肃地对臧四狗说：

　　“这可是关系到安总管性命的大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出去，就是你们那府上的人，除了你以外，谁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如果被皇上和恭王爷知道了，安总管就没命啦，我这就立即进宫，向慈禧皇太后禀奏，求她老人家立即发出懿旨去救安总管，你回去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定要办得缜密，等安总管回来，我替你请赏。”

　　臧四狗听说给他请赏，趴在地下给李莲英磕了个头，说道：

　　“多谢李公公，小的一定遵命去办。”说完回到了安宅，天色已过了三更，潘贵升尚熟睡未醒。臧四狗吩咐预备上等酒席一桌。天近五鼓，臧四狗派人把潘贵升唤醒，来到书房。臧四驹满脸带笑说道：

　　“恭喜潘大人，贺喜潘大人。我这是才从李公公那儿回来，李公公听说你老专程为救安总管，不辞辛苦来京，他十分感激，连声称赞你是安总管的救命恩人，他若不是急于进宫去面见圣母皇太后，一定要亲自过来谢你。因为他和安总管有师徒之情，自然你也就是他的恩人。李公公亲自嘱咐，要我好好地款待于你，并送上300两黄金，作为路费，以后再行另谢。他说他保证你老升到总兵，力争弄个提督当当。以在下想来，有我家主人安总管和李公公二人的合力保举，升个提督是不难的。这不可喜可贺吗？”

　　潘贵升听说李莲英保他升到总兵，乐得他连腚沟里的纹都开了。不过他觉得升得太快了，不由迟疑地说道：“连升三级也就可以了，能升那么快吗？”臧四狗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潘大人，不是我耻笑你，这是你们在外边做官，不知道京里的事。咱们说一件真人真事你就信了，四川总督吴棠你总知道吧。他原来不过是个知县，只不过慈禧太后给她父亲行柩还乡时，吴棠误打误撞地送了300两银子的溥仪。从此吴棠官运相通，升知府、升巡抚、升总督，越有人参，升官升得越快越大，什么原因，还不是慈禧太后的力量。如今你老是安总管的救命恩人，安总管能不厚报你吗？不用我说，大概你也听说过，安总管在慈禧太后那儿，从来是说一不二，如今有安总管、李公公的保举，依我看还不止提督呢！”他说到这儿把话锋一转说道：

　　“来啊！把席端上来。”

　　臧四狗的话音刚落，立即过来了好几个人，调整桌案的调整桌案，上席的上席。席面好不丰盛，真乃山珍海味俱全，虽无龙肝凤髓，却也是猴头、燕窝、海参、鱼肚、驼峰、熊掌、鲨鱼翅，各种各样的菜肴上满了一桌子。臧四狗手捧玉壶，把酒斟在玛瑙杯内，那酒和杯是一个颜色，红通通的，没有喝便酒香扑鼻藏四狗眯起胖脸上那对小眼，笑嘻嘻地说道：

　　“为感谢潘大人仗义救我家主人的大恩，我谨以我家主人和李莲英公公的名义，特向潘大人敬酒三杯，以表谢忱。”说罢，双手捧起玛瑙杯，送到潘贵升面前，说道：

　　“请潘大人满饮此杯！”

　　潘贵升听臧四狗说得那么真切，要保自己升到总兵或者提督，那就是连升六七级了。真要升到提督，再见了丁宝桢，那就倒了个儿了，不再是自己向丁宝桢磕头，而是丁宝桢要向自己磕头了，还有，在临来之时马大奶奶送了200两黄金，这回李莲英李公公又送了300两黄金，这500两黄金，就折2万两银子。那么在事过之后，他们再谢我，一定会超过这个数，看起来京里人出手就是大方。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受尽了李鸿章的气，他心想，如今我潘贵升有了安德海这个靠山——“哼哼，李鸿章你就顶着点吧！”潘贵升是越想越美，连忙起身接过酒来。嘴里却说：“不敢当、不敢当，臧管家，咱们一同饮。”臧四狗嘴里应道：“那是自然，我一定要陪着潘大人痛饮一番，不过这三杯是代表我家主人和李公公敬的，小的不敢替陪，三杯过后，自然就要奉陪了，请潘大人不必客气啦！”

　　潘贵升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受人尊敬过，被左一个潘大入，右一个潘大人地连连称呼又加上他梦寐以求的升官愿望实现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美得他把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见臧四狗把杯举了过来，便不再客气，举杯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甘美异常，香味直达肺腑。这是他头一回喝这样好的酒，他心想，一会儿我得问问这叫什么酒？哪儿出产的？以后再喝就喝这样的酒。

　　由于潘贵升心里光想美事，又加上臧四狗苦苦相劝，不由得三杯酒下肚，当臧四狗又满上第四杯酒劝他再吃时，潘贵升却皱起了眉头，脸上出现了痛苦之色。

　　臧四狗把小母狗眼一眯问道：“潘大人，怎么样了？”“不知何故，腹中忽然疼痛起来。”“想必潘大人昨日赶路，吃了一些生冷食物，腹中有些停食、停水，如今被热酒一冲，那凉气一时散不开，才疼痛的。再吃上一杯把凉气赶散，便会好的。”臧四狗说罢把杯又举了过去。

　　潘贵升一想也有这个道理，正欲伸手接杯，忽然大叫一声：

　　“疼死我也！”两只手抱着肚子，在屋中转了几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原来臧四狗遵照李莲英的吩咐，在酒中下了毒药，骗潘贵升喝下去，把潘贵升毒死，这是李莲英为了杀人灭口，也是借刀杀人之计。可怜潘贵升梦想升官，官没升成，却落一个七窍流血而亡。这也是一个叛徒应得的下场。

　　臧四狗见潘贵升已死，脸上的胖肉挤到一块，把小眼二眯缝笑道：

　　“还是李公公高明，你小子想当提督，上阴曹地府阎王那儿去讨封吧！”

　　臧四狗翻出了潘贵升身上的黄金，又命人买来一具棺材，把潘贵升放在里面，派人雇辆大车拉了，他自己骑了潘贵升那匹马，押了棺材向城外乱葬岗而来。这回可便宜了臧四狗，他走后没有一个时辰，荣禄便带领人马查封了安德海的宅院，臧四狗得知这一消息，便远走高飞了。

　　且说同治小皇帝发出了要对安德海指正属实，无需审讯，立即处死的上谕以后，心情十分愉快，吃了一顿痛快饭，正在吃茶，这时慈禧太后派人来召皇上。

　　同治皇上的贴身太监李明很机警。把来传懿旨的太监引到一旁，悄悄地一问，果然慈禧太后已经得知安德海被抄家的消息，如今来召皇上，不用问一定是为这件事。

　　慈禧太后是怎么知道安德海被抄家的呢？是李莲英禀报的。当李莲英得知臧四狗已把潘贵升毒死，尸体已被运走，又见荣禄派兵把安德海的宅院看了起来，便估计皇上和恭亲王已知道了小安子在济南被捕，便找到了荣禄，问为什么派兵包围了安总管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