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梳头得宠

　　李莲英入宫以后，与其他童监一样，都要按着惯例，首先要认旗，拜师学艺。这是怎么回事呢？清朝是满洲八旗，所以小太监入宫以后都要先认旗，认到哪个旗下，就算哪个旗的人了。李莲英留在了储秀宫，当差做散役，懿妃为了笼络人心，培植亲信，发展自己的势力，就让李莲英拜在自己的门下。懿妃是镶黄旗人，李莲英便认了镶黄旗。这就是说李莲英从此便是懿妃的人了。

　　再则，小太监入宫以后，对宫中的礼节是不懂的，尽管在内务府学了些日子。也不过是点儿皮毛。宫中的礼法、规矩很多，必须有师傅带领学习才行。懿妃便叫李莲英拜首领太监刘多生为师，但是却不让李莲英跟刘多生学艺，而是让他去跟安德海学艺。为什么懿妃要这么做呢？这位懿妃是个猜疑、嫉妒、凶暴、残忍、狠毒的人物，虽说目前她得到咸丰皇帝的宠幸，并生了皇上惟一的皇子，将来成为皇太后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在她上边，还有贵妃、皇后两级压在她的头上。她为了巩固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必须随时掌握咸丰皇帝的一切动态，仅仅安德海一个人是不够的。所以她派了李莲英去跟安德海学艺，一是表示自己对安德海的信赖，好牢牢地抓住安德海这条线，随时掌握咸丰皇帝的动向和底细，设法使自己永远不失皇上的宠爱；二则培植李莲英充当自己的耳目，进一步拉住安德海，使他二人成为自己的亲信党羽。后来在“辛酉政变”中，这两个人确实都为她立下了汗马功劳，起了重大的作用。

　　别看李莲英才9岁，又是新入宫，可是他鬼小神通大，几天的工夫他就看明白了，头一件事是讨好主子的喜欢，也就是在慈禧面前把活干好；二一件事便是把总管、首领和师傅伺候好。不过这下子李莲英可就忙了，他要比别人多跑好多的路。

　　说起在妃子宫中当一个做散役的小太监，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一天到晚，主要是站在廊下听候召唤，或者传话回事。有些年龄比李莲英大点的，或是早进几年宫的，为了偷懒常常站在离殿门较远一点的地方。而李莲英呢，恰恰与他们相反，总是机警地站在离殿门较近的地方。这样殿中每有传呼，总是他抢先入内，显得他比别人机灵勤快，故而很讨懿贵妃的喜欢。而这时那拉氏懿妃已晋升为懿贵妃，比皇后只差一级了。

　　李莲英不仅在当班时能讨主子的喜欢，就是下班后回到住处，伺候师傅也从不偷懒，认真地服侍师傅。他每天早起晚睡，给安德海叠被、铺炕、端尿盆、请安问好、端茶倒水、洗衣服，样样都干，很得安德海的喜欢。

　　安德海便把自己从黄老公那儿学来的，以及他自己的经验体会，毫无保留地教给了李莲英。他说：

　　“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有走相，不能走起来连蹦带跳。就说称呼吧，对皇上要称万岁爷，对后妃要称主子，对自己要称奴才，同辈当差的要互相称爷。还有皇上、后妃吃饭，要说用膳，饭后问安，要说进得好，起床问安，要说歇得好。最忌讳的，也是特别要注意的，就是皇上、太后、皇后、贵妃、妃嫔、贵人的名字，切忌不能提，就是同音字也要改为别的字音。如不注意就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千万千万要记住。”

　　李莲英一听，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说：我的妈呀！怎么这么多的忌讳呢？

　　安德海对李莲英可谓倾囊相赠，毫无保留，都教给了李莲英。他说：

　　“行礼也有很多种，向主子请安，要跪双腿请安，先把袍子撩起来，两条腿先左后右地跪下去，身子要挺直，帽子要摘下来放在右边。谢恩、请赏，向主子要行三拜九叩礼，要磕响头。对一般上司，请个单腿安就行了。主子吩咐时，答应要用‘喳’，对主子说话不能用咱们青县、大城的土语，要撇京腔。嗨，这事儿多啦，我一时也教不完，你就慢慢地学吧！”

　　李莲英这个人是人小鬼大，他是集聪明伶俐、狡猾阴险于一身的复杂人物，他是既会装人、也会做狗的人，极会揣摩对方的心里，尽其迎合、谄媚之能事。懿贵妃、刘多生、安德海喜欢听什么。他就来什么。也是事有凑巧，机遇给他创造了条件，他为人聪明是一个，条件也是一个。这年3月，懿贵妃生了皇子载淳，这是咸丰皇帝的惟一皇子，这位风流天子在政务之暇，除了到圆明园会见“四春”娘娘之外，便是驾临懿贵妃的储秀宫了。这“四春”娘娘是何许人也？原来这位咸丰皇帝性喜风流，三宫六院，嫔妃众多，可是从皇后到宫女都是旗人，看得玩得都腻了。他听说他的曾祖父高宗乾隆皇帝9下江南，每到江南都要召青楼女子入幸。可是如今江南长毛作乱，不能前去，因而不快。崔总管看透了咸丰皇帝的心思，便奏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满人是万岁的臣民，汉人也是万岁的臣民，只要万岁下一道圣旨，令江南各省选女入侍，即使是西子、王嫱、太真、飞燕亦可立至。”

　　咸丰皇帝皱眉道：

　　“话虽如此。不过祖制不准汉女入宫，那里可由朕做主。”

　　崔总管笑道：

　　“万岁，俗话说得好，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宫里不能去，这园子里还不能来吗？”

　　咸丰一听笑了，说道：

　　“话虽如此，也须秘密办理，不可声张。”

　　不到半年，从江苏、浙江选得汉女数十名，供值圆明园，分居亭台楼榭，个个尽皆胖瘦合度，修短适中。更有那裙下双弯，长不盈三寸，越觉体态轻盈，与旗装的八九寸的大脚风度大不相同。于是龙颜大悦，悦目的是鬓光钗影，扑鼻的是粉馥脂芳。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香国蜂王，任情恣采，今夕是这个当御，明夜是那个侍寝。内中最得宠幸的，计有四人。咸丰皇帝御赐芳名，叫做牡丹春、杏花春、武井春、海棠春。牡丹春的宫院名牡丹台，后改名镂月开云；杏花春的宫院名杏花春馆；武井春的宫院各武林春色；海棠春的宫院名叫绮吟堂。就是四春娘娘。

　　咸丰皇帝经常驾临储秀宫，对懿贵妃偏施雨露。母因子贵，懿贵妃为邀得恩宠，就打扮得更加娇艳，涂脂抹粉加意修饰不说，仅她穿的貉裘狐袍，从早到晚一天就要换上几次，这都是小太监和宫女们伺候的事情。李莲英叠放这些贵重的物品，确是一把好手，轻拿轻放不说，还叠得平整舒展。有棱有角，很得懿贵妃的赞许。

　　李莲英见能得到主子的夸奖，精神头儿也就更高了，再干起活来也就更加机灵和卖力气。不论什么活儿，只要一经他手，总是干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得心应手。由于懿贵妃的满意，总管刘多生、师傅安德海也觉得满意和高兴，因为李莲英是他们推荐来的，如今能给他们堵上嘴，他们能不高兴吗？安德海高兴的是，徒弟是他教出来的，也是他的光彩。不仅如此，因为调教出一个好徒弟来，他们还可以到主子那儿去领赏。

　　主子、首领、师傅是满意了，可是储秀宫的那些小太监和宫女们就不同了。开始他们羡慕李莲英的机智伶俐，而自惭不如，可是过了不久，他们因为经常曹到训斥和责骂，多数是因为李莲英会做事，能讨得主子的欢心而引起的。所以他们便由羡慕变为嫉恨，甚至在背后一起骂李莲英，说他跟主子是“王八瞅绿豆——对了眼啦”。

　　这位懿贵妃天生一头美发，乌黑光亮如云，配上她那如脂如雪的肌肤，可谓相得益彰。她认为自己能得到咸丰皇帝的宠爱，是与她天生的姿色分不开的，因此，她非常爱护自己的头发。无论哪个小太监或者宫女给她梳头，伤掉一根头发或者使头皮稍有不适，她就大动肝火，轻则斥骂罚跪，重则责打。因此，储秀宫的小太监和宫女，把给懿贵妃梳头，当成是一大苦差，差不多跟上鬼门关一样。

　　一些小太监和宫女由于嫉恨李莲英，便想了个主意，让李莲英给懿贵妃梳头。一些宫女和小太监凑了50两银子，找个与刘多生不错的人，送给刘多生，请他让李莲英去给主子梳头。

　　刘多生虽然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但他身为总管又是储秀宫的首领太监，他见到这些小太监和宫女天天被骂还不算什么，主要是罚和打，其中还有不少他的徒弟，也于心不忍。他讲一回两回情还可以，又不能常常讲情，他想，李莲英机灵，鬼点子多，兴许能学好了，如能哄得主子高兴，大家就安静了。于是禀明懿贵妃，请求派李莲英去学梳头，刘多生这个建议，恰好正合懿贵妃的心意。

　　李莲英去梳头房学艺，很快就到了熟练的程度。在那些小太监和宫女们来看，认为学梳头是报复李莲英的手段，哪知恰好成了他日后发迹得宠步步高升的第一步。

　　在一个雨后初晴的早上，懿贵妃起身后。在院中看那些雨后的盆景花卉，花枝上边的露珠浑圆欲滴。花朵分外娇艳，顿觉心旷神怡。正好李莲英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边放着梳子、篦子、分针、压发、头油之类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请安问好之后，便准备为懿贵妃梳头。

　　此刻懿贵妃心情舒畅，又见是李莲英来给她梳头，心里高兴不由嘴上的话也多了起来；

　　“小猴儿崽子，学得怎么样啦，小心别挨我的板子，打烂你的屁股！”

　　“回主子的话，奴才没有学好，能伺奉主子，挨了板子心里也喜欢，也是教我长劲哪！”李莲英带着笑说。

　　懿贵妃略表夸奖地说：

　　“你倒真会说话。”

　　李莲英一时猜不透懿贵妃这话的意思，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说：

　　“奴才不敢。”

　　懿贵妃见李莲英这副认真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说道。

　　“小猴儿崽子，滚起来梳头吧。”

　　李莲英当时才10岁，长得个子又不高，给懿贵妃梳头时，必须双腿跪在椅子上，才能够上懿贵妃的头发。

　　过去那些小太监和宫女，由于给这位贵妃娘娘梳头梳得不好，常被责罚，李莲英都看到了，可是她那头梳成个什么样子他没有见过，也没留心过。今天轮到他干这个活了，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不安，只有按照师傅教的，小心翼翼地梳。梳完之后，他遵照师傅教的，双手捧起镜子，前后左右地照着，让主子看了又看，他心神不安地担心这位贵妃娘娘不高兴。过了一会儿，懿贵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李莲英这时心里才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身上也觉得轻松了。

　　“起来吧，活计做得还差不多。日后还要尽心研习。”懿贵妃说。

　　李莲英赶忙从椅子上下来，跪在地上，说道：

　　“谢主子赏脸。”并磕了一个晌头。李莲英这才收拾起梳头用具，用托盘托涝退了出去。到了宫门，被凉风一吹。他才觉得自己的内衣已被汗水浸透了。

　　为什么给娘娘梳个头这么难呢？一方面是这位懿贵妃天生爱美，难于伺候；另一方面，清朝宫廷妇女的发式，虽然都梳两把头，但根据身份的高低贵贱，又有严格的区别。两把头的梳法很简单，就是把头发先分成左右两把，在头部顶端搭在一起，相交的中心要形成一个空心三角形，然后再用一个三角形的头热去补空。但这个头垫的质地，颜色要按等级严格区分使用，皇大后和皇后用黄色头垫；妃，浓，贵人、王公及贝勒的福晋，用粉红色的头垫，满、蒙、汉军中的一品命妇，用黑缎头垫。

　　两把头上安插簪环首饰等装饰品也很有讲究，插在头垫中间的叫头正，头正在左边插大耳挖子，右边插花。这些装饰品，有的是珠翠的，有的是金银的，有的是凌绢的，有的是折纸的，花样不同，颜色各异。在鬓角上插的一束肩形花，叫压鬓。

　　这个李莲英就是聪明，他想尽办法让这位贵妃娘娘喜欢，对两把头的梳法加以改进，虽然不是一天一个花样，但他总是变着法儿让花样翻新。不过有两点是他牢牢把握住的，就是无论花洋怎样翻新，一是这位懿贵妃的身材略矮，李莲英总是让这位贵妃娘娘的发型略高一点儿，显得她的身材高了一些；再就是根据这位贵妃娘娘的脸型来设计发式，梳出头来之后，使得脸型显得不长不短，不胖不瘦。

　　据说李莲英给这位懿贵妃梳过这样一个发型，就是在相交的两把头的前部，让头发高高突起，显得乌发光泽明亮，蓬松自然，后面两缕头发分开，垂于脑后，如同燕尾。前面两鬓，头发略向前弯，犹如凤尾低垂。再加上这位懿贵妃的凤眼朱唇，更是显得秀中生媚。这个爱美的贵妃娘娘个子不高，由于发型的改进，既像增高了身材，也显得更加窈窕。不仅这位懿贵妃自己满意，就是咸丰皇帝见了也连连夸奖。因而这位贵妃娘娘，不仅夸奖了李莲英，还赏了李莲英50两银子，刘多生、安德海每人100两银子。

　　这下子把那些想让李莲英梳头、准备让他吃苦的小太监和宫女们气坏了，因为他们的目的未能如愿以偿，而李莲英却因梳头讨得这位懿贵妃的喜欢，为后来成为晚清最大的权监开辟了道路。

　　据说李莲英给这位贵妃娘娘梳头时，也不是一根头发不掉，因为人的头发新陈代谢，这是自然规律。而这位懿贵妃由于发可鉴人，故而十分疼爱她的头发，掉一根也不行，以前的宫女、小太监常因此而受责罚。那么李莲英梳头头发就不掉了吗？当然也同样掉，不过李莲英有办法，他把梳掉的头发，都藏到袖筒里，不让这位贵妃娘娘见到，就这样便把这位聪明的懿贵妃骗过了。

　　人贵了就娇气，这位懿贵妃娇贵得很，身体稍有不适，便要人来给她按摩捶敲。可是这件事只两个人做得来，一个是安德海，一个是李莲英。不过安德海经常在咸丰皇帝的身边，很少有机会来为这位贵妃娘娘按摩捶敲，所以这个差使便落在了李莲英的肩上。

　　咸丰皇帝死后，便一直由安德海给慈禧太后按摩，在安德海被丁宝桢处死之后。这按摩的差使，便由李莲英接替。而梳头呢？始终是李莲英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