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讨主子欢心

　　贵妃娘娘慌成这个样子，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吓坏了，忽啦啦跑过来一大群，扶的扶，哄的哄，扑掉身上土的扑掉土，忙成了一片，乱成了一团。

　　也别怪这些人着慌，懿贵妃不用说，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更是她目前和以后母以子贵的惟一依仗。没有这个宝贝儿子，那位咸丰皇爷性喜风流，朝秦暮楚，自己目前年轻色艳，足以与四春娘娘相敌，假如十年八载之后，自己人老株黄，难免皇上把自己置诸脑后，也许还会像蔽屣一样把自己扔掉呢。可有了这个皇儿，她就不用担心了，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她能不关心她这宝贝儿子吗？

　　而众宫女、太监呢？固小主子载淳是在储秀宫玩耍的，倘若有了一些儿差错，那可不得了。载淳是皇上的独生子，是万顷地一棵苗。不要说是死了，就是病了，万岁爷龙颜一怒，说上一句：全宫之人，一律赐死。那就一个也活不了，能不把众人都吓坏了吗？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明白，就是顺成，他知道载淳怎么样不了，不过他装作没事人一样。

　　别看李莲英鬼头鬼脑，生得腚沟里流油，可是这回走了眼啦。他做梦也没想到众人在琢磨他，当然就不知其中的奥妙啦，还以为是自己做鬼脸把贵妃娘娘的心肝宝贝——载淳给吓哭的，便回过头来赶紧给懿贵妃跪下，说道：

　　“奴才做了一个鬼脸，想逗主子高兴高兴，没想到把主子给吓哭了，奴才实在该死。”

　　李莲英肚子里的弯弯儿确实是够多的，几个月来，因为给懿贵妃梳头，讨得懿贵妃的喜欢，不仅夸奖他能干，还赏他银子，他以为懿贵妃喜欢他，说了实话也许没事了。没想到这位贵妃娘娘，脸上起了一阵乌云，把脸向下一耷拉，怒声斥道：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小王八崽子，平时总有人说你调皮掏蛋，我还不大相信，如今果不其然。我还没有教训过你，你个猴儿崽子竟敢跟主子也扮起鬼脸来啦，我今天要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这位懿贵妃说着，伸出手来，就狠狠地给了李莲英两个嘴巴。

　　李莲英就是李莲英，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他挨了嘴巴，既不哭不动，也不磕头求饶。等懿贵妃又打了他两个嘴巴之后，虽然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但是仍强作笑脸说：

　　“贵主子，奴才做错了事，主子教训奴才，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一定改，可主子别累坏了身子。”

　　恰好这时载淳看见他娘打李莲英，挺好玩。不但不哭了，还一咧嘴笑了，懿贵妃见儿子笑了，又觉得李莲英说的话很是受听，不由气小了许多，便说道：

　　“今天饶了你这个奴才，以后谁要再把我的皇儿逗哭了，我就要谁的命。”说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瞪了顺成等两个小太监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喝道：

　　“起来，给我滚出去！”

　　“谢贵主子对奴才的教训。”李莲英说完，又在地上碰了一个响头，才赶紧从储秀宫退了出去。别看李莲英挨了四个嘴巴。还自认万幸，因为贵妃娘娘没有传杖，让人责打，只是亲手打了几个嘴巴。

　　刘多生、安德海听说了，都来给主子请安认罪。为什么他二人要来呢？因为刘多生即是总管又是储秀宫首领太监，而安德海呢，则是李莲英的师傅。他们都有教育不严之罪，故而都来请罪。

　　看在安德海的面上，懿贵妃只说了要好好的教训这些小太监们，并未进行深责。饶是这样，刘多生还是把储秀宫的太监们叫了去，狠狠地训了一顿。并说：“今后若是再出现这种事，就是主子不责备，我也不会饶过你们。”

　　载淳哭了的事虽然不大，却惊动了贵妃娘娘和总管，许多太监都害怕了，不过这个坏是顺成发的，他也不敢说，直到过了很久，顺成才向他的相知透露出来。

　　懿贵妃有个习惯，从年轻的时候起，总爱在吃完饭后，再喝上半碗玉米糁子粥。不过她用的碗可不是咱们劳动人民用的大花碗，而是小盅碗。那么她都吃些什么呢？据《宫廷琐记》所述，御膳房为慈禧一人，每日用盘肉（猪肘子）50斤、猪1口、羊1只、鸡鸭各2只、新细米2升、黄老米（紫米）1升5合、江米3升、粳米面3斤、白面15斤、荞麦面1斤、麦子粉1斤、豌豆3合、芝麻1合5勺、白糖2斤1两5钱、盆糖8两、蜂蜜8两、核桃仁4两、松仁2两、鸡蛋28个、枸杞4两、干枣8两、香油3斤10两、面筋1斤8两、豆腐2斤、粉锅渣1斤、甜酱2斤12两、青酱2两、醋5两、鲜菜5斤。以外还有燕窝、鱼翅、银耳、海参等山珍海味多种。

　　《清官琐记》还提到慈禧的一次膳用清单。计有：

　　火锅二品：八宝奶猪火锅，酱炖羊肉火锅；

　　碗菜四品：燕窝万字金银鸭子，燕窝寿字五柳鸡丝，燕窝无字白鸭丝，燕窝疆字口蘑鸭汤（即万寿无疆）；

　　杯碗四品：燕窝鸡皮鱼□脯丸子，鸡丝煨鲁面，木樨炒肉，炖海参；

　　碟菜六品：燕窝炒炉鸡丝，蜜制酱肉，大炒肉焖玉兰片，肉丝炒鸡蛋，溜鸡蛋，口蘑炒鸡片；

　　片莱二品：挂炉鸡，挂炉鸭；

　　饽饽四品：白糖油糕寿意，立桃寿意，苜蓿彩寿意，百寿糕；

　　随克食（小吃）一桌，猪肉四盘，羊肉四盘，蒸食四盘，炉食四盘；

　　还有野味十数种，如鹿脯，鹿胎，山鸡，熊掌，芦雁，天鹅，地鵏，哈司蚂（雪地瞻）之类。此外皇上和每个贵妃、妃、嫔、贵人，都进献四五种食品，这样合计起来，每餐足有一百五六十样，她能吃得了吗？有的吃上两口，有的根本不动筷，就撤下去。你想她喝玉米糁子粥还能多喝吗？也就是三五口罢了，不过做可不能做那么一点，据说伺候她的宫女，要盛上三碗，一碗较凉一点儿的，一碗温凉适中的，一碗较热一点儿的，以便递的时候，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

　　富家一席酒，穷人半年粮，其豪华程度可想而知。那么慈禧太后个人的这一顿饭，就不止穷人的半年粮了，也不止吃一拿二眼观之了。

　　李莲英是个有心计的人，他见首领太监刘多生、他的师傅安德海经常拿些值钱的物品，巧奇古怪的稀罕玩艺来孝敬懿贵妃，大献殷勤，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取得这位贵妃娘娘的欢心，好对了机会替他们说好话。

　　可李莲英呢，是个才进宫三四年的小太监，俸禄是极低的，每月月银2两、米2斗、公费制钱600文。这么一点菲薄的俸禄，不要说自己还要花个钱，就是一个子儿不花，攒上3年也拿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来孝敬主子，何况还要孝敬总管太监和师傅呢？

　　李莲英知道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地位，纵然因为给懿贵妃梳头，能得到懿贵妃的欢心，可平时是不准和主子随便说话的。怎么办呢？总不能这么下去，他一有工夫就冥思苦想，经过一个时期的思考和观察，他终于想出了门道，不过要等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清咸丰九年（1895年）中秋节的晚上，这时李莲英入宫已经4年，懿贵妃陪着咸丰皇帝赏月回来，她一时心血来潮，为了让储秀宫的人说她对下人宽厚，便召集几个值班的大小太监和宫女，陪她在院中一起赏月，还赐给每人几块月饼，让大家吃。

　　那些太监和宫女们谢恩后都吃起月饼来，独独李莲英不吃。懿贵妃见了，觉得很奇怪，便问道：

　　“李英泰（他这时还没改名，仍叫李英泰），你为什么不吃？”

　　李莲英赶紧跪下回话道：

　　“谢主子赏脸，奴才进宫4年了没有请过假，奴才想请假回家，带回去孝敬父母，让他们也沾沾贵主子的思典。”

　　李莲英的小嘴说得那么中听，懿贵妃听了很是受用。便说：

　　“难得你一份孝心，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家有多少地？”懿贵妃由于心里高兴，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李莲英见懿贵妃高兴，便跪着回答说：

　　“回主子，奴才家中有爷爷、奶奶、爹娘，一个哥哥和四个兄弟，土地不多，有六七十亩，爷爷在北京开皮货庄。”

　　懿贵妃知道凡是出来当太监的，多数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李英泰家不穷啊，在北京农村有六七十亩地的主儿算得上小康之家了，只要不遇上碌碡不翻身的年头，是不用愁吃愁喝的，何况还有买卖呢，便好奇地问道：

　　“你家又不缺吃少穿，为什么要净身进宫？”

　　李莲英万万没有想到懿贵妃会问这个问题，不过他毕竟聪明，眼珠一转，立即来了词儿。他笑着说道：

　　“一个拉骆驼的给奴才相面，说奴才的面相应该进宫伺候主子，所以奴才的爷爷就把奴才净了身，送到宫里来了。”

　　懿贵妃听了点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李莲英看得出来，这位贵妃娘娘很嘉许自己的忠诚，就又接着说道：

　　“托主子的福，我们那里的长生果（花生）、小枣、枸杞长得可好啦，还有大棒子（玉米）长得又高又大，那棒子棰足有八九寸长，新棒子糁熬粥又香又甜，可好喝啦。”

　　李莲英转了这么多的弯子，才微露要献玉米糁子的话来。把花生叫“长生果”，也含有吉利的意思，长生不老嘛！

　　不知是懿贵妃没听出来，还是不稀罕这点玉米糁子，当时并没有理李莲英这个茬，只是淡淡地说：

　　“今年很不太平，内祸外患很多，先不要走了，等以后太平了，再准你回家省亲吧。”

　　李莲英想献玉米糁子的动机，在一旁的宫女和太监都听出来了，有的人暗骂这个猴儿崽子想溜须拍马，但却没拍到马屁股上。可是李莲英并没死心，他听出来了，这位懿贵妃并没反对他进献玉米糁子。他便给爷爷李万芝捎信，说主子爱吃玉米糁子粥，要家里磨好了，捎一些来，奉献给主子，不要多，只要好。

　　李莲英在宫里得到懿贵妃宠爱的消息，李万芝早巳听说了，一家子当然都高兴，将来能在宫中管上点儿事的希望越来越大了，对李莲英捎的信，也差不多像对圣旨一样，李万芝很快便给老家李贾村捎了信去。

　　这时地也净了，场也光了，收秋后地里没有活了，正好李玉夫妇打算去北京看望儿子，接到信后，便特意拣了一些成熟饱满的玉米，碾去皮子把子，把玉米糁磨得不粗不细的，带到北京来。

　　这时载淳已经4岁了，人很聪明。他时常做一些动作，引得咸丰皇帝发笑。当时国家内忧外患连连发生，江南的太平军屡扑屡起，洪杨内讧，石达开出走之后，太平军又新起了忠王李秀成、英王陈玉成两支劲旅，使清军疲于奔命。又有英人掳去两广总督叶名琛，英法俄美四国舰队，自广东驶至上海，并声言要继续北上。尽管为这些棘手的难题，忙得咸丰皇帝昏头昏脑，甚至无暇到圆明园去会四春娘娘，但是见到了载淳这个宝贝儿子，那些忧愁也可散去大半，故而时常命懿贵妃带了皇儿临朝陪伴。

　　常言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眼前来说，这位懿贵妃可以说是宠擅专房，同而内心格外喜悦，对宫中的人也较往常宽和了好多，储秀宫的宫女和太监也少挨了许多申斥和责骂。

　　不过别人没看出来的是，这位懿贵妃和她那“兄弟”——安德海，因而每天都能在一起说说知心话儿了，这也是这位懿贵妃内心高兴的一个原因。

　　这段时间里懿贵妃的心情非常愉快，李莲英趁着给懿贵妃梳头的机会，禀告懿贵妃，说他的爹娘从乡下到北京来了，顺便带来了一点棒子糁，想孝敬主子，不知道主子肯不肯赏脸，容不容带进宫来。

　　懿贵妃正在兴头上，她认为李莲英献的这点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总是心里有自己，便点头答应了，还夸奖了李莲英几句，为表示自己的宽厚仁慈，又赏了李莲英10两银子，让他回去孝敬爹娘。李莲英精心策划的一步棋，终于在懿贵妃的身上实现了。

　　正当咸丰皇帝欣慰江南剿乱胜利，北京可告无虞的时候，那知津门战事又起，原来前一年订的《天津条约》，这时到了换约日期。英法俄美四国舰队驶抵天津，要求遵例换约。适值僧格林沁在大沽口经营防务，修筑炮台，遥望洋舰飞驶前来，忙遣员荡舟接洽。往见各国官员，告以大沽口设防，请改由北塘驶入。英国舰长卜鲁土，系额尔金的兄弟，拒不遵行，竟驶入大沾，把截住港口的铁链，用炮炸毁。卜鲁土指挥英舰当先，随后英法俄的小轮船13艘相继进入，并且居然竖起红旗，要与中国开战。

　　僧格林沁下令，俟外轮逼近炮台再开炮轰击。卜鲁士竟将港内铁链木桩，尽行毁掉，强攻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