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在二战前为日本占领。一九四三年十二月一日发表的《开罗宣言》中，罗斯福、丘吉尔和蒋介石宣布：“朝鲜将以适当的方式成为独立和自由的国家。”一九四四年五月，斯大林在同罗斯福的亲信哈里·霍普金斯的会谈中，美苏达成一致意见，认为朝鲜应置于美、苏、英、中四国共同托管之下。日本投降之时，美国和苏联同意以三八线作为接受在朝鲜的日军受降分界线。两年以后，美国和苏联关于对统一的朝鲜建立四国托管制的谈判未获成果。于是，美国在一九四七年九月将朝鲜问题提交给联合国大会。至此，美国抛弃了四国托管制的计划，公开宣称要建立一个独立、统一的朝鲜。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五日，李承晚集团成立了大韩民国，李承晚正式就任大韩民国总统。同年九月九日，在苏联受降区域，成立了以金日成为首相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这样，在朝鲜半岛上就出现了两个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各异的敌对政权。
一九五○年六月二十五日，朝鲜战争爆发。〔1〕这场战争最初只是南北朝鲜之间的内战。当天，美国利用苏联抵制安理会的机会，操纵安理会通过决议，指责北朝鲜是侵略者。六月二十七日，美国宣布武装援助南朝鲜，直接干涉朝鲜内政。同时，杜鲁门命令美海军第七舰队开入台湾海峡，阻止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又增加对菲律宾的驻军，公开支持法国在越南的行动。七月七日，美国操纵联合国安理会成立了“联合国军”。任命美国驻远东军队总司令麦克阿瑟为“联合国军总司令”，进一步扩大了朝鲜战争。
以美军为主力的联合国军参战以后，金日成的北朝鲜军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九月十五日，美军在仁川登陆，切断了金日成人民军的归路，形势急转直下。美军继续北犯推进到了三八线以北。美国飞机一再侵犯中国领空，仅九月二十二日就在安东市区投掷了重磅炸弹十二枚。．中国东北的安全已经受到严重的威胁。十月一日，周恩来在国庆一周年的庆祝会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国人民热爱和平，但是为了保卫和平，从不也永不害怕反抗侵略战争。中国人民决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2〕十月八日，毛泽东以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名义下令，将七月底组成的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任命彭德怀为司令兼政委。十月十九日，彭德怀率领志愿军渡过了鸭绿江。十月二十五日，作为志愿军先头部队的第四十军首战南朝鲜军。〔3〕中国从此正式介入了朝鲜战争。
中国出兵朝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聂荣臻元帅在回忆时写道：“对于打不打的问题，毛泽东同志也是左思右想，想了很久。毛泽东同志对这件事确实是思之再三，煞费心血的，最后才下了决心。〔4〕毛泽东之所以下定决心出兵朝鲜，是与周恩来的支持分不开的。
据雷英夫回忆，当时林彪在讨论是否出兵的军委常委会议上的发言绝不仅仅是代表他个人的意见：“为了拯救一个几百万人口的朝鲜，而打烂一个五亿人口的中国有点划不来。我军打蒋介石的军队是有把握的，但能否打得倒美军很难说……”因此，他不赞成出兵，最好不出兵。虽说客观，却显得目光狭窄。〔5〕在人民解放军的主要统帅之一林彪都不愿出兵的情况下，为什么周恩来却坚决支持毛泽东出兵的主张呢？周恩来更多地是从内政与外交的关系上来考虑这个问题的。“一边倒”外交政策的影响是周恩来力主出兵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否出兵赴朝作战，是检验刚刚签订的中苏同盟条约牢固与否的最直接鲜明的标志。
斯大林与金日成对形势的估计是，确信美国不会干涉朝鲜。杜鲁门、艾奇逊和麦克阿瑟公开声明南朝鲜不在美国的防御圈内。从地缘政治和历史的角度来讲，日本历来都是苏联的心腹大患，朝鲜的统一会极大地巩固苏联远东的边防，并使日本直接处于苏联的威慑之下。因此，斯大林是力主金日成统一朝鲜的。斯大林一九五○年四月十五日给毛泽东的电报称：“在与朝鲜同志的谈话中，菲利波夫（斯大林化名）和他的朋友们表示如下意见：由于国际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同意朝鲜人着手重新统一的建设。但有个附加条件，即问题最终应该由中国同志和朝鲜同志共同来决定。如果中国同志有不同意见，那么对问题的解决就会迟延，直到进行一次新的讨论。”〔6〕鉴于斯大林已明确表态，毛泽东自然无法反对，主张中苏结盟以打开新中国外交新局面的周恩来更不能持反对态度。这就意味着，中国在默认朝鲜着手重新统一的同时，也就默认了中国为此将要承担的义务。
周恩来曾明确地讲：“朝鲜问题是一个国际问题……只有朝鲜胜利了，和平阵营才不会被打开一个缺口。”〔7〕
中国介入朝战直接与美帝国主义交手将有力地巩固中苏结盟，中苏结盟的巩固反过来又有力地支援了中国在军事上、外交上与美帝国主义的斗争。周恩来很清楚，“中国参战免得苏联卷入与美国的战争”〔8〕。周恩来更清楚：“我们此次作战是对付美帝国主义者，而不是单单对付李承晚匪军。美军是依靠大炮、飞机、火力，他们补充好……我们的装备对付国内的敌人是够了，但对付美帝国主义是不够的。”〔9〕“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军事建设应有一个较长远的计划。如今天还定不出长远的计划，亦必须先定出一个短期的至少三年的建军计划，作为准备阶段的计划。”因此，“各单位如海司、空司、炮司、装甲师及人民武装等部，将各兵种建设分别作出一个三年计划，以便在九、十、十一三个月讨论决定，明年开始实施。”〔10〕中国方面拟定了计划，下一步就是与苏联谈判。
一九五○年十月八日，周恩来前往苏联同斯大林商谈中国出兵事宜。主要是苏联出动空军争取朝鲜制空权和苏联向中国人民志愿军提供武器装备两件事〔11〕。十月十一日，周恩来在布尔加宁的陪同下到达黑海海滨的克里米亚疗养地，同斯大林直接会谈。周恩来首先向斯大林说明了中国的立场：只要苏联出动其强大的空军掩护，中国就可以出兵。如果没有掩护的话，出兵作战困难太大，中国就拟不出兵。斯大林作了如下答复：苏联同意向中国援朝军队提供武器和装备，可以为中国先装备十个师。虽然苏联不能出动空军到朝鲜战场，但可以帮助中国防卫沿海大城市以免美军空袭，还可以为中国提供飞机，训练飞行人员。周恩来马上将此情况电告毛泽东。由于斯大林执行了中苏结盟的基本原则，满足了中国大部分要求，所以，毛泽东仍然决定出兵。〔12〕周恩来后来回忆道：“他逼近了鸭绿江，我们就下决心，去与斯讨论。两种意见：或者出兵，或者不出兵，这是斯说的。我们问：能否帮空军？他动摇了。说中国既困难，不出兵也可，说北朝鲜丢掉，我们还是社会主义，中国还在。”〔13〕这反映了斯大林不愿与美国直接冲突，却又希望中国迅速出兵的矛盾心态。周恩来了解斯大林的真实想法，力主出兵朝鲜，多次与斯大林协调立场，为中国政府作出正确抉择发挥了作用。〔14〕
朝鲜战争一爆发，美国对华政策发生了迅速的转变。
六月二十七日，杜鲁门发表声明，命令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以阻止中国共产党对台湾的进攻和国民党对大陆的一切海空行动。同时声称，台湾地位未定，须待太平洋安全的恢复，对日和约签订之后由联合国决定。周恩来立即对此发表抗议声明并称“杜鲁门改变了艾奇逊的国防政策”。又致电联合国，抗议美国第七舰队巡航台湾海峡，封锁中国南方海岸。〔14〕八月二十四日，周恩来声明：新中国要建设，我们要和平。”我们这代人经历了很多战乱，我们是欢迎和平的。我们有信心在这一辈子能看到光明、幸福、富强的新中国。”〔15〕九月三十日，周恩来明确指出：事实“已经证明了它（指美国政府）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危险的敌人。””中国人民在解放自己的全部国上以后，需要在和平而不受威胁的环境下来恢复和发展自己的工农业生产和文化教育工作。但是美国侵略者如果以为这是中国人民软弱的表示，那就要重犯与国民党反动派同样严重的错误了”〔16〕。十月九日，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下达指示：“今后中国共产党要是不事先声明就在朝鲜任何地方公开或隐蔽地使用大量部队，你应该根据自己的判断，只要在你控制下的部队有可能获得胜利，你就继续行动。”〔17〕十月二十四日，麦克阿瑟下令取消有关不准美军在朝鲜北部边境作战的禁令，指示美军要一鼓作气打到鸭绿江边。至此中美两国军队正式交火，中美对抗达到极点。
中国介入朝鲜战争之后，加快了肃清美国在华势力的步伐。一九五○年一月七日，根据政务院指示，北京市军管会向前美国领事发出通牒，要美方按期交出在北京的兵营。美国不得已在一月十六日将上述财产交还给中国政府。一九五一年四月十八日，政务院公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暂行海关法。一九五一年五月十六日，中国实行新海关税则。新中国建立了独立自主的海关。针对美国管制中国在美国的财产，一九五○年十二月十八日，中国政务院发布了关于管制美国财产、冻结美国存款的命令。到一九五三年，美国在中国开办的所有企业均已受到适当处理。一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政务院作出了关于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文化教育机构和宗教团体的一系列规定，确定了接受美国津贴的文化教育机构和宗教团体将完全自办。一九五一年四月，政务院文教委员会宗教事务处召集了接受美国津贴的基督教团体会议。决定鼓励基督教的自治、自养、自传活动，使接受美国津贴的基督教团体成为中国教徒完全自办的团体。
同时，中国国内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美援朝宣传运动。这个运动首先肃清关帝国主义在华的影响，肃清部分群众中的崇美、恐美心理，孤立亲美分子。志愿军在朝鲜战场的不断胜利的事实，辅之以镇压反革命，深刻地教育了广大人民，有力地扫除了一部分人的“亲美、靠美”思想，极大地增强了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18〕正像周恩来所说：“我们在美帝侵朝的时期，针对美帝对我国采取敌视政策并冻结我国财产的情况，先接管或冻结美帝在华资产，并接管美帝津贴的文化机关，特别是在抗美援朝运动中肃清亲美、崇美、恐美思想，这在平时恐怕要几年几十年才能做到。”〔19〕同时，也加强了中苏友好的宣传，进一步巩固了中苏结盟关系。
中美两国在朝鲜战场的对抗，意识形态的色彩特别浓。美国视之为“共产主义全球扩张之前奏”。中国则视之为“帝国主义侵略政策和战争政策之表现”。尽管中苏之间存在不同意见，但在整个朝鲜战争中，周恩来一直坚定不移地执行着“联苏抗美”的外交政策，这是不容置疑的。
【注释】
〔1〕以前我们教科书一致认为，是由于南朝鲜主动进攻而引起了南北朝鲜之间的战争，现在有不同的说法。
〔2〕周恩来：《为巩固和发展人民的胜利而奋斗》，1950年10月l日。
〔3〕李健：《共和国之战》（上），中国社会出版社，第184页。
〔4〕《抗美援朝战争》，当代中国丛书。
〔5〕雷英夫：《抗美援朝几个重大决策的回忆》（续一），见《党的文献》，1994年第1期。
〔6〕李捷、于俊道主编：《东方巨人毛泽东》第3卷，解放军出版社，第538页。
〔7〕《周恩来外交文选》第29页。
〔8〕（英）韩素音：《周恩来和他的世纪1898—1998》，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295页。
〔9〕《周恩来传》（三），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2月版第1012页。
〔10〕关于检查和讨论东北边防军准备工作的会议记录，1950年8月26日。
〔11〕本观点取自康一民的回忆和沈志华利用俄罗斯解密档案所得出结论。师哲回忆周恩来主张不出兵，只是周恩来为争取苏联空军配合作战的谈判手段。
〔12〕详见《当代中国史研究》1997年第1期。
〔13〕周恩来在中共中央工作会议上的报告记录，1960年7月31日。
〔14〕徐向前：《历史的回顾》，解放军出版社1984年7月版，第797—805页、第251页。
〔15〕《周恩来选集》下卷，第30页。
〔16〕《周恩来选集》下卷，第36—37页。
〔17〕FRUS1950年Ⅶ，第915页。
〔18〕周鸿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通鉴》第1卷（1949—1956)，红旗出版社，1993年版，第18页。
〔19〕《周恩来选集》下卷，第87页。
2007/09/10
第二章朝鲜战争及其影响 一、联苏抗美、力主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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