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蔡元长三任首辅
政和二年二月皇上下诏，说蔡太师两次任宰辅，前后共八年，最早建议绍述熙宁新政，勤劳辛苦，功勋卓著，应该受到优待，准予回到汴京原来所赐的府第居住，仍然享受以太子太师、楚国公退休的待遇。三月初又派荣州防御使童师敏，带着诏书去杭州召蔡京回京城。
蔡京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但表面上却装着沉痛的样子，说自己犯有错误，反省不够深刻，一再顿首相辞。皇上认为他态度诚恳，再次下诏以大义相责，蔡京这才受宠若惊地登上北上的行舟。
蔡京一进国门，皇上马上在垂拱殿亲切地接见，当看到这位六十六岁的老丞相已须发斑白，容颜苍老，可以想见在罢相闲居后心境不佳。为了给他恢复名誉，提高他的威望，皇上决定于四月八日在太清楼举行盛大的鹿鸣宴，迎接蔡太师从南方归来。
大臣们知道，皇上想办好一件事是很投入的，事必亲躬，认真细致。为了成功地举行太清楼国宴，他传谕成立筹备小组，小组成员有：内客省使保大军节度观察留后谭稹，入内省都知杨戬，内客省使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贾祥，引进使晋州观察使梁师成。皇上还提前三天驾临太清楼检查督促，亲自指定何处陈设器皿，何处安放酒莱，何处安排歌舞乐队。他又让取用内府珍藏的酒杯和宝器，包括琉璃、玛瑙、水精、玻璃、翡翠等制品，说用这些宝器盛美酒佳肴，味道会更美。他还审阅莱谱，说螺、蛤、虾、鳜与海味等等不可缺少，案上还要摆上南海珊瑚，东陵鲜花。还传令宴饮时赏赐御府宝带，宰相、亲王赏玉带，执政官赏通灵犀带，其他人员赏花犀带。总之是不辞辛劳，使准备工作做得尽善尽美。
四月八日垂拱殿朝会后，皇上召亲王宰执参加后苑太清楼的宴会。受召的人有太师蔡京，左相何执中，燕王赵俣，越王赵偲，国丈郑绅，枢密院使吴居厚，中书侍郎刘正夫，尚书左丞侯蒙，尚书右丞邓洵仁，观文殿学士郑居中，殿前都指挥使高俅，武康军节度使童贯。
皇上先领众人到祟政殿前观看宫中女子马球队的比赛。这些女骑手服饰华丽，驰马挥动球杖，翻手覆手，小红球就像流星迸飞，场外的擂鼓声、呐喊声震动殿宇。亲王、宰执们虽然常见女骑手献技，此时也禁不住神采飞扬，而蔡太师已经两年没有看到如此精彩的球赛了，心情更是欢快。
马球赛后，一行人进入后苑东门，皇上对蔡太师说：“从这里走几步路就可到宣和殿。过去言官说此殿以金作柱，以玉作门户，卿进去一看就知道言官所奏是诬蔑之言！”随即让蔡攸扶着他的老父亲走到宣和殿前。
宣和殿原是哲宗所建，皇上即位后加以扩建，平时在这里修身养性，发号施令，被臣民看成是最神圣的地方。正殿共三楹，每楹有木柱一百余根，殿中存放图书、笔砚、古鼎、彝器等等。几案家具都漆成黑色，宫殿的下部饰成朱红色，上面的栋梁房顶饰成绿色，不绘制图案文彩。东西两边也各有殿，东殿名为琼兰，旁边有假山，峰峦之间有泉水淙流，西殿名为凝芳。南面称为瑶林，北面有洞名为玉宇，洞石峻立，旁边长有异花奇木。洞后有环碧池，池内有鸥、凫、雁、龟、鱼之类。池边有山，沿着石阶可登上山顶，山上山下，有亭轩楼阁。
蔡京第一次瞻仰宣和殿，总的印象是博雅清灵，素朴无华。他接着皇上的话题说：“宣和殿是殿下修真观妙、决定王朝命运的地方，纵横不过百余步，楹柱未用金饰，宫壁未用珠挡，台阶未用玉石，真正是仁民爱物，亲身作天下节俭的榜样！”
皇上指着砌成岩谷溪涧的山石，说：“这些原是太湖岸边的弃物，而翠竹、山茶、丛兰、香草等等，山中也常见，朕取而用之，不算过分！”
群臣也都赞颂，说皇上没有犬马狩猎的爱好，而有鸟鱼相亲之乐；平时不醉心于鱼龙角抵等嬉戏，而有松风竹韵之乐。大家都说言官谏诤无根据，不必记在心上。
中午时分，内侍引导亲王、宰执进入太清楼，楼边有少年舞女四百人，身着靴袍玉带，列队迎接，表情肃然静穆。皇上正坐，身旁的宫女头戴珠宝冠，腰束玉带，或持扇拂，或佩剑钺，或捧香球，排成行列，齐齐整整。皇上的三子嘉王赵楷在殿侧侍立，虽然才十一岁，而庄重严肃就像个大人。宰臣们齐声祝贺，说皇子侍宴是宗社的喜庆，臣民的幸运。
宴会正式开始了，先由大内侍谭稹、杨戬等人用玉杯斟酒敬皇上，群臣们齐祝皇上万寿无疆！皇上传命皇子楷向群臣劝酒，大家都说礼数过重，诚惶诚恐，实在不敢当。皇上传谕：“太平岁月，君臣同乐，可省略繁文缛礼，饮食起居可各随其便！”
在与会者欢快的谈笑声，响起了教坊乐队所奏的雅乐《诗·小雅·鹿鸣》，乐声和谐甘美，把大家的思绪带到遥远的古代，想到周初君王欢宴群臣与宾客的情景。正像歌词所唱的那样：“鹿儿在呦呦地呜叫着，在野地里相逐吃野苹、野蒿。礼贤下士的周王正在欢宴佳宾，弹琴鼓瑟表示欢迎，吹竹按簧乐声悠扬，还有满筐的礼品赠给佳宾。座中有德高望重的大臣，他是君子仿效的典型。君王以美酒敬佳宾，宾主和乐齐尽兴！”
蔡太师听后心中波涛起伏，知道皇上让奏此曲寓有深意。皇上即位之后共举行过两次鹿鸣宴，上一次是在大观元年正月他复任左相时，这一次也正逢他重新任职，乐中的“德高望重的大臣”，正是指自己。还是歌词说得对，君王以诚意待臣下，臣下才能尽忠心，不能用得着时给予礼遇，用不着时就一脚踢开！
大臣们已也看出皇上又要重用蔡太师了，都在考虑自己今后的处境。特别是左相何执中，知道自己的才识、手段和党羽都远不如蔡太师，早就担心左相的鸟纱帽是否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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