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雇请保镖

　　王占鳌对张永杰如此宽厚待人，十分高兴，哈哈一笑，说道：

　　“贤侄说哪里话来，快快请起！”又转脸对张永杰喝道：

　　“杰儿还不过来，与你兄长赔罪！”

　　张永杰过来，一抱拳道：

　　“小弟一时鲁莽，望栗兄多多宽恕。”

　　就这样，陈悦、张连甲一行人离开了蠡县段屯。但他们知道这王老枝留下来的戳脚和翻子拳确是十分厉害，若不是及时收了场，那非栽大跟头不可。从此，他们在吃买卖时，只要摸到与王家有干系，便绝不去。一是为了减少麻烦，二是在江湖上也好说话。

　　李莲英在离开皇宫之后，担心自己的安全，便不惜重金，雇人保镖。有人推荐了张连甲，那么张连甲堂堂的一个寨主，为什么肯为人保镖护院呢？他有他的想法，住在李家，这算在北京安了眼线，不仅吃买卖时心中有数，就是官府的动态他们也可以随时摸到，除此之外，他和陈悦还有一个更大的打算。

　　他们打算干什么呢？原来，他们听说慈禧死后在棺材里放了许多值钱的宝物，知道这个底细的只有李莲英一个人。他们给李莲英保镖护院，第一就是想从李莲英身上弄清楚在慈禧的棺材里到底有什么宝物；第二，弄清慈禧地下宫殿的构造，有无消息埋伏。弄清这两点之后，他们就要乘机盗宝了。后来，张连甲他们保着李莲英前来给慈禧烧纸，就是为了踩盘子的。

　　那么轿车里边坐着是谁呢？里边是不是昔日权倾朝野的李莲英呢？是的，一点不假。正是昔日大权监李莲英，可是今天他故意轻车简从，以防引起仇恨他的人们注意。

　　那么，随他来的是一些什么人呢？李莲英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别看他用重金聘请了云中燕张连甲、癞皮狗栗诚，但他并不放心。他又通过小德张，把大内侍卫朱湘元、李六须借来，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伺候他的两个小太监，也是秘密的高手，因他们从来不在人前练功，所以无人知晓。

　　再说，张连甲见张占奎说明自己的来历，并指名要留下车中之人，料知再隐瞒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便哈哈一笑说道：

　　“张老义士，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车上不是别人，乃是大内退休的总管李莲英。说句官话是虎老雄威在，你若损害了他，恐怕你也不得心净。说句江湖话，咱们是两股道上跑道儿，各走各的路，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好。再一说，当年小弟曾到府上叩拜，适值老兄不在家，未能晤面，实为抱歉。不过在下对王老英雄是非常敬仰的，所以在下从未妨碍过王老英雄的买卖，不能不说是给了王老英雄的面子。今天没有别的，我张某还是请张老英雄高高手，他日必有补报。”

　　张连甲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人物，为什么今天说话有些口软呢？当山寨主的还怕拿刀动枪吗？不是，这个张连甲乃深谋远虑之人，他想到张占奎来此，而且知道车上是李莲英，那么他一定知道保护李莲英的是些什么人了。这是说明了他有备而来来者不善；再者如若在这儿打起来，自己倒不见得就输了，可是李莲英一害怕，不去东陵祭奠烧纸了，自己这计划不就落空了吗？所以尽量不交手为好。

　　哪知这时轿车帘子一掀，探出了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但后边用青丝续成辫子、依然是二品顶戴的一个脑袋，尖着嗓子说道：

　　“张义士，跟这帮匪人费这个唇舌干什么？咱家请你来不就是为了除掉这帮不知王法的贼人吗？难道你还怕他不成？”

　　张连甲听了李莲英的话，正在思忖，只听旁边一人纵身上前大喝一声：

　　“师父，您老闪过一旁，待我教训教训这个老贼，也好让他认识认识咱家爷们儿！”话音未落，那人早已来到面前，张连甲不用看，就知道是栗诚来了。不由一皱眉，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众人看那栗诚四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团子黄脸膛，稀眉毛，七长八短的几根老鼠胡子，身材有六尺五六，一双圆眼透着奸诈，大氅早已甩掉，青缎子中衣，白绒绳紧勒十字襻，一巴掌宽的杏黄英雄带，上绣喜鹊登枝，掌中一对兵刃，在场的人大多数不认识他。

　　但见栗诚这对兵刃形同护手钩，但不是护手钩，相同之处只是那月牙护手相同，长短差不多少。所不同之处，护手钩的尾部是锐尖，头部为钩，而栗诚这对兵刃尾部却形同枪头，头部虽有钩，但钩前又有锐尖。栗诚这对兵刃，是他在蠡县比武回来之后在张连甲的帮助下研制的。他师徒二人都体会到劈挂刀刀法虽以快速迅猛凶狠着称，但在王老枝的戳脚和翻子拳面前却显得平平，毫无出色之处，以致败北。究其原因，是人们对劈挂刀法太熟悉了，所以为人所乘。于是研究了这件兵刃，取名“凤头阁”，他吸收了宝刀、宝剑、护手钩、钩镰枪的招数，编制了一趟阁法，共108式。栗诚在练成之后，几次要到蠡县，找张永杰比武，想挽回当年丢失的面子，但都被张连甲拦住了。如今遇到了张占奎父女，栗诚一想，报仇的机会到了，如何按捺得住，又有李莲英的话，所以闯到了前面。

　　张连甲见事已至此，说了一声：

　　“小心了。”便向后一闪。栗诚见师父不阻挡自己，当下把双阁一横，厉声吼道：

　　“你们哪个过来受死？”

　　只见那女子对张占奎道：

　　“爹爹，待孩儿和他走上几趟。”

　　“要多加小心，不可急于求胜，他这对兵刃不在十八般兵刃之内，如宝剑不能得手，可改用十三节鞭，千万不可轻敌。”张占奎叮嘱道。

　　“孩儿记下了。”

　　青萍说完，左手一按剑鞘的绷簧，“咯嘣”一响。“呛啷啷”宝剑出鞘，纵身来到前边。

　　栗诚见过来的是一个女子，不由心想，这回活该我栗诚露脸，让李大总管看看，我们不是白拿他的银子。为什么栗诚高兴呢？因为他见青萍姑娘手中是宝剑，首先在兵刃上他就占了便宜，因为他这凤头阁吸取了护手钩和钩镰枪的招数，不过，他不认识青萍姑娘，当下用阁一指问道：

　　“吾乃房山县凤凰岭三寨主栗诚是也！来者何人，你家寨主爷阁下不死无名之鬼。”栗诚这样报名报惯了。所以，不知不觉地露出了马脚，不过他说出来之后，也觉出了纰漏，可是察觉到了也晚了。

　　青萍姑娘“咯咯”一笑说道：

　　“你们骂我们是贼人，原来你们也是贼子呀！这可是个笑话，当贼子的骂别人是贼人的还不多见。笑话，笑话！你问你家姑娘么？方才那位是我的父亲，张占奎张敬天，绰号人称云中燕，小神童张永杰便是我的胞弟。癞皮狗，你若再往下问，就是你家青萍姑娘到了。”

　　癞皮狗栗诚因为报名报出了纰漏，被青萍姑娘抓着，她的嘴又刻薄，说的话是水地里拔留茬——连磕打带涮，把栗诚骂了个一钱不值，可就是一个脏字也没有带。癞皮狗栗诚如何听不出来，只气得他大叫一声：

　　“无知黄毛丫头，休得逞能，休走看阁！”

　　“刷啦”一声，栗诚把左阁一横，右阁往青萍姑娘肩头便撂。青萍往左边一闪，青锋宝剑向栗诚的肋下便递。栗诚由于让青萍姑娘大风刮蒺藜——连风（讽）带刺地骂了一顿，又听说她是小神童张永杰的姐姐，想起了9年前败在张永杰手下的情形，这股子怒气就合在一起了。

　　大凡习武之人与人交手，要的是心平气静，方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招不老，刚柔相济。忌的是怒满胸膛，火撞脑门，那样在用招时便容易过老过死。今天栗诚愤怒已极，恨不得一阁把青萍扎个透明的窟窿，右手一阁用了有九成力量，又快又狠，哪知青萍姑娘身子一转，就到了他的侧面，这阁可就走空啦。就在这时，一招“青龙入海”猛刺他的右肋。幸亏他用左阁护身，急忙一架一搅，意在把宝剑拿住搅飞。哪知青萍这一剑是虚招，剑走到半路左手一搭右腕，向下一压，剑柄向下，剑尖朝上，变为白鹤冲天，猛刺栗诚的下颚。栗诚急忙用右阁向下一压，哪知宝剑一偏再削栗诚的手腕，吓得栗诚急忙向后一纵身，退出六七尺远，方才化解了这一招。

　　栗诚暗想，好厉害的丫头，女子快的身法，我攻了她一招，她就还了我三招，只听张连甲说道：

　　“沉住气，不要急躁。”

　　栗诚一想，可不是吗？自己一时急躁急于取胜，不想吃了大亏，于是平心静气把阁法展开，但见双阁上下翻飞，寒光闪闪，犹如长江流水滚滚而至。

　　青萍一见这套阁法果然厉害，便展开了“颠倒八仙”剑法，与之相抗，有诗赞为证：

　　拐李先生剑法高，果老骑驴削凤毛。洞宾背戟斩神鬼，采和阴阳妙蹊跷，钟离山头坐天相，国舅袖中出奇招。仙姑摆下八卦阵，湘子追魂命难逃。

　　两人这一交手，不觉就是六七十个回合。

　　但是，栗诚终于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他可以摘、解、撕、捋、拿、绞、劈、挂。青萍的宝剑却处处防着他这一手，这就叫一力降十会，渐渐地青萍只有招架之功了。

　　张连甲、朱湘元、李六须看得明白，不由暗喜。

　　再说，李莲英这会儿在轿车上也在观看，他虽然不懂武功，但看到青萍躲闪的多，料到是栗诚占了上风，加上他又认出了这就是庚子年逃离北京之时，在怀安山庄遇上的那5个劫驾人中的一男一女。想起那一夜的情景，李莲英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这是他一生中的一件奇耻大辱，也是慈禧太后的一件奇耻大辱。慈禧曾经下谕，今后无论是谁都不许再提此事。有谁胆敢提及山庄之事，不论亲王、大臣，一律全家抄斩，故而在庚子之后直到慈禧驾崩，无人再敢提过只言片字，就是德宗实录中也没敢把这一条记上。

　　如今，李莲英认出了张占奎父女，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下大声叫道：

　　“栗壮士一定不要叫这个女贼跑了，捉住活的我赏银1000两，拿住死的赏银500两。”李莲英想的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是，他哪里知道栗诚与张家父女另有过节呢？就是李莲英不出赏金，栗诚也是不会放过张家父女的。

　　当下，栗诚应道：

　　“李总管，请放心，我一定捉住活的，献到你的面前，你就瞧好吧！”

　　张青萍一想，这样被动下去，确是难免失手，我必须遵照爹爹的嘱咐，不然恐怕有败无胜。想到这儿，她乘栗诚一阁扎来之机，向后一纵跳出有六七尺远，把宝剑交于左手，右手从腰中取出了十三节亮银鞭。

　　恰好这时，栗诚大步赶了上来，张青萍撒花盖顶，十三节亮银鞭，像一条银蛇缠头裹脑奔栗诚的头顶而来。

　　凤头阁虽然长有3尺3寸，但终是短兵刃、轻兵刃。而十三节亮银鞭却长7尺有余，在重量上虽然比凤头阁重不了多少，但它是软兵刃，使开之后有相当的惯力，这力量就加重了，而且遇硬就拐弯，对方不能硬接硬架，更不能去摘、捋、撕、挂，只好躲闪。当下，栗诚只好猫腰缩颈低头躲闪。

　　不过，栗诚在蠡县败阵之后，确实下了几年的苦功夫，所以并非泛泛之辈。当下，在猫腰低头之时，足下用力，一个箭步，直向青萍冲来，他仍然妄想攻青萍一个出其不意。

　　就在栗诚的凤头阁离青萍不足半尺之时，青萍向左一跨步，趁势飞起右腿，正踢在栗诚的屁股上，只听“嘭”的一声，这下子好了，栗诚向前冲的力量和青萍踢的力量两股劲儿合一，使栗诚猫着腰，低着头，噔噔噔向前跑出了十来步，三丈来远。他忙打了个千斤坠，方才稳住身形。

　　在师父和大内侍卫的面前，让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屁股上踢了一脚，还差一点闹个狗吃屎，嘴啃泥，栗诚的脸上如何挂得住。他决心施展生平所学，拼一个死活。当下一声狂吼，恰如半空起个劈雷，施展了八步赶□的功夫。左阁护身，右阁一招白蛇吐信径取青萍的咽喉，青萍闪身跨步，十三节鞭枯树盘根径扫栗诚的双腿，栗诚双足用力向上跳起五六尺高，依然向前冲去，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只听“哧”的一声，一块衣襟像蝴蝶一样飘飘飞去。

　　原来，栗诚的凤头阁，把青萍的衣襟挑了一条口子，青萍的宝剑也削下了栗诚的一片后襟，不过，栗诚自己并不知道，他只觉得可惜，只差半寸，就可以得手了。

　　栗诚觉得这一手是可行的，因为十三节鞭如若嫡头裹脑，打不着他；枯树盘根他可以向上跳跃；用玉带围腰鞭走中路，虽然可以打得上他，但除头部之外，其它地方都是皮粗肉厚之处，打上也不过疼一下，鞭绕过来也打不着头部。于是栗诚又依样画葫芦，猫腰低头向前冲来。

　　俗话说得好，得意不宜再行，螃蟹不能老在那个窝里。当栗诚又向前冲相距也就是一尺多远时，只见青萍一个旱地拔葱，燕子钻云，离地七八尺高，右手的十三节亮银鞭抖动，似怪蟒翻身。银龙摆尾，“呼”的一声，自上而下砸了下来。

　　栗诚这时听到风声，知道十节鞭到了，向前进也好，向后退也好，都无法躲闪，打滚也行，这样也许砸到头部或者裆里，大小两个脑袋都不敢和铁家伙碰头。但他毕竟是武功到了相当的火候，急忙把凤头阁向身后一背，用了一招苏秦背剑。就在这时，只听“叭”的一声响，十三节亮银鞭正砸在凤头阁上。不过，这十三节鞭是链子家伙，不同于刀剑涧棍之类兵器，护住一部便可护住全部，而这链子家伙，虽然挡住了这一节，却无法挡住另一节，所以仍有两节砸在了粟诚的背上，只疼得他大叫一声：

　　“疼死我也！”但他脚底依然用力向前猛蹿。

　　再说，青萍姑娘已听见伯父王占鳌、兄弟张永杰说过，栗诚这条癞皮狗。为人凶狠，阴险狡诈，嘴甜心苦，做事毒辣，留着终是一条后患，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当下她在空中，右脚一蹬左脚，身子也向前纵去，在癞皮狗正要直腰起立之时，左手的青锋宝剑，猛地向下一扎，只听“咳哟”一声，血光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