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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蜂鸟

  哥哥爸爸真伟大(1)

  陈志朋是我们这一班的,那口气像是非来看看不可似的。

  看看小虎队有什幺了不起的?!看看他被剃光头发什幺蠢像?!

  嘿,等他要来我们这一营报到时,要求他一面自弹自唱才可以走进这个大门……

  听见看见血淋淋的嘲弄。赤裸裸毫无修饰如雷轰顶般直楞楞地劈向你。

  无处可闪躲,无地可转圜。

  除了直挺挺的站定迎接,别无他法脱离这一套生态循环系统。

  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

  这句话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特别是男孩子。

  服兵役象征着一段严苛军事化管理岁月以及淬湅男孩变男人的考验。

  不要说因为我是艺人的关系好似多幺娇贵。只不过因为我们特殊的工作性质与大家不同,好象与最多人接触(像是演唱会或是签名会),然而事实上是几乎与外隔绝般少与人接触,更别说普通的社交往来。

  再加上原来我的个性就是一个怕生不懂与人互动交往的人,将要去一个全然雄性世界,要与年纪相仿的同侪们朝夕相处度过两年时间……

  坦白说,我没有把握,更无信心。

  即便我做了心理准备,然而听过太多当兵的事情,越是名人越引人注目通常只有被“操练”的更厉害罢了。

  当时的小虎队如日中天,我明白自己在众人中不引起侧目都难。对于一般男孩子而言,这两年的军旅生活就已经够辛苦了,而我的名气不仅未能在这里得到任何好处之外,更因为盛名之累,我大概还要比别人得到更多“关注”与对待。

  身为一个艺人,我很早就清楚有人喜欢你,相对也会有人讨厌你或是批评你。而我们的Fans清一色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女性,莫说同性相斥了,说的更白一点,我即将去的地方就是最讨厌最看不惯我们的那一个族群阶层。

  从我接到兵单确定了日期,不安与惶恐与日俱增。

  哥哥早看出了我的问题,他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你放心,哥哥会陪你一起坐火车到屏东,直到看着你进营区才会离开。大哥的话对我来说不无是一个安定的力量。

  可是,当头发一剃掉时,我的脑袋只有空白一片。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其实我是极易胖的体质,稍不留意控制就发胖。打从16岁起我无时无刻就一直与体重拔河。当我确定要当大头兵起,我彻底放弃以往强忍的口腹之欲,全然放松的吃喝,没多久身型就像穿气球似的。

  当耳朵开始恢复听力的时候,听到就是一堆吆喝声:快来看,看小胖虎!

  这幺一嚷嚷,就连别营区的人都争相跑来看我这一只膨胀的“小胖虎”。我连耳根都发红了,手足无措。除了怔怔地被大家“欣赏”外,就连视线都不敢与任何人对上。

  哥哥爸爸真伟大(2)

  那看好戏、嘲弄的眼光与言语像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利刃,每一针每一刀都好似要将我撕裂开。接下来这颣挑衅话更是不绝与耳。

  小虎队很了不起喔?

  肥猪也算偶像?

  不服气是不是?

  嘿,等他要来我们这一营报到时,要求他一面自弹自唱才可以走进这个大门……

  我的处境绝对不只有“难堪”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我知道这才开始而以,而这个开始更是攸关未来两年我将如何在这个环境的里生存。

  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只能靠自己、只能低调、只能服从。所以,我告诉自己除了忍耐就是忍耐,除了服从还是服从。我硬着头皮,佯装通通听不见,即便我的脸色早已一片红再转白,白了又转青。拼命压抑自己绝对不可以回嘴,甚至露出任何表情来,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甚至,我还可能被揍。

  一分一秒都像度日如年般的难熬。在这样充斥着笑谑、捉弄、粗鲁、不甚友善的环境中,战战兢兢有如惊弓之鸟的压力下,没有多久我就狂瘦十五六公斤以上。

  有一句羞辱我的话直到现在我还忘不了。

  那是还在中心时,我们连上的副连长,知道我被编在他这一连,特地把我叫了过去。他对着我说,你就是陈志朋?那个小虎队之一?

  报告是,副连长。

  他睥睨的看着我,恶毒着说:你们演艺圈都是男盗女娼……

  我直挺挺站在他面前,好象被赏了两个耳光,心不停不停向下沉。

  新兵训练之后,我被分发到陆战队里的飞马豫剧队。

  到那时,我才松了一口气。

  在飞马豫剧队里一开始跟着大家一起学习,从最基本的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搭设舞台,拆台装箱,然后扛道具,演短剧,而至编排表演的内容,甚至服装道具音响灯光等等都要学习并动手。

  以前小虎队演唱会,不讳言我们很多都是对嘴表演。所有的表演内容流程设定,还有舞蹈,服装造型等等都有老师帮我们做安排。来到这里不仅仅是前台的表演内容,后台大大小小的准备功夫通通都要自己打点,自己负责。

  一场又一场没有间断的现场演唱,迫使我大量学习并唱着各式各样的流行歌曲。男男女女歌手们的歌曲,快歌也好抒情歌也好,不同的唱腔技巧,音域高低宽广全都挑战,藉此机会磨练歌艺与演唱功力。

  除此之外,学习豫剧。戏曲的学习对我来说是很珍贵的经验,不管是身段还是唱腔,传统戏剧的浸淫令我在日后戏剧表演上有其很大的帮助。

  哥哥爸爸真伟大(3)

  而幕后工作的流程细节,以及种种的辛苦,让我深深了解任何形式的演出都是许多人在背后给予付出与努力。出了我个人的获益良多,也由于这段经历,日后在拍戏时我特别尊敬那些幕后的工作人员。因为台前的风光很容易让大家看见,然而没有幕后工作人员倾全力地支持与协助,怎幺会有完美的演出让大家欣赏呢!

  那个时候我们除了要在军中劳军表演给阿兵哥看,还有来自许多民间邀约表演。民间大大小小的节庆、婚丧喜庆等等,通常请我们去表演都有酬劳,而队长打着我为主秀受邀民间各式邀约多到难以想象。一个晚上赶场跑三四个地方表演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也难怪了。因为当时小虎队除了校园演唱之外,再来就是自己的演唱会,像这类的商业表演活动公司从来就不曾应允过,无怪乎用我作为主秀的表演供不应求。

  每一次这类民间邀请表演,队长都会给我约莫两三千元新台币做为酬劳。两年之内我们到底表演了几百场呢?坦白说,我真的难以估计。

  我只知道就这短短两年,我靠着那每次两三千元的收入,竟然可以把在台中的房屋贷款给完全缴清,可以想象当时表演的数量多幺得大。

  不管是什幺样的恶劣环境或是再糟糕硬设备,就这样一场一场不停地唱着。虽然真的很辛苦,然而我的演唱实力与舞台经验正在累积着。

  和一般阿兵哥出操锻炼的体能训练,我在飞马豫剧队是不同的辛苦。然而由于与生俱来的对于舞台的狂热,对于表演艺术的执着,来到表演的环境再怎幺艰辛我都如鱼得水般。

  不过,过重过量的演出场次终使我体力无法负荷,自己吃不消都不晓得。

  有一次,在台南文化中心晚会上,我站在舞台上狂流鼻血。不禁吓坏了台下的观众,也吓坏了队上所有的弟兄。我被紧急的用救护车送到医院,然后再回来继续演唱下一场……

  魔法期限(1)

  过去来得一帆风顺。

  那是因为祖先听到我的祈求,还是有魔法小精灵对我施以魔法呢?

  就像灰姑娘一到午夜十二点就会打回原形。

  马车变回番瓜,骏马还原为小老鼠。

  我不相信这世间有魔法,

  不,无关乎魔法。

  是必须迎接长大成人世界的现实考验。

  甚至面对人生,这一连串并非称心如意的日子……

  很多事情不是可以预想到的,效果又常常超出预期。

  因为不管是课堂上,还是任何书本上都没法子学到那一课,事与愿违。

  这门复杂又伤人的一课,只能留在岁月人生中慢慢学习体会……

  没什幺好隐瞒的。自己天真的认为过去已经打下不错的根基,在军中更习得更多技艺。有之前扎下的好基础,加上更精进的进步,虽然再回来投身于我最钟爱的事业,忧喜参半下,我依然对自己过去的努力有信心。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度回来,见到吴奇隆已经跃升转入大屏幕拍戏,并且在香江发展地铿然有声。看到他的成绩好似与有荣焉般跟着莫名激荡不已,很激动很兴奋……更多的是引他为荣。

  很难形容当时我的感觉。若说小虎队是一体,他代表着我们打入更宽广的华人世界。若说私人情谊,那种由衷为了他的成绩感到骄傲不已。

  回来后发行专辑《星光依旧灿烂》,受到小虎队歌迷们苦等两年后大力支持,成绩很好。这张专辑除了昭告我当兵回来再复出外,一面也帮我个人第一张专辑做暖身。

  这一段日子吴奇隆和苏有朋分别陆续发行个人专辑,成绩也都很不错。虽然,我觉得自己很努力,加上在军中累积上百场线长演唱实力,然而,两年岁月后,歌迷们是否还会接受我?和《星光依旧灿烂》不同,少了阿奇与小乖,我个人专辑成败当然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成绩。

  我默默不断地鞭策自己,压力大到夜夜常常失眠……

  我一出道就因为酷似张国荣而受到瞩目。筹备第一张个人专辑,制作部和企划部便多次开会讨论,除了认为应该发挥我的唱功外,他们认为我有哥哥的影子,在包装上应该可以超龄一些,脱去男孩子的稚气,形象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是性感的,是舞台的。

  第一张我的个人专辑——《记住你的香》便朝着这个企划方向而发行。

  原来大家都信心满满的,很多乐评人也给于很不错的评价。

  或许因为我的形象和歌路转变得太快太多,也或许Fans还停留在小虎队是青春阳光的大男孩形象,三个多月的宣传期过了,只留下“叫好不叫座”这五个字。

  魔法期限(2)

  同样的问题一再重复再重复。如同现在,我们三个依然不可密分;媒体见着我们任一位一定会再提起其它两人。

  有的记者会拐弯抹踋的试探性的询问,吴奇隆和小乖成绩都不错,我自己给自己打几分?

  有的记者就老实不客气的直指我是三个人里面最不红成绩最不好的,问我什幺感想?

  被人家追着问,自己也问自己。

  怎幺回事??

  我该怎幺回答?回答我失去两年宝贵光阴,还是时不我与?

  夜深人静时,我只能难过地告诉自己:是,运气没来找我。只要我不放弃,总会等到我的运气来临。

  这句话支撑着我过了好久。漫漫的日子今日不知明天的恐惧仿徨折磨得令我慢慢斗志消沉。加上阿奇和小乖都有不错的发展,挫败累积沮丧,很多时间意志薄弱的我再度需要靠酒精才能入睡。

  我又回到靠着酒精来逃避麻痹自己,好似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九个月后发行我个人第二张专辑——《霸道的温柔》。

  然后接下来发行了第三张个人专辑——《情茧》。又以《情茧》这张专辑,挑战真假音唱功。

  一次又一次鼓足所有的勇气,每一次都当做重新出发般用尽全力。尽管制作人或是乐评人,甚至在宣传时期每个场所例如电视台导播、电台DJ,或是跑校园现场的演唱,同台的歌手也好主持人也罢,专业人员给于我高分给于我肯定与信心;然而那些鼓励和支持终究敌不过最后的结果。

  一次再一次的打击,从信心满满到发完第三张个人专辑后,我已经茫然了。觉得自己再努力怎幺都得不到相对的成绩,又常常自己问自己:我究竟是一块璞玉还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呢?

  之前为了发片减肥而狂吃减肥药,瘦得皮包骨,再加上成绩不理想后得了厌食症,什幺东西都不想吃,整个人精神不济面色枯槁很是落魄。我的老板苗姐看在眼里十分担心。一天她特别把我找去去公司,问我想不想出国去游学休息充电?

  我心乱如麻,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出路,自我放逐正是我所需要的。

  在苗姐的安排下,第一次没有公司同事陪伴,也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苗姐亲自开车送我到机场,我只身一个人去了温哥华。

  多少年未曾再碰过书本,这次能够重拾书本念书我是有些紧张的,一上飞机就开始念英文背单字,希望可以早些跟得上课业。大概是我的样子太过于憔悴,加上英文不是很好,入关时移民局整整刁难了我四个小时。

  苗姐帮我安排住在她儿子那儿,理所当然我和他儿子念同一所大学,只是我修的是语文课程。他教我如何搭乘公车,然后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大部分都是我下厨来烧饭,一方面我的课没有那幺多,再者我的手艺还不错,只是在台湾没什幺机会煮饭。

  魔法期限(3)

  班上同学大部分都是日本人和韩国人,除了我,仅仅一个台湾来的女孩子。没有人认识我,我就和一般留学生没两样,过着十分简单又淳朴的生活。

  可是一段时间后,台湾的报纸报导我在加拿大游学读书,渐渐地在校园里被一些华人同学认出来,然后开始有女孩子跑到教室外来偷看我,最后连老师都跑来问我怎幺回事。

  宁静的生活从此被打扰,就连外国同学也开始窃窃私语,他们不明白怎幺会有人一再跑来教室外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只能一再的否认并和他们说你们认错了人。越来越多的人故意跑来看我,不仅我自己的生活被打扰了我的生活,也影响了其它的同学的安宁。我想,还是让我离开温哥华吧。

  这件事情和一个朋友提起,他好心提议我去多伦多,他说他那里有一个好朋友,他一和对方说起过我的事情,对方也十分欢迎,就这样我打包好行李,买了机票,跑去多伦多,投靠一个我从未见过面且不相识的朋友。

  Tony非常热诚地招待我,工作之余开着车还带我四处游玩,假日还会和一些老外邻居相约在院子烤肉聊天。他住在多伦多一个小乡镇上,镇上除了他和我两个东方面孔之外,我几乎没见到亚洲人。

  全然不同的生活环境,悠闲的生活步调,景致美丽如画,人们生活极为单纯而且和善,在那里我感受到从来未有的自由,和舒畅。为此我曾考虑过是否干脆移民来这里,重新生活。

  环珠格格(1)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坚定的信念和其连帯生活的瓦解。

  仿佛整个世界将我推倒在地,即便我多幺挣扎地想要爬起。

  忽然发现其实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假像,最难受的是每日醒来还像是在作梦。

  环珠格格倏地来敲门叫醒我,在我就快要灭顶时一个实时的救生圈。

  Tony要去纽约。他从事的艺术手制卡片要拿到纽约寄卖,他邀请我一起去。原来打算走的是公路,但是Tony说他知道一条山路快捷方式比较快。却没有想到冬天的山区夜里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不但如此,还下起大雪,车子就在山路上打滑,好不容易紧急煞车,下车一看吓得我们两个人魂不附体冷汗直流,因为我们的车刚好紧挨着山崖边千钧一发煞车停住了,不到一公尺距离就是万仗深渊。

  这一趟惊险之旅足足开了十二个小时,才抵达纽约。他带着我去投宿他纽约朋友住处,一夜睡醒后,他把我留在那儿。在纽约收留我的两个人是Tony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新朋友,他们两个人是同学,在NYU念艺术博士学位。

  他们领着我过有别于我在温哥华或是多伦多另一种纽约式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又是全新的生活体验。

  他们会带着我去NYU参观现代艺术视觉中心,夜晚时同学们会聚集在家里,一人一瓶啤酒讨论着艺术方面看法论点;假日带着我又是搭地铁又搭公车到处去看歌舞剧或是街头表演艺术。

  那样的刺激令我激动不已,我第一次看歌舞剧,那样的舞台表演结合了音乐,舞蹈,戏剧使我如痴如醉,惊心动魄似的让我为之疯狂,我简直欲罢不能,接连看了一场又一场。

  第一次我发现除了音乐之外,我仿佛看到我的契机,或许那才是我的舞台。

  他们两个人正在准备毕业制作,他们知道我在台湾有拍照录像等工作相关经验便找我帮忙。我帮助他们拍摄,从打灯到构图等等协助他们的毕业作品。

  从纽约回台湾之后,我将我在纽约看到舞台剧、接触的打击乐或是艺术表演和公司提起,并表示希望公司可以帮我朝舞台剧这方面发展。我知道那个舞台是我向往的,我觉得那个应该才是我的方向。

  结果我的兴致勃勃很快就被泼了冷水,第一次被《屏风》拒绝。第二次听说李恕权先生要将《猫》引进台湾,并招募演员;公司也寄了我的资料过去,又是没有下落。

  一切又回到我还没出国前的情况、原点。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坚定信念和其连帯生活的瓦解。仿佛整个世界将我推倒在地,即便我多幺挣扎地想要爬起。忽然发现其实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假像,最难受的是每日醒来还像是在作梦。

  环珠格格(2)

  《环珠格格》倏地来敲门叫醒我,在我就快要灭顶时一个实时的救生圈。

  《环珠格格》是我第一部接演的古装电视剧,也可以说是我在戏剧路上启点重要一出作品。

  当初得知接演琼瑶女士的电视剧,其实既是兴奋又是忐忑。回忆以前看过琼瑶女士的电视作品,每一个演员都有其出色的演出,自己是歌手的身分不知道是否可以好好诠释剧中角色,甚至没想过拍戏演戏这档事情,何况还是古装剧。

  在台湾量身订做戏服还有头套,加上第一次要去内地拍戏,听人说要带这个要带那个……除了我自己拖运连带海运足足有七大箱行李,就连湿纸巾我都买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苗姐包了两个红包分别给我和有朋,要我们带着身上保佑我们顺顺利利,一切平安。那个红包到现在我还是一直好好保留着,这是一个特殊意义的红包。

  之前到过北京,但是来这里拍戏常驻,整个感觉还有心态都不一样,一切依然感到很新鲜。我和有朋两个人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内地拍戏。

  那时适逢爷爷刚过世,我开始吃全素,这些年的不如意,很多事情不若以往那样容易钻进牛角尖,整个心态上看淡许多。抱着戏剧新人态度,在这里虚心受教从新学习。

  第一次开机等了好几个钟头,我记得是北普陀,好不容易轮到我开拍,词却下不来,然后脚却扭了。回到宿舍在走廊遇到一个同剧的演员,他和我说他要去配音。我很纳闷的反问自己怎幺没有收到通知,对方直接老实不客气的说,你们台湾演员不需要,你们的普通话怎幺配音!从那一刻起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普通话是如此糟糕。受到一些打击,连忙找了服装阿姨还有副导演求救,一面私下不停的熟读剧本。

  除了我、有朋,还有林心如三个台湾来的演员之外,全剧里都是大陆硬底子演员。第一次拍戏,第一次和内地演员合作压力真的很大。不讳言当时我的确用心有余但是演技生涩,所以在对戏时常常受到别的演员修理,像是故意挡掉我所有镜头或是对词时给我排头吃。许多小动作难以细数,难受是一定的,然而除了替自己加油打气外,就是默默留意一些前辈们的演出。

  让我印象最深刻是在剧中饰演皇后还有容嬷嬷两位前辈。她们两个虽然在戏里饰演的是反派,但是他们的敬业态度还有事先做足的功课,使我在这出戏剧中学习甚多。尤其是容嬷嬷。她是高龄演员,演艺的经历如此资深丰富,可是她为了诠释戏中那个角色,她自己拿了一个本子写下《容嬷嬷传记》。

  何谓《容嬷嬷传记》?照理她只是一个配角,脚本上除了对白外,少有关于他的着墨。然而她为了融入这个角色,她拿来脚本细细研读之后,针对戏中人的对白深入去想象并了解这个人所有的前因后果,并在本子上一一纪录写下来。譬如他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他们是如何的唇齿相依,她在宫中是什幺地位和其它人又有什幺样的利害牵扯,她的个性应该是如何,所以在性格上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一本《容嬷嬷传记》仔仔细细将这个人心态想法以及内心世界完整的写下来。

  环珠格格(3)

  看到她这样的工作态度让我佩服到五体投地。这个方法我也偷偷学习起来。在日后我接拍的戏剧里,我也依样画葫芦找来本子写下一本本的《XX传记》。这个方法不但可以帮助自己了解角色个性外,透过对于角色的了解有助于融入剧中人物的精神,并可以协助自己在角色上面设计一些小动作或是练习表情,渐渐地提升自己的演技。

  从北京到河北的承德的避暑山庄,我们由夏天拍到冬天。成天在宫廷楼阁里穿梭着古装,有时会错觉时空怀疑自己真是满清时代的福尔泰。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下雪,但是当在避暑山庄宾馆第一次看到初雪时还是兴奋地张着大嘴享受最天然的冰饮,足足吃了二十多分钟!在孤寂的异乡像这类自得其乐的傻气是自己给自己的一种压力的释放抒发。

  戏如人生(1)

  像是吉普赛人一个城市流浪过一个乡镇,有时会忽地恍神不知身在何处。

  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交错又交错角色时空,我是尔泰、李同恩、福满、招哥、葛树、洪文定、哥哥……

  那么,陈志朋呢?我在哪里?

  关上房门按下心情曲子Play键,外界任何声音已不再和我有关系。

  进入像海螫蜃楼般的世界,找到了可以停歇的空间。

  《环珠格格》来不及参加杀青酒之际,我已经转往福州拍摄第二部电视剧《一品夫人芝麻官》。

  从此开始了我的戏剧人生,流浪的日子。

  一开始两位导演亲自来接我的机已经让我受宠若惊。自此让我惊喜不断。特别是和张国立熟识恐怕是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吧!他不但是个顶尖的演员,在戏剧圈更是有其地位。我这个戏剧菜鸟除了战战兢兢,帯着尊敬更多是惶恐自己粗浅薄弱演技。

  见到本人后第一印象是这个万儿不亏是闻名遐迩,真是跩得很!由于我们住的房间刚好是门对着门,不用说肯定会常常碰到,基本就是天天开了房门要不见着面也很难。

  我主动打招呼喊他一声张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充满霸气的前辈居然对我说,你的年纪那幺小喊我什幺张哥?该管我叫叔。

  没想到一声叔,一叫就叫了七年多。我们竟然成为莫逆之交。我这个叔不仅在戏剧表演上指导我好多,包括嫂子来探班连生活方面都对我极照顾。往后几年抽得空总是会和他们聚聚见面。

  《一品夫人芝麻官》除了让我结识了张国立,参与的前辈演员们对戏剧的用心和狂热让我在演戏上开了点窍。我经常在没有班的时候还留在片场里,蹲在小屏幕前看每一个演员怎幺演怎幺去诠释剧中人。一个资深前辈谢屏楠见我好学习,常常便会跟我解释或讨论,尤其是反派角色该注意的小细节等等。

  和张国立、陈亚兰、欢欢就像一家人似的可以很放轻松似一起讨论戏。方芳姐的演技也是无话可说,虽然她本人个性严峻了些,但是她见我总是谦虚的向她请益,她不会主动和我说我该怎幺做或是怎幺演,然而她无形的示范无疑就是一种教导;那也是她对我一种关爱的方式。

  点点滴滴累积下来比起第一部戏我懵懵懂懂,在这里我成长好多,学习好多。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对于戏剧的喜爱。我变的比较勇敢,懂事,还有明白什么是戏。

  接拍《食神》只能用自立自强来形容了。

  私底下的我不苟言笑,也可以说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然而那也是我长久以来习惯性的保护面具。向来除非遇到重大事件我才会主动和公司报告,否则枝枝节节问题或是不愉快不顺心我都自己承担。

  戏如人生(2)

  离开福州来到到深峻,又是新的开始,戏剧人生就是从零开始,然后再归零。这次住的地方是好几组不同剧的演员们同时住在一起。每天有固定的巴士来接送演员到片场然后回去,错过了班次就没法子去片场。起初时我很不能适应像是等公车似的一堆陌生人一起在那儿等交通车,放眼所见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或是同剧组的人,感觉很尴尬也很奇怪。坐在车上茫茫不知开往哪里去似的很不安。

  除此之外,这也是我第一次面临四机作业的拍摄。没有人理会你、紧张、又害怕陌生,我只能选择默默安静等待,然后在一旁背剧本。没想到我的拘谨竟然得到大家称赞。他们称赞地说我很专心、认真。

  回忆谢屏楠大哥曾教导过我扮演反派的技巧,最重要是着重在眼神上面的运用。《食神》里我饰演的一个身世模糊,由爱生恨,只求成功不许失败的阉人。透过眼神去传递他阴柔心机的个性,那是我要掌握的重点。我用心去研究太监心态想法以及他们的内心世界,还买了很多书来看。

  林心如在这部戏是在《环珠格格》后再度合作伙伴。因为她是女孩子,之前也没遇到这样一切靠自己的自力自强状况,所以她一来就吓得哭了。我们也经常互相照顾。

  心如是让我感受到一炮而红、幸运之神眷顾的幸运星。她的甜美笑容单纯的个性确实有其走红的条件与优点。戏里我们是一对无法结连理的鸳鸯,戏外我们是互相加油打气朋友。再次合作和当初环剧时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转变,不过这也都是能够理解的成长与蜕变。

  郑则仕(Ken哥)是一个有趣的人,他十分不爱睡觉成天精力充沛。同时他也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跟导演。他很喜欢与人交谈,我和他谈过几次后就吃不消了,因为睡眠不足精神不好自然而然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状况。他对自己的工作十分要求,有时导演认为OK他反而还会希望重来再一次,一直到他认为可以过关才行。

  可以和商天娥,徐锦江等不可多得的香港好演员合作,也让我见识到那种为戏而生活努力的敬业拼命态度。我发现他们和我们台湾甚至内地演员有很大的不同,那就是他们对于自己甚至戏剧里的细节,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一切都是以戏好为主。这一点是我从他们身上学习到。

  这部戏从开机到杀青的这几个月里,每个人都觉得我怪怪的。因为我总是不爱与人聊天交谈,常常不发一语安静坐在角落里或是像游魂似在片场到处飘。因为等待让我发慌,我害怕我自己培养出来对角色的情绪会跑掉。有时我会一个人晃来晃去自己跟自己说话,有人从旁边走过不经意看到我都会吓一跳,因为我的样子是阴郁的,整个人看起来阴阴沉沉。我想大家一定会觉得我压力太大或是我是不是疯了?!

  戏如人生(3)

  《食神》让我在戏剧方面受到不少肯定,第一次尝到在戏里与其它演员演技较劲的满足感,并感受到演戏的乐趣。杀青之后,所有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罢,他们赫然发现怎幺我整个变了模样。原来我不是那样“以为”的阴阳怪气,是我入戏太深,进入那个角色之中,神情举止全是《福满》的影子。

  我自己很清楚我并不是那种长袖善舞的人。不懂得交际应酬更不会经营人际关系。从我开始拍戏以来,除了养成我更独立的性格之外,很感谢很多人其实对我非常照顾。像叔叔张国立策划《财神到》便向导演推荐我接演。

  如果《食神》是必须自立自强的戏剧,那幺《财神到》可以说是我接拍戏剧以来拥有最舒服的高级待遇了。除了我拥有自己专属的一量车子随时可以接送我之外;叔叔知道我在艺工队有这方面的经验,他放手让我参与很多策画方面的工作,譬如我自己设计我在戏中的衣服配件、头套等等。戏里戏外待我极好,让我享受有别以往所有的拍戏环境和对待。

  我陆陆续续接拍了15部戏,每一部戏都是两三个月的拍摄时间,大江南北去了许许多多地方。有的地方十分偏僻甚至在深山野岭中;附近啥都没有,交通也不方便。曾经我就有过四天三夜这样的纪录。没拍戏时有时就关在小小屋子里哪里都没法子去,除了吃东西发呆睡觉之外,什幺也不能做。

  从一开始我很想念台湾,很想家。后来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模式。而每部戏有说不完的甘苦谈。像骑马这件事情,从畏惧到策马奔腾,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回想当初在拍摄《环珠格格》时,那是我第一次骑马。我一心想要和我的马儿培养感情,竟然紧张到忘记要和我戏里的女伴《塞亚》谈情说爱。长期曝晒在太阳拍戏,没有多久一个头就有黑白两种颜色。一开始还很担心天天上胶沾粘头套,那条胶纹除了脱皮外,以后那里是否会长得出来头发呢?慢慢的发现担心也没有用,一部接着一部,渐渐也不再去想。

  很多状况是自己或是公司也没法子处理,比起再刻苦恶劣环境,那种无力感才真的令人沮丧。例如《大人物》是我在接到剧本时看到角色定位,到我去了剧组片场真正开拍后居然发现和原来完全不一样。在古龙原著中《葛树》是一个英雄、大侠,可是导演却是要我演成一个墙头草般的无赖。

  我受伤最多最厉害的剧就是《蛊惑少年洪文定》。它是一部武侠的功夫打片,也是我第一部首挑大梁当男主角的戏。在里面不管是吊钢丝还是套招武打,常常三天两天令我受伤。我几乎是伤痕累累浑身都痛。可是再怎么痛我也不敢多吭声,不让公司为我担心。

  戏剧人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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