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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苹果乐园

  神啊!!请许我当一个明星吧!(1)

  几乎每一个人从小都写过类似的作文或是日记,而我从小就立志要当一位艺人。不记得是几岁时,我曾经拿着香对着祖先菩萨许愿,我说我喜欢唱歌,我喜欢跳舞,我向往站在舞台上接受掌声,请许我让我当明星。

  那么年轻的年纪几乎可以说是不懂事的,我也不知道理由,只是有信心。

  听起来好象很矛盾,不过我懂得那种感觉和大家看着我时的悸动,对自己来说是一件确信的事,其实是不用耗费唇舌来解释的。

  我是一个不太会表达自己或是感情的人,如果言语可以变成音符,如果情感可以像一支支的舞蹈,我想我可以更自在更容易点。

  对于掌声我的渴望太过于疯狂,它燃烧了我所有的热情,抽离掉这个部分,那么,我还剩下什么?

  一个骄傲,孤独的灵魂飘飘荡荡。

  当我只晓得张着饥渴又懵懂的眼睛看着这个花花世界时,殊不知我的演艺之路它已经悄悄开启。

  当出生的那一刻起,家庭背景因果就已经为台湾台中出生的这一个男婴,铺展了一条严格说来并不能算坎坷,但是也绝非轻松的命运之途。

  我出生在一个保守小康的传统家庭。我的爸爸年轻时比起我才更貌似张国荣。母亲是很典型的勤劳台湾妇女,上有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而我是老幺。

  所有童年和成长的过往就从母亲开美容院开始说起吧。

  有记忆以来,由于母亲开设美容院,打小我就在店里厮磨我的童年时光。

  母亲做这门生意开店迎人的服务业,自我的眼睛咕噜咕噜转起看到的景象就是这片光景。短短胖胖的小腿在店里顺时针绕上两圈,再逆时针走两圈,站定。一个个大镜子里,反射回来还是客人们,母亲,以及我。

  顺理成章似的,没人教我,而我就是知道要乖乖安静的在店里,自个儿画画图也好或是写写生字习作也行,可不许吵闹。有时客人很多,妈妈实在忙不过来,我也会自动做些打杂的小事,或是脚底下垫着个箱子帮忙着洗头。

  常有放学下课回来,肚子实在饿极了。张眼所见母亲忙进忙出一刻不得闲的焦头烂额,溜到嘴边想喊的饿字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直到母亲手边忙碌告个段落,反而是她惊觉原来时间已晚,好生吓一跳我这个小朋友早早应该饥肠辘辘却也没吭声,她才边手忙脚乱张罗吃的,一面夸赞我很乖很懂事。

  我想,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学会默默的观察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客人们还有我的母亲。用眼睛去看,去留意细微小小的动作以及表情。这样的习惯养成对于我日后的表演,尤其是戏剧上可谓助益良多。

  神啊!!请许我当一个明星吧!(2)

  店里有许多的娱乐方面报章杂志给予客人一面做头发一面浏览阅读,特别是演艺方面的书报刊物,从小就是我对于这个行业了解的信息来源。

  我实在提不出什么合理或是更好的解释,那些演艺方面的报导总是令我看的津津有味,甚至掀起我无比的好奇与欢喜。

  略长之后,光光这些关于台湾香港的演艺消息已经满足不了我。

  浓厚兴趣驱使下,我还很小就懂得开始存零用钱,不定期的去书店购买国外方面的杂志回来翻阅,尤其是日本艺能方面的书籍杂志是我的最爱。我常常沉浸其中乐不思蜀,“中森明菜”和“少年队”便是我少年时期疯迷的偶像。

  青涩无知的年纪里,这无疑的是我人生画布里第一抹色彩。那抹绚烂的彩绘深深吸引住我,在我单调又规律的生活中,因为这一点缤纷变的有趣而热情起来。

  我就像被巨大吸铁吸附般地被紧紧卷入画报的世界。我开始疯狂的搜寻有关于他们表演影片、录像带及一切。房间里张贴着他们的海报,收音机里是他们的卡带,那个时候还是卡式的录音带,嘴里跟着哼唱,看着电视练习着他们的舞蹈,特别是“少年队”。

  我说的是自己真实的经验,可能谁都有这样的经验,或更正确说就是”追星”。

  另一个国度的人物是神秘梦幻的翅膀,在平面的报章杂志里开展着,作欲飞状,却不飞翔,只是个姿态。

  然而就仅止于此,已经足够迷人魂魄,勾人心智了。

  我幻想着自己是少年队的东山纪之,浸淫于他们的旋律之中,愉悦而澎湃的心跳,怎么想象都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尽管当时朦朦胧胧不明就里,可是日后我居然成为“小虎队”的一员,仿佛冥冥中注定有着奇妙的呼应,“少年队”好似一个先驱者的姿态为我撒下命运的种子,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生活因为这一把开启的钥匙慢慢产生改变。

  就像一张全然的白纸接受着各种视觉色彩气氲变化,像卡通画里的梦幻城堡,还是天空云朵里的彩虹,那种半透不透的渲染扩散,既艳丽又轻飘飘;在我的认知世界里复习又温习了一遍再一遍。

  耳濡目染下比起同年龄的同学,我发现自己的审美观念以及穿衣打扮明显丰富许多,深遂又浅薄。我不自觉地仿效日本偶像艺人的穿著,自己动手去找一些配件或是饰品来搭配我自己的衣服,甚至那个时候我早已经学会如何DIY来加工缝制自己的衣裳,有时候还会央求姐姐帮忙。妈妈的美容院每天晚上都会扫起很多客人剪下来的头发,那么小的我已懂得废物利用这个道理,把那些头发留下来和姐姐一起制作成假发。

  神啊!!请许我当一个明星吧!(3)

  可以想见我当时的快乐吗?

  黝黑稚嫩的脸面上虽不见得明显的微笑但是有股执着的快意,像是一种迷幻的陶醉。

  下课后,我会在家里自己举办小型的造型变装秀。那就好象是我与哥哥姐姐们一起玩扮家家。我的哥哥与姐姐们通常十分配合我,姐姐除了帮我缝制衣裳小配件外,哥哥还会拿相机帮我拍下来当时自认为很棒的“艺术照片”。我看着杂志里那些明星们的姿势摆出各式各样的Pose依样画葫芦,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透着亮眼的光彩。包括后来寄到电视台的照片,也是哥哥帮我拍摄的。现在再来看当时的照片虽然土气十足,但是在当时可是时髦的很呢!

  仔细想想,我会走上演艺这条路,只记得彼时的决然。然而严格来说,我的哥哥姐姐们在我年少时期给予我的协助和鼓励功不可没。

  我还记得若干年后,包括后来吵着要去学芭蕾舞蹈,还是姐姐大力促成,一再跟父母亲拍胸脯保证我绝对不会学坏,极力帮着我游说保守又老实的父母亲,我才得以一偿心愿。

  没多久,只有哥哥姐姐当我的观众是不足够的。我渴望更多人对我赞美,更多只眼睛可以注视着我,那样的心跳晃动,我无法自拔的整个人包括意识为之颤动。

  现在我可以清晰地整理我的思绪与想法,可在当时我完全不懂我为何会想要这么做。

  我开始召集附近邻居小朋友们到公园去看我的表演。在公园里小舞台上我穿著自己精心设计的“造型服装”,一次又一次表演着我在电视上看到、录像带里学的明星们例如刘文正或是少年队等等。载歌载舞的一首歌接着一首歌,那是我生平首次开的“个人演唱会”。

  从那一刻起,我爱极了掌声,心里面满满的快乐犹如被下了一道魔咒,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然,我只知道终其一生,这才是我想要追逐的。通常直到太阳西下,小朋友们都要回家吃晚饭了,我还欲罢不能。

  还记得当自己小时表现良好或是功课进步时,跟父母亲讨的奖赏是什么吗?游戏机?玩具洋娃娃抑或其它?

  是的是的,我向父母讨的奖励是一台卡拉ok。

  有了它,我可以唱许许多多的歌曲,然后一样招呼左邻右舍大人小孩来我家,听我唱歌给他们听。

  三只小老虎!!(1)

  现在我们要猎捕三只小老虎。

  每一只都和其它的不一样。

  从那一天起,三个浑然各异因为命运紧紧结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它成为一种烙印似的记号,终其一生难以抹灭。

  过去的,现在的,记忆中的,

  它连形体也不具备,只是一直存放在大脑里的某个角落。

  我不时想着那些片段,它们总是不断在我脑中更新。

  十多二十几岁是人生最青春欢笑与无忧无虑的岁月,而我所能记起的所有点滴全部是和他们一起的时光。

  碎碎密密地一件勾着一件,层层叠叠里有我们的甘甜,有我们的汗水与泪珠。

  我没忘记,当我们毫无招架之力就要开始接受面对挑战,我们毫无预期快速的被推往在一个顶尖光辉的位置,我们来不及着急地叫停:等一等,我们还没准备好!

  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的青苹果乐园。

  我听见自己说:陈志朋,机会来了!!

  那一年,我16岁,一个平凡普通的高中生。

  一封附上照片的简单履历表,也是我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履历表,它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录取了!

  整个星期我的情绪都在坐着云霄飞车,没得好睡。整天恍恍惚惚,似梦非梦的,想的全都是有关于我被录取的这件事情。

  是老天爷听见了我诚恳的祈祷?还是命运中不可抗拒的安排?

  莫名的狂喜掩不住我闪亮发光的眼睛,心跳犹如雀跃的音乐狂泻不歇,就像扭开闸门的水库,万马奔腾的水流就如我再也抑制不了蠢蠢欲动即将要展翅高飞的心。

  多好。求之不得的一个机会。

  新衣裳?新行头?新鞋?我旋着怎么打点自己才好。

  能想象这么样的一个机会,我所储存能量的浓度吗?我不懂得去说去表达,可是我一直知道,骄傲地知道。

  在几千人里我竟然被挑选上,这份殊荣莫怪我嘴角老挂着一朵傻笑,连我的家人也同样感到与有荣焉。然而,他们虽然替我高兴,可是初时也不怎么赞同我踏入这一行。大抵是老实人家对娱乐圈盖括粗浅的印象,总是听说这是个大染缸,男孩子还是踏踏实实做正经事才是正途之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滔滔不绝地像是演说似的在客厅里回荡,好象就为了等待这一天的来临,该是什么样的回话早已预备的滚瓜烂熟八九不离十。一片沉默思索的安静证明我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一。

  剩余的三分之二,谢谢他们愿意成全我这些年的傻劲,我对于歌唱舞蹈的喜爱与热衷,一心一意的执着,他们早已了然于胸。

  三只小老虎!!(2)

  没有太大的波澜阻碍,我仅带着鼓舞蓬勃的一颗心离家上台北,迎接我人生中的第一通告。

  我不是一出道就作歌手的。

  基本上“小虎队”的产生,完全是因应一个电视节目“青春大对抗”所选拔出来的节目助理主持人。

  节目内容既然是大对抗,“小虎队”要对抗比赛的是另一队少女团体“小猫队”。每个星期,节目制作单位都会设计一个外景挑战的单元由我们去执行,然后练习一首歌曲做录像表演。

  苏有朋本来就住在台北,而吴奇隆家虽在台北,可是恰巧他也在台中读书,于是每天下课后,吴奇隆就骑着他的摩托车来校门口等我放学下课,然后我们两个人在一路从台中两个半近三个钟头车程赶上来台北学跳舞,接受公司给我们的排练学习。而当我们上完课披星戴月再赶回台中时,通常已经天空蒙蒙地转白,太阳升起了。

  我们算是台湾最早一批学生艺人。吴奇隆专科三年级,苏有朋国中三年级,而我高中二年级。长幼有序下来,吴奇隆17岁,我16岁,苏有朋14岁。

  我们就像站在海边,新鲜新奇,就像一波涌向一波的浪淘推挤着时间,一波尚未退去接着一波又打上来。我们手牵着手,努力使自己站稳地去迎接。耳边潮声轰然宏大,依旧听清彼此兴奋的心跳。

  吴奇隆是我们三个人当中的领袖人物。除了他年纪最长,相对的,他是一个非常有气度而且懂得照顾人的大哥。每当他来校门口等我下课时,他的手上一定不会忘记多带一个便当给我。那份温暖与感动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苏有朋的功课非常好,或许也因为家庭环境因素,他不太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再加上他的年纪最小,总觉得公司的同事们特别照顾他。相较之下,我和有朋互动上略差些。

  我这只老虎是骄傲的。

  这么多年我谨谨慎慎小小心心就是唯恐流露出来我骄傲又自信的样子。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那对于我来说,好似吸尘器一打开电源,自然而然的不费吹灰之力照单吸收。于是,我会静静看的其它两个人一次次一遍遍重复练习。

  回溯以往,我想着我们三个人。一个个,像摘要一本本读得滚瓜烂熟的书。

  我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然而却是比亲人还要了解明白对方。那种不需言语的默契,我很难去解释,外人也很难想象。

  他们之于我,就像是我的左右手般;手足之情正是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说不出来我爱我的左手还是我爱我的右手,可是我不能没有我的双手,一旦失去一只,那么我便是残缺了…………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法子体会,甚至连我们录制《放心去飞》的时候也没有这层感受。

  三只小老虎!!(3)

  一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

  我想我表现出来孤傲的冷漠,仅仅是为了来掩饰我那骄傲的自信。多年之后,又成了自卑的保护面具。

  一个星期虽然只录像一次,可是录像前的准备功夫足足占去我们所有下课后的时间。蜡烛双头烧,不只是烧着我们的体力,同时燃烧着我们的激情。这段日子我们感到单纯却充满快乐。

  我们在时间的追赶之下,顶着疲惫埋首前进,不时抬头互忘对方一眼。忽然我们不约而同放声大笑,或是停下脚安慰着彼此因为劳累而发脾气耍性子的心。一笔一笔正在描绘“小虎队”的天空。

  少做梦了。这句话我不能认同。

  没错,是梦。人今天所有的一切原来不都是梦吗。什么是梦?梦是一个等着人去实现的东西。

  我们整整做了八个月的节目助理主持人。当有一天,公司通知我们,不再让我们去做助理主持人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怅然若失。

  对了。我们是简单而傻气的。

  当我们和师姐”忧欢派对”录制合集,第一次去孙中山纪念馆参加万人签名会时,我们真的吓得傻住了。

  是不是真的万人我不清楚,但是放眼望去的人山人海,数不进黑鸭鸭看不到尽头的人海的确把我们震撼住。万头钻涌,场面几近失控。

  他们,他们全部是为了我们而来?这个问题我们三个人不知道问了工作人员多少次。

  呵,原来,我们红了!

  但是,在这天之前,我们毫不知情。

  这是真的。

  我和我的青春赛跑(1)

  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一分钟60秒。

  日日夜夜在86400这个数字里春去冬来。

  多挣得一分是一分,仅仅多得60秒也是睡眠的魔法蛋糕。

  季节变换时光荏苒,那些歌曲音符依旧常驻我耳。

  我的血液是沸腾的,如此噪热的气息是令我撼动而泪湿。

  镜头前小帅虎的我,媒体报导下酷似张国荣的我,陈志朋的我,那一个才是我?

  我在我们的青春之歌里迷失不见了“我”…………

  有人发现吗?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不是我。

  我叫做”小虎队”。

  我的灵魂我的世界里只有那三个字,它主宰了我的喜怒与哀愁…………

  经过八个月的培训以及测试人气度,公司停掉我们的助理主持工作,“小虎队”正式出道。忽然间,我们多了很多的通告,和媒体采访邀约。原来时间就已经不足够的我们,像陀螺转呀转。我们被公司排的满满的,练歌排舞,开始筹备巡回演唱会等等…………

  公司针对我们三个人不同的特质以及型态包装我们;吴奇隆运动选手般完美的体格,俊帅的风采,相信大家依然记忆犹新他那帅气的后空翻,他是“霹雳虎”并且是我们的领袖,我们的大哥;苏有朋一路上从建国中学考到台大,他斯文优秀的好学生形象无疑让“小虎队”正面评价加分增色不少,年纪又是最小,“乖乖虎”由此而来;至于我,无论歌曲或是舞蹈平均分数皆在八十分以上,然而武不过吴奇隆,文有苏有朋,没有一项特殊个人特色分数高于其它两个人,除了酷似张国荣成了我一出道来的话题之外,公司给我“小帅虎”的封号。

  为什么我们竟不知道我们走红呢?

  其中还有一个小故事。

  除了我们的工作课业忙碌之外,我们少与外界接触。每个一个星期公司会请同事去华视电视公司扛回几个布袋装的信件,而这些歌迷写给我们的信,当年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看过。公司的出发点是不想我们受到这些信件的影响,小小年纪因为大受欢迎自我膨胀进而骄傲自大。

  公司只对我们说我们有哪些部分有待加强改正,哪里需要更进步的地方,或是教导我们对工作人员应有的礼貌态度等等。小乖苏有朋功课向来是最好,相对的,对于舞蹈他也是我们三个人里面学习较慢的一个,他没有我天生的舞蹈细胞,也没有吴奇隆的运动神经,日绩月累下,因为“比较性”压力很大,有朋长期来对自己很没有自信,情绪低落的很严重。那是唯一的一次,公司为了让他明白,其实有很多歌迷非常支持他的,鼓励他,才破例让他看了歌迷的来信。

  我和我的青春赛跑(2)

  除此之外,我和吴奇隆从未看过歌迷们写给我们的信件,更不晓得我们竟然已经是大受欢迎。

  年纪尚轻的我,在当时隐隐约约明白这层“比较性”的痛苦,媒体拿我们三个做比较,歌迷们也各自有其拥护同时也比较着我们三个,而我们三个人也默默的在心底做着比较,就像滴水可以穿石,那种不在台面上的暗流从那一刻起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无形地侵蚀,但是我没细想更不愿意去承认,我是骄傲的,我知道我唱得最好,舞蹈学得最快…………

  我选择独善其身般的工作态度,默默做好我份内该做的事情,就像在家中排行老二的情形一样,我不是最受老人家重视的长子嫡孙,也不是最受宠爱洒娇的老幺,那种老二情结从那个时候开始让我尴尬至今。

  我还记得日本NHK特别来台湾采访我们,记者透过翻译告诉我们,在日本的偶像团体几乎都是休学专心闯荡演艺圈的,他们十分惊讶并好奇,我们三个人居然都还在念书。

  接下来有了更多更多的第一次,我们发了第一张专辑、第一次开大型演唱会,之后更有“小虎队巡回货柜演唱会”,我们出了写真集、漫画书、外围商品等等。

  对于“偶像”这两个字我是感到骄傲的,甚至我以“小虎队”为荣。像现在有许多年轻艺人可以大大方方在镜头前做出不雅的举动或行为,在当时的我们来说,那是不可思议的。在我的认知里面,我们是青少年模仿崇拜的对象,自然而然那些不好的言行举止怎么可以在媒体前面展露出来呢!

  在那段时间里,我和吴奇隆有些小口角与不愉快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偶像团体的形象太重要了,我不高兴他因为个人私下的行为“有可能”破坏小虎队的形象。

  公司同事也好,我与有朋也好,大家嘴巴明着都没有说破,但是我们都知道吴奇隆在谈恋爱,对方也是我们公司的女艺人。诽闻对于偶像来说是很大的杀伤力。尤其在那个时候,风气没有现在那样的开放,通常传出诽闻后,不管是男艺人或是女艺人之后唱片成绩一定都一落千仗,甚至严重者就此消声匿迹。为了这件事情,我还记得我对他说了重话。

  由小看大一点也没有错。那个时候,吴奇隆身边即有一堆死党好朋友,有时我也会参加他们的聚会。他常常会在大家面前诉说他的理想,未来他想要投资个人的事业,他想要做什么样的生意想怎么做…………事实上他也是我们三个人里面最具有生意头脑,并且最早拥有副业的人。这些朋友到现在十年有余了,我也和他们某些人也变成好朋友,当我每次回来台湾,我都会和他们相聚或是通电话。

  我和我的青春赛跑(3)

  有朋从来就是课业工作两头忙得不可开交。他念的是著名的男子高中,课业繁重,当我和吴奇隆毕业了,我也搬到台北来住,那一年他正值高三,准备要考大学。

  我们都知道他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于他的学业,尤其他是明星,常常有许多歌迷下课后会跑去校门口等着要看他,造成其它同学对他异样看待以及眼光,然而他一直保持着很好的成绩,实属不易。

  公司为了他的学业,经过开会讨论后决定将小虎队所有的发片计划,以及工作全部往后延期,直到他考完大学之后。突然间,我从一个老是睡不够睡不饱的人,变成有大把大把时间空在哪里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闲人。

  我习惯了被安排着过日子,我习惯了忙碌,我习惯了当一个公众人物,我习惯了当一个偶像。从忙碌不已的日子一下子变的清闲,每天醒来,我为了自己一天不知道如何打发而感到苦恼。曾经,我还跑去公司上班,帮忙同事做一些杂事,或是剪报等等…………

  日复一日,对于这个长假我非但没有任何喜悦,我反而感到无比的空虚。将“小虎队”抽离以后的陈志朋,剩下躯壳似的浑浑噩噩。我不懂得如何去安排自己,我不懂得如何跟自己独处。

  有一个下午,我和友人在一家咖啡馆里抽烟聊天。事后经同事转述我抽烟的样子被一个唱片圈里资深的音乐人听到了,透过他的说法,让我感觉我自己在公共场所里样子很糟糕,为此我一直令我耿耿于怀。

  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感觉好无助,那种几近是掏空的茫茫然令我不知所措。我本来就是少与公司在公事以外有交集的人,或是懂得和同事表达些什么念头,加上老二哲学态度,既是骄傲得自我武装,现在无事太平的情况之下,我更不会开口跟公司说出我的空虚,我的问题。

  更甚者,我没有朋友。

  一直以来我们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的人,然而我回过头去看这段时光,我必须承认我是没有朋友的,那些围绕在我身旁的人皆是肤浅的想沾染认识明星而已,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我实在再也支撑不住那样的情绪,我学会喝酒。

  我知道喝酒不好,但是,只有喝了酒我可以暂时忘却压在心头”比较性”的痛苦难堪,甚至我不明来由深沉的失落以及仿徨。

  我没发现我的问题,我驼鸟式的给予自己解释,当工作再度来临后,这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我的心遗留在1998…………(1)

  空气冷冷的,房间里孤寂的味道更炽热些

  好象过往许多城市乡镇驻足过的片段随着心跳喧闹个不停

  回忆起来,这味道意味着不止的流浪。

  不止的追寻,以及不止的眷恋,

  也不止的遗忘…………

  好象,已经分离了一世纪那么久

  而我却在一世纪之后的台北里独自不愿意醒来般。

  是吧!

  我需要的是找寻过去的自己,支撑着过去的记忆,

  提醒着我还有漫长的未来…………

  和现在许多风格回异的男子团体百家争鸣比起来,当年,台湾反而是少女偶像团体有好几组,而男偶像团体就只有我们一枝独秀。

  公司依照我们的模式培训了师弟“红孩儿”。苏有朋准备考大学,带新人的重任自然落在我和吴奇隆身上。为了帮忙师弟争取多些节目通告,多一些曝光机会,我与他两个人还特意跟“红孩儿”一起练习他们的歌曲舞蹈,并特别请老师帮我们重新编了一个七分钟我跟吴奇隆版本的“小虎队”加上“红孩儿”的组曲表演。两个人的“小虎队”加上“红孩儿”上遍大大小小的节目通告以及全台湾校园演出,那是“小虎队”暂时休息时一段很特别的回忆。

  当我们正带着“红孩儿”宣传时,有唱片公司透过媒体大肆宣传有组秘密武器,目标挑战冲着“小虎队”来,那就是“草蜢队”。

  “草蜢”是梅艳芳的徒弟,能唱又能跳,有着百来场大型演唱会丰富经验。有竞争比较当然更具话题渲染,各大媒体理所当然有新鲜的焦点可以大肆发挥,开始展开一连串的比较性分析报导。

  从此好一段时间,有“小虎队”的新闻就好似不可以遗漏“草蜢队”,有他们的出现,也不忘将“小虎队”拿出来一起比比看。电视节目最喜欢发我们两组人马一同上节目,常常还刻意安排在内容上面让我们和“草蜢队”比拼或是竞赛。为了娱乐效果节目单位要两队人马比较现场唱歌的功力,还要尬舞等等。

  我不得不老实承认,所谓的“偶像派”以及“实力派”大家的认知就是如字面上的意思。即使我自己觉得我是具有“实力”的,然而当年没有人会这么认为,我是“小虎队”里的一员,而“小虎队”从来就定位在偶像派里。再将上我们几乎是少有唱现场的表演机会,舞蹈虽然硬是苦练,但是成熟度怎么也没有他们优异。

  最好是考机智问答或是常识,那么苏有朋绝对可以应答得宜,要不然现场考体操或是武术,吴奇隆也绝对可以赢得漂亮的掌声,然而当下不管是唱还是跳每一个项目,只好由我硬着头皮出去接受挑战。以一挑战他们三个人,我的压力不可言喻。

  我的心遗留在1998…………(2)

  隔天各大媒体又大篇幅的报导着,“小虎队”与“草蜢队”评比优劣。从每个人的特色到服装造型、音乐歌曲到两组人马的舞蹈……什么小小事情都可以分析报导。

  我个人的表现也代表着“小虎队”的荣辱,只要写到我们不好的地方,那不仅是“小虎队”不好,相对着我觉得好象就是直接指责我的表现。

  即使吴奇隆会要我看开一点,但是我是有些沮丧的,对于外界看待我们这件事情,我向来比他们两个人还要在意一点。

  和他们两个人很大的不同之处,吴奇隆有大半的心思在于他的运动,他的优异还曾入选为亚运的代表选手之一;苏有朋更不用说说了,他对自己期望更背负着公司以及社会大众对他的期待,他更多的时间以及精力是在他的课业上面。只有我,我什么都没有。

  在精神上、在现实里,我的世界里没有第二项事务可以瓜分或是占据我生命中任一的小角落,甚至连谈恋爱当时对我来说都是会破坏我们演艺事业的杀手。我一心一意,心无旁鹜地只想着在这个行业里好好发挥发展。任何对于“小虎队”有一丝一丁点不好的负面影响,在我看来都是不可容许的。

  我老是不快乐,郁郁寡欢,即便表面上我们风风光光,意气风发……但是,好早好早之前,早到我都记不清楚是从哪个时候开始,我一直很不快乐,甚至是痛苦。但是满满的工作每每可以让我暂时忘记我的忧伤,然而一休息一停滞下来……我又将轮回地沉沦。

  我没有吴奇隆帅气的后空翻,赢得少女们沸腾的尖叫,我没有苏有朋的好学历好典范,家长少女都倾心的文艺少年……大家可曾见到陈志朋很认真,很认真地在舞台上,在这里工作里吗?

  或许,在那个时候已经悄悄的播下忧郁的种子……

  九二年的时候,小虎队就到内地开了许多场的演唱会。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小虎队”在内地举办的巡回演唱会。

  我这个来自台中的小孩子,在台湾就很少有机会去其他地方,因为演唱表演的关系,每每去了高雄或是花莲等等各地每一次都感到无比新奇。当年两岸的交流没有现在如此的频繁,台湾艺人过去表演者更是少之又少,我们三人真是兴奋无比。

  公司为了筹备一连串内地的演唱会活动是全部总动员,包括师弟“红孩儿”以及特别嘉宾“忧欢派对”、李之勤、主持人姚黛玮,几乎是全公司同事以及艺人统统通出动了。老板苗秀丽小姐带着我们浩浩荡荡二十多个人,应该算是首开先例的踏上内地作巡回之旅。

  那是我们第一次感受内地观众的热情,之前我们都难以想象的许多状况,譬如有歌迷只要摸到你就再也不肯放手,衣服眼巴巴的一阵混乱后被撕烂,有的歌迷一见到我们就放声大哭等等……一切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新奇又新鲜。

  我的心遗留在1998…………(3)

  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要数第一次搭乘中国的军用直升机。十多年前,上海飞往武汉的航班很少。上海的演出结束之后,眼看武汉的演唱会日子到来却苦无航班。于是,演出单位协商找了中国的军用直升机让我们搭乘,这一段上海武汉的行程真是令我们毕生难忘。

  我们从未见过军用飞机,何况那是真正的军用战斗直升机。斑斑驳驳的掉漆显示出它的年代已久,机身与机顶许多的弹孔清晰可见,可以想象以往的辉煌历史,坐在里头从一个一个小洞还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天空。

  我们一行二十多个人,和一堆堆行李衣服行头等等一同挤在机舱,身旁还有一笼又一笼散落堆放的鸡鸭,飞机飞行得很低,时而大弧度的摇摇摆摆,不时还听见轰隆隆引擎的怪声音,两侧的机翼还冒出大量的白烟,我们所有的人除了都大开眼界外,有人脸色发白,有人张大了嘴惊奇不已,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颠簸都使我们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驾驶者还会回过头来跟我们聊天,看到我们这一群人个个惊惶不已,他还会开玩笑对我们说:放心,很快就到了,再三十分钟……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有趣,当我们演出结束之后,我的老板苗姐说好不容易我们来到这里,要带我们去吃特色的小吃。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随着苗姐领着我们,去吃了一碗我们终身忘不了的面。一群人路境随俗跟着就蹲在路边吃面。蹲在路边出面呢!我们谁都没有过的经验,一海碗的面怎么端着吃、怎么蹲着好,我们大家嘻嘻哈哈互相打趣着,忽然间下起雨来,连坐都没得坐了,当然更没得地方躲雨,大伙儿才刚开始吃呢!于是一碗面参和着雨水越吃越大碗……好象怎么都吃不完似的,每次我们想起这件事情都觉得好笑。

  不管是在台湾还是在内地,这样的时光都不会再有了,“小虎队”蹲在路边吃面,你们可以想象吗?

  台湾的男艺人最担心的莫过于服兵役。有太多人的例子都是在事业如日中天之际,服完兵役回来后,面临尴尬的转型问题而失败。

  没多久,这个问题就发生在我的身上。

  苏有朋顺利考上台湾大学,吴奇隆原来念的就是体专,而后也考上辅仁大学体育系,只有我心无旁务的专心在演艺这条路上,于是很快的就到了我服兵役的年龄。因为我正值役男尴尬的时期,每次因为海外演出,申请出国总是格外的麻烦,于是我想,快快去尽完我应尽的义务,这个问题也可以早早解决。

  《放心去飞》是为了我的暂别而录制的专辑。在录音室里录制这首歌曲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尚未有离别的感伤,甚至谁没有想到暂别演唱会里“龙腾虎啸”竟然是小虎队最后同台的画面了。

  我的心遗留在1998…………(4)

  不过,在拍摄MV时,吴奇隆掉了泪,演唱会时苏有朋也落了泪。而我,总是冷冷淡淡地看待这一切。

  从以前到现在,我总是小小心心收藏起自己的情绪。然而其实最割舍不下、最放不开的,其实是我。

  可是上天注定了我们三个人提早各自单飞,一个“飞”字,也是一个“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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