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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他说什么?”班瑞尔问娜塔丽,仍然握着拜伦的手。她一翻译出来,班瑞尔也大笑起来。然后,他象只狗熊那样地拥抱了拜伦,很快地轻轻吻他一下,使拜伦十分吃惊。

  一个海军陆战队兵士孤零零地站在紧闭的使馆大门口守卫。沿着黄色的灰墙,垒着一排灰色沙袋,难看的X型木条使窗户变了样,在红瓦的屋顶上画着一面很大的美国国旗。所有这一切都显得很怪,但是更怪的倒是排长队的人们不见了。除了那个海军陆战队士兵,没人站在外边,美国使馆不再是个避难所或逃跑的出口了。

  那个卫兵听了他们的话,他那张刮得干干净净、带着疑惑表情的红扑扑的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是的,小姐,斯鲁特先生是在这儿,他现在负责。”他从钉在门上的金属匣子里拿出电话,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娜塔丽用手理了理蓬乱的头发,拜伦也抚了一下他那头长得又密又硬的红头发,他们俩都笑起来。斯鲁特从使馆国徽下宽阔的台阶跑下来。“嘿!天啊!见到你们真高兴极了。”他用一只胳膊搂住娜塔丽,吻了吻她的脸,同时眼睛盯着拜伦头上血迹斑斑的脏绷带。“怎么啦?不要紧吧?”

  “没什么。有什么消息吗?法国和英国参战了没有?”

  “你们消息这么不灵?他们先是骂了希特勒三天,要他识相点儿,把部队撤出波兰,到星期天就宣战了。从那以后,他们除了散发传单之外,我没看到还做了些什么事。”

  他们吃了一顿有火腿、鸡蛋的美味早餐,这是几天以来他们吃的第一次热饭,然后,就把他们的经历讲了一遍。拜伦觉得,他那拚命折腾的肚子对这顿纯粹少年人的饭食,倒挺对劲儿,吃下去就不闹了。他和娜塔丽是在大使宽大的办公桌上吃的这顿饭。轰炸一开始,华盛顿就把大使和大部分使馆人员都从波兰召回,斯鲁特是三等官员里唯一的单身汉,所以就被选中留守。这位外交官听说拜伦把护照扔掉了,简直吓坏了。“我的天,伙计,这个国家是在打仗呀!你没给抓去坐牢或者枪毙真是万幸啊。虽说你在这儿到处乱转确实有真正的原因,可要把你说成是个德国间谍,似乎更合情理一些。人家也难以相信你们俩是一对儿。你们这么侥幸,也使人难以相信。”

  “而且也脏得使人难以相信,”娜塔丽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正赶上了,亲爱的。目前可离不开波兰了。德国人正在蹂躏波兰的农村,狂轰滥炸。我们得给你们在华沙找个地方住下,等到,嗯,等到局势有个眉目的时候再说。同时,你们也得和我们这些人一样躲炸弹。”斯鲁特对着拜伦摇了摇头。“你父亲正为你担心呢。我得给他打个电报。我们仍旧可以通过斯德哥尔摩联系。他可以告诉埃伦·杰斯特罗,说娜塔丽至少是找到了,还活着。”

  “我可太想洗个澡了。”娜塔丽说。

  斯鲁特搔了搔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从桌子上溜过去。“我已经搬到这儿来了。你就用我的房间吧。在一楼,那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一个挺深的地下室。我离开那儿的时候,还有自来水,我们还有电。”

  “拜伦怎么办?”拜伦说:“我可以去览理会招待所。”

  “那儿挨炸了,”斯鲁特说。“前天我们不得不把所有的人都搬出来。”

  “要是他和我住一起,你会在意吗?”娜塔丽说。

  两个男人都吃了一惊,而且显得很窘。拜伦说:“我想我母亲会反对的。”

  “哎唷,还象小孩儿那么哭哭啼啼,拜伦。就凭咱们那会儿一块儿老往树丛里跑,还有其他那些事儿,我不知道,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她转向斯鲁特说:“他真有点象我忠实的亲弟弟。”

  “你别信她的话,”拜伦烦躁地说,“我可是爱发火的野兽。这儿有基督教青年会吗?”

  “瞧,我倒不在乎,”斯鲁特说,说话的口气显然缺乏热情。

  “客厅里有张沙发。由娜塔丽决定吧。”

  她抓起钥匙。“我想先洗个澡,然后睡它几天——它炸它的。我们怎么样才能离开波兰,莱斯里?”斯鲁特耸耸肩膀,清了清嗓子,然后笑起来。“谁知道?希特勒说,要是波兰人不投降,就把华沙炸平。波兰人叫嚷说,他们已经把德国军队赶回去了,正在向德国挺进。这可能是胡说。据斯德哥尔摩电台广播,纳粹已经突破了所有战线,一周之内就要包围华沙。这儿的瑞典人和瑞士人正想法为中立国侨民越过德国战线谈判安全通行。咱们或许都得用这个办法离开。这件事办成之前,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儿。”

  “那么说,我们到华沙来是干了件聪明事儿。”娜塔丽说。

  “你是一切聪明才智的化身,娜塔丽。”

  无轨电车弯来弯去地在住宅区窄小的街道驶过,拜伦和娜塔丽看到,这里遭到的破坏比克拉科夫严重得多——炸毁或烧坏的房屋、人行道上的弹坑,偶然有一条堆满瓦砾的街道用绳子拦住——但是总的说来,华沙看起来还是跟和平时期差不多,尽管这个和平时期离现在不到一个星期,却好象已是另一个时代了。德国人威胁说要消灭波兰,就算它能办到,至少目前还没发生。其他的乘客对拜伦头上的绷带和满脸胡子并不注意,他们有几个也缠着绷带,大部分男人的头发也都象刺猬似的,整个车厢里都是人身上发出来的难闻的气味。

  他们一下车,娜塔丽就说:“啊,新鲜的空气!咱们身上管保也是那个味儿,也许更难闻。我得马上洗个澡,不然真要疯了。在路上的时候我倒不在乎。现在就是再等一分钟,我都受不了。”

  一缕缕的阳光,穿过紧闭的百叶窗射进来,使斯鲁特的住宅变成了一片若明若暗的安静绿洲。摆在客厅里的书籍,使房间里有一种尘埃满布的图书馆气味。娜塔丽拨动电灯开关,显然她对这儿挺熟悉。“要先洗洗吗?”她问。“我一进那个澡盆,几个小时之内就别想让我出来。这儿只有凉水。我要烧点热水。但我不知道。也许首先你得去找个医院,把你的头检查一下。”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觉得挺滑稽。他们俩笑啊,笑啊,笑个不停。“好了,趁着咱们俩都还带着臭味儿,”娜塔丽喘着气说,“过来,”她用胳膊搂住了他,吻了一下。“你这个该死的傻瓜,为了保护几个呆头呆脑的犹太人,连护照都不要了。”

  “我的头没事儿。”拜伦说。尽管他们俩都又脏又累,可是姑娘的嘴唇和他的嘴唇一接触,就象鸟儿的歌声和鲜花一样。“你烧水的时候,我先梳洗一下。”

  他在刮脸的时候,她把一铁桶一铁桶冒热气的水提进浴室,倒进有裂痕的发黄的澡盆里,嘴里哼着一支肖邦的波兰舞曲。中午的新闻节目之前,总是先播这段音乐。拜伦只听得懂它的几个地名:从西部和南部边境离华沙不到一半路远的几个小镇和城市。

  “我的天,你的脸多苍白啊,勃拉尼,”她说,细看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因为用的是冷水,划得一道一道的。“又多么年轻!我老是忘了你还是个孩子。”

  “哎呀,别太夸张了。我都从研究院毕业了。”拜伦说,“难道这不是成年人才干得出来吗?”

  “出去。我要跳到澡盆里去了。”

  约莫半小时以后,外边清清楚楚地响起了空袭警报声。拜伦正在沙发里,拿着本旧的《时代》杂志打盹儿,他猛地醒过来,从手提包里拿出望远镜。娜塔丽从浴室里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身上裹了一件斯鲁特的白色厚绒布浴衣。“咱们要去地下室吗?”

  “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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