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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第六章 委任状

  *一

  太爷爷和“忠侠军”的消失,并没让老百姓的茶余饭后少了谈资,他们揣测传言的空间反而更大了。

  有人说太爷爷带着“忠侠军”跑到关内去投奔了国民党,这种说法根本就不靠谱,百十号人的队伍,那么容易就能溜出山海关?再说了,即使他们溜出了山海关也没用,那时蒋介石连南京的总统府都不要了,跑到了重庆,大半个中国早成了沦陷区。

  还有的说,太爷爷和他的“忠侠军”被共产党的杨靖宇收编了,但这种提法当即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他们认为太爷爷既然把一伙土匪更名为“忠侠军”,是有野心的,所以他是朱元璋,不是宋江,他怎么会归顺了杨靖宇呢?再说,一山岂能容二虎?

  就在老百姓议论纷纷时,有一个人也在挂念着太爷爷,是庆兰婶,她倒没像其他人那样胡乱猜度,自打那次太爷爷带着两个弟兄来了氓牛屯,去了她的家,已几个月没有太爷爷的音讯了,她在为太爷爷他们担心。

  庆兰婶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的忍耐和自强也是与她不幸的命运紧相关联的,十七岁时经父母的包办,嫁给了打小就被药罐子泡大的一个男人,她也就接过了熬药罐子的责任。当时已认了苦命的她,还没意识到今后她也不会有一儿半女。那男人的家境原本还殷实,可自从双亲死后便破落下来,庆兰婶独力支撑的日子也就艰难起来,可她却没有怨言,“三从四德”在她的观念里生了根,为了不像样子的一个家,什么苦活累活,所有应该男人干的活,她都干过了。

  冬天是农闲的季节,即使在山区,除了那些猎户和皮货商还忙着,农户们都躲炕头上猫了冬儿,可庆兰婶却不闲着,到山脚河边,割下一捆捆筲条背回家来,放到大锅里用水煮了,堆在墙边留作编筐身用;再到山坡上砍下一根根手指粗的水曲柳树干,拿回家里塞进灶坑内烤了,打上弯儿,用绳子勒成“弓”状,码在墙角留作编筐梁用。而等那条筐编成了一摞,庆兰婶就背着它们一早去县城,卖给杂货店,然后拿着卖的钱给男人买了药,再赶着月色回来。

  春天万物生长,庆兰婶除了忙地里的活,还到山上揪“刺嫩芽”和“猫爪子”,这些山野菜到了县城能卖好价钱呢。而到了夏秋的雨季,她就更闲不着了,上山采摘木耳和蘑菇,蘑菇有好多种,真蘑、元蘑、棺材蘑,还有比较名贵的猴头菇。上山采摘,有时运气好能碰上野山参,或拾到雄鹿褪掉的鹿茸,庆兰婶可能碰到过野山参,但她却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会挖,至于那鹿茸,她常见别人捡过,自己却没捡一次,因此庆兰婶也就常感叹,自己不是发财的命。

  一般情况下,庆兰婶去山上采摘都是和乡亲一起去的,也不敢往深山老林深处钻,那时被狼咬,被野猪拱,甚至被老虎吃的事情常有发生,很多人在一起胆子壮,而一些野生动物也不敢侵犯。有一次,大概五年前吧,庆兰婶和一些乡亲上山采蘑菇,因发现了大片的蘑菇地,藏了私心也起了贪念,就没唤其他的乡亲过来,跑了单帮,她采着采着,就听见脚步声和枝叶响,还以为是乡亲呢,头也没抬就喊了一句:“谁呀?”脚步是停下了,却不见回应,庆兰婶就直起身来,可她刚扬起脸,整个人便骇得呆住了。

  只见树叶的掩映下,一只高大的黑瞎子,就是我们俗称的大狗熊,正睁着一双眼睛瞪着庆兰婶,她当时一定是吓蒙了,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也多亏了她没动,她要是转身跑,那就没命了,黑瞎子也那样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就转身走了……黑瞎子攻击人的武器有三种:一是舌头,它的舌头长满了又粗又利的倒刺儿,比家猫强不知多少倍,若被它舔一下,那半边脸的皮准就没了;二是熊掌,又宽又厚,当然烹制熟了也好吃,若被它们扫上一下,肋骨断上个三五根也是轻的;三就是屁股,黑瞎子用屁股伤人在野生动物里是一绝,若被它坐在屁股底下,非肚破肠流不可。

  又是夏末了,一场雨过后天刚放晴,庆兰婶就赶去县城出售攒了几天的鲜蘑菇,不过,她不用再像过去那样,背着个条筐,徒步去了,她可以赶着毛驴车去。太爷爷那次来氓牛屯,给了庆兰婶二十块现大洋,她没舍得花,却舍得买了一头驴和一辆车,有了这辆驴车,她干活儿就省劲多了,去一趟县城也能多拉些货,咋也比徒步快多了。庆兰婶赶着她那辆驴车到县城时,太阳已偏西了,她很快将几筐鲜蘑菇卖给了一家名为“山珍酒楼”的铺面,他们已是老主顾,相互缺个斤两差点钱的也无所谓,倒也痛快利索。

  可给男人买了药,出县城走在返回的路上,庆兰婶就看见前面有个人,走得很快,手上拎着一只方盒子一只圆盒子,那人果然也听到了驴车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就站在那儿不走了,庆兰婶知道他是想搭个脚,所以赶着车到了近前就停下来,她这才看清楚,小伙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紧贴着头皮的短头很精神,一身粗布衣裳也很干净,两只袖口都卷了起来。

  “大婶儿,你这是回哪儿啊?”小伙子开了口。

  “俺啊,回氓牛屯!”庆兰婶就说。

  “正好,大婶儿,捎俺一程吧,俺就到山豁口!”小伙子又说。

  “行啊,上来吧!”庆兰婶笑了笑。

  山豁口在庆兰婶来往县城的路上,离西风庄倒不远。小伙子把拎着的两个盒子先放在车上,然后一纵身,很利落地也坐了上去,庆兰婶挥着鞭子喊了“驾”,白嘴巴小黑驴又迈开了四蹄。车上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偏又爱打听,总问这问那的,庆兰婶的话瘾子就被勾了起来,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不寂寞了,时间就过得快。说笑了半天,庆兰婶忽然问小伙子去过氓牛屯没有,小伙子说没去过,但又说:“可俺听大哥说过你们那儿的事!”“那你大哥去过俺们那儿?” 庆兰婶又问,小伙子笑了笑,就又把话岔开了。

  离山豁口不远了,暮色也将至,却远远地听到一个村子里传出了蹦蹦戏的腔调,也就是现在的二人转,等近了就听得更清楚了,是那一场《猪八戒背媳妇》——猪八戒边唱边走上场来,身后背着一个美妙女子,走几步突然一晃,布帘前面什么都不见了,这时帘布一掀,出来的还是猪八戒,不过身后背的却是孙悟空,这样要变幻三次,而唱得更是耐听:

  猪八戒,笑盈盈
  哈腰我背起
  那个女花容
  心里有多得儿
  乐得我耳朵一个劲儿直扑棱
  ……
  我爹是有名的朱老员外
  我妈的名字叫朱美容
  我在家里是老疙瘩,名叫猪悟能
  ……
  我家有地三百垧
  金子银子用秤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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