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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西征幕后

  西征幕后

  祭旗西征

  1875年5月3日,清廷任命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

  新的任命打断了他的洋务强国梦,也中止了他退休回湘阴柳庄做幸福生活梦。他只能继续做当代诸葛亮大梦,由一条转战江湖的野龙,蜕变成一条出边入塞的飞龙。

  1876年初,左宗棠出征前夕,情势十分紧迫。阿古柏政权蠢蠢欲动,准备搞“疆独”。设计都做好了,脱离中国,投入俄罗斯怀抱。

  回想起林则徐在1850年湘江夜谈对左宗棠的预警:“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吾老矣,君等当见之。”预言现在终于变成了让人悲哀的事实。

  左宗棠兴师,先在政治上取得正义。他明确宣布:“大军规复旧疆,是吊伐之师,与寻常讨贼有异”。“吊伐”是吊民伐罪,“讨贼”是讨伐家贼。这用“外战”与“内战”将征伐阿古柏卖国政权与剿灭太平天国运动区分开来,矛头直指背后的英国与俄国。

  楚军这时成立已有15年,历经剿灭太平军、平定捻军,安定陕西、甘肃回族变乱,士兵个个身经千战。

  新疆地域广漠,大规模地出征,楚军势力单薄,已经无法胜任。

  左宗棠在楚军的基础上大加改造,成立西征军。

  从率领楚军的将领,变身西征军的统帅,左宗棠要转型,从身先士卒,变成善于用将。

  组建西征军,左宗棠用将,继续沿用楚军的要求:用武人不用文人,重经历不重学历。

  任命的西征大将,有两位重要人物:一是老湘营的统领刘锦棠[1],一是曾做过手下旧将的将军张曜(药,照耀)[2]。

  刘锦棠的老湘营,不属湘勇直接管辖。追溯渊源,可到1852年。

  1852年,湖南巡抚张亮基命令曾国藩调集湘乡团练1000多人分两批赶到长沙,王錱带领一营。

  王錱第一次出战在曾国藩的指挥下进行。王錱以2千团练对阵太平军数万精锐,在岳州羊楼洞一败涂地。部下尽死,王錱侥幸乘船逃脱。

  王錱认为失败原因,全因曾国藩瞎指挥造成,宣布要脱离湘勇。

  王錱其人,很有特点。他思维敏捷,口才超群,声音洪亮,遇事爱发议论,争论时总想盖过别人一头,闭门吟颂的谦谦读书人对他多有反感。

  但个性张扬的另面,王錱却有他不可替代的优点:自负但从不浮夸,学习武术最勤奋,武学造诣很深,擅长军事训练,精通战略战术,论带兵打仗的实际本领,当时湘勇无人能出其右。

  王錱骡子脾气,倔强勇猛、独立性强,不怎么服管,与左宗棠有点相似。曾国藩用人要“朴诚”,王錱完全不合他的味道,指责他既不听指挥,又战场脱逃,不是人才,向朝廷打他的小报告。

  跟直管领导闹翻,像头上压了块天花板,王錱在曾国藩手下干得无比郁闷。

  岳州之败后,王錱自作主张,招湘勇3000多人,以图东山再起。曾国藩对未经他批准擅自招兵再次恼怒,命令王錱除原带一营外,新招的湘勇,只留二营或三营,营官由自己来委派。王錱手下勇丁人数被砍到只剩十分之一。这还不算,在军费、后勤供给等方面,曾国藩也对王錱作出种种限制。

  王錱率真直性之人,哪里受得住这种打压?马上与骆秉章走近。骆秉章下令不裁人,让王錱驻在省内,听候自己调令。据《续湘军志》说:“錱亦不愿受曾国藩节度,乃独成一军,隶于湖南巡抚,是为老湘营之始。”

  王錱与曾国藩从此在组织、制度上完全脱离关系。

  曾国藩将王錱彻底否定,让王錱心里很受伤。但左宗棠与王錱气味相投,两人一见面,左宗棠认定他是一等一的人才。王錱感动得一塌糊涂,从此将左宗棠看成知音。

  王錱是真正的湘勇元老,办团练事实比曾国藩还早一年。他不服管教,因为他有自己的一套。现在独立成军,自主安排,严明纪律,令出身随,声势日壮。

  自此时起,人们称王錱的团练为“老湘营”,区别于曾国藩统领的湘勇。

  老湘营在王錱的带领下,战斗力超前强大。

  王錱带领老湘营取得一生中最辉煌的战绩,发生在1857年5月至6月。

  那次战斗,王錱率3000士兵孤军深入,对垒太平军10万余兵。老湘营一鼓作气,杀掉太平军1万多兵,自己只伤亡几十人,创造了中国战争史上的奇迹。

  从此每逢出战,太平军都相互先告诫“出队莫逢王老虎”。清人罗正钧的《王錱年谱》说:太平军只要看到“老湘营”旗帜或者王錱本人,不逃即躲,绝不正面迎战。王錱很得意,也有意从此让地方团练冒充自己,打起老湘营旗帜,换上他们的衣裳,以壮团练声势,太平军也从来不敢靠近。

  “老湘营”从成立起,没有打过败仗。曾国藩领导下取得的岳州之败,成了王錱一生中在湘勇旗下唯一吃到的一次败仗。

  左宗棠创办楚军后,邀请王錱加盟。王錱与左宗棠无争不吵,配合默契。从此王錱孤军深入,历经百战,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为楚军品牌立下汗马功劳。

  王錱这种绝无仅有的军事奇才,在整个清朝也就一例。但天妒雄才, 1857年,王錱病死于江西战场,年仅32岁。

  王錱死后,老湘营由王开化、张运兰各领一半。

  刘锦棠的叔叔刘松山在张运兰手下做部将。[3]

  1864年,张运兰战死,刘松山接任,改归左宗棠调遣。刘松山跟着左宗棠在陕西、甘肃、宁夏等地“平捻”和“安定回民”变乱。

  刘锦棠父亲刘厚荣战死时,他才9岁。抱着为父报仇的愿望,叔叔刘松山带他开始了戎马上的铁血童年。 16岁那年,刘锦棠已成长为“少年将军”,带兵上马杀敌。

  1870年2月14日,老湘营统领刘松山在甘肃金积堡战死。左宗棠大胆起用老湘营营务总理刘锦棠接替。这年,他26岁。

  刘锦棠从此就成了左宗棠的嫡系。

  西征路途艰险,体力消耗巨大,左宗棠决定大胆起用年轻人。 1876年初,刘锦棠按左宗棠要求,将老湘营扩充到2万人。

  这年,刘锦棠32岁,老湘营营务总理罗长祜,才28岁。

  左宗棠不是科班出身,用人不看门派,唯才是举,着眼五湖四海。他第一个打破湘勇的地域局限,在西征军里起用张曜。

  张曜生于1832年,比左宗棠小20岁,祖籍在浙江上虞。

  张曜靠在河南固始办团练起家。咸丰皇帝刚登基那段,他驱赶捻军有功,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十分赏识,上报朝廷。咸丰皇帝以他“御捻护城”有功,赐封号“霍钦巴图鲁”。“巴图鲁”是满语,相当于汉语中的“勇士”。

  稍后,他做了固始的知县。做知县期间,他抵御李秀成围城立功, 1860年提升为知府,晋升为道员。第二年击败捻军,又提升为河南布政使。此后,他率军长期转战于河南、河北、山东。

  河南布政使本来是个文职。也是命运多舛,御史刘毓楠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以“目不识丁”罪名向朝廷弹劾张曜,而咸丰皇帝居然批准了。

  这跟左宗棠当年被樊燮弹劾为“著名的劣幕”一个模式。张曜远没有左宗棠那样运气,他的“目不识丁罪”被朝廷认定成立。清朝历来重文轻武,张曜由布政使一下子降为总兵。

  张曜由文官眨眼变武官,仍归僧格林沁节制。

  张曜感到委屈。他的文才其实了得,写得一手好诗,曾经做出“酒阑乘兴独登台,万幕无声画角哀”这样的好诗句。但不幸被独裁专制皇帝认定为“文盲”,至少也是真的“假文盲”。

  申诉无门,张曜只好自己假装成真文盲,镌刻一枚“目不识丁”印章,时时佩戴在身,可能是自励,也可能在自嘲。

  张曜做事能干,为人廉洁,处世慷慨,完全符合左宗棠的“廉干”标准。左宗棠对出身不高、受过挫折的人十分欣赏,认为他们有真才干,靠得住,可以委托重任。张曜底层出身,没有酸腐的名士派头,也很对左宗棠的味道。

  现在,张曜以提督的身份,随左宗棠西征新疆。

  西征军除刘锦棠、张曜两员大将压阵,同征的两路分别由金顺、刘典和徐占彪、易开俊、董福祥等大将统领。

  至此,西征军吸收了来自湖南、河南、四川、安徽、陕西、甘肃、新疆、黑龙江、吉林等9省人才;楚军作为左宗棠的嫡系部队,也并入到浩浩荡荡的西征大军中去。

  西征军全部加在一起,共121营。打仗的、烧火的、做饭的、搞运输的,加在一起,具体数目大约在8.7万。

  明确了“吊伐之师”的政治定位,确定了西征军的将领,组建了庞大的军队阵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训练军队。

  左宗棠坚持“自古关塞用兵,在精不在多”的原则,依然按训练楚军的模式,搞起他的独特练兵法。练兵的主要课程,一练心,二练胆,第三才是练力气与打仗的技术。

  军队训练到位,出兵边塞,严肃军纪,就成了大问题。

  新疆地远人荒,交通不便,军需物资赶不及,常年闹粮荒。但左宗棠对军队要求十分严格,要求绝对做到对百姓秋毫不犯。面对军心乱动,他要以杀鸡儆猴的方式保证军纪。

  史书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天,一个小校在酒泉南门,实在饿不过,就抢了一个妇女卖的“甜米黄”吃。[4]

  妇女大哭,正在出营巡视的左宗棠听到了,闻声赶来。问明原由,左宗棠马上命令军队集合起来,要妇女当面指认。妇女逐一验看,果然认出抢“甜米黄”的小校。

  左宗棠提醒她:你不会认错吧?

  妇女狠命地点头,不会错,就是他!

  左宗棠叫来刀斧手,将小校绑了,剖开肚子看证据,果然发现“甜米黄”。左宗棠一声令下,刀斧手当即斩首示众。

  从此,西征军里再没有抢夺老百姓的事情发生。

  新疆大漠,军粮的问题,一直是头等大事。左宗棠年轻时在湘阴做“湘上农人”时发明的科学种田技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在哈密实现屯田制度,规定士兵战斗时就做军人,战场下来就做农民。这种农民具体怎么做?那是一个庞大而系统的工程,不是农业专家,根本没办法来指导。左宗棠对中国农业研究的时代水平,相当于今天中国的袁隆平。他不但可以内行领导内行,而且还可以内行指导外行,凭个人早年的学识,改变新疆的面貌。

  《左宗棠全集》比较详细地记载了左宗棠当年具体的做法:战事余闲,即释刀仗,事锄犁,树艺五谷,余种蔬菜;农功余闲,则广开沟洫、兴水利以为永利,筑堡寨以业遗民,给耕具、种籽以赒(zhōu,救济)贫苦,官道两旁种榆柳垂杨以荫行旅。自臣以下至营哨各官,于驻营之地,日巡行省视,以劳来而劝勉之。……所部楚军,向用农家,不收游手,其将领又多由佣耕作苦而来,故以其所习课其所能,不烦教督而自劝。

  该准备的都准备了,马上可以开打了吧?

  还不行。

  天下大事,千头万绪,要万事俱备,不欠东风。组织人马、训练士兵、安排军事、粮食,这些繁杂的具体事务,才完成了茫茫大事中的一件。

  老大难的事情,在后头等着。

  内辩外攻

  收复新疆,属国家大事;中俄国际战争,属于天下大事。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处理大事的方法,首先得在宏观上做划分。

  左宗棠运用政治家的眼光、军事家的方法,对西征新疆这项庞大的工程,作了理性的分析与周密的规划。他明白自己要集中精力解决好两大问题:一是政治问题,二是军事问题。要处理好两种关系:内部关系与外部关系。

  无论问题还是关系,一切都是围绕人展开的,归结到一点,就是人的问题。而人的所有问题,无非是人心问题。怎么消化问题,处理好关系,幕后工作做得是否扎实、到位,就成了能不能收回的关键。

  这需要先从解决人心入手。

  左宗棠清楚地知道,组建西征军,对士兵练心、练胆、练战技,还只解决了微观问题上的内部问题。

  作为成熟的政治家,左宗棠脑海里在反复斟酌朝廷内部关系。要处理好的至少还有:一、海防派与塞防派怎么在争斗中保持合作?

  二、塞防派怎么将自己一方的观点,通过行动与奏折,跟朝廷沟通到位?

  三、在塞防派的内部,通过什么来凝聚人心,形成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

  在如此之多的错综复杂的问题与关系中,左宗棠需要理出一根主线,来作为自己行动的原则,做到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确定的原则,是“内辩外攻”。

  为什么是“内辩”而不是“内斗”?因为内部问题,说到最后都是自家的问题,将对方斗得越惨,自己受到的拖累也会越大。塞防派虽然已经在行动上大胜海防派,但两派的利益,说白了都是国家利益。中国人内部的事情,除了合作,还是合作。如果内部不合作,左宗棠成了“光杆统帅”。没钱没粮,没法包打天下。

  但跟政敌怎么合作?

  最好还是用辩驳的手段,从观点上去赢得对手,堵住政敌的嘴,赢来做事机会。

  以李鸿章为首的海防派,还在千方百计地考虑怎么拆台。

  左宗棠既已出征,马上面对另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从哪里来?只能从海防派那里来。

  左宗棠做过统计,收复新疆,一年需要的白银开支,在800万两左右。但朝廷的国库,早已空虚,每年名义上可拨下500万两,而实际到账只有200万两。

  亏欠如此之多,左宗棠只有向朝廷求助。但中国商人哪里凑得齐这笔巨款?左宗棠想到,在保卫台湾时,沈葆桢曾有过向洋商借款的办法,他请求朝廷允许自己按照沈葆桢之前筹备海防时的方法,筹借洋款1000万两,每年付洋商8厘利息。

  清廷既然充分相信、并且全权委托左宗棠收复新疆,当然不会再打折扣,答应下来。但国家内部钱财已经被贪污腐败掠夺一空,外部存款已经被列强强权压榨干净,政府的钱库里也没有余钱。朝廷只好要沈葆桢“代为筹借”。

  不说还好,这下又捅到了旧伤口。

  沈葆桢本来是反对塞防的。他再次气愤起来:是你左宗棠要去收复新疆,我一直就没同意过,现在好了,你做事,我借钱。你会帮助自己反对的人,援助自己反对的事情吗?不会。对不住,我也不会。

  沈葆桢不但不愿意“代为筹借”,反而又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算起了旧账。他找出新的理由,认为赶紧放弃新疆才是上策。趁现在没开打,放弃还来得及:新疆广袤万里,一二年也平定不了,即使收复,与强俄为邻,今后朝廷麻烦可多了。借洋款要海关担保,海关应接不暇。西陲进兵愈远,转运愈难,需饷也愈巨。将半途而废乎?势必不可;责各省接济吗?势又不能;将再借洋款乎?海关又无可担保了。徒令中兴元老困于绝域,这哪能忍心!此臣等所以反复再四而不敢为孤注之一掷者也。(“新疆广袤数万里,戈壁参半,回部皆其土著,根深蒂固,既无尽剿之理,又无乞抚之情,似非一二年间所能就绪。即使事机至顺,逆回弭首,诸城尽复,与俄为邻,互市设防,正重烦朝廷擘画,而非放牛归马之时也。洋人肯以巨款借我者,恃有海关坐扣,如取如携也。洋人取之海关,海关仍待济于各省。向日各省仅筹协饷,已催解不前;今令兼筹协饷之息,能如期以应乎?协饷愆期,而海关病;海关无可弥补,不得不亏解部之款,而部库病。……进兵愈远,转运愈难,饷需亦愈巨。将半途而废乎,势必不可;将责各省于还债之外另筹接济乎,势又不能;将再借洋款乎,海关更无坐扣之资,呼亦不应,徒令中兴元老困于绝域,事岂忍言者!”)

  沈葆桢逆潮流反对,出于两个原因:一是他与李鸿章私交很深,从同学到同事到同僚,都在一条船上,当然要继续帮李鸿章说话;二是沈葆桢在私利上考虑:只有朝廷同意加强海防,才会重点投入和关注,自己的政绩才可以瞩目,官才越做越大,油水才越来越多,官场网络才越结越广。

  沈葆桢当然清楚自己现在怎么做。至于千百年后中国会怎样?天下、国家、民族大义,这些事情既大又遥远,他为什么要考虑?

  沈葆桢这种清廷精英不自觉地混同于平民,国家与社会的希望又见灰暗。

  沈葆桢一唱反调,李鸿章马上唱和。为了保证沈葆桢不会“代为筹借”,他马上写信支持,并表明观点:一说“左帅拟借洋款千万,以图西域,可谓豪举”。二说左宗棠老谋深算,向洋商借款数目巨大,为何自己不出面,却让别人“代为筹借,能不另有所谋?”

  李鸿章知道,收复新疆现在已经符合“政治正确”,很难攻倒,他决定到左宗棠个人身上来找理由。“豪举”是典型的皮里阳秋,讽刺语气;“老谋深算”则是躲在左宗棠身后,闻他身上有没有曹操的奸雄气味。

  左宗棠已经64岁了,垂垂老年,听到这些攻击,不生气了。他说:要做成一件大好事,怎么能没有人反对?好事多磨么!随别人猜。

  根据“内辩”的定位,左宗棠不能将关系搞砸,怎么办?

  他决定妥协,主动来缓和与李鸿章们的冲突。上奏折将借洋款的数量,从1000万两缩减为400万两。左宗棠明白,政治上的事情,不能空谈理想,得注重现实;现实筹钱困难,自己就得妥协。对内,左宗棠并不是不妥协的人。

  左宗棠这样一心为国家着想,能省则省,委曲求全,没想到慈禧太后不干了。她说:左宗棠真为朝廷着想,也不能太难为他,那400万两也太少了吧?

  慈禧一语定音, 1000万两就这样定了下来。关键时候,慈禧还是拿得出气魄。

  李鸿章气急败坏,马上找到军机大臣文祥质问:国家财政空虚,海防需大量银子,如今银子被塞防用了,还准左宗棠借洋款,要知道西征是个无底洞,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文祥很简单地回答他:左宗棠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他每天都住在西北大漠的营帐里办公,一个花甲老人经常吃红薯、嚼杂粮,一顿饭最多不过一片猪肉,已经很不容易。而且,作为掌握国家命运、为民做主的重臣,应从整个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出发,要以大局为重,从长计议,才能获得后人的赞许和尊敬,绝不能从门阀利益着眼,更不能形成宗派。

  牢骚发了没人听,反被文祥指桑骂槐、狠狠教育了一顿,李鸿章回家独自生闷气去了。

  但洋款不好借,它事实上也一直是左宗棠的一块心病。

  尽管政府批了,左宗棠依然节俭,又推迟一年才借,以减少利息。[5]

  这段筹借洋款来解决边防危机的历史,不但在当时,就在后世,也引起了诸多非议。但研究左宗棠的专家,都倾向于支持与赞同。杨东梁就认为借比不借好,理由是:一、这与那种附加了政治条件、损害国家主权的借外债,不可相提并论;二、重息借外款,从经济的观点看,当然不合算,但是如果没有这笔贷款,则西征军根本不能出关,而收复新疆的大业,必将成为泡影。

  内部的问题千丝万缕,用耐心总算温和细致地解决了。外部的问题,却还有一堆等着要办。

  在国际政治问题上,最好先从人心入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让扶持阿古柏傀儡政权的英国、俄国等这些外部力量,通过中国内部主动发出的力量,来改变力量对比格局,来改变人心,通过制服或谈判的方式解决。

  谈判目前显然无望,那么,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先通过军事暴力的强制性手段,将外部的力量打服、压服。

  打服、压服的,不是无生命的土地,是活跃在这块土地上敌对力量中的人心。国际领土争端,只遵循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没有温情可言,要改变敌人的心,首先得让自己具备威慑力。

  这就是左宗棠所以要发明“练心,练胆”,并在西征军中继续沿用的原因,他需要士兵有一股震慑敌人的气势。

  左宗棠8万余大军压进西北,边陲如将地震。

  首当其冲遭遇到冲击波的,是英国与俄国。

  你要冲击我,我先恐吓你。

  左宗棠厉兵秣马、调兵遣将时,云南突然发生了一起“马嘉理案”。

  1875年2月,英国驻华使馆翻译马嘉理擅自带领一支英军由缅甸闯入云南,开枪打死中国公民。当地民众奋起抵抗,打死马嘉理,将侵略军赶出云南。英国借此事件,后来强迫清政府签订了《烟台条约》。

  现在,英国公使借本国公民马嘉理被打死了,扬言要攻打云南,配合俄罗斯,借此牵制西征军。

  恰好此时,俄罗斯军官索思诺夫斯基(简称索氏)装成商人,来左宗棠军中探听虚实。

  左宗棠知道这是个“洋蒋干”。脑袋一转,当即定出策略:以礼相待,以军威逼。

  索氏以精通新疆地图出名,他将自己带来的地图给左宗棠看,原来是康熙年间的地图。

  左宗棠看了几眼,很不在意地说:还过得去!《康熙舆图》,今天已经稀有。但后来中国的疆域又扩大了,你这个版本太落伍了,我给你看一个新的。说完将自己的地图搬出来,索氏一看,乖乖,《乾隆内府舆图》,最新版,自己好多不知道。弄斧到班门,还不快躲?他赶紧收起自己那张,从此在左宗棠面前闭口不谈新疆地图。

  他还直纳闷:这个中国人,听说只是个小举人,才来新疆多久,怎么可以知道这么多?

  索氏明白了,对地理的了解,俄国人已经比不过中国人。就想再看西征军的武器装备。于是试探地说:左大帅,如果你需要军火,我们可以接济你。

  左宗棠说:感谢,我们自己够用了。他让索氏进中国自办的兵工厂兰州军火局,看了西征军的武器装备,果然都是仿照英国与德国的枪炮自制的,有大洋枪,小车轮炮,三脚劈山炮。又让他看西征军操练。

  西征军延续了楚军当年遗风,胆气冲,气势壮,训练起来虎啸龙跃,场面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索氏一看,当即得出结论:这支8万多兵的西征军,从武器到士气,战斗实力与同样规模的欧洲军队相当。那还打什么仗呢?无论英国,还是俄国,都不可能调集8万军队,来新疆与西征军争雄。

  索氏回去后,当起西征军的义务宣传员,告诉俄国政府,不要掺合,与中国这场仗,打不赢。索氏的宣传,对左宗棠稍后顺利收复伊犁,有一定帮助作用。

  而左宗棠凭借他的细心,从与索氏的交谈中也听出来了。俄国与英国既勾结,也斗争;既联合,也防备。他们都生怕中国与任何一方结盟,彼此都盯得紧。双方都担心,一方如果突然袭击中国,必然先抢占到地盘优势。[6]

  左宗棠当即得出判断:这样两个松散合作的国家,不可能联合起来,同时向新疆、云南开火。“马嘉理案”的威胁,是只打雷不下雨的恫吓。

  他决定反过来利用英国与俄国的矛盾,让他们因利益陷入争夺,从内部分化瓦解联盟。方法之一是从利益着手,以利诱惑,从俄国人手中购买480万斤军粮。这一下搞蒙了英国人,不知道俄国人什么意思,不满情绪增加,防范心理更重。方法之二是凡是牵涉英国与俄国的利益,一律暂时不碰,英国与俄国一时找不到共同的敌人来抗击,联盟更加松懈。

  没有英、俄的干扰, 1876年4月7日,左宗棠顺利到达肃州,在城南设置大本营。 4个月后,西征军攻下乌鲁木齐,阿古柏傀儡政权的灭亡,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事。

  英国利益受到直接威胁,这下急了,赶紧终止了贷款,同时在上海《申报》上造谣,说西征军已经“败退关内”。

  谣言当然阻挡不了西征军继续缓进的步伐,而且很快在事实面前破灭。

  见谣言无效,英国终于想到内外夹攻,从内部分化与瓦解中国。内部的合适人选,英国首选李鸿章。

  1876年9月13日,英国驻华公使威妥玛与李鸿章谈判,商谈签订《中英烟台条约》。李鸿章很爽快地代表中国人签了名。威妥玛见李鸿章好说话,约好上门去拜访他。

  到了李鸿章家,威妥玛以商量的口气说,我们打算在左宗棠与阿古柏之间“居间调停”,我们计划安排阿古柏来向清廷投降,新疆作为中国的属国,“只隶版图,不必朝贡”。我俩合作来促成这件好事,怎么样?

  这比李鸿章坚持的全部放弃新疆,结局好像要好得多。李鸿章当场满口答应,提笔写了篇《述威使代喀酋乞降》,找到总理衙门奕訢汇报:“喀什噶尔回王现求印度大臣介绍,转嘱该使探询中国之意,能否准喀酋投诚作为属国,祗隶版图,不必朝贡,免致劳师糜饷,兵连祸结。……如可准行,当令喀酋派使来京妥议。……该酋不敢深信左帅,欲向朝廷乞命,嘱为密致钧处。”

  奕訢拿到奏折,先不表态,问左宗棠意见。

  左宗棠说:现在谈什么判?只要粮饷军火供应到位,收复南疆我还是有把握的,这事就不要英国人替我们瞎操心了吧?(“无须英人代为过虑也。”)

  左宗棠用一句话坚定了朝廷的信心,彻底打断了李鸿章的调停,也打碎了英国人的企图:“西征军蹑踪追剿,尽复旧疆,岂容他人饶舌”?——我们正悄悄跟在敌人后面,计划全面剿灭,新疆要收复的都快收复完了,外人最好不要七嘴八舌干扰我们。

  李鸿章再次碰了一鼻子灰。

  毕竟,慈禧太后也看到了,朝廷官员也都看到了,左宗棠的西征军正在以席卷一切之势,全面收复新疆。比照开打前的争辩,李鸿章一开始说收不回,人家借钱收;你不但不帮忙,还处处抬杠;人家满怀信心,你又说收回来也没有用;还打出了“中国要保护心脏就应该被人砍掉手脚”的怪异比方,反正没有一句好话。当初亏得没有听你的,现在眼看着就要收回来了,你却帮英国人来传话,你到底是英国人还是中国人呢?

  左宗棠用政治家的战略、军事家的谋略,将人与事,内政与外交,政治与军事这些棘手的问题,逐一耐心处理好了。

  还有一件绝不能遗漏的事:怎么对待新疆人民?

  军队到底是一把嗜血不长眼的屠刀,战争也不是游戏,而是大规模的屠杀活动,所过之处,容易伤及无辜。对待南疆各族人民的政策,关系到民心向背,以及边疆的长治久安。左宗棠发布了“三大纪律”:“只打真贼,不扰平民,不愁乏食”。

  万事俱备, 8.7万西征大军打出“恪靖”旗号,气势浩荡,分三路开进新疆,收复故土。

  缓进急战

  1876年4月,64岁的左宗棠统帅西征军,驻扎在肃州东南大营。

  一个花甲老人,行军在千里无人烟的西北大漠,前尘往事逐渐浮现心头。

  他想起少年时代,在长沙橘子洲边碰到的张半仙,他免费给自己看相,说了许多今天已经实现的预言,不禁感慨嘘唏。从预言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年老力衰,今生可能要命交新疆了,像诸葛亮当年北伐崩于五丈原一样。

  最近,左宗棠脑海里经常盘旋杜甫那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那种悲怆情怀,让他胸口发紧,难以自抑。

  自己少年时代以当代诸葛亮自居,果然走上了同样的路。现在已经做成了当代诸葛亮,比古亮还多活了10岁。新疆难道是五丈原,自己快活到头了?

  想到这里,左宗棠抬头,看苍茫大漠,前生曲折,如风似沙,内心泛起一种苍凉,胸口激荡一股沉雄。在这旷无人烟的漠北,他吟咏王翰的《凉州词》来释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吟完,拉着统领刘锦棠的手,说:这些年来,我坚持收复新疆这块宝地,朝廷内支持我的人不少,反对我的人也有很多,如今我年纪大了,万一在西征的路上死了,很难安心瞑目。还望老弟将西征大业进行到底,我如果在地下有知,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刘锦棠听了,含泪笑道:大人过于悲壮了!我们都能看得见凯旋归来的那天的。

  左宗棠越来越发觉,年轻时以“今亮”自称,那是一种自豪,没想到如今功名比肩,而事功将要超过,这顶帽子却变成一种拖累。自己已经很难走出诸葛亮的阴影。诸葛亮的故事,如今像一道魔咒。每想起一次,心口就像被划了一刀。

  从这往后,他再不敢以诸葛亮自比了。自己就是左宗棠,是一个独立天地间,前无古人、后启来者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新疆地广人稀,暑寒交替,这么大又这么难的一块土地,怎么打?军事会议上,左宗棠定下了八字战略与战术方针:“先北后南,缓进急战”。

  作出“先北后南”的战略方针,颇费了左宗棠一番心思。

  左宗棠在实地观察后,结合半个世纪来的研究,发现天山横亘东西,将新疆分为南北两部,南北各有八城,北八城土地平广,南八城土地狭促,地势总体特点,是北高南低。而龚自珍早已说过,“北可以制南,南不可以制北”。同时,北方的反叛军队容易打,而南方不但难打,而且伊犁邻近,一旦开打,容易将俄罗斯军迅速卷入,难度进一步加大。

  “缓进急战”则是结合左宗棠的个性特点,在用兵战术上的创新。左宗棠处事“惕厉”,事前处处谨慎小心,反复认准了,才迅猛出手。这种手法,跟新疆的地广人稀、条件艰苦也有关。“缓进”,是大部队缓慢谨慎地推进,这样不会中敌人埋伏,不会掉进敌人的陷阱;而“急战”,则是以天兵空降的雷霆万钧之势,在胆势上将敌人瞬间压垮。楚军当年打垮太平军,凭的就是这个。两者一结合,则成了无坚不摧的铁军。

  但实际战争的难度还是超出了预想。打浙江时,江南风光,山清水秀,即使饿肚子,有水喝,空气不错,阳光不错,心情也不错。新疆大不同了,沙漠地带,稍有大风,便飞沙走石。这里夏天烤得熟鸡蛋,冬天冻得死活鱼。加上老湘营这帮湖南人,从小适应了南方气候,可能受得了西北那种热,哪里受得了这种冷?踏入新疆就开始水土不服,上呕下泻。离家万里,他们都思念起南国,不愿打仗了。

  左宗棠犯难了。怎么办?士兵全部泄气了,打不得,骂不得,要鼓励他们,有什么法子?

  刘锦棠鬼点子多。他找到左宗棠,说:你曾经告诉我,宋朝将军狄青用占卜的方法激励士气,咱们今天是不是也来用一用?

  他俩一合计,策划了一个事件。

  左宗棠刚宣布出征命令,大军正准备开拔,突然,一个士兵从行伍中跑出来,高叫:左大人,左大人!我有要事相告!

  亲兵拦住了他。不想他叫得更厉害:我是刘老将军派来的,有事要向您报告!士兵们都看到了,也都听见了,队伍顿时乱了。

  左宗棠对亲兵挥挥手:别拦住他,让他过来说话。

  士兵一把跪在左宗棠面前,喊道:我是刘老将军派来的,刘老将军要出关打先锋,到新疆去活捉叛贼白彦虎!

  左宗棠大声问:你说的是哪个刘老统领?

  士兵又喊:难道左大人您忘了?就是刘松山统领呀!他的队伍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饷了,怎么打仗?

  左宗棠这才恍然大悟地说:放心吧,你快去向刘老统领报告,我现在就给他的老湘营发粮饷。

  士兵听了,啊呀一声,仰面倒地。过了好久,他又爬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归队了。

  西征军各营都蒙了,不知道士兵是人是鬼。

  左宗棠立即命令全军在阵地前设起祭坛,买来大量的纸人、纸马、纸钱,对刘松山进行祭奠。

  左宗棠带头,全体将士“咤”的一声,都跟着跪下,对着长空叩头。浓烟吞噬着烈焰,烧着翻滚的猎猎空气,在一张张血液贲张的脸膛上奔流。

  刘锦棠主祭。他站在台上高呼:刘老将军!英灵在!

  数万双眼睛齐刷刷射向高空,像要将同声的呐喊为英魂慰行。大漠苍茫,烟雾慢滚,幻象丛生,刘松山魂魄毅立,仿佛正在遥相助威。

  左宗棠感应到了如沸如扬的士气。灵魂与军魂如长空飞龙壮舞。左宗棠回忆,刘锦棠攻破金积堡后,他亲自审讯回族降将,降将们陈述了一个骇人的事实:刘松山被回族叛乱首领马化龙杀害后,金积堡内每到夜深人静,经常能听到兵器铁甲在激烈厮杀的声音,好象怒吼的大浪汹涌扑来(“时闻戈甲之声,如怒潮涌至”),回军怀疑是西征军夜里攻城,不敢脱衣服睡觉。 11月16日夜里,左宗棠亲耳听到,平凉城外发出巨大的呜呜声,守城的将士怀疑野狼在城下嚎叫,从城墙上放绳子下去察看,却什么也没看到,更加惊疑不定。左宗棠在营帐中也坐立不安,靠来回走动消除不安,他感觉军营气氛几分怪异,却茫然不知在发生什么。第二天就得到军马报告:昨天是叛军首领马化龙被俘的日子。左宗棠一下子明白了,刘松山的魂魄还活在自己身边,时时相助相告,这次是他在显灵,“乃知前史所载忠魂毅魄,灵爽昭彰,实不得谓为虚诬伪托也。”

  在血与火,生与死的战阵前指挥冲杀,左宗棠终于相信了灵魂。士气低沉的此刻,他祭出刘松山将军,就像在每一个西征军将士胸前贴上了一记饱满的精神图腾。

  刘锦棠带领西征大军出关,沿路所见,全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大漠,数万只乌鸦,盘旋在部队行经的上空,给枯燥的行军带来一阵凄凉的喧闹。

  刘锦棠骑在马上,剑锋一指,说:刘老将军的英灵在护卫我们,他派了这么多乌鸦来帮我们助阵来了。

  将士们正在想“乌鸦当头叫,灾祸马上到”,心中惶惑,经这么一说,似全都恍然大悟,精神马上振奋。事实上,乌鸦跟着军队,全因地广人荒,无处觅食,异常饥饿,跟着行军队伍,是为了在军队开灶吃饭后找吃一点残米剩饭,不至于饿死。

  乌鸦越聚越多,绕着士兵,飞前舞后。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与乌鸦嬉戏,成了士兵解除无聊长途行军的疲劳与困乏,消除寂寞与惶惑的唯一风景。乌鸦超前飞行,义务充当了大军的向导。

  经过10多天艰苦卓绝的行军,到1876年7月1日,西征军抵达新疆古牧地。

  等待这支超负荷行军部队的,不是休整,而是大战。

  古牧地是乌鲁木齐外围的主要据点。刘锦棠判断,攻下古牧地,白彦虎就守不住了,“必窜吐鲁番以寻去路”。他决定当即发动猛攻。

  为了麻痹敌人,刘锦棠派士兵白天列队训练,挖掘枯井,装作要走大路。

  待到深夜时分,刘锦棠下令,紧急集合,秘密行军,兵分五路,由小路直取黄田。

  这次突袭,依靠锐不可当的气势,将黄田守军冲得狼奔豕突。西征军乘胜紧追,直逼古牧城下。

  刘锦棠下令全城包围,就地建筑炮台,只用3天,就完成了合围。炮火密集轰炸,古牧城正东与东北两处城垛轰然坍塌。

  第二天,刘锦棠下令手下10余员大将,对古牧城发起总攻!

  快响炮、七响炮、劈山炮连发,子弹像倾盆大雨,向古牧城内倾泻。在西征军的迅猛攻势下,守敌6千多人全被歼灭。

  战争推进十分顺利,到1876年9月,西征军在连克乌鲁木齐满城、迪化州汉城、清真王所筑王城后,又顺利推进,收复了新疆北部全境。

  新疆北部迅速收复,朝廷大喜过望,不断下谕旨催促左宗棠快点收复新疆南部。左宗棠倒一点也不急了,他将上谕收起藏好,说:“任他千变万相,老僧只有不睹不闻一法待之。”他像老和尚入定了那样,只按自己的设想来推进,外界一切声音都干扰不到他。

  朝廷开始怀疑他“拥兵自重”、“养敌自重”。看来事情失败会带来悲观,胜利却也会带来猜忌。做大事无论是成是败,件件有利皆有弊,关键是怎么化弊为利。左宗棠的方法,就是只陈述想法、计划,并不辩驳,装聋作哑。

  事实胜于雄辩,没必要将一颗心提前掏出来,乱了方寸,按自己的计划,他能够做得更好。朝廷连催了几次,见没有用,也明白了,既然是全权授权左宗棠,当然得按他的想法来。况且,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么。

  一件收复新疆的大事,看上去摸不到边,推进也重重困难,经左宗棠运用智慧分解,将它化解成一件件具体的小事,集中主要精力各个解决,从易到难,在正确的战略与正确方法的指引下,新疆北部的问题,就这样顺利解决了。

  收复新疆是左宗棠一生事业的巅峰,精彩迭起,异彩纷呈。

  告别当代诸葛亮的左宗棠,怎么率领西征雄军,在国际战争中打出中国人的气魄,用他个性而独特的方法,顺利收复新疆全境?

  [1] 刘锦棠(1844—1894),字毅斋,湖南湘乡人,外号叫“飞将”,积勋至州同、巡守道,获得过朝廷授予“法福灵阿巴图鲁”的荣誉。 1880年底,左宗棠调离新疆赴京任职,刘锦棠接任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 1884年11月, 40岁的刘锦棠被授予甘肃新疆巡抚,仍接任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历时几代人追求的新疆建行省的愿望,终于在刘锦棠身上实现。 1894年,中日关系紧张,清廷电召他赴前线抗敌,因旧病复发去世,终年50岁。

  [2] 1887年任山东巡抚, 1892年6月,驻河畔,抢护史家坞、王阳家等处险工。 7月疽发于背病故,追赠太子太保,入祀贤良祠,并准于在立功省份,建立专祠。今济南大明湖游览区内张公祠仍存。

  [3] 刘松山,获赠太子少保,加骑都尉兼一云骑尉,入祀京师昭忠祠,立功地建专祠,谥“忠壮”。平定捻军与回民叛乱后,追论前功,加一等轻车都尉,并世职为二等子爵,官至山西按察使。

  [4] 甜米黄是甘肃的特产,用黄米(糜子)磨成粉,入曲发酵,等到略有酒香后,放在小碗里,按瓷成半圆形米面团,上笼蒸制而成。色淡黄,其味松软,微甜,有天然异香,有醪(láo)酒的清香味。

  [5] 左宗棠一直崇尚自力更生,借洋款为万不得已。西征5年,共花掉白银5850万两,向洋商借款仅占23%。

  [6] 左宗棠上奏朝廷指出:“俄、英倏婚媾,倏仇雠(chóu,义同“仇”),十余年前尚战争不已,彼此忌嫉,至今如故。其衅端则肇于争印度、争土耳其。”为了利用英、俄矛盾,集中力量消灭阿古柏政权,左宗棠主张暂不涉及伊犁问题,避免分散力量,两个拳头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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