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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降机遇

  天降机遇

  闻联识人

  1836年, 24岁的举人左宗棠应湖南巡抚吴荣光的邀请,来到今天的湖南醴陵,担任渌江书院山长。[1]

  不能做官,便去教书。

  现在,他一介书生,手无寸权,无法直接去改变国家,那么就先来改变学生。

  左宗棠经历后已经懂得,科考取官对芸芸学子大部分都很遥远,而湘水校经堂的经验又让他明白,传统的经史子集不是培养人才的唯一出路。当下中国的乡村社会,最缺的不是会背诵、善空谈的书生,而是能实干、懂科学的建设性人才。

  渌江书院有住读生60多个,算是英才荟萃,他们之前朗朗的背诵声,让左宗棠闻出了“寻章摘句”的酸腐味。左宗棠现在来做山长,首先对教学内容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大量删减四书五经中大而无当的说教,新增自己原创的舆地、兵法和农经等课程。为了避免所学与所用脱节,他还带领学生走出书斋,在田间山林亲身体验。

  他将自己22岁作出的“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写成对联,挂在书院内,作为校训。

  古陋的渌江学风,被左宗棠几下点化,学风为之一新,初露“经世致用”、“内圣外王”的锋芒。[2]

  学生们对生动可感的实践教学都很感兴趣,左宗棠自己也十分满意。夜深时分,他在学校写信给远在湘潭的妻子分享:近来学生个个在好好学习、努力向上,并不怨我管得太苛刻。古代读书人有句“制外所以养中,养中始能制外”,我就是用这句话来要求学生的,自己也“时时省察,不敢怠肆”,很有一番教学相长的乐趣。

  但左宗棠的梦想,不是当个好山长,而是做“今亮”。

  诸葛亮26岁前避战祸而隐,卧居南阳茅庐,自吟自唱:“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说得委婉含蓄、内里自信满满。

  左宗棠没有诸葛亮那样贵族气熏染出来的优裕与自如。

  主要是他没有诸葛亮那样过硬的社会关系。中国传统社会,培育出来的本质上是一种“关系文化”。一个人的社会关系,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一个人的命运。诸葛亮早年通过岳父黄承彦,在刘表的荆州士族圈里,构造了一个显赫的社会关系网。左宗棠的岳父周衡顶多是个有钱的地主,也就是土财主,无社会关系可仰仗。

  依然功名心切的左宗棠,草根一个,朝中无人,如何靠自己单打独斗,依靠真本事出人头地?在宗法的姻亲关系社会,在关系远远重要于本事的社会,实现梦想比在当时坐上飞机还难。尤其当他没有得到科举考试认证,却又痴迷于建功立业,比坐天宫一号梦想登月计划更难实现了。

  这段时期,左宗棠内心有着强烈的焦虑。一方面,他还在痴迷梦想一夜之间金榜题名,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接受屡考屡败的现实。

  但左宗棠一生巧就巧在,事情坏到头,好事也就快来了。

  机遇像启明星一样,开始来召唤他。

  1837年的秋天,左山长一边教书,一边准备明年第三次会试。

  这天,醴陵县令张世法突然登门来拜访他,说一个大官马上要到醴陵来了,令他作几副对联,表祝贺。

  左宗棠问:那你告诉我是谁。张世法说,两江总督陶澍(shù,及时雨)。

  左宗棠心气高,不会见人就贺,本想了解一下来者何人。他听说是陶澍,眼睛都发直了,开阔的脸膛瞬间激动得通红,满口答应下来!

  陶澍到底何方神圣,能让左宗棠如此紧张、兴奋?陶澍是湖南有史以来第一个通过科举考试做上总督的高官。他少年天才,文章名于世,权力盛于时。对当时的湖南人,尤其对了解他身世与文章的读书人来说,陶澍就是学习的榜样,是偶像级的带头大哥。

  一个管理着今天江西、江苏、安徽三省地盘的湖南籍封疆大吏[3],突然衣锦还乡,来到一个小举人的地盘,而这个小举人对这个封疆大吏仰慕已久,钦佩有加,那会带来怎样一种激动与心荡?

  仿佛在寻找一个隔年的知音,一个能与自己对话,给自己指点的神人,左宗棠马上面对,不免紧张。古代读书人做美梦,不就渴望能遇见高人么?

  张世法作为官僚,正按照官场逻辑,紧锣密鼓准备山珍野味:武昌鱼、君山龟、资江虾、安化笋、醴陵藕、衡州莲、九嶷菇,等等,四处搜来了。为了让陶澍吃到正宗的家乡菜,他特地派人从安化找来烟熏麂肉、云雾芽茶;为了让陶澍喝到正宗的家乡水,他派人专去安化,在陶澍出生地安化小淹石磅溪,打来了清冽的山泉水。

  古代森严的官场等级,溜须拍马的讨好伎俩,在此显露无遗。当然,这种接待与以往不同,除了按官僚套路办事,确实还带有乡情。张世法相当于干了今天“两江省驻湖南株洲接待办主任”的事。面子功夫做得越足,陶澍衣锦还乡感越强。

  左宗棠这边,激动过后,诗兴、灵感,也如涌泉。他挥笔而就,写下两副对联,交给了张世法。

  耐心等到陶澍到来,左宗棠才头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大官,什么叫权力。进县城门的路上,鸣锣的鸣锣,吆喝的吆喝,不是“肃静”,就是“回避”。下轿后去下榻处,县令张世法侧身陪同,负责介绍,陶澍一路走,一路谈,一路看。沿路对联像今天楼盘封顶挂的彩球,琳琅满目,热闹地俗气着,像“热烈祝贺”、“热烈欢迎”之类内容空洞、姿态媚俗的广告词。作为读书人,不管好不好,他都会细看,有时略微点了点头,又不经意间摇了摇头。

  但走进大厅后,右壁前,一副字体刚劲、雄健,气势豪迈、从容的对联,瞬间锁定了他的眼睛。他先看了一遍,再读,不禁念出声来: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

  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谁写的?陶澍有点疑惑,忍不住叫了一声:好!有点激动起来。他没有想到,在醴陵偏僻小地方,居然有这等人才,能写出这么绝妙的对联!侧头问张世法:作者是谁?答渌江书院山长左宗棠。陶澍眼前一亮,哦了一声,马上通知张世法:快请左先生来见面。

  故事到这里,有两个说法:一说左宗棠刚直、高傲,拒绝来见,是陶澍主动屈尊,去渌江书院见左宗棠;一说左宗棠当即前来。真实的情况是,左宗棠接到邀请,立即赶来了。左宗棠自己后来回忆,“乃蒙激赏,询访姓名,敦迫延见”。“敦迫”就是催逼、催促,“延见”有两个含义,一是召见,二是引见,合起来就是县令催促左宗棠快快跑过去拜见。陶澍其时文名动中国,左宗棠见他,至少像见文化名人。

  总之是见面了。两人一见面,陶澍一眼就认定,左宗棠是天下少有的奇才。《左宗棠年谱》的记载是,“目为奇才,纵论古今,至于达旦,竟订忘年之交。”陶澍还留左宗棠跟自己住谈了一晚。

  两人相见恨晚,陶澍回乡计划打乱了。他特地推迟一天回安化,第二天专门约左宗棠一起游醴陵。

  这是一段过于奇特的遭遇。 1779年出生的陶澍,这时已经58岁高龄;而左宗棠呢,不过25岁的毛头小伙子。两个人不但年纪相差33岁,社会地位上,也很悬殊:一个是大总督,一个是小举人。

  左宗棠确实激动得不行。他跟周诒端后来说起,称陶澍是中国第一大官,谦虚礼让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这事想起来就感到十分惭愧啊。(“督部勋望为近日疆臣第一,而虚心下士至于如此,尤有古大臣之风度,惟吾诚不知何以得此,殊自愧耳!”)

  我们难免会纳闷,陶澍这是怎么了?凭一副对联,靠一次见面,就对小青年左宗棠如此推崇、肯定?还打破世俗传统,结为朋友。背后难道有什么别的原委?

  说来就话长了。

  首先是对联背后的故事。左宗棠这副对联,虽是灵感之作,但实在是神来之笔。他将陶澍一生精华,概括得差不多了。

  1835年,陶澍做两江总督兼两淮盐政,开始了为官生涯中大刀阔斧的第一次改革,在两淮取消“纲盐法”,推行“票盐法”。用今天话说,就是打破国家对食盐的垄断,将价格推向市场,获得了空前的成功。陶澍改革大获成功,道光皇帝格外赏识,在养心殿西暖阁高调召见了他。

  道光皇帝这次可能过于高兴,就国家大事对话完毕,意外跟陶澍聊起家常。他问到陶澍老家安化有什么特色?陶澍说起一个奇观:在资江流经家乡石门潭的地方,水中凸起一块巨大的方正石头,因形状像一方官印,取名“印心石”,他小时候跟父亲在江边读书,建了一间书屋,就叫“印心石屋”。

  湖南人说话方言都很重,道光皇帝听不太懂,于是再次一字一字地问,陶澍一字一字地比画,道光皇帝终于听明白了:哦,印心石屋,这么写。他又继续饶有兴趣地听陶澍谈那些乡村趣事,沉浸其中,心荡神驰。

  让陶澍梦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军机大臣潘世恩等四人,捧着六寸长宽的专书“印心石屋”的匾额给他,后面写了“御书赐之”,有道光皇帝的签名,还有两方皇帝专用的印文。

  满朝臣子知道后,都羡慕得不行。这可是最高褒奖啊!

  好事还没完。

  过了一段时间,道光皇帝又召见他,专门问起:我给你写的“印心石屋”匾额收到了吗?陶澍赶紧叩谢,一高兴,又跟道光皇帝聊起天来,历数史上那些皇帝给大臣题匾的故事,后世全成了佳话。道光皇帝更加开心了,自己给陶澍题字,现在还只是新闻,将来也要成为历史佳话。他开心了,再问:我题的字,你准备挂到哪里?

  陶澍说,准备刻在石上。再问:石门何人所建?答:天生的,非人力可为,有七八丈高。

  道光皇帝一听,说:我上次写的太小了,那么大的石壁,要配大字,我另外再给你写幅大字,我大字比小字写得好。

  陶澍一听,激动得不行。哪里有皇帝两次给臣子题字,而且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第二天,陶澍就收到了新题字。幅长九尺多,每个字高宽各在一尺六寸左右。他赶紧收好,不久就刻在家乡的印心石上。随后岳麓山、庐山、金陵等10多处地方,都刊刻上了。

  自己两年前人生最得意的大事,居然传到家乡省偏远的醴陵县来了,自然高兴得来不及。陶澍同时想到了,能知道这件事的作者,对自己又如此了解,对时事又如此熟悉,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关键还是,对联概括得那么好,立意高远,文字大气,气势浩荡,抬人,又不着痕迹。

  我们回到对联,就能看出玄机:

  “春殿语从容”,有如临其境感,仿佛是现场描画出来的。左宗棠又没看到,却可以凭借想象,活灵活现地赞叹陶澍在道光皇帝面前从容作答,满面春光,如沐春风,这既显得君臣关系亲近,又显得陶澍不亢不卑,春风得意蕴含其中。

  “廿载家山印心石在”,陶澍1802年中进士,十年散官,授职编修,后迁御史、给事中。 1821年调福建按察使、安徽布政使, 1823年授安徽巡抚。离开湖南做官, 20多年了,谁帮他记得这么清楚?

  印心石本是他个人的自豪,经左宗棠这么一写,成了“家山”的自豪,也就成了所有湖南家乡人的自豪。既像在说事实,也在借事实夸人。

  “大江流日夜”,说到了湘江与长江,即湖南与中国。湘江日夜不停地奔流,在出洞庭湖处汇入长江,指陶澍第一个将湖南人带进了全国,也暗指陶澍一生伟业千秋永在,取杜甫名诗“不废江河万古流”之意。

  “八州子弟翘首公归”,既是明说现在醴陵代表整个湖南,热切期盼热情欢迎陶澍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也暗借晋代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曾“督八州军事”的典故[4],赞美陶姓远祖光荣的历史。这样将陶澍与陶家的祖先一并都表扬到了,历史纵深感很强,却又不显得突兀。

  这么杂的事,这么多用意,简单两句话,要全部融合,高难度。

  这副对联妙在,说是夸奖、吹牛拍马吧,又全是事实,看不出奉承痕迹。说是全在道事实、谈历史吧,寄托的情感,却在浩荡奔流,轰隆隐鸣,不可遏止,不像在客观述事。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是评价大活人。对事外人而言,反正两方都完全不知情,全是陌生信息,怎么写都差不多;对被写的人,就完全两样了:你自己怎么样,想要表达成什么样?没有谁比你清楚。自己有时不一定能准确概括出来。别人评价,能说中一半,已经需要超凡功力,算“知人”的高人。能够说得让自己震撼,已近似“天人”。

  对高官陶澍来说,左宗棠这副对联,巧就巧在,它像一次最逼真的进士考试,而且是开卷考试,陶澍既出考题,又现场阅卷。这样的考试最靠谱,这种对联,即使想要抄,找不到地方抄,因为现场命题作文,蒙是蒙不过去。考官的水平摆在那里,进门沿路,陶澍看过的劣质对联,还算少吗?

  对智慧高超、阅人无数、经事累累的陶澍,不需要更多了,只要凭借这短短26个字,就能够准确地判断,信手写出这样一流对联的人,是个天才。

  他再亲眼一见左宗棠这个壮实如牛、满身是劲的青年人,基本就可以判定:这样的人才,只要走对了路,一生会有怎样一个不可限量的前程。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在内心里掂量比较了一下,以自己的同龄之事做了比较,感到左宗棠论人比才,在自己之上。爱才是有才能的人的通病,陶澍内心里认定了,高兴是肯定的,只是他不会表现出来。一个经验如此丰富老到的大人物,不会在毛头小伙子前喜怒形于色。

  这些,左宗棠自己就不一定知道了。一个25岁的小青年,聪明、有才能是一回事,但人生阅历、生活经验,几乎没有。天分再高,永远不可能代替阅历与经验。他也许只是觉得,遇到大人物了,本能想接近,通过他,带给自己帮助。但他的倔强与叛逆,个性与自尊,让内心里生出一种抵触的情绪,男人得靠本事拼出来,他不想通过任何人扶着自己成功,他只期望有个引路的人。

  陶澍看似淡定,其实比他要急。不单因为他预感到身体快撑不住,在世时间不多了,作为湖南在官场上第一个考出去升上官的大人物,他得考虑为湖南留下自己百年后的东西。

  从年轻时目睹复杂的官场关系,几十年来逐步经历满清官场争斗,对显规则与潜规则,明权力与隐权力都了然于心的高官大员,他这时有一个梦想,要将湖南一批有才能、有想法、有勇气的青年才俊,带出来,通过让他们抱团的方式,来改变湖南官场两千年来人才全面死寂的萧条状况。

  左宗棠无疑是这样的青年才俊。因此,陶澍偶然发现了他,一方面要继续不动声色地考察他;同时,要通过自己的关系网络,一有机会就要适时地提携他,让他尽快地找到用武之地。

  这真是一次旷世奇遇,我们或许还有疑惑:陶澍真的就凭一副对联,敢如此全面肯定左宗棠?

  事实上,在看到对联之前,陶澍对左宗棠的名字、事迹,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一说就有点神了,难道陶澍有专门的情报人员,一直在暗地网罗湖南的年轻士子?

  当然不是。

  这一切,全因左宗棠一个同龄朋友的推荐。

  朋友名叫胡林翼。

  识左托孤

  清朝官场,流行推荐。同乡、“同年”、同学、亲戚、朋友相互推荐,成为时尚。

  明明有科举制度,全国人才全都被考试筛了又筛,朋友再推荐,岂不是画蛇添足?

  原因在于科举考八股,选拔上的考生,不一定有办事能力。会背书、善空谈的官员,有几个无所谓,多了国家就头痛。管理国家,事情大,责任重,毕竟需要大批真正有才能、懂实干的人。那些被考试误筛掉的人才,要再被选上来,最好的途径,就是推荐。

  推荐最有说服力的是“同年”或同乡。“同年”是指那些考取秀才、举人、进士时名字跟自己写在同一张榜上的人。用今天话说,就是跟自己在同一年同一科“高中”的哥们。官场上最铁的关系是“同年”,科甲出身的官员,一般都有几百个“同年”。

  左宗棠与胡林翼,是同乡、校友、朋友。同一年参加进士考试,但左宗棠没中,算不上“同年”。胡林翼推荐,多因他个人特别讲“哥们义气”。

  左宗棠的好朋友不多,但铁哥们有。他独立不依,个性鲜明,不仅在清朝官场中十分另类,格外打眼,就是在封建官场两千年中比较,也是特立独行,反感他的人都敬而远之,喜欢他的人才会死心塌地。

  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此孑然立世的人物,离不开朋友支撑。

  胡林翼支撑他最铁心、最死心塌地。

  胡林翼与左宗棠相同的一点,天分极高。当时湖南人才,论天赋他俩前两名。但就性格而言,他们是两种人。这与他们的家庭出身有关,与他们的成长环境有关。

  一个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在什么样的环境,基本就定下了他的性格、习惯、偏好,看事情的眼光,做事情的风格。

  左宗棠出身贫寒,从祖父起,每代人以耕读为生,都没有什么大成就。曾祖逢圣公只做到了县学生员。[5]祖父左人锦一生也只得了个国子监生头衔,也等于是个秀才,有资格去见县官,但没什么实权。父亲左观澜一生努力,才得了个县学廪(lǐn)生,也就是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左观澜起早摸黑,勉强维持一家温饱。

  穷人的孩子能吃苦,早当家。毛泽东的家境跟左宗棠差不多,他说“嚼得菜根,百事可做”,感受接近。左宗棠自己形容小时侯的生活,“乾坤忧痛何时毕,忍嘱儿孙咬菜根”。

  与“咬菜根”的左宗棠相比,胡林翼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他家境富饶,有良田数百亩,雇工经常上百人,是真正的大地主家庭。胡林翼祖父以上,都有诗文著作传世,父亲兄弟四人,都是通过科举进入官场,又是书香门第。

  21岁那年,胡林翼与左宗棠相会在北京。两人年龄同,事情同,但压力不同,气质不同。胡林翼书香世家,以读书为职业,反正是要考的,哪怕考到80岁,只要没中,职业还是考试。所以他一点不急,带足钱在京城花天酒地。

  左宗棠就不同了,考试需要本钱,他已结婚,要先养家,积足了本钱才能考试。所以1833年,两人同时落榜,一半像书生一半像农民的左宗棠极度失落,花花公子一样的胡林翼根本没当回事:早得很,急什么。他不急左宗棠会急,咬着菜根被含着金钥匙的人邀去一起玩,玩多了胃疼。

  客观地说,胡林翼是个天才。这样生于富家,既有才气又有浪荡公子哥儿气质的男人,处理社会关系的能力,在各种复杂关系中穿梭自如的灵活性,左宗棠再怎么努力,也学不来了。人天性会追求自己所缺的东西,这样两个人,会本能地相互吸引。两人果然一见如故,一拍即合,一面而定终生之交。

  但世事往往就这么奇怪,你越不把它当回事,反倒越有那么回事。 1836年, 24岁的胡林翼,再次上北京参加会试,一笔写下去,中了进士。

  胡林翼是命运的宠儿,他不但科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嘉庆年间,陶澍以“给事中”(给读jǐ,给事中相当于今天的处级干部)的身份考察川东,经过益阳,偶然发现了7岁的小朋友胡林翼。陶澍看胡林翼小朋友很可爱,手忍不住去摸他脑袋,夸奖几句。没想到小小的林翼非常生气,抗议说:你知不知道,男子的头随便摸不得?!陶澍大为惊讶,觉得小朋友相当有个性,当即相中,收为女婿。[6]18岁那年,胡林翼在桃花江陶氏别墅与陶澍的女儿陶静娟结婚,正式做了陶澍的乘龙快婿。陶澍从娃娃抓起, 20年来对他进行系统的教育培养,为他成为名臣打下坚实的基础。

  胡林翼身上有湖南人鲜明的共性:讲义气,够朋友。跟左宗棠结识后,见识了他的文才,十分佩服。恰好1833年左宗棠在京,一口气写了10多首忧国忧民忧天下的诗,胡林翼都读过。

  进士虽然没考上,但左宗棠这些诗却在江湖上传开了,圈内人都知道他人牛气,大口气,有才气。 1835年,胡林翼带着这些广为流传的江湖诗,第一次向已做两江总督的岳父陶澍推荐左宗棠,“称为奇才”。

  有了胡林翼这些铺垫,两年后陶澍意外遇见,又亲眼见识了左宗棠的作品,看到了他本人,心目中的判断得到印证。

  陶澍认可,对左宗棠意义非同小可:从此他被纳入湖南官场人才梯队。

  陶澍培养接班人的方式很特别,依然是前面的“胡林翼模式”——联姻。

  但25岁的青年,已不是7岁小孩,陶澍找个什么样的恰当方式,来跟他提?

  1838年, 26岁的左宗棠在京会试完毕,根据上次见面的约定,绕道去南京两江总督府看望陶澍。

  一年不见,再见面陶澍很客气,安排专人招待左宗棠,让他的生活过得安逸又舒服。

  但不知是陶澍事情多忘记了,还是他嫌左宗棠年龄太小,反正见面热过后,像再没当回事。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像石上水滴一样漫不经心。左宗棠一直被凉在馆舍里,不被闻,不被问,当空气对待。

  左宗棠一天到晚都等着被召见,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时间像千年溶洞里的水滴,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会掉下来。那样的干等,多无聊啊。左宗棠心气实在乱了,就偶尔出门透口气。这样,他就结识了陶澍幕府里的一些朋友,其中有个叫陈公銮(luán,铃铛,代指帝王车驾)。

  人无聊容易生事,人与人打交道,会发生故事。文人与文人打交道,总会扯上女人的事。野史说,陈公銮约他去玩,常一起游曲院。有天,陈公銮跟一个歌女开玩笑,问如果从良,愿意嫁给谁。歌女看着他们俩,不假思索地说,我愿意嫁给左宗棠。陈公銮大吃一惊,也感到很没面子。他认为自己风度翩翩,而左宗棠怎么看都像个乡巴佬,怎么可以比自己更有女人缘?

  但歌女有意,宗棠无情。左宗棠这时正大生陶澍闷气,当然不会有闲心去关心这些。

  独自呆等,闲得发狂时,左宗棠忍不住揣测琢磨起来。陶澍为什么不来召见自己?忘记了?应该不是。看不起?有可能。不当回事?不会吧。怎么想都像,又怎么都不像。但肚子里的气,开始鼓胀起来。伤自尊心啊。他内心翻滚着冲动的情绪,情绪慢慢在转化成一股心力,心力又在迅速转化成腿脚上的气力。

  管他呢,将行李一打包,负气要回家!

  仆人见他无故打包,问:为什么?左宗棠说:你要我赖在陶家混饭吃啊?仆人一惊,明白过来,追问:陶大人知道了吗?左宗棠耸了耸鼻子:等我走了,你再跑回去禀报,他不就知道了吗!

  左宗棠懒得跟仆人再啰唆,包一扛,气鼓鼓地冲出门,不辞而别。仆人吓了一跳,马上飞跑着去报告。陶澍正在洗脚呢,一听,来不及穿鞋,一只脚穿了袜子,一只脚光着,一路小跑着,追到辕门。因为年事已高,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赶上雄赳赳、气昂昂、一脸怒气冲胸膛的左宗棠。

  陶澍喊声:哎呀!赶紧追上,夺过他的包袱,挽住他的手,说:左贤弟怎么走得这么急啊,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最近实在杂事太多,没来得及陪你,还请多多见谅了。

  左宗棠心中陡然一热。自己本来全是猜测,发的都是无名邪火,道歉来得这么快,他没反应过来。所有的气愤、恼怒、委屈,被陶澍一句话就消掉了。自己的猜疑都错了,还能怎么着?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回去。

  故事到这里,我们听出一点曹操味。光脚追人,丢下饭碗追人,是曹操常干的事。识人有智,容人有量,用人有术,曹操在三国排第一,而这三点都是成大事的人缺一不可的素质。

  陶澍果真是忙吗?不是。看不起人吗?更不是。谁能想到,这是他在不动声色地考察左宗棠:去年在湖南见面,你作一副对联,我是见识了你的文品;这次来南京,我得考考你的人品。

  7岁的胡林翼靠摸一次脑袋就能被发现;26岁的左宗棠,考察起来得费些功夫。

  陶澍故意冷落,看他的反应。左宗棠以他愤然决绝的态度,让陶澍看出来了,这是一个真人,一个刚直的人,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男子汉。

  男儿膝下有黄金,陶澍的判断没错。真正自尊而倔强的青年人,是有大出息与大前途的苗子。熟读史书,他知道韩信。韩信布衣时贫而无行,跟着讨饭还被人嫌厌。淮安漂母免费供他吃了10多天。韩信说:我将来一定会重重地报答您。没想到漂母怒骂:“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这声痛骂激发了他的自尊,韩信告别要饭,走上将军之路。

  汜上老人当年考察张良,用的也是这种激将法。张良是个文人,所以耐住了委屈,帮老人去拣鞋子,天蒙蒙亮来等。陶澍当然明白,左宗棠属于军事统帅性格,怎么受得了这种严重伤害自尊心的事?他会以最果断的方式,表示拒绝、反抗、离开。

  现在好了,误会烟消云散。陶澍将他追回,又是陪他吃饭,又是陪他说话,热情得不得了,客气得不得了。左宗棠心里反倒过意不去了,他很不好意思,但都放在心里。

  饭后,陶澍拉着左宗棠的手,一起走进厅堂。当着手下及众多幕僚的面,他将左宗棠扶上自己的位置,一脸严肃地说:我老了,就到头了,将来左贤弟你当坐这个位置,名位比我还要高。又转身对幕僚们说:这个位置是左先生的,你们只能列两边。

  左宗棠从冷遇陡然遭遇如此礼遇,内心里如冰在燃,翻江倒海,卷起巨澜,他感动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陶澍又屏退下人,与左宗棠单独来谈心。这时,他和盘托出,将自己6岁的独子陶桄(guàng,一种常绿乔木,叶柄纤维柔韧,可制绳)托孤给左宗棠。

  如此被自己仰慕的人看重,左宗棠当然愿意。但他还是怕耽误人家,嘴上谦虚一句,怕带不好。陶澍说:我看这样最好,你上次不是说有个女儿叫孝瑜吗?小我桄儿一岁,我们就此结为亲家,他们将来结婚的事,就由你来操办,好不好?老夫我就拜托了。说完,陶澍站起身来,对着左宗棠,深深鞠了一躬。

  左宗棠惊呆了。之前,陶澍将他当空气,忘了两个月,弄得自己一肚子脾气,今天却越讲越客气,左宗棠越想越不对劲。你大我33岁,是亲家;你是总督,我是举人,哪里跟哪里。怎么想怎么对不上头、接不起轨。

  我这不是高攀吗?搞不得,伤自尊心啊。

  但叫左宗棠纠结的是,陶澍如此热情,又如此真诚,甚至有点求他的意思,他怎么拒绝也感到不对。

  左宗棠进退两难时,陶澍进一步推心置腹,打消了他的全部疑虑:我已重病在身,只怕来日不多。万一我们两个无缘再见面,桄儿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如果把他培育成才,那也就不辱没我们陶家家风。另外,我老家的藏书很多,对你的将来会有帮助,这些全都托付给你了。说完,眼眶边几滴晶莹的老泪,扑啦一下,掉到左宗棠手上,上面有着来自陶澍心脏的温度。

  这一滴眼泪,就将左宗棠内心钢铁般的防线一瞬间彻底冲垮了。左宗棠这么倔强、刚直、固执的人,你一味帮他,让他感到自己寄人篱下,他肯定受不了,哪怕天大的好处,他看都不看。但现在陶澍反过来信任他,有求于他,将他心中那些怎么也迈不过的大坎,跨不过的鸿沟,一下全填平了。这是对等的朋友关系啊。

  故事到此,陶澍与左宗棠一生真挚绝妙的交情,在这一刻定格。

  中国传统文化的美德,在陶左关系上真正体现出来了。曾子说过,“可以托七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这句话在左宗棠身上得到了应验。

  为什么他们的故事如此动情,又如此感人?因为他俩是知行合一的书生。

  知行合一,源于经世致用。这种读书人看重的是“用书”。他们有行动能力,有文化素养,他们的行动能力可以跟上文化素养,有能力担当。这就是孔子说的“以人载道”。文化与真理,通过嘴巴只能表达出来,只有通过人的行动,才能实现出来。

  陶澍的眼光,不会错,也没有错。

  这段情感激荡、真情流淌的故事,在历史上曾打动过无数大人物。康有为感奋之下,曾专门写下《敬题陶文毅公遗像》(“文毅”是陶澍去世后的谥号)一诗,还做了跋。跋中说的就是上述情节的描述。诗则这样赞道:植鳍作而性公忠,手整盐漕有惠风;

  最异辕督只袜走,孝廉船上识英雄。

  经过这次以心换心的对碰,左宗棠以他鹤立鸡群的文品、卓然独立的人品,入了陶澍设计的湖南官场青年人物培养谱系。

  对左宗棠来说,他眼下关注的是个人发展。但对政治家陶澍来说,他在乎的不是一两个有才能的青年,他努力在谋划的、筹建的,是一个更大的湖南籍官员联盟——湘官集团。

  左宗棠当时还没有想到,自己在湘水校经堂学的是经世致用,而开启晚清中兴经世致用学风的引领者,正是陶澍。

  两人见面,对左宗棠来说,是学问的寻根溯源。

  作为嘉庆至道光年间中国“湘系经世派”的领袖,陶澍以他开山祖师的威望、影响力,为在经世致用小路上蜿蜒行走的左宗棠,开出了一条经世致用的大道。

  湘官集团

  左宗棠因为机缘结识了陶澍,迈出了平生大业的第一步。陶澍的关键步骤,是将“一个人在奋斗”的左宗棠,带进庞大的经世致用人才群。

  陶澍组建湖南籍官员联盟——湘官集团,靠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姻亲关系。被他看中的人才,以儿女结为亲家的方式,将集团成员家族化,各种利益一体化,抱团来夺对国家权力的主导权。

  胡林翼因为最早被陶澍看中,做了女婿;而左宗棠最后被陶澍看中,结成了儿女亲家。这就有点小麻烦了:虽然同岁,论年龄胡林翼比左宗棠还大四个月,但左宗棠却成了胡林翼事实上的长辈。胡林翼对左宗棠不得不改口,叫成“季丈”,也就是“季高丈人”,翻译成白话是“老三丈人”。大约胡林翼叫时有点不好意思,就以这个有点调侃而不失真的叫法,来破解两人年龄上的尴尬。

  湘系经世派中心人物是曾国藩,因为曾国藩最会搞关系。如何利用清朝的集权体制弊端,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这首先得有个人在前面开路搞关系。陶澍与曾国藩、左宗棠三人之间,也有比较绕的姻亲关系。

  陶澍带了这个头,后来,左宗棠与曾国藩,左宗棠与郭嵩焘,曾国藩与郭嵩焘,全都发展成了姻亲关系,相互见面亲家来亲家去。而左宗棠在官场里办事最得力的三个人:陶澍、胡林翼、郭嵩焘,都通过这个团体,以这样的方式,固定下来。

  这些为左宗棠后来几步登天,埋下了最有力的伏笔。

  左宗棠当时并不知道,在他们认识之前,陶澍花了20多年时间,自觉大规模地招集幕僚、使用大吏,大力发现、培养、扶植、举荐大批湖南人才。[7]

  陶澍为什么要靠这个落后的封建宗法与地域关系,来发展和培育湘官集团?这不是搞地方政治和帮派团体,将国家政权私人化吗?问题远没有这么简单。

  历史作家宗承灏分析,正是因为湘系势力个体之间结成的以同乡、师生、亲友为纽带的庞而杂的人际关系网,在晚清官场上才得以表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战斗力和影响力。

  盘根错节的网络关系就等于把权力结构进行一系列的重组和再分配。湘官集团势大力沉,对满官集团无疑造成一个潜在的巨大冲击。

  清朝在建立之初,被汉人称为“满清异族”,政权也被认为“非法”。王船山当年反清复明,就是排满。但满人的势力集团,或者说满官集团,始终控制了中国的权力核心。

  满人意识到,权力有风险,用官得小心。清廷从建国初期就一直在规避权力风险。他们的方法,是通过部分地分享权力,来拉拢汉人。太平天国运动突然爆发,不可预料地调整了“满、汉”力量对比。也就是说,从那时起,地方势力逐步在清朝官僚体系中得到了重用,地方大员也在形势逼人的历史时刻一跃而上。

  以曾国藩为首的湘官集团,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政治联盟,更不同于一般官场中人在社会权力结构中抱团取暖。而是各自通过独当一面的能力,争取汉人在受到排挤的权力结构中有发展空间。

  在湘官集团的影响下,以曾国藩的学生李鸿章为代表,随后崛起淮系集团。这个集团由将领、官僚和幕僚组成,在淮军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壮大。而且后来居上:1870年,随着李鸿章担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淮系集团迅速向中国最富庶的东南沿海渗透,成长为晚清史上最有势力和最具影响力的政治集团。他们与湘官集团既团结,又斗争,左宗棠成了斗争的主将,而李鸿章成为他的直接政治对手,相互之间斗得风云变色。这些在后面将述及。

  眼下,湘官集团和淮系集团,与满官集团开始竞争。一开始屈服其下,后来正面交锋,最后裂权而二,对峙并立。两虎相争,龙争虎斗,这当然会有一个风起云涌、惊涛拍岸、惊心动魄的过程。

  再巧不过的是,左宗棠出山,刚好就碰到了这个正面交锋的节骨眼上。他无可避免地要被推到两大集团短兵相接的刀刃上。

  都赶上了。

  历史以来,凡打破固有规则者,自身都会大起大落。这预示着,左宗棠“窝龙出湖”,将要经历一次生死起落。

  目前谁也无法预测,左宗棠的生死起落,具体什么时候到来。是和平交接,青云直上,还是剑拔弩张,擦枪走火?

  [1] 渌江书院始建于1175年。山长,又称院长、山主、洞主、主洞、掌教等。是对中国古代书院的负责人的称呼,主持教学与行政,类似今天大学校长,或文学院院长。山长之名始于五代,五代时蒋维束隐居街岳,号山长。书院历任山长大多是德高望重,王守仁、王闿运都当过山长,因山长名称过于山野气息,1765年,乾隆下令改称院长。但一般仍习惯称山长,以体现别于官方的独立民间文化立场。

  [2] 《左宗棠全集》中记载有他具体的教学改革方法:“宗棠初来,凡诸生进谒,各给引己一本,令其工课,随时注载。日入头门下锁,即查阅功课,如旷废不事,事及虚词掩,着两次将本课膏火除去,加与潜心苦功之人。……因于《小学》撮取八则,订为学规,以诏学者……”

  [3] 整个清朝设有八大总督:直隶总督,管辖直隶省,治保定,地位最高。两江总督,管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治南京,地位次之。湖广总督,管辖湖南、湖北,治武昌。两广总督,管辖广东、广西,治广州。闽浙总督,管辖福建、浙江,治福州。四川总督,管辖四川省,治成都。陕甘总督,管辖陕西、甘肃,治西安。云贵总督,管辖云南、贵州,治昆明。清末增设东三省总督,管辖黑龙江、吉林、奉天,治盛京。

  [4] 陶侃是江西鄱阳人,晋朝名将。出身寒门的陶侃,自讨平张昌叛乱开始一直以其战功升迁,最终当上太尉之位,并掌握重兵,都督八州军事(交、广、宁、荆、益、雍、梁、江)并任荆江两州刺史;这在世族垄断高位的东晋开创了一个例外。陶侃因功而升为侍中、太尉,封长沙郡公。陶澍与陶侃同出身微寒,靠个人奋斗而位高人显。

  [5] 生员是经本少各级考试入府、州、县学者,习惯的叫法是秀才,也叫诸生。生员常受本地教官(即教授、学正、教谕、训导等)及学政(明为学道)监督考核。

  [6] 梅英杰《湘军人物年谱·胡林翼年谱》中如下记载:“陶澍取道益阳,馆歧市,往谒乡贤胡律臣。偶然见到胡林翼,惊为伟器,曰:吾已得一快婿!遂以女儿陶静娟妻之,行问名礼,胡林翼方八岁,陶静娟五岁,拜于堂上,彬彬有礼。”这里说的年龄都是虚岁。胡林翼实际年龄是七岁,陶静娟实际年龄四岁。

  [7] 陶澍爱才,也善于发现人才,更善于结交和团结人才。他和贺长龄为至交好友,两人在中国首次提倡搞海运,取得了震惊朝野的成功。魏源当年屡败屡考,失落无比,在陶澍手下做幕僚,一做就是14年。李星源曾经做过陶澍幕僚。后来他做上了总督,对陶澍照样当作老师来对待。黄冕被罢官后,陶澍马上对他进行帮助,让他参与海运、盐务、赈灾,最后也成就了一番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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