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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世象的临摹--绘画篇(6)

  画中人物那样的宽衣大袖,想来无论是瘦削或圆润的美人肩,都会撑挂不住的,一不留神就要滑下肩来,于是用手去"捉"。可这是张爱玲的想象。丑时正要如厕的这位女子的衣襟虽然不算平整,却也没有将要滑落的迹象。《青楼十二时》里,12幅图中,并没有防止衣裳滑下肩头的画面,倒是有两幅露肩像,一张是"辰时",一张是"巳时"。前者画的是女子正在起床,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侧起身子时,半边衣襟敞开,不仅露出肩头,酥胸也半露了。后者画的是晚起的女子正由丫头侍候着洗漱,右手忙着用手巾擦脸,不意左肩的衣衫滑下。

  《青楼十二时》里,除了"巳时"的这一幅外,还有"子时"、"未时"、"酉时"、"戌时"、"亥时"等,都是"有丫头蹲在一边伺候着"的,而且画家显然为了使人物主次分明、身份分明,丫头一般都画得小一些、矮一些,要么或蹲或跪屈着身体。

  综合衣裳溜肩与丫头侍候的画面,看来还是"巳时"最接近张爱玲与"丑时"弄混的画。

  由《青楼十二时》,张爱玲觉得日本画家是把"妓女来理想化了",其原因,她认为"是日本人对于训练的重视,而艺妓,因为训练得格外彻底,所以格外接近女性的美善的标准"。否则很难理解日本小说家谷崎润一郎在《神与人之间》里为什么以艺妓来代表圣洁的圣母。

  张爱玲的诠释却没有得到日本学者的认同。张爱玲觉得费解的,日本学者却认为道理很简单,池上贞子说:那位艺妓之所以被作为圣母,是因为她"虽然原来出身艺妓,却恪守妇德十分圣洁"的缘故。张爱玲在此纯粹是想得过深,这才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她若用自己在那半年前写的《洋人看京戏及其他》一文中对京剧《玉堂春》中妓女的理解,来理解《神与人之间》中的艺妓,就没有问题了,她写道:

  "《玉堂春》代表中国流行着的无数的关于有德性的妓女的故事。良善的妓女是多数人的理想夫人。既然她仗着她的容貌来谋生,可见她一定是美的,美之外又加上了道德。"

  《玉堂春》在京剧史上地位不同寻常,它不仅是京剧旦角的开蒙戏,也是中国戏曲中流传最广的剧目之一。故事见于冯梦龙编订的《警世通言》卷24《玉堂春落难逢夫》,《情史》卷2中亦有此事。剧情为:

  明朝名妓苏三(艺名玉堂春)与前吏部尚书之子王金龙春风一度,动了真情。王金龙将钱财挥用尽后,被老鸨赶出妓院。老鸨把苏三骗卖给山西富商沈燕林作妾。沈妻皮氏好妒,用姘夫赵昂买的毒药下在挂面里,想要毒死苏三,不料却毒死了沈燕林,即与赵昂合谋嫁祸苏三。苏三被押官府,屈打成招,被解到省府太原再审,在大堂上巧遇时已做了八府巡按的王金龙。于是案情大白,皮氏与赵昂被斩,苏三冤曲得伸,有情人终结连理。

  苏三的"良善"或者说"道德",表现在当王公子最初在妓院挥霍无度时,她就曾劝他银子不要"混花";当王公子千金散尽时,苏三也并未脸色随之而变,而与他仍旧恩爱不改,后更以私房钱赠予落魄潦倒的王公子,鼓励他发奋读书,这才救了对方也救了自己。

  张爱玲在《忘不了的画》里又谈到另一幅根据民间故事创作的日本画《山姥与金太郎》:

  ……我也比较喜欢日本画里的《山姥与金太郎》,大约是民间传说,不清楚两人是否母子关系,金太郎也许是个英雄,被山灵抚养大的。山姥披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丰肥的长脸,眼睛是妖淫的,又带着点潇潇的笑,像是想得很远很远;她把头低着,头发横飞出去,就像有狂风把漫山遍野的树木吹得往一边倒。也许因为倾侧的姿势,她的乳在颈项底下就开始了,长长地下垂,是所谓"口袋奶",蟹壳脸的小孩金太郎偎在她胸脯上,圆睁怪眼,有时候也顽皮地用手去捻她的乳头,而她只是不介意地潇潇笑着,一手执着描了花的博浪鼓逗着他,眼色里说不出是诱惑,是卑贱,是涵容笼罩,而胸前的黄黑的小孩子强凶霸道之外,又有大智慧在生长中。这里有母子,也有男女的基本关系。因为只有一男一女,没人在旁看戏,所以是正大的,觉得一种开天辟地之初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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