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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代表大会的骗局与洪宪皇帝

  恢复帝制的丑剧,完全是在袁世凯及其爪牙的导演下进行的。10月25日,在全国开始选举国民代表。三天后,各省陆续举行国体投票,投票地点规定在将军或巡按使公署内,将军和巡按使是法定的投票监督人。其票面只印“君主立宪”四字,令投票人写上“赞成”或“反对”字样。至11月20日,北京及各省投票一律告竣,并推定参政院为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

  12月11日上午9时,参政院开会,以总代表的名义汇查票数。各省国民代表共一千九百九十三人,赞成君主立宪票正好一千九百九十三张,没有一票反对,也没有一张废票。各省的推戴书上一致写着:“恭戴今大总统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并以国家最上完全主权奉之于皇帝,承天建极,传之万世。”参政杨度和孙毓筠立刻提议说:“本院前由各省委托为总代表,尤应以总代表名义恭上推戴书。”秘书长林长民立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推戴书当众朗读,全体起立,一致通过。11点半,在一片欢呼声中散会。当天中午,袁世凯接到推戴书,立即发回,并申令尊重民意说:“查约法内载民国之主权,本于国民之全体,既经国民代表大会全体表决,改用君主立宪,本大总统自无讨论之余地。”他明明是“同意”推翻民国了。但接着他又谦辞道:“惟推戴一举,无任惶骇。天生民而立之君,大命不易,惟有丰功盛德者始足以居之。本大总统从政垂三十年,迭经事变……辛亥之冬曾居要政,上无裨于国计,下无济于生民,追怀故君已多疚,今若骤跻大位,于心何安?此于道德不能无惭者也。制治保邦,首重大信。民国初建,本大总统曾向参议院宣誓,愿竭力发扬共和,今若帝制自为,则是背弃誓词,此于信义无可自解者也……望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等熟筹审虑,另行推戴,以固国基。”①

  袁世凯的推托是假,要党徒为他背信弃义进行洗刷是真。按照预谋,同一天下午5点,参政院再次开会,通过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次推戴书,当晚进呈袁。在这个推戴书里,称颂袁有经武(练新军)、匡国(屠杀义和团)、开化(办新政)、靖难(绞杀辛亥革命)、定乱(镇压“二次革命”)、交邻(承认日本“二十一条”要求)等六大“功烈”。不仅“功烈”“迈越百王”,而且“德行”也“夐绝古初”,其理由是:“清室鉴于大势,推其政权于民国,今则国民出于公意,戴我神圣之新君,时代两更,星霜四易”,“兴废各有其运,绝续并不相蒙”。“至于前此之宣誓,有发扬共和之愿言,此特民国元首循例之词,仅属当时就职仪文之一”。“今日者……国体已变,民国元首之地位不复保存,民国元首之誓词当然消灭,凡此皆国民之所自为,固于皇帝渺不相涉者也”。②

  袁世凯自以为有了这一纸无耻的诡辩,便可掩尽天下人耳目,把自己背叛民国的罪恶一笔勾销。因此,第二天(12日)一早,就发下一道冠冕堂皇的告示,引述了推戴书全文后,大言不惭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予以爱国,讵在人后?”“国民责备愈严,期望愈切,竟使予无以自解,并无可诿避!”为了“救国救民”,只好当皇帝了。③

  袁世凯在耍尽花招以后才肯称帝,无非是要说明他当皇帝既是天命所归,又是人心所向。可是,没过多久,他导演这出丑剧的密电就被披露出来,彻底暴露出所谓天命人心,不过是他一人的心愿罢了。这类密电共有五十余件,有用政事堂名义发出的,有用“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名义发出的,有由朱启钤、周自齐、梁士诒、张镇芳、阮忠枢、唐在礼、袁乃宽、张士钰、雷震春、吴炳湘等联合署名的,有由孙毓筠、顾、段芝贵、陆建章、朱启钤个人署名的。现择录其中数件,以便具体地了解这个骗局的内幕:

  关于袁世凯直接操纵:

  政事堂于10月12日发密电:“各电均转呈,奉大总统谕:国体不宜,彰明较著,智愚共见,中外同声,倘有墨葡之变,必为韩越之续,慕虚名而假实祸,稍有常识者皆能言之,中国介处列强,危机四伏,国基未固,人心不安,盖时局之危无过于今日者矣。”“国体不宜,危险在后,此数年中言之者众矣。予亦非有意因循,置根本大计于不顾,但欲归复故主,则中外大半反对,事有难言,欲别求贤能而理,顾海内又乏统治全局之才,熟思审处,不敢置议。”“现经代行立法院决定议案,以国体问题决诸国民代表大会,系属法律上正当之办法,各国亦多赞服,京外文武各官务各保守治安,维持秩序。”

  国民会议事务局于10月17日发密电:“迭奉主座面谕,饬本局将各地方办理情形,随时详报。”“望贵监督将办理情形随时电知,以便遵办。”

  关于选举国民代表:

  国民会议事务局于10月10日所发密电称:“此次国体请愿,其请愿书不下百起,请愿人遍于全国,已足征国民心理之所同。故此次所谓以国民代表大会决定云者,不过取正式之赞同,更无研究之隙地。将来投票决定必须使各地代表共同一致主张改为君宪国体,而非以共和君主责任两种主义听国民选择自由,故于选举投票之前,应由贵监督暗中物色可以代表此种民意之人,先事预备,并多方设法使于投票时得以当选,庶将来决定投票不致参差。”同日又电:“应请贵监督迅即密饬所属各初选监督,对于该县之初选当选人应负完全责任。尽可能于举行初选当选之前,先将被选资格之人详加考察,择其性情纯和,宗旨一贯,能就范围者,预拟为初选当选人,再将选举人设法指挥,妥为支配,果有窒碍难通,亦不妨碍加以无形之强制。”

  10月11日,朱启钤等十人发密电:“每县初选当选人来省报到,必须设招待员接洽,疏通意见,再用监督官以谈话饮为名,召之至署,将君宪要旨及中国大势,并拟定充选之人名示之,须用种种方法,总以必达目的为止。”

  关于推戴:

  朱启钤等十人于10月23日发密电:“国民推戴书文内必须照叙字样曰:国民代表等'谨以国民公意恭戴今大总统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并以国家最上完全主权奉之于皇帝,承天建极,传之万世。'此四十五字万勿丝毫更改为要。”26日又电:“国体投票开票后,当即行推戴,无须再用投票手续:即由公等演说应推戴袁世凯为中华帝国大皇帝,如赞成,应起立。表决后,即将拟定之国民推戴书交请各代表署名。事毕再由公等演说推戴及催促大皇帝即位之事,可用国民代表名义委托代行立法院为总代表,即将预拟之国民代表致代行立法院电稿,交请各代表赞成。”11月7日又电:“某国近藉口中国人心不一,恐有变乱,强拉英俄随同劝告,此事万无缓办之理,各省票数全体推戴齐至时,政府自当稍取委蛇逊让态度,以表示重视邦交之意,而在国民一方面,则宜表示决心,有进无退,使外人见我万众一心,则日之劝告自归无效而消灭矣,此事务须万分秘密。”

  关于收买代表用款:

  国民会议事务局10月29日发密电:“前次电达以后,尊处用款有无窒碍情形,统希随时密示,本局谨当竭诚相助,以便尊处放手办事。”

  关于销毁密电:

  国民会议事务局10月11日发密电:“京外官署往来密商之件,实为治乱安危所系,设或稍有泄漏,转蹈事机不密之嫌,而事关国本,密件若传于道路,尤恐贻政治历史之污点,此节对内对外,动关国家威信,务望特派亲信人员,严密保管。”12月21日又电:“此项电文无论如何慎密,终贻痕迹,倘为外人侦悉,不免妄肆品评,更或史乘流传,遂留开国缺点,中央再四思维,以为不如一律查明烧毁。”“为此,电请贵监督凡关于此次国体问题一应文件,除法律规定应行存案者外,无论中外各地方所来公私文电信函一律查明,由贵监督眼同烧毁……并于烧毁后将烧毁件数电知本局,以便查核”。“万望赶速慎密办理”。④

  袁世凯张口讲道德,闭口谈民意。这些密电的公开,使人们认清了他所谓的“道德”、“民意”究竟是什么货色。正如当时梁启超所指出的:“自国体问题发生以来,所谓讨论者,皆袁氏自讨自论;所谓赞成者,皆袁氏自赞自成;所谓请愿者,皆袁氏自请自愿;所谓表决者,皆袁氏自表自决;所谓推戴者,皆袁氏自推自戴;举凡国内国外明眼人,其谁不知者。”“此次皇帝之出产,不外右手挟利刃,左手持金钱,啸聚国中最下贱无耻之少数人,如演傀儡戏者然,由一人在幕内牵线,而其左右十数嬖人蠕蠕而动;此十数嬖人者复第二线,而各省长官乃至参政院蠕蠕而动;彼长官等复牵第三线,而千七百余不识廉耻之辈冒称国民代表者蠕蠕而动。”⑤这是对袁世凯窃国称帝最生动的写照。

  12月13日,袁世凯在居仁堂接受百官朝贺。他身穿金光耀眼的大元帅服,面南立于龙案左上方。中下等身材,团肩巨腹,眼里闪露出不平常的诡怪的凶光。百官面北而立,战战兢兢地向他行三鞠躬礼,高呼“万岁”。礼毕,他颁发了一道禁止反对皇帝的严令,文中模仿帝王的口气说:“近以国民趋向君宪,厌弃共和”,“举国一心,势不可遏……予又何敢执己见而拂民心。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往藉所垂,于顺天逆天之故,致戒甚严。天不可见,见于民心,断非藐藐之躬所能强抑。”袁世凯把自己说成是无可逃避的天运民心所选定的人物,然而他内心却十分空虚,对革命民主派于12月5日在上海所发动的武装起义(详见本章第四节)犹有余悸,所以在这个申令里,又凶相毕露地威胁人民说:“因思宵小佥壬,何以蔑有?好乱之徒,谋少数党派之私权,背全体国民之公意,或造言煽惑,或勾结为奸,甘为同国之公敌,同种之莠民,在国为逆贼,在家为败子,蠹国祸家,众所共弃。国纪具在,势难姑容,予唯有执法以绳,免害良善”,最后还严令“各省文武官吏剀切晓谕,严密访查,毋稍疏忽”。⑥这就是说,谁要反对他当皇帝,谁就是“公敌”、“莠民”、“逆贼”、“败子”,他就要把谁无情地推进血泊里。

  袁世凯一边恫吓人民,一边滥授爵位,广布恩德,以拉拢庞大的军阀官僚阶层,扩大新王朝的统治基础。15日,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黎表示不接受。20日,以徐世昌、赵尔巽、李经羲、张謇为“嵩山四友”,各颁嵩山照片一桢,均许不称臣。袁世凯对于自己的文官武将一向是很慷慨的,21日和23日,两次特封公、侯、伯、子、男共一百二十八人。受封者大都是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镇守使及师旅长等握军政实权者;一等公有龙济光、张勋、冯国璋、姜桂题、段芝贵、倪嗣冲,还有被他毒死的赵秉钧也被追封为一等忠襄公。二等公有刘冠雄。一等侯有汤芗铭、李纯、朱瑞、陆荣廷、赵倜、陈宦、唐继尧、阎锡山、王占元。一等伯有张锡銮、朱家宝、张鸣岐、田文烈、靳云鹏、杨增新、陆建章、孟恩远、屈映光、齐耀琳、曹锟、杨善德、雷震春。一等子有朱庆澜、张广建、李厚基、刘显世、陈光远、米振标、张文生、马继曾、张敬尧。二等子有倪毓、张作霖、萧良臣。一等男有许世英、张怀芝、何宗芝、潘矩楹、龙觐光、陈炳焜、卢永祥、江朝宗、徐邦杰等三十七人。二等男有王祖同、王怀庆、刘存厚、周骏等十九人。三等男有何丰林、臧致平、马福祥、李长泰、杨以德等三十人。还有一、二等轻骑都尉世职七十人。此外又封孔丘七十六代孙孔令贻仍袭衍圣公,并加郡王称号。

  为了取得满族王公亲贵的支持,袁世凯申令原清帝退位优待条件永不变更,将来写入宪法;又派皇室溥伦为参政院院长,代替久已不到院的黎元洪;甚至试图和清皇室联姻,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废帝溥仪。清皇室满心嫉妒、怨恨,但敢怒而不敢言,被迫发表声明,拥护他当皇帝,还准备让出皇宫,迁往颐和园。

  12月19日,袁世凯下令设立登极大典筹备处。事实上,登极的准备工作早在10月下旬就开始了。政事堂礼制馆早已将皇帝登极、臣下朝贺、祭天祀孔、临朝仪仗等礼制拟好。在仪礼方面,袁竭力表示自己是一个开明君主,申令臣下谒见时免除跪拜礼,后宫选拔女官服役,禁用太监。对于筹备工作,他指示各部院说:“务以简略撙节为主”,“用副归真返璞,轸念民生之至意”。⑦然而,据当时报纸所载:登极大典预算竟达五百九十余万元,仅购制龙袍、龙袜、宝座、玉玺等御用品就花费了二百多万元。这就是他“轸念民生”的最好注脚。

  12月31日,他下令改民国五年为洪宪元年,改总统府为新华宫,又发行了一种纪念金币和银币:一面以他身着海陆军大元帅服的头像作为图案,一面以象征封建帝王的“龙”作图案,并有“中华帝国”“洪宪纪元”八个大字。此外,册封皇后和嫔妃、立皇储以及选拔女官等项皇家事务也着忙进行,计日程功,只待择吉日嘉冕登极了。

  洪宪帝制是袁世凯反动政治逻辑的必然结果。但是,中国历史的发展却和他的主观愿望相反,当他倒行逆施达到顶点之日,也正是反帝制的战火燃遍全国之时。

  注释:

  ①《政府公报》,1915年12月12日。

  ②同①,1915年12月13日。

  ③同②。

  ④黄毅:《袁氏盗国记》上篇,页90至119.

  ⑤梁启超:《袁政府伪造民意密电书后》,见《饮冰室合集》,专集第9册,页99、100、103、104.

  ⑥同①,1915年12月14日。

  ⑦同①,1915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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