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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勒档案》15

  1945年4月16日在希特勒那里举行的夜间军事会议于凌晨3点半左右结束。汇报东线战况的总参谋部冯·赫尔曼尼中校从总理府前往佐森的陆军参谋部,汇报西线战况的总参谋部的弗里德尔少校前往达莱姆。

  东线战况:奥地利的南方集团军的战区内战斗激烈,维也纳西部的圣帕尔滕的苏军逼迫特别厉害,迈利希—奥斯特劳、布吕恩及西里西亚的中央集团军的战区在遭受猛攻。关于奥德河前线,赫尔曼尼报告说,那里很平静。只有侦察部队的活动。

  跟往常一样,夜间会议结束后,希特勒同爱娃·勃劳恩、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夫人和荣格夫人回到他的工作室用晚茶。布格多夫、费格赖因和京舍在老总理府的吸烟沙龙里喝伏特加和白兰地。

  清晨5点左右他们那里的电话响了。总理府的总机通知说,“五月溪”有急事找布格多夫。这是佐森的陆军总参谋部的代号。打电话的是克莱布斯将军。总参谋长这么早打电话来很不寻常。布格多夫的脸部肌肉绷紧了,他打手势要费格赖因和京舍安静。他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不连贯地对着听筒喊道:“哪里?科斯特林?还有哪里?整个前线?我立即向元首汇报。如果你有了更准确的消息,请立即打电话。谢谢!”(布格多夫同克莱布斯以你相称。)

  布格多夫挂断电话,不安地转向费格赖因和京舍:“4点钟奥德河前线打起来了。苏军开始在全线用炮火猛轰。苏联人的步兵和坦克已经进攻半个小时了。”

  布格多夫重新拿起电话听筒。掩体里说希特勒还在喝茶。在费格赖因和京舍的陪同下布格多夫跑过去向希特勒汇报克莱布斯的汇报。在掩体值勤的希特勒卫队和保安处的哨兵看到布格多夫、费格赖因和京舍这么晚还赶来都非常吃惊。布格多夫请他们告诉希特勒,他有重要的消息要报告。希特勒马上来到前厅,布格多夫、费格赖因和京舍等在那里。像平时一样,每当接到意外消息时,他都面露怀疑。布格多夫报告说:“我的元首!克莱布斯刚刚打来电话。凌晨4点苏联人在奥德河畔发起进攻。”

  希特勒全身一颤,脱口问道:“哪里?”

  布格多夫回答说,苏军炮轰后,坦克和步兵部队开始在全线发起猛攻。有些地方,他们试图借夜色的掩护强渡奥德河。在科斯特林的奥德河西岸,他们从桥头堡发起猛攻。希特勒打听其它的详情,尤其是部队是否从苏军炮火中及时撤了出来。布格多夫回答说,详细情况克莱布斯还没有报告。希特勒双手抱紧一张椅子背,努力掩饰他的激动。他的脸部在痉挛地抽动。他咬着嘴唇,这是他极其紧张的标志。然后他问道:“几点了?”

  “5点20分。”京舍回答道。

  希特勒重新转向布格多夫:“一有新消息,请您立即向我报告。哪怕人家告诉你我睡了。我反正睡不着。请立即帮我联系克莱布斯。我要亲自同他讲话。”说完希特勒返回他的工作室,爱娃·勃劳恩和女秘书们还坐在那里。

  上午到达的报告表明,苏联人几乎在整个前线发起了进攻。但到目前为此,一些具有局部意义的突破口又被收复了。

  希特勒躺下去,但没有睡觉。他多次按铃叫林格,请他向布格多夫和约翰迈耶尔打听有没有奥德河的新消息。布格多夫和约翰迈耶尔同克莱布斯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回答说形势还不明朗,因为同一些区段的通信联系被苏军的炮兵炸毁了,尚未恢复。

  4月16日这天,希特勒在下午2点半左右召开午间军事会议。戈林、邓尼茨、凯特尔、约德尔、克莱布斯、科勒尔、布格多夫、布勒、温特尔、克里斯蒂安、瓦格纳、福斯、费格赖因、黑韦尔、洛伦茨、希特勒的副官们和总参谋部的许多将领聚集在元首掩体的前厅里。像前线的一些将军一样,凯特尔由于离前线很近,也不再在裤子上佩戴将军饰了。与会者一组组地站在那里,热烈地大声谈论苏军凌晨在奥德河开始的进攻。大家都希望,奥德河前线能守住。然后希特勒在鲍曼的陪同下从他的工作室走了出来。大家马上不语了,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扬起胳膊行礼。希特勒匆匆地同戈林、邓尼茨、凯特尔、约德尔和克莱布斯握手。

  他问克莱布斯:“您现在掌握了奥德河前线的详细情况了吗?”

  克莱布斯回答说:“是的,我的元首。”

  希特勒只对其他人点了点头,然后同克莱布斯一起走进会议室。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由于奥德河畔苏联人的进攻,军事会议的所有与会者都到齐了,会议室里十分拥挤,一些总参谋部参谋和副官们不得不留在前厅里。会议室至多能容纳20人。

  克莱布斯开始概括介绍奥德河畔的战局。他报告说,苏军的进攻被阻住了。激战中德军和苏军部队投入了数千辆坦克和大炮。克莱布斯强调说,苏军从凌晨开始就得到了空中不间断的支援。他还报告说,在一些前线区段苏军突破到了德军阵地的中央。那里正在组织反攻。苏军是从科斯特林以西奥德河西岸的桥头堡发起主动的。他们的渡河诡计和夺桥尝试被炮兵部队粉碎了。

  希特勒望向戈林,他倚在桌子上,装着在地图上寻找什么似的。每当希特勒询问空军的行动时,戈林就喜欢这样做。克里斯蒂安注意到了希特勒的目光,立即报告说,德军俯冲轰炸机主要轰炸的是试图渡过奥德河的苏军部队。他还想补充点什么,但希特勒已经转向了克莱布斯:“请您继续,克莱布斯。”

  他指着地图,解释说,苏军以大炮开路,中午开始增加兵力进攻,德军的形势,特别是科斯特林以西区段,非常紧张。希特勒从椅子里站起,低声说:“我们必须阻挡住苏联人的首次进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前线一旦移动,就什么都完了。”

  他命令克莱布斯,立即弄清科斯特林的战斗的进展。克莱布斯同他的副官冯·弗赖塔格—洛林霍芬离开会议室去打电话。洛林霍芬又返回来一次,请求允许他带上奥德河前线的作战地图,好将最新战况立即标在地图上。当克莱布斯同佐森的陆军总参谋部通话时,戈林、邓尼茨、凯特尔和约德尔纷纷向希特勒保证,奥德河畔的苏军会被打退的。希特勒再次指出,在进攻的头几天坚持住,给苏军造成巨大的损失,这非常重要。凯特尔和约德尔一个劲地附和他。他们提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例子,在同技术装备好得多的敌人交战时,德国士兵的顽强让敌人只能一米一米地前进,最后流血牺牲。

  几分钟后克莱布斯和洛林霍芬返回会议室。希特勒满怀希望地抬头望他们。地图一铺好,他就急忙俯身到地图上方。差不多全线都标有敌人进攻的红色箭头。科斯特林的苏军已穿插到德军阵地纵深处。该区形势十分危急。前线的其他部队还在抵抗。奥德河陆军总司令海因里齐上将,认为必须从科斯特林以西撤出,阻止突破口继续扩大。希特勒的眼睛从眼窝里鼓了出来,额头上青筋暴突。他嚷道:“不!我们一米也不后退!我们不守住奥德河还守哪里?必须立即收复突破口!请您立即将这道命令传达下去!”

  克莱布斯重新离开会议室,去向前线传达命令。希特勒发火了。他叱骂海因里齐,两天前,就在苏军发起进攻前夕,他请求允许他将指挥部从普伦茨劳转移到梅克伦堡的瑙埃斯特莱利茨以西。希特勒威胁说:“如果有谁再敢请求将指挥部后移或撤退,不管他是谁,我就让人就地枪毙他!”

  军事会议后希特勒将他的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夫人叫了过去。他向她口授了一封致东线将士的命令。命令写在所谓的元首信纸上。信笺右角印有一只黑鹰和一个卐字,下面是大写字母:“元首”。命令如下:“元首命令!致东线将士!亚洲最后的进攻将会失败!”

  希特勒在命令里写道:“我们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进攻。自今年一月起就采取了一切措施,建设强大的前线。敌人遭到了炮兵部队的猛烈轰炸。我们损失的步兵得到了许多新部队的补充。至今没有动用的部队,新组建部队和‘人民冲锋军’被派去增援我们的前线。布尔什维克们这次将会遭遇亚洲的旧有命运,这就是说,它必然会、它将会在德意志帝国的首都城外遭受惨重损失。”还有:“柏林仍然是德意志的,维也纳将重新成为德意志的,欧洲永远不会成为俄罗斯的。”

  希特勒靠最后这几句话加强他的信念:将会出现一个希特勒德国同英、美两国共同反对苏联的前线。他寄希望于英国和美国领导层里的反苏潮流,苏联军队在德国、巴尔干、捷克斯洛伐克和奥地利前进得越远,这股潮流就越汹涌。希特勒在命令最后写道:“现在,由于命运已经带走了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大的战犯,这场战争中的转折点就要到达了。”他指的是1945年4月罗斯福总统的去世。他认为,主要是他一直在阻挠建立一个反对苏联的共同前线。因此希特勒相信,随着罗斯福的死“这场战争将会出现一个转折点”。

  在4月16日到17日那天夜里的军事会议上,报告说苏军将科斯特林西面的德国师打退得更远了。希特勒下令进行的收复前线突破口的反攻毫无成效,4月17日上午将重新组织反攻。这天夜里希特勒同爱娃·勃劳恩和他的女秘书们一直喝茶喝到早晨6点钟。他声称,苏军虽然成功地插进了德国防御阵地之间一点,但这只是暂时的成功,是进攻者一时的优势。

  接下来的那几天——4月17、18和19日——奥德河德军的形势越来越不利。在苏军越来越猛的攻击下,经过激烈的防守战,德军后退了。在遥远的南方,苏军在西里西亚也发起了进攻。他们成功地将科斯特林以西的前线突破口扩大了很多。他们突破所有的封锁带,威胁极大地到达了柏林东郊。

  但在斯德丁和法兰克福一带,德国的奥德河前线还在抵抗。夜里在柏林街头已经能听到大炮的隆隆声了。苏军的侦察机在德国的首都上空盘旋。

  希特勒认为,奥德河不利战局的全部责任在于陆军总司令海因里齐。他称他是个优柔寡断、没有决断力的老夫子,缺少必要的激情。当战斗向柏林移近时,希特勒撤消了他的陆军总司令职务。部队仍使用“魏克瑟尔”的名字,虽然这条河流早就处于苏联军队后方了。但希特勒没有任命谁来接替海因里齐。他要亲自领导柏林保卫战。虽然这几天没有谁还在怀疑奥德河的德军前线陷落了,再也不可能恢复了,希特勒还寄希望于那些还在坚持的区段。他命令集中兵力打击苏军侧翼,收复奥德河沿岸的突破口。

  在4月19日下午的军事会议上,克莱布斯汇报说,苏军的坦克部队又向前推进了,已经快到达柏林北方30公里左右的奥兰宁堡了。这消息产生的影响像一颗炸弹似的,使希特勒彻底失去了控制。

  会议一结束他马上将林格叫去。他抱怨头痛欲裂,头部血流不畅。让林格去叫莫勒尔来放血。这回没有使用血蛭,因为必须立即放血。在林格的帮助下莫勒尔在希特勒卧室的茶椅上准备他的工具。希特勒脱掉上衣,卷起左臂的衬衫衣袖,坐到床沿。他声音虚弱地告诉莫勒尔,最近几天他睡得很少,感觉精疲力竭。莫勒尔用一根软管扎住希特勒的胳膊,将针头插进静脉。可没有血流动。希特勒的血很浓,凝结很快,堵塞了针头。莫勒尔不得不拿一根更大的针头,好不容易才将它插进了希特勒的静脉。林格拿只杯子等在针头下,让希特勒的血大滴大滴地流进去。这时希特勒问林格怕不怕血。林格回答说:“当然,我的元首。党卫队员习惯了血。”

  抽出了大约满满一水杯的血,很快就凝结了。林格想向希特勒显示他不怕见到血,开玩笑地说:“我的元首,现在我们只需要再加点盐,就能提供‘元首血肠’了”。

  希特勒忍不住笑了。晚上喝茶时他将这件事讲给了爱娃·勃劳恩和他的女秘书们听。

  苏军在奥德河发起进攻时军事会上的乐观情绪很快就让位给了极度不安。与会者向希特勒的副官们私下打听他提没提过将他的总部迁往上萨尔茨山。现在举行军事会议时,掩体的前厅和过道里乱哄哄的。希特勒的私人(不是军事)副官绍布、阿尔贝特·鲍曼、阿尔布莱希特、他的医生莫勒尔和施通普埃格尔、女秘书们、他的飞行员鲍尔、拉滕胡贝尔和他卫队里的党卫军军官们不停地打听前线的战况。“有什么新消息吗?苏军到哪里了?”冯·弗赖塔格—洛林霍芬被这样的问题包围了,他常从会上跑出去接电话,了解情况,将前线的变化标在地图上。

  雷、帝国经济部长冯克、罗森堡、施佩尔、里宾特洛甫和还在柏林的其他人不停地打电话。总是同样的问题:“前线怎么样了?苏联人到哪里了?前线守得住吗?元首在做什么?他什么时候离开柏林?”

  京舍无动于衷地回答:“奥德河前线在坚守。苏联人无论如何到不了柏林。元首认为没有理由离开柏林。”

  用由他的情妇编辑的呼吁鼓动人民继续无意义地对苏联人作战的雷选择了逃往西方,而没有同他“亲爱的元首”告别。罗森堡和冯克那几天也没有告诉希特勒,就逃去了西方。

  苏军离柏林越来越近,作为帝国总理府作战司令,京舍同党卫军旅队长威廉·蒙克一起采取措施加强对总理府和政府区的保护。蒙克从1944年8月到1945年3月初指挥过党卫军的“阿道夫·希特勒”旗卫队,此时正在柏林休假。他主动提议由留在柏林的武装党卫队员——警卫营、训练和康复连——组建一只3500到4000人的战斗部队。他要用这支队伍保护希特勒。京舍将这一计划报告了希特勒。希特勒同意了。于是京舍命令大力增加总理府里的武器和弹药储备。在福斯街新总理府的掩体里建立一座大型食品仓库。在柏林大学附属医院主治医生、党卫军一级突击队大队长维尔纳·哈斯教授的领导下,建起了一座军医院。

  4月20日是希特勒的56岁生日。林格不由得想到10年前他头回参加希特勒生日时的情景。真是天壤之别啊!

  1935年,除了豪华和奢侈就没有别的了。一大早军乐队就在祝贺他们的“最高统帅”了。工业界、纳粹党、国家和军方的最高领导人拥挤在他们的元首周围,争取他的宠幸,送给他珍贵的礼物。然后是柏林技术学院门前广场上的盛大阅兵。在同苏联的战争结束后本来也要在那里举行盛大的“胜利游行”的。希特勒已经画好了巨大的凯旋门,大获全胜的德国部队要穿过它进入帝国的首都。

  可现在……苏联部队兵临柏林城下,阿道夫·希特勒深藏在他的地下掩体里,精神和肉体都崩溃了。

  在希特勒的56岁生日那天,保安处长拉滕胡贝尔将保安处的一份情报拿给林格看,说是一位传令兵要在希特勒生日那天暗杀他。保安处的情报说,此人身着便衣,胳膊上有前线留下的一道伤口。林格回答说,希特勒的传令兵没有谁穿便衣、胳膊上有伤的。拉滕胡贝尔要求他,尽管如此还是要保持警惕。

  过去几年,希特勒私人参谋部的人员一般是在4月19日到20日的子夜向他表示祝贺。这回希特勒已经宣布了他不接受任何祝贺。尽管如此,夜里12点左右,布格多夫、费格赖因、绍布、阿尔布莱希特、京舍、黑韦尔和洛伦茨还是聚在前厅里,等着祝贺希特勒。他让人通知聚在那里的人他没有空。于是费格赖因去找爱娃·勃劳恩,请她说服希特勒接受他们的祝贺。在她的催促下希特勒不情愿地来到前厅里。他匆匆地同每个人握了握手,大家刚好来得及说声“祝贺您”,他就离开了。希特勒的飞行员汉斯·鲍尔、第二飞行员拜茨、拉滕胡贝尔、许格尔和谢德勒在晚间军事会议快开始时来到掩体的前厅,等希特勒从工作室去会议室时祝贺他。希特勒边走边同他们握了手。

  军事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会后希特勒单独同爱娃·勃劳恩在他的工作室里喝茶。

  4月20日上午,在布格多夫的强烈要求下林格叫醒了希特勒,布格多夫9点左右就带来了前线的一条重要消息。希特勒起床,走进他的工作室,透过关闭的门问布格多夫发生什么事了。布格多夫报告,苏军在凌晨突破了古本和福斯特之间的前线。突破口不大,苏军突破口的部队指挥员被当场枪决了,因为他没有坚守住。

  希特勒回答道:“请您让林格来见我。”

  林格就站在布格多夫身旁,说道:“我的元首?”

  “林格。我还没睡觉。请您一小时后叫醒我,中午两点。”

  希特勒起床在他的工作室里用过早饭后,林格为他的右眼滴可卡因眼药水。疼痛稍减后,希特勒同他的爱犬沃尔夫一直玩到吃午饭。午饭他是同爱娃·勃劳恩和女秘书们一起用的。

  下午3点左右,许多代表团聚集在总理府的花园里,等着向希特勒表示祝贺:阿克斯曼率领的“希特勒青年团”的代表,中央集团军参谋长斯特莱伍率领着几名将领,元首护卫连连长、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多瑟带着他手下的几人。由于希特勒极不愿望离开掩体,他们直接在门外排成了一排。希特勒身穿灰色的军大衣,衣领高竖,在普特卡默尔和林格的陪同下来到花园里。众人一见希特勒,都挺直腰板,抬臂行法西斯礼。

  希姆莱、鲍曼、布格多夫、费格赖因、黑韦尔、洛伦茨、希特勒的医生莫勒尔和施通普埃格尔、副官绍布、阿尔贝特·鲍曼、阿尔布莱希特、约翰迈耶尔、贝洛和京舍聚集在从花园到音乐沙龙的门口。希姆莱向希特勒走过去,祝他生日快乐。希特勒同他匆匆握了握手,就迅速往前招呼其他人了。然后他走向那些代表团。他腰躬得很厉害,腿一瘸一拐地,缓缓地巡视。各代表团带队上前祝贺。中央集团军的军官递给他一封装在皮文件夹里的由舍纳签名的贺信。阿克斯曼代表“希特勒青年团”祝贺。

  当希特勒巡视完众人之后,大家在他周围围成一个半圆。他让人事先通知了他不能大声讲话。因此他只讲了几句话。包括那老掉牙的套话:胜利将会到来,他们可以说,是他们夺取到的。然后希特勒疲倦地抬起右手,返回掩体。这一天是希特勒最后一次见到希姆莱。他再也没有离开过掩体。

  希姆莱,鲍曼,布格多夫,费格赖因和副官们跟在他身后,因为4点钟是计划召开日间军事会议的时间。会议开始前20分钟戈林、里宾特洛甫、邓尼茨、凯特尔和约德尔前来向希特勒表示祝贺。他在工作室里一一接待了他们。为每位客人通报请他们进去的林格听到,戈林和凯特尔向希特勒宣誓誓死忠于他,声称他们将一直留在他身边。他们在希特勒那里呆的时间都很多。惟一的例外是里宾特洛甫,他在工作室里停留了大约10分钟。祝贺完毕后戈林、邓尼茨、凯特尔和约德尔又回到聚在前厅的与会人员当中。

  同希特勒谈完后里宾特洛甫就坐车离开了总理府。几分钟后希特勒走出他的工作室,问候在场的人。他感谢大家的祝贺。然后他转向克莱布斯,询问奥德河前线的最新消息,同他一起走进会议室。其他人全都跟在后面。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古本和福斯特之间的前线突破。强大的苏军正在接近柏林,在这一天到达了柏林—法兰克福高速公路南面的施普雷森林。这下首都的南面也受到威胁了。由于苏军在柏林北面已经到达奥兰宁堡,在东面快到城市边缘了,古本和福斯特之间的突破就显得特别危险,这下苏联人可以从南面切断柏林了。

  前线的发展显得威胁极大,鲍曼立即落实将大本营从柏林搬往上萨尔茨山的措施。军事会议没完他就急急跑出会议室,让人将党卫军一级突击队大队埃里希·肯普卡叫来掩体里。肯普卡是希特勒的私人司机,总理府车队队长。鲍曼同他一起安排一支车队送希特勒和他的私人参谋部去上萨尔茨山的事宜。计划使用15到20辆大越野车,多辆公共汽车和大约10辆卡车。为希特勒准备了一辆包有钢甲的大轿车。另外肯普卡还从施潘道的军械库里要来了两辆坦克。

  林格让人收拾希特勒的所有私人用品,他每天穿的衣服除外。军事资料装了满满40只到50只大箱子,准备运往上萨尔茨山,都是战争期间希特勒从国防军总司令部、陆军总司令部、海军、空军总司令部和施佩尔那里收到的。他们已经被从“狼穴”运到了总理府里。在鲍曼的指示下,希特勒的女厨康斯坦茨·曼齐亚丽收拾希特勒的营养食品,只留下几天的存货。

  爱娃·勃劳恩的女仆丽瑟尔不停地向林格打听她要不要收拾。毕竟希特勒还在一如既往地参加军事会议,爱娃·勃劳恩还一无所知。林格命令她无论如何要开始收拾,因为很可能会突然就动身。

  一整天都在做旅行的准备。只有戈林一定要在当天就动身。军事会议还没结束,他就向希特勒告别,说他要去德国南部,去那里集结剩余的后备军,同苏军作战。傍晚,戈林同他的私人参谋部就乘车去了上萨尔茨山。他的妻子和女儿以及卡琳宫廷宫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在两个星期前乘坐两辆专列去那里了。

  4月21日,林格上午9点半就叫醒了希特勒,告诉他,苏军炮兵部队在炮轰柏林。布格多夫和其他副官都等在前厅里。10分钟后希特勒胡子没刮就匆匆来了。他自已给自己刮胡子。他甚至都不允许他的理发师奥古斯特·沃伦豪普特为他刮胡子。希特勒认为,他无法忍受有人用一把剃须刀在他的喉咙上忙乎。

  布格多夫、绍布、贝洛和京舍在会议室前厅里等候希特勒。“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东西在射击呀,它从哪里发射的?”他激动地问道:布格多夫报告,柏林市中心正遭到苏军一支重炮连的轰炸,它显然是从东北方向的佐森一带开火的。希特勒脸色发白。他低声地结巴道:“苏军已经这么近了?”

  布格多夫接着说,克莱布斯刚刚报告,大约十辆苏军的坦克在经巴鲁特向佐森方向进攻,离陆军总参谋部只剩10到15公里了。

  希特勒同布格多夫、贝洛和京舍一起走进会议室,要求接通同克莱布斯的电话联系。克莱布斯重复说,苏军坦克直接威胁着陆军总参谋部。他问,可不可以转移到别处去。“不行!”希特勒对着电话听筒叫道,“请您别被几辆苏军的坦克吓破胆。陆军总司令部留在佐森!”

  鲍曼、费格赖因、约翰迈耶尔和绍布不安地冲进会议室。希特勒等人纷纷猜测苏军炮兵连可能在哪里。希特勒在椅子里坐不住了。他一再跳起身,声音紧张地命令,一旦确定了苏军炮兵连的位置,就立即拿架在动物园里的12.5厘米口径的能持续开火的高射炮轰炸。这种大炮命中率高,射程远,一定会成功。中午时分,动物园里的高射炮连朝着佐森方向开火了。但苏军的炮兵连继续轰炸了一整天,仅短暂地中断过。

  午饭时布格多夫通知其他副官,希特勒命令准备撤出在德累斯顿—德绍地区对付美国人的德国部队,用来对付苏军。希特勒还命令陆军总参谋部当天从佐森迁往波茨坦的艾希。

  下午2点半左右,邓尼茨、凯特尔、约德尔、克莱布斯、鲍曼、布勒、温特尔、费格赖因、福斯、克里斯蒂安、黑韦尔、科勒尔、希特勒的副官们和许多参谋部参谋聚集在希特勒的掩体的会议室前厅里。个个都很激动。不断地有人问“希特勒留在柏林吗?他将大本营搬往上萨尔茨山吗?他怎么还在这里?”

  军事会议上克莱布斯报告说,苏军的坦克在柏林南面已经推进到了佐森地区。在首都北面他们摧毁了德军阵地,占领了奥兰宁堡。在东面他们推进到了郊区,在一些地点已经突破了柏林的外围防御圈。克莱布斯还报告说,虽然多次组织反攻,还是没能成功地合拢奥德河沿岸苏军的突破口。德军部队的形势在一小时一小时地恶化,没有希望重新恢复前线。第9军有被封锁的危险。

  基于此,克莱布斯建议将由布瑟将军指挥的第9军——它的主力还坚守在法兰克福/奥德河以北和以南,撤向柏林,保卫首都。希特勒拒绝了,他坚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收复奥德河前线。因此决定不将第9军撤向柏林,而是趁夜色降临时撤走德累斯顿和德绍之间的德国部队,去同在佐森—巴鲁特一带进攻的苏军作战。在这危险的形势下,邓尼茨、凯特尔、约德尔和鲍曼都建议希特勒将大本营从柏林搬去上萨尔茨山。希特勒拒绝了,说到目前为此,他看不到什么有必要将大本营撤出柏林的直接危险。

  军事会议结束后,克莱布斯本想立即前往搬到了波茨坦—艾希的陆军总参谋部,希特勒留下了他,对他说道:“克莱布斯,我要您一直留在我身边。”

  克莱布斯留下了,被安排在新总理府掩体的一个房间里。陆军总参谋部人员中,希特勒只将他的副官冯·弗赖塔格—洛林霍芬和专用参谋鲍尔特骑兵上尉留在了身边。

  会议结束后希特勒去吃午饭。他对林格说,他听到谣言,说他要离开柏林。他根本不想这样做。林格回答说,这些谣言是鲍曼前天布置的准备前往贝希特斯加登的工作引起的,希特勒听后回答说:“所有没用的人员当然都应该离开柏林。我私人的东西和军事档案应该已经送到上萨尔茨山了。只有我最亲密的私人参谋部留在我身边。”

  希特勒指示林格,饭后去叫绍布和贝洛来他这里接受相关的指示。最后他告诉林格,万分危急时他还可以乘一架费斯勒鹳式飞机从东西轴线飞离柏林。

  接下来的几天里希特勒周围的所有党卫队员都抱着这一希望。他们这样想:希特勒无论如何不会留在柏林。一旦有危险,我们就逃往上萨尔茨山。

  还在军事会议期间,绍布和贝洛就同希特勒的飞行员鲍尔一起制定一个飞往上萨尔茨山人员的名单。他们将分乘鲍尔指挥的希特勒飞行中队的飞机。那些四个发动机的神鹰和容克飞机已经在加托夫机场上做好准备了。

  绍布和贝洛周围立即拥挤开了,因为他们现在“大权在握”,决定谁飞往上萨尔茨山。大家都想离开。不停地有人找来,他们非去上萨尔茨山不可,因为据说他们的家庭在巴伐利亚或者他们自己就出生于那一带,他们想在现场保护它,诸如此类的理由。实际上大家都只是想尽快离开柏林。

  4月21日,夜幕降临时,一支客车和卡车的长队穿过总理府后门驶上赫尔曼—戈林街,往加托夫机场方向而去。80至100人飞去了上萨尔茨山,包特希特勒的私人副官阿尔贝特·鲍曼,他的海军助手、海军少校冯·普特卡默尔,希特勒的牙医雨果·布拉希克,摄影记者弗伦兹中尉,还有女秘书沃尔夫和施罗德及速记员们。

  夜里驾车从机场返回的司机们报告说,为了争抢飞机上的机位,那些人的的确确地殴打起来了。

  林格派了两架飞机去上萨尔茨山。一架运去30至40只箱子,内装希特勒的私人物品和营养食品。由希特勒的男仆之一、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威廉·阿恩特和希特勒的两名传令兵护送。第二架飞机运输了40至50只箱子,内装从“狼穴”里运出来的军事档案资料,由保安处的工作人员负责护送。

  当天夜里上萨尔茨山上就传来报告,除去装运希特勒的私人物品的那一架,所有飞机都到达了目的地。鲍尔查明,美国的歼击机拦截了那架飞机,让他在科隆附近迫降了。

  这一天,人们纷纷逃出柏林。数千人乘着汽车、客车、马车、自行车或儿童车离开这座城市,夺路西去。老百姓不得不步行。漫长的队伍没精打采地出城了。留守柏林的各部委和国家机关职员也同样逃跑——有的得到了批准有的未经批准,或拿着假证件。就连领袖办公厅的“官员们”也销毁了他们的党员证和其他资料。他们拿着假证件,未经批准就背弃了柏林。

  首都正遭受苏军炮兵部队的炮击,身为总理府和政府区作战司令,京舍让鲍曼、布格多夫、费格赖因、福斯、黑韦尔、洛伦茨、山德尔、副官绍布、阿尔布莱希特、贝洛和约翰迈耶尔、飞行员鲍尔和拜茨、还有拉滕胡贝尔、许格尔和谢德勒、希特勒的医生施通普埃格尔博士以及留在柏林的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和荣格从新、老总理府搬进了新总理府掩体里。克莱布斯也被安排在这里。

  新总理府掩体是1938年同大楼一起修建的,当时希特勒正在为战争做准备。它有70多个房间,规模庞大。它由两部分组成,一条地下饮食店将它们隔开。那里提供食品、煤炭等。从饮食店有一架装运货车的电梯直通福斯街上的人行道。出口经过了精心的伪装,不知情的人根本注意不到。一条长度100米左右的水泥通道在花园下面连接地下饮食店和希特勒的掩体。新总理府的掩体里还有代号“老500”的希特勒大本营的总机室,无线电台,新闻办公室,希特勒副官们的办公室,哈斯教授的战地医院及蒙克作战部队指挥所。那里还驻有保安处的60至70名工作人员,由刑事委员、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福斯特尔指挥,负责掩体的警卫工作。他们检查在那里进出的每一个人。

  4月22日夜里苏军的大炮沉寂了。而德方的高射炮却嚎叫了起来。苏军的轰炸机在袭击柏林的军事目标。也有炸弹落在了总理府附近。

  4月22日,苏军的大炮上午就开始更猛地轰炸起来。报告说有多个重炮连在炮击柏林市中心。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动物园里和威廉街上各部委的花园里。上午10点左右,希特勒就被隆隆的炮声吵醒了。

  他穿好衣服,叫去林格,不安地问道:“是使用的什么口径在轰炸?”为了安慰希特勒,林格回答说,这是动物园里的德国的高射炮,另有零星的苏军的远程炮。希特勒在工作室里用过早饭之后走回卧室,由莫勒尔为他注射兴奋剂。

  军事会议定于12点。快到12点时邓尼茨、凯特尔、约德尔、克莱布斯、布格多夫、布勒、温特尔、克里斯蒂安、福斯、费格赖因、鲍曼、黑韦尔、洛伦茨、贝洛、京舍、约翰迈耶尔、约翰·冯·弗赖恩德和冯·弗赖塔格—洛林霍芬都聚集在希特勒的掩体里。随后进行的是整个战争期间最短的军事会议。很多人眉头紧锁地站在那里。大家低声地提出相同的问题:“元首为什么不做出决定离开柏林?”

  希特勒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背部弯得比从前更厉害了。简单地问候过后他在沙发椅里坐下来。克莱布斯开始汇报。他报告说,保卫柏林的德军的形势继续恶化了。南面,苏军已经在佐森附近取得了突破,正接近柏林的城市边缘。东郊和北郊正发生激烈的交火。斯德丁南面奥德河畔的德国部队的情形更可怕。苏军以坦克攻破了德军阵地,穿插到了德军阵地的纵深处。

  希特勒站起来,俯身在桌子上。他哆嗦的双手在地图上指着。他突然直起身,扔掉彩笔,呼吸沉重,脸色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从桌子前退后一步,声音嘶哑地叫道:“还不该到这种地步!这种情况下我再也无法指挥了!战争输了!可是,如果你们,我的先生们,以为我会离开柏林,那你们可是大错特错了!我宁可拿一颗子弹射进我的头颅!”

  在场的人都惊愕地望着希特勒。他只是无力地抬起手,叫道:“我感谢你们,好心的先生们!”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众人瘫痪了似地站在那里。这就完了?京舍跟在希特勒身后跑过去。会议室里传来惊慌的声音:“可是,我的元首……”

  京舍在工作室门口赶上了希特勒。他站住,命令道:“请您马上为我接通戈培尔!”

  戈培尔呆在赫尔曼—戈林街他的别墅里的防空室里。当希特勒同他通电话时,与会者们茫然不安地来到前厅。鲍曼和凯特尔冲向京舍,问道:“元首在哪儿?他还讲了什么?”京舍回答,元首正在同戈培尔打电话。大家七嘴八舌。凯特尔舞着胳膊。鲍曼完全失去了控制,一再地结巴道:“元首真的想开枪自杀,这不可能!”

  凯特尔叫道:“我们必须阻止元首这么做!”出现了无法形容的混乱。有的一杯接一杯地喝桌上放的白兰地。

  几分钟之后,大约中午12点半左右,戈培尔匆匆走了进来。他比平时瘸得更厉害了。他极度不安地从赫尔曼—戈林街上他的别墅里赶了过来。“元首在哪儿?”他问道。他被立即带进了希特勒的工作室。两人在那里谈了十分钟左右。

  当戈培尔重新出来时,鲍曼、凯特尔、邓尼茨和约德尔向他冲去:“元首说什么了?”他们从各个方向催问他。戈培尔告诉说,元首认为形势没有希望了,他看不到任何机会,认为这场战争输掉了。希特勒彻底崩溃了。他还从没见过希特勒这样子过。戈培尔还说,他吓成这样,是由于希特勒在电话上声音沙哑地要求他带妻子和孩子来他的掩体,因为一切都结束了。

  鲍曼不安得无法安静地站一会儿。他恳求戈培尔、邓尼茨、凯特尔,然后再恳求邓尼茨,无论如何得说服希特勒离开柏林。戈培尔低声问凯特尔:“陆军元帅先生,您真的觉得再也没有机会阻止苏军前进了吗?”

  凯特尔回答说,最后的机会在于尽快从易北河撤下所有的部队,包括战斗力最强的温克的第12军,用他们来对付苏军。凯特尔的建议得到在场所有人的热烈欢迎。鲍曼建议立即告诉希特勒。第12军又叫“温克军”,是按指挥它的装甲部队将军命名的,是在希特勒的命令下于1945年4月初由“帝国青年义务劳动军”和军官和士官学校的学生组成的。它在马格德堡地区,希特勒指定它为国防军总司令部的后备军,还没有被派上火线。温克军只有四个完整的师,人数在4万到4万5千人。士兵接受的训练很差,武器奇缺。温克军的炮兵部队仅有几个轻型榴弹炮连队。它根本没有坦克,只有自行炮架。在易北河和美国人对峙的就是这种部队。

  凯特尔、鲍曼、戈培尔、布格多夫和费格赖因请林格为他们向希特勒通报。当林格走进去时,希特勒上衣敞开着,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他听林格讲话,然后动作无力地站起来,扣上他的制服上衣,走进工作室,有气无力地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林格请凯特尔、鲍曼、戈培尔、布格多夫和费格赖因进希特勒的工作室。20分钟后凯特尔、戈培尔和布格多夫带着满怀信心的神色又走了出来。最后出现的是鲍曼和费格赖因。他们在前厅里请林格给他们倒一杯白酒,他们将酒一口喝了下去。同时费格赖因对林格说道:“这下一切都好了。温克率领他的军队开赴柏林。”

  凯特尔在前厅里同邓尼茨聊了几句,然后同约德尔和他的副官约翰·冯·弗莱恩德一起离开了掩体。

  不多会儿之后,邓尼茨请求同希特勒进行一次私下交谈。希特勒在会议室里接待了他。交谈的结果是邓尼茨飞去弗伦斯堡,去那里组织用飞机将所谓的“死亡选手”们运往柏林。这是些海军官兵,他们的任务是投放特殊的鱼雷(单人鱼雷),被击中者必死无疑。有几个是主动报名参加这项任务的,另一些人是被指定的。另外,邓尼茨要亲率还在德国北部的所有海军士兵来柏林保护首都。

  众人走光后,希特勒命令立即将中央集团军总司令舍纳陆军元帅叫来。他的部队这几天在西里西亚和捷克斯洛伐克卷进了激烈的阻击战。晚上6点或7点左右舍纳来到柏林。他的飞机降落在加托夫,这是惟一一座还没有遭到苏军炮火轰炸的柏林机场。

  希特勒的副官约翰迈耶尔请林格通报舍纳已经到达,正在老掩体里。希特勒命令带他去会议室,自己走到前厅里来迎接舍纳。林格提醒他让人事先拿来的元帅权杖,因为他要将它授给舍纳。可希特勒只是轻蔑地摆摆手,说道:“一切都毫无意义!”

  可是,当舍纳后来在布格多夫、费格赖因和约翰迈耶尔陪同下一起来到希特勒的掩体里时,希特勒对林格说道:“那好吧!请您将权杖拿到会议室里来!”

  希特勒和蔼地问候舍纳,当他们一起讨论时,他对舍纳说:“舍纳!我真想将你分成四份,好让我有四个舍纳。”

  舍纳听后喜滋滋地回答:“随时为您效劳,我的元首。”

  希特勒同舍纳的谈话持续了一小时左右,参加会谈的有鲍曼,布格多夫和费格赖因。然后希特勒又同他私下交谈。晚上8点左右,他向地下室里的人员匆匆挥了挥他的元帅权杖,坐车前往加托夫机场,一架飞机从那里将他送回了他的参谋部。

  舍纳的来访给希特勒和他周围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早晨笼罩着掩体的压抑气氛到傍晚时就消逝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希特勒重新鼓起了勇气。他又开始制定新计划了。要求在西里西亚的舍纳部队冲击从南面朝柏林方向穿插的苏军的侧翼,一直打到首都。舍纳本人接到希特勒的命令,将他的主力撤回德国南部,占领那里的阿尔卑斯堡垒。希特勒的另一个计划是,重新恢复柏林和梅克伦堡之间的德军部队的交通联系。为此他命令第3军军长、党卫军副总指挥费利克斯·施泰讷,于4月24日从奥兰宁堡北面发起进攻,设法切断从北方向柏林挺进的苏军部队。

  希特勒要求希姆莱的副手费格赖因亲自将这道命令通知施泰讷本人。4月23日上午费格赖因动身了。

  当希特勒命令舍纳率领他的部队的一部分撤回阿尔卑斯堡垒时,他的参谋部里又萌生起希望,认为希特勒有可能在最后关头离开柏林,去阿尔卑斯堡垒里继续战斗。这一希望在掩体里引起一场普遍的豪饮。鲍曼又变成了原先的鲍曼,他同京舍和希特勒的女秘书荣格和克里斯蒂安坐到前厅里,大家一起喝白兰地。同时大谈温克和施泰讷的军队及“忠诚的纳粹分子”舍纳。

  “对,舍纳是我们的人。”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叫道,“他是一名忠诚的国家社会主义者。”鲍曼举杯同女秘书们干杯:“后天我们就摆脱危险了。温克、施泰讷和舍纳不会抛弃我们不管的。他们的部队正在来柏林。”

  晚上林格在门厅里遇上了里宾特洛甫。他从前的傲慢像是被风吹走了似的。他异常友善地向林格打听希特勒打算怎么做。当林格回答说希特勒暂时想留在柏林时,里宾特洛甫明显地地紧张起来,问他能不能同希特勒私下谈谈。林格为他通报,希特勒直接在他的工作室里接见了里宾特洛甫。在20分钟的谈话后里宾特洛甫离开了掩体。当天晚上他就乘车从柏林去了汉堡。这是得到了希特勒的同意的。里宾特洛甫走后,希特勒对林格说:“我不想再见到他。”

  同一天,党卫军旅队长蒙克率领由他组建的总理府作战部队的3500人来到了。希特勒命令他负责整个政府区。蒙克感到非常荣幸,对京舍说道:“元首不想再理睬他的旗卫队(在巴拉通湖失败之后),但现在我们要让他看看,他仍然有一支旗卫队。”

  戈培尔带着他的妻子玛格达和5个孩子希尔德、荷尔德、黑尔克、海克和海涅于这一天搬进了新总理府掩体里。留在戈培尔身边的有他的国务秘书、党卫军旅队长维尔纳·瑙曼,他的副官、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君特·希维格曼和他的管家、党卫军三级小队长奥克斯。

  4月23日上午,苏军炮兵部队又重新开始了夜里几乎完全停止了的对政府区的炮击。在总理府的“仪仗院”里,多颗炮弹击中了停在那里的加油车和汽油桶。多名士兵或炸死或炸成重伤。

  苏军的战斗机隆隆地飞过柏林市中心的上空,在低飞中扫射他们的目标。柏林环道——这座围绕首都的高速公路、地铁和有轨电车再也无法使用了。莱比锡街、波茨坦广场和赫尔曼—戈林街上到处都是空的电车车厢。全城的电、气和水的供应几乎瘫痪了。只有柏林的电话网还有效。

  希特勒再次被更猛的炮火惊醒了。他穿上衣服,将林格叫进工作室。他说他这一夜几乎没有睡觉,面色苍白如纸。他不安地再次询问苏军大炮的口径。然后他请莫勒尔为他注射。莫勒尔走后,林格给他往右眼里滴眼药水。这时希特勒议论说,莫勒尔已经吓得手发抖了。林格滴眼药水滴得那样好,他很高兴。

  早饭后希特勒于12点左右去参加军事会议。视战况的不同,会议每天在不同的时间举行多次,一般不超过30到40分钟。柏林沦陷前的最后几天,出席会议的人越来越少。

  昨天去了温克部队的凯特尔还没有回来。为小心起见,他让人将国防军总参谋部从柏林的达莱姆搬去了柏林以西20公里处的克兰普尼茨,以躲避苏军炮火的轰炸。希特勒根本不再邀请汇报西线战况的约德尔和温特尔来参加军事会议。在苏军炮兵部队的隆隆炮声中,他们自己也宁愿不去元首的掩体。

  空军代表科勒尔和克里斯蒂安将他们的参谋室由柏林搬到了波茨坦附近的狩猎区,因此他们也不再来参加军事会议。他们的理由是路程远。他们通过电话向贝洛汇报,再由他报告希特勒。

  不到三天前在生日时宣誓要誓死效忠希特勒的博登夏茨、布勒和谢尔夫将军离开柏林去了德国南部。戈林是第一个离开柏林的,希姆莱也不再在希特勒这里露面了。

  现在只有搬进了总理府掩体的那些人还来参加军事会议:克莱布斯、鲍曼、布格多夫、福斯、费格赖因、黑韦尔、贝洛、约翰迈耶尔、京舍、山德尔、冯·弗赖塔格—洛林霍夫和洛伦茨。另外,最后几天里戈培尔也来参加会议了。洛伦茨不久前被任命为帝国新闻局长。在15年的工作之后希特勒突然发现奥托·狄特里希“不灵活”,将他免职了。狄特里希急匆匆地前往德国南部,他的家庭团圆去了。

  中午1点左右,希特勒来到前厅,同聚集在那里的与会者们打招呼。他没有问在场的人,而只是对贝洛讲道:“贝洛,您现在恐怕是空军的惟一代表了。”

  希特勒在众人陪同下走进会议室,在地图桌旁的沙发椅里缓缓地坐下。那里现在只放着两张小地图,而不再是此前的8至10张东、西线的大地图了,一张柏林及其周边的地图,另一张是整个德国的地图。西线的地图不再铺开了。由克莱布斯或他的副官负责标注。

  克莱布斯报告说,现在苏军想包围柏林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了:在北面他们从奥兰宁堡方向前进,在西面他们到达了距柏林30公里的瑙恩,只有西北方向同外界还存在交通联系。另外,南面和东面对首都形成了强大的压力。那里的苏军到达城市边缘了。

  希特勒打断克莱布斯,问道:“温克军呢?”

  克莱布斯回答说,温克军昨夜起撤离易北河。但美国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跟进。眼下温克军集结在马格德堡东南方向。

  克莱布斯正要继续详细介绍温克军的情况,门打开了。凯特尔和他的副官约翰·冯·弗赖恩特走了进来。凯特尔未刮胡须,风尘仆仆。他要向他的元首表明,他抓住了一个能让他获救的机会。希特勒热情地同凯特尔握手。

  约翰·冯·弗赖恩特将地图铺开在桌上,凯特尔报告说,温克军全部撤离了易北河,目前正在重新编组。“我坐车和奔跑了整整一天一夜,动员部队参加战斗。我的元首,温克无比恭敬地问候您,希望很快就能在总理府里同您握手。”

  凯特尔笔直地站着,叫道:“我要留在您的身边,我的元首!我要是现在离开您,我就没脸见我的妻儿了。”

  希特勒明显地被凯特尔的这种表示忠诚的新法子感动了。他从沙发椅上站起来,在地图上画了几根箭头。同时他解释说,施泰讷的第3军必须于4月24日从北面进攻,温克军从南面向波茨坦方向前进,但不能迟过4月25日。希特勒接着说,此次行动的目的是要解除苏军对柏林的直接威胁,向东突破,同第9军汇合,重新恢复奥德河前线。

  这一荒唐的计划当然毫无成果。

  会议结束前,凯特尔请求希特勒允许他再次前往温克军。他认为,有他在那里将会增强部队的战斗精神。希特勒同意了。几分钟后凯特尔离开掩体,乘车前往温克部队。虽然他刚刚热烈地向希特勒宣誓过,永远不离开他,他此次却是一去不回了。

  于此同时,元首通信营营长洛瑟也未经许可离开了总理府。

  在希特勒出席军事会议时,林格命令爱娃·勃劳恩的女仆丽瑟尔和希特勒的传令兵、党卫军三级小队长沃尔整理希特勒的房间。工作室里的写字台由林格自己整理。写字台上放着一封刚送来的戈林的电报,内容如下:“我非常爱戴的元首!在前往德国南部的途中,我发现还有足够的兵力在这里继续战斗。因此我再次坚请您离开柏林,前来贝希特斯加登(上萨尔茨山)。您忠诚的戈林。”

  整理和锁好工作室之后,爱娃·勃劳恩带着一只狗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市中心的炮声减弱了一些。爱娃·勃劳恩显得十分苍白,她请林格带他去花园,她想去那里遛狗。林格陪她一起在掩体门外来回走动。爱娃·勃劳恩神情严肃地认为,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这下真是彻底完了。林格同意她的说法,但强调说,温克军会实现这一奇迹。接下来的交谈中爱娃·勃劳恩难过地说,如果这一奇迹不发生,最后的出路就是死亡。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希特勒的合法妻子的身份同他一起死去。

  军事会议期间,鲍曼拿着苏德前线的作战地图来到前厅,铺在桌上。他同山德尔和洛林霍芬一起趴在上面。林格原先同在希特勒房间门外站岗的党卫军军官站在一起,他也走近了桌子。洛林霍芬指给鲍曼看德累斯顿方向的一条道路,这条路还可以通行,可以走那里前往南部德国。这是一个宽15至20公里左右的狭窄通道,随时都可能会被苏军的坦克切断。鲍曼命令他的办公室主任山德尔,立即用汽车和越野车从这条路将党办公厅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文书米勒和他的6名女秘书送去上萨尔茨山。柏林只留下山德尔和女秘书伊尔瑟·克吕格尔,一位30岁的女子,她同爱娃·勃劳恩是好朋友,在爱娃的要求下,希特勒在最后几天邀请她同他的女秘书们一起喝茶。

  军事会议刚结束,莫勒尔就垂头丧气地来到林格这里。他问能不能找希特勒谈几分钟。单独留在会议室里的希特勒让莫勒尔进去。林格将莫勒尔带进去后,这个大胖子在一张沙发椅里坐下来,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那样子真让人不忍心看。希特勒想安慰莫勒尔。可他呜咽个不停。于是希特勒不耐烦地问道:“好了,您到底想怎么样呀,教授先生?”

  莫勒尔还在抽泣,终于说道:“我的元首,我再也挺不住了。请、请、请您让我走吧。”

  他讲他最近几天心脏病的发作。听到这里,林格厌恶地关上了门。莫勒尔很快又出来了。希特勒允许他飞往上萨尔茨山。他匆匆忙忙地对从此负责给希特勒注射兴奋剂的施通普埃格尔大夫做了几句几乎听不懂的指示,当晚就在夜色降临前呻吟和哆嗦着离开了掩体,乘车前往加托夫飞机场,一架飞机将他送去了上萨尔茨山。

  这就是希特勒多年的私人医生,他曾经任命他为教授、授给他金色党章和骑士十字勋章。

  战争年代,莫勒尔在汉堡和捷克的奥尔默茨购买了大工厂,生产他的荷尔蒙制剂、他的维它命浓缩剂Vitamultin和一种名叫“俄斯拉”的去虱粉。后者是莫勒尔自己为德国国防军研制的。他在给制剂命名时显得特别具有“发明家精神”。“俄斯拉”是由“俄罗斯虱子”这两个单词的前两个音节组成的。士兵们拒绝这种粉末,因为它没有用,而且味道难闻。他们开玩笑说,这种粉用它的气味繁殖虱子,杀死士兵们。但在希特勒的指示下国防军必须购买这种粉,莫勒尔由此挣得了数百万。

  他在柏林附近的旺湖湖畔的希万嫩韦德尔购买了一座豪华别墅。在东海的疗养胜地海林斯多夫也购买一座。1944年莫勒尔开始研制一种特殊的喷剂,要用它消灭苏军。为此他想要整个德国只有两三台用于核研究的电子显微镜。当他的努力没有结果时,他找到了希特勒,希特勒立即为他的“红人”弄来一台如此贵重的设备。莫勒尔将这台显微镜安装在贝希特斯加登专为此修建的一座实验室里。可现在这个发战争横财的家伙却逃避战争了。

  莫勒尔逃走后,戈培尔搬进了他的房间,它和希特勒的房间门对门。他的妻子带着孩子们留在希特勒的旧掩体里。

  晚上希特勒将京舍叫进会议室。戈培尔和鲍曼已经在那里了。三人全都俯身在桌上的一张柏林地图上。希特勒阴沉沉地望着地图。他告诉京舍,刚刚收到报告,柏林北区,即魏森湖工人区,居民们在窗口挂出了红旗和白旗,有些地方的德军士兵临阵脱逃,许多人逃走了。希特勒命令京舍立即派一队党卫队员前去将逃跑的士兵就地正法。戈培尔马上插言道:“我的元首,我向您保证,那些红旗和白旗马上又会从房子上消失。我已经安排人将有罪者枪杀或吊死在城里的公共广场上。给其他人一个警告。”

  京舍从希特勒那里出来,立即由希特勒的私人卫队和总理府车队的党卫队员们组成两个机动队,去柏林北区执行命令,将逃跑的将士赶回战壕。谁反抗,就带进总理府。两支队伍很快就带回来一群军官和士兵。他们被吊死在弗里德里希街火车站,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吊在这里,因为我没有执行元首的命令!”

  4月24日凌晨5点,苏军炮兵部队的火力增强了很多。沉重的炮弹一颗接一颗地落在总理府及其周围。

  一小时后又变得安静了一些。炮火减弱后,希特勒躺下睡觉。上午10点左右炮火重新响起。多颗炮弹可怕地在希特勒的掩体上面爆炸了。通风机因此停止了。炸弹的爆炸声又将希特勒吵醒了。他迅速穿上衣服,按铃叫林格。林格来到工作室里时,他看到希特勒每爆炸一声都悸动一下,胆怯地望向屋顶。林格解释说,爆炸声恰恰证明了用来建掩体的钢铁水泥的强度,想以此安慰他。

  这天早晨,自莫勒尔逃走后施通普埃格尔博士头一回给希特勒注射了起兴奋作用的注射剂。军事会议是在10点半召开的。

  当京舍10点左右来到掩体里时,会议已经开始了。除了希特勒,与会的只有克莱布斯、布格多夫、鲍曼、戈培尔、约翰迈耶尔、贝洛和洛林霍芬。克莱布斯报告:“从早晨开始苏军就从南面和北面进攻柏林。四周的包围圈快合拢起来了。柏林同外界的联系只剩下施潘道南面的一条狭长通道。可以想像,这条通道也会被苏军封锁起来的。施泰讷军还没能冲出奥兰宁堡北方。没有关于施泰讷的详细报告。”

  希特勒脸气歪了。他怒骂施泰讷军,称这位司令是个目空一切的傲慢将军。施泰讷先是指挥的党卫军第5装甲师“维京师”,后指挥“第三日耳曼党卫军军团”,希特勒直到最后几天对他评价都很高,不久之前才将第3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现在他命人立即通知施泰讷,最迟必须在第二天,4月25日,全力进攻,到晚上重新恢复同柏林的交通联系。

  温克军也什么消息都没有。仍在奥德河畔的德军的情形非常严重。苏军扩大了斯德丁南部海军军团战区的突破口。还在法兰克福附近奥德河畔的第9军被苏军包围了,四面受到攻击。军长布瑟将军通过他的连襟布格多夫和克莱布斯多次请求希特勒允许他的部队撤向柏林方向。可是,虽然苏军已经深入到了第9军的阵地后方,希特勒每次都拒绝了。他就是不想放弃重新夺回奥德河老阵地的想法。

  希特勒一天前派去施泰讷那里的费格赖因于4月24日返回来了。他向希特勒报告说,施泰讷军无法行动,因为它的兵力太弱了。施泰讷想靠收容部队的帮助尽可能多招些走失的士兵,他们一群一群地在四处游荡。

  施泰讷的犹豫使希特勒暴跳如雷。“施泰讷最迟明天必须行动!”他吼叫道,“晚上必须到达柏林!”

  希特勒命令费格赖因立即重返施泰讷那里,亲自传达这道命令。费格赖因当天就上路了。

  午饭希特勒照例是在爱娃·勃劳恩和女秘书们的陪同下在他的工作室里用的,饭后他让人将绍布叫去了。林格和他走进希特勒的工作室时,卧室的门开着。

  希特勒站在打开的保险箱前。他告诉绍布和林格,留在总理府里的所有文件都必须烧毁。要林格拿箱子来。当林格拿着几只箱子出现在总理府里时,希特勒开始清理保险箱里的文件。这都是他的大本营搬来柏林之后希特勒从凯特尔、约德尔、邓尼茨或陆军总司令部收到的机密材料,包括希特勒的私人通信和多扎50和100马克的钞票。林格将这些东西统统装进了四只箱子。绍布、林格和被叫来帮忙的传令兵将箱子拖进公园里。在那里倒出箱子里的东西,堆了好几堆,浇上汽油点着了。火焰在紧急出口外升起有10米高。林格直等所有的资料烧得一张不剩才离开。

  这期间绍布在清空老总理府里希特勒私人房间里的所有保险箱。共有五只。里面装的是战时和战前的政治和军事材料,包括由希特勒亲自修改的他在战争期间寄给墨索里尼、安东内斯库、贝当和其他人的信件的草稿和他们的回信。绍布在他的传令兵、士官曼塔尔的帮助下同样将它们装进大箱子,让希特勒卫队里的党卫队员们拖到花园里点着了。

  当总理府里的所有文件都烧光之后,绍布当着林格的面向希特勒报告。希特勒命令绍布立即飞往上萨尔茨山,烧掉存放在山庄上的文件。宫殿里有三只橱,里面装有战时和战前的文件。那里的掩体里堆放着军事会议的记录。从“狼穴”里转移出来的军事档案也在那里。希特勒命令将所有的这些材料全都烧毁。他将他随身携带的山庄宫殿里的保险箱的钥匙交给绍布。晚上,绍布向希特勒辞行。然后他同陪伴他的曼塔尔士官一起离开了掩体。他向留下的众人喊道:“我过几天就又回来了!”

  可这话没人相信。绍布从加托夫机场起飞,当时机场已经处于苏军的炮火之下,第二天就被苏军占领了。绍布没有再返回柏林。4月21日还没有撤走、直到最后都在军事会议上做记录的两名速记员也同他一道离开了首都。现在再也用不上他们了。

  这天傍晚,戈培尔在掩体的临时住房里向替他记录的宣传部官员口授了一封致柏林人民的呼吁。戈培尔的呼吁登在《熊报》上,这是柏林还在出版的惟一一种小规格报,由宣传部的印刷厂印刷。当林格穿过房间走向自己的卧室时,他听到戈培尔坐在桌旁的板凳上,声音单调地口授道:“柏林人民,请坚守住!保卫你们的首都!元首在你们的城市的城墙内为你们工作!元首在亲自指挥首都保卫战!以忠诚换取忠诚!敌人只有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才能到达我们的元首身边!”

  当戈培尔口授一封要求柏林人民做出新的牺牲、说元首要誓死保卫柏林的呼吁书时,希特勒站在他的保险箱旁,取出他在位期间的最后的材料,投入火焰,因为他不再相信会获救了。口授完毕后戈培尔向希特勒报告,柏林储备的食品只够14天了。

  整个晚上希特勒都不断收到柏林和首都周围的形势在继续恶化的新报告。掩体里众人的情绪降到了零点。

  起初说:“苏军在沿佐森—柏林大道的两侧向前推进,已深入柏林的外防御圈。”后来又说:“柏林的最后一座机场加托夫机场遭到苏军炮兵部队的炮击,再也无法使用了。”

  克莱布斯报告:“苏军坦克到达柏林—瑙恩大道了。”

  然后又传来新闻:“苏军从四面包围了柏林。”它像一道闪电落在掩体里。就连一直都在希望能逃出柏林的最大的乐观分子这下也丧失了勇气。希特勒的飞行员鲍尔一整天都在希特勒的房间周围转悠,等候命令驾驶加托夫机场准备好的“神鹰”飞机带着希特勒飞出去,夜深之后他也垂头丧气地离开元首的掩体,返回了他的住处。

  4月25日,这座首都黎明时就遭到了苏军炮兵部队的猛烈轰炸。炮弹落在总理府和四周的各部大楼里。许多地方起火了。浓烟遮蔽了天空。9点半左右传来凯特尔的一道无线电讯,它报告说,温克军开始开拔。它的先头部队已到达波茨坦以西40公里的特劳恩布利岑。这消息迅速在全掩体传开了。“温克在前进,温克会解放我们!”情绪又回升了。当传来施泰讷军上午在北面奥兰宁堡附近投入战斗、想突破苏军对柏林的封锁的消息时,情绪就更好了。

  10点左右克莱布斯来向希特勒汇报军情。希特勒根本不再要求他报告了。克莱布斯有新消息需要汇报时就自己来。不再通知军事会议的其他成员了。他们整天呆在掩体里,看到克莱布斯拿着地图去见希特勒时,他们就来到会议室里。

  当希特勒离开他的房间,走进会议室时,他发现克莱布斯、鲍曼、洛伦茨、博尔特、洛林霍芬和京舍已经在那里了。不多会儿之后戈培尔来了,之后贝洛、黑韦尔、福斯和布格多夫也来了。汇报每次都被打断,希特勒也不再有反应了。他只是稍微抬一下头,然后又重新盯着桌面。自从苏军到达柏林郊区之后,克莱布斯在汇报时只使用柏林城市地图了。他汇报说,他没收到温克军的新消息,也没收到上午发起进攻的施泰讷军的消息。苏军从南面向滕珀尔霍夫方向增加了压力,东面和北面也增加了。城郊的军火库大多数丢失了。已经感觉弹药短缺了,特别是炸毁坦克的榴弹。

  克莱布斯继续汇报柏林的战斗,在首都南面作战、处境艰难的第18装甲步兵师司令开枪自杀了。“他的神经受不了啦。”布格多夫议论说。

  希特勒听后说道:“终于有一位将军有勇气得出必要的结论了。”

  但这只是一个例外。在柏林作战的部队的其他将军和许多军官宁可换上便装,躲进私宅。党卫军和“希特勒青年团”的机动队发现了许多,将他们就地枪杀了。

  凯特尔的电讯开始时还给了希特勒一点鼓励,但他很快又垂头丧气了。他讲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压抑的气氛也感染了其他人。房间里一时死一般地沉寂,大家都一声不吭地望着地图上。鲍曼在整个讨论中还一句话没说过。他神经质地从桌子一头走向别一头,离开房间,又返回来。戈培尔也几乎是默不做声。他只问过一次问题,问温克军一天能前进多少公里、什么时候能到柏林。

  克莱布斯汇报完毕后,希特勒返回了他的工作室。其他人去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或希特勒的旧掩体。

  下午14点半左右鲍曼、布格多夫和克莱布斯不安地跑进希特勒的掩体里。他们立即冲进了希特勒正想走进去的会议室。克莱布斯不知所措地向希特勒报告,苏、美两国部队在易北河畔的托尔戈相遇了。

  鲍曼叫道:“我的元首,由您亲自同美国人联系的关键时刻到了。”

  希特勒只是疲倦地摇摇头,回答鲍曼说:“我再也没有威信这么做了。这必须由另一个人代我做。我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希特勒沉默着离开会议室,进了他的工作室。鲍曼、布格多夫和克莱布斯摇摇头、耸耸肩,从希特勒的掩体走出来,各自又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午饭后希特勒让林格过去。林格走进时,希特勒低垂头惊惶地站在写字台旁,双手使劲撑在写字台上。林格问道:“我的元首,您叫我吗?”希特勒疲倦地抬头望他。

  他的脸瘦削、蜡黄,眼睛深陷,阴沉呆滞。他呢喃说:“林格,我很想让您回到您的家庭里去……”

  林格打断他:“我的元首,我一直侍候在您的身边,在这艰难时刻我也将留下来。”

  希特勒直起身,一动不动地望着林格,好像他想弄清楚,他这么讲是否是真心的。然后他说道:“林格,我有个特殊任务交给您。”

  希特勒的目光透露出死亡。

  “我将同勃劳恩小姐一起在总理府花园中的掩体入口开枪自杀。没有别的出路。”

  林格想反驳,但希特勒抢在了他前面:“请您弄来汽油,浇在我们的尸体上,将它们烧掉。您千万不能让我的尸体落进苏军手里。他们会开心地将我运往莫斯科,在那里放进陈列馆展览。这不行。”他强调道。

  林格只能回答,他会严格执行希特勒的命令。

  希特勒补充道:“请您将我房间里的一切全都销毁。不能在这里留下任何和我有关的东西。这幅画”——他指着写字台上方他心爱的腓特烈大帝——“请您从画框里取出来,将它交给鲍尔。让他将它送到巴伐利亚一个安全的地方。”

  林格向希特勒保证,要带领他的仆人、党卫军一级小队长海因茨·克吕格尔,他的卫队长、党卫军二级突击队大队长弗朗茨·谢德勒,警卫部队负责人、党卫军一级突击队大队长彼得·许格尔,完全按照他的指示办理这一切。希特勒点点头,让他走了。

  林格向希特勒的司机肯普卡要了120升汽油。它被装进6只箱子,放在花园中的掩体出口。然后林格叫来克吕格尔、许格尔和谢德勒,将事情告诉了他们。三人听到这消息都十分震惊。但他们和林格一样都知道不可以反驳元首。他们商议好,由谢德勒和林格焚烧尸体,许格尔和克吕格尔销毁希特勒房间里的私人物品。分配好任务之后,林格向克吕格尔要了一瓶白酒。他们必须浇灭令大家窒息的情绪。

  晚上,海军上尉库尔曼来总理府见海军中将福斯。他是受邓尼茨委托、率领多架装满海军“死亡候选人”的Ju52从弗伦斯堡飞来的。这些飞机趁着暮色降落在勃兰登堡门和凯旋柱之间的东西轴线上,因为加托夫机场已被苏军占领了。他们不得不冒着苏军的炮火降落。东西轴线上满是弹坑。因此有些飞机落地后翻倒了。海军士兵死伤很多。

  福斯将库尔曼带进希特勒的掩体,请求林格让希特勒接见他,因为他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成功地来到了柏林。希特勒躺在卧室里他的床上。林格将福斯的请求告诉了他。但希特勒拒绝了。直到福斯第二次强烈要求希特勒接见为保卫元首来到柏林的库尔曼时,他才来到前厅。见到希特勒后,库尔曼立正,抬臂行礼,报告他的队伍到达了。希特勒无力地握了握他的手,说,将库尔曼分到保卫政府区的蒙克作战部队。说完他又进去了。

  库尔曼又被简短地介绍给戈培尔,然后离开了希特勒的掩体。他带着他的部队住进了总理府旁的外交部地下室里。

  当天晚上施佩尔从汉堡打电话找到林格,向他打听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的打算。当林格告诉他,两人要留在柏林时,施佩尔回答说,他将“组织”多架费斯勒鹳式飞机,派来柏林,至少将爱娃·勃劳恩和希特勒的女秘书们接出去。

  整个晚上,直到深夜,克莱布斯和他的副官洛林霍夫都不断带着新消息来找希特勒。柏林及周围的形势在一小时一小时地恶化。在最初取得的无足轻重的成功之后,施泰讷的第3军的进攻被苏军炮兵部队的火力封锁住了。苏军装甲部队经过柏林继续向西推进,占领了拉滕诺夫。雷曼将军指挥的波茨坦守备部队被包围了,正在进行绝望的抵抗。柏林西区,采伦多夫、尼古拉湖和达莱姆,已经发生战斗了。苏军在施潘岛附近突破了防守,也在沿着宽阔的大路从佐森向柏林推进。他们已经接近皮希尔斯多夫附近的哈弗尔大桥了。派去保卫这座桥的是阿克斯曼指挥的“希特勒青年团”的队伍。

  柏林的形势不断恶化,希特勒掩体里的情绪又降到了零点。大家东一堆西一堆地坐在老掩体里,喝着白酒,大声讨论还能不能挡得住苏联人。另一些人低声交谈,试图猜测柏林还能坚持多久,他们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座城市。

  希特勒的不安和神经质越来越厉害。早晨不需要再去叫醒他了。在烦恼的折磨下,他很早就醒来。另外,落在掩体上的炮弹也让他无法入睡。在施通普埃格尔给他注射兴奋剂、林格给他滴了眼药水之后,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在掩体里的房间里来回转悠。他的头发变得更花白了。他的样子像个老头,简直像具活尸体。他在哪里都呆不住。他才在总机室坐下,就又站起来,走进通风机房。过去从没见他来过这些房间。或者吧嗒吧嗒地拖着脚走向布隆蒂躺在里面的箱子,抱起他喜欢的沃尔夫,同它在过道里玩。他很少讲话。

  午饭后他经常坐在会议室前厅里的软垫长椅上。然后鲍曼、布格多夫、费格赖因、克里斯蒂安夫人、克吕格尔小姐和爱娃·勃劳恩都来到那里。爱娃那几天喝白兰地喝得很厉害。几乎再也听不到她的笑声了。只有在有了点醉意时她才参加多由鲍曼、费格赖因或克里斯蒂安夫人开始的交谈。其他人混着喝香槟、白兰地和白酒,根本不注意希特勒。鲍曼、布格多夫和费格赖因一直懒洋洋地躺在沙发椅里。他们的交谈多围绕失去了的奢侈生活及其有趣的事情。他们也想让希特勒参加谈话。可希特勒呆坐在那里,无动于衷,轻抚沃尔夫或歇斯底里地亲吻它。

  在有爱娃·勃劳恩、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和荣格,有时也有保健厨师曼齐亚丽和鲍曼的女秘书伊尔瑟·克吕格尔参加的晚茶时,希特勒只谈如何自杀最好。同时他绘声绘色地形容如果他们落到苏军手里,会有多么可怕。他详详细细地讨论,开枪自杀、服毒自杀或者割脉自杀哪个更好。夜里有可能这样坐到早晨6点或7点。谈论的话题让女秘书们越来越神经质。

  在希特勒那里喝过茶之后,克里斯蒂安夫人来到希特勒卫队的党卫军军官们坐在里面的总机室,猛喝香槟。当一天早晨林格来到那里时,克里斯蒂安夫人突然拿香槟杯子向他砸去。后来她向他道歉,解释说,同希特勒进行有关各种自杀方式的谈话,让她的神经再也挺不住了。党卫队员们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他们试图用大量的白酒和香槟麻醉自己。剩下的惟一希望就是温克军了。

  4月25日到26日的那个夜里,苏军切断了柏林和外界联系的最后的地下电话线。这下只能通过两台功率各为100瓦的设备保持无线电联系了。但它们也靠不住,因为天线一再被落下的炮弹损伤。

  4月26日凌晨7点左右,苏军炮轰政府区。炮弹冰雹一样落在总理府和希特勒的掩体上方。新总理府到掩体的地下通道顶部多处被炸穿。通道地面形成了巨坑,上面铺起了木板。为了不跌倒,走在上面不得不小心翼翼。从顶上的孔能看到黑色烟云和总理府燃烧的屋顶。钻进的暗淡光线使过道里显得阴森森的。

  9点左右炮火才减弱了一些。京舍在总机室住了下来。戈培尔很快也来了。他的脸死灰一样苍白,脸上有红斑,眼睛红通通的,像一只被追逐的动物。他显得比平时更矮小、更瘦削、更虚弱。他立即谈起柏林的战况。他问京舍对形势怎么看,柏林还能维持多久,温克能否成功地打到首都,他会不会来得太晚了。这些问题戈培尔在过去的两天里已经提过无数遍了。听得出对面临的结局的害怕。他怒骂希特勒将命运交给了他们的国家社会党的头目们:“如果我还能从这里出去,我要清洗党,这是非做不可的。许多高官表现得像无赖和胆小鬼。”

  戈培尔转向京舍,继续说,纳粹领导层早就没落和官僚化了,特别是自战时以来。最高层领袖逃避战争,躲在他们的园上,狩猎,过着寄生虫的生活。希特勒为什么要依靠雷或施莱彻尔、科赫和弗希特尔这样的省党部头目呢?他们,还有其他许多人,给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毁了党。希特勒最艰难的时刻他们露出了真面目。他们全都离他而去:戈林,希姆莱,里宾特洛甫,罗森堡,雷和冯克。

  上午10点,克莱布斯来希特勒处汇报。到场的只剩下戈培尔、布格多夫、洛伦茨、京舍和山德尔了。由于电话线被割断,无线电天线被炮火炸坏尚未修好,克莱布斯无法报告温克军的什么新消息或施泰讷军的进攻不成功。他报告说,昨天夜里柏林城内的战斗减弱了一点,但凌晨又重新猛烈地打响了。苏军又冲进了德军阵地。在柏林西部它们已经到了采伦多夫中心和达莱姆。苏军的坦克已经到了里希特菲尔德。在柏林东北部,他们已经沿法兰克福林阴道两侧推进到了亚历山大广场,危险地接近了市中心。

  这些消息对希特勒的影响很大。在克莱布斯报告时,他的目光常漫无目的地扫来扫去。

  中午两点左右,总理府值班的通信组头目、上士亚当(在1944年7月20日暗杀希特勒行动时最早揭发施陶芬堡的那一位)将发给希特勒的一封无线电讯交给京舍。它是上萨尔茨山上的戈林发来的。由于同那里的直接联系断了,他不得不通过多支空军部队转送这封电讯。

  内容大致如下:“我的元首,由于柏林被围,您不能行使全部权力,您的行动自由受到限制,我认为,此时此刻,按照1939年9月1日的国会决定,作为您的接班人,我应该负责对内对外领导德意志帝国。如果到今天22点,也就是1945年4月26日,还收不到您的否决答复,我将认为您是同意了。”

  京舍未经通报就拿着戈林的无线电讯直接进了希特勒的工作室。他正同爱娃·勃劳恩一起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当京舍说有急事找他谈时,希特勒怀疑地望着他。他朝爱娃·勃劳恩点点头,她起身离开了房间。希特勒打了个手势,京舍大声阅读电文。可他第一句还没念完,希特勒就跳了起来,从他手里夺走了电文。他用哆嗦的双手戴上眼镜,脸气鼓鼓的,涨得通红。

  “该死的戈林,”他骂道,“负责对内对外!给我下最后的通牒!”

  希特勒将电文揉成一团,在沙发椅上坐下来,呻吟着双手捂住脸。一分钟后他叫道:“请您立即给戈林发报!请您记录!”

  希特勒开始语无伦次地口授:“我始终拥有全部权力,感觉我的行动自由绝对未受限制。我禁止您任何的独断专行。阿道夫·希特勒。”

  他不语了,呆若木鸡。

  京舍说,他和其他人早就在怀疑戈林了。他提醒希特勒大区队长彼得不久前寄给他的那封有关戈林的信。

  希特勒激动地命令道:“快叫鲍曼来见我!”

  京舍离开工作室,将戈林的无线电讯报告了鲍曼。鲍曼跑进去见希特勒。京舍走进无线电台室,命令立即将希特勒的电讯发给戈林。

  当鲍曼脸红得像蟹似的经过他身旁冲进希特勒的工作室时,林格正站在前厅里,“戈林,这个混蛋。”他边跑边嘀咕道。

  鲍曼给希特勒火上浇油,使他怒不可遏。“戈林,这头猪,他一清二楚您的答复无法在22点之前到达!”鲍曼喊道。

  希特勒暴跳如雷。他敲着桌子,吼道:“鲍曼,请命令上萨尔茨山我们的刑事警察立即逮捕戈林!请立即发电报!他若想逃跑,就地枪决!”

  鲍曼迅速跑了出去。飞跑过林格身旁时,他向那位卫队当值军官喊道,快叫许格尔来见他。然后他跑去找戈培尔。许格尔来到掩体里后,鲍曼带他一起去了无线电台室,让人发送希特勒的命令。负责逮捕戈林的是上萨尔茨山指挥官、党卫军旗队长弗兰克。

  鲍曼离开掩体后,希特勒走出工作室去找戈培尔。戈培尔也正要来找希特勒,这样他俩就相遇在会议室前厅里。戈培尔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虽然他也怒火中烧,但他声音单调地说道:“我的元首,这是您认为最忠心的戈林给您的打击。”

  希特勒同戈培尔一起走进会议室,两人在那里单独呆了很长时间。

  片刻之后爱娃·勃劳恩离开她的房间,来到会议室前厅,京舍也又回到了那里。她对整件事一无所知,打听出了什么事。京舍将戈林的无线电讯告诉了她。爱娃·勃劳恩议论说,早在4月20日戈林飞离柏林时,她就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她同希特勒谈过这一预感:“戈林,这个叛徒,他当时离开元首,就是因为他想出卖他。可怜的元首……”

  掩体里群情激动地议论戈林的行为。后来苏军的不断推进又将全部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新总理府掩体里还有纳粹的“德国少女联盟”的几支队伍同先于苏军撤入柏林市中心的几支部队在一起。

  下午林格被希特勒叫去了。当他来到工作室时,希特勒同爱娃·勃劳恩坐在桌旁。希特勒费劲地一字一句地说,爱娃·勃劳恩在掩体里见到了陌生女孩子。林格报告说,那是逃躲苏军的德国少女联盟的成员。检查过她们的证件。她们被安排在老掩体里从事各种工作。爱娃·勃劳恩听后说,她已经在希特勒的掩体里见过她们。林格回答,姑娘们肯定是出于好奇来的,因为她们想见见希特勒。这时希特勒对林格说:“俄国人一定会想办法活捉我。他们会不择手段地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也会让女孩子穿上德国少女联盟的制服,给她们一份德国少女联盟的证件,让她们可以使用某种化学物质麻醉我。”他命令林格将这些少女全部赶出掩体。

  当天晚上,空军上将里特尔·冯·格莱姆乘坐一架费斯勒鹳式飞机降落在东西轴线上。希特勒通过无线电讯将他召来,任命他接替戈林担任空军总司令。驾驶飞机的是女飞行员汉娜·赖契。飞机在勃兰登堡门降落时遭到了苏军炮火的猛烈轰炸。格莱姆右腿伤得很重,被送进掩体的军医院,动了手术,绑上了石膏。晚上8点左右格莱姆躺在担架上被抬进了会议室,希特勒在那里等他。汉娜·赖契走在担架旁边,这是个不起眼的瘦削女人,深蓝色制服上别着一级铁十字勋章。格莱姆的担架被放下后,希特勒同他两打招呼,拉过一张沙发椅,要求让他单独同格莱姆谈话。此次谈话中希特勒将戈林的位置交给了格莱姆,将他晋升为陆军元帅。

  早在1944年秋天,当希特勒还住在“狼穴”里时,人们就推选格莱姆担任空军总司令,而不是戈林。当时,指挥西线轰炸机中队的空军中将佩尔茨就因无能要求罢免戈林,空军最著名的轰炸机飞行员之一鲍姆巴赫中校也一样。两人都深得希特勒的青睐。希特勒的空军副官贝洛和戈林的前副官、总参谋部的布姆—泰特尔巴赫中校,也[418]支持这一建议,后者是国防军总司令部空军办公室主任。希特勒当时未能下决心走这一步。

  同希特勒谈过话之后格莱姆留在了希特勒掩体里的急救室里。他多年的女友汉娜·赖契守在他身旁。格莱姆从病床上致电四面八方,采取一切措施,动员剩余的德国空军保卫柏林。晚上汉娜·赖契同戈培尔的孩子们在格莱姆的床前唱儿歌和催眠曲。

  4月27日,格莱姆本要飞往德国北部的赖希林,去亲自监督集结空军兵力、参加柏林保卫战。由于苏军炮兵部队对东西轴线的猛烈轰炸,汉娜·赖契想带着格莱姆起飞的尝试失败了。直到4月28日她才能升空,将格莱姆送出了柏林。

  汉娜·赖契是佩戴一级铁十字勋章的惟一的德国女性。她在空军里担任教官和试飞员。战争年代,她驾驶一架机首安有一台切割机械的飞机割断了封锁汽球的缆绳,从而一举成名。汉娜·赖契是一位忠诚的纳粹分子,深得希特勒器重,多次在他身边呆过。她最后一次看望希特勒是1944年在上萨尔茨山。当时她同希特勒和贝洛一起喝咖啡时,他们谈到了邱吉尔。汉娜·赖契建议暗杀邱吉尔,她想亲自参加暗杀。希特勒当时笑着回答说:“邱吉尔受到的保护不比我差。”

  苏军越接近总理府,希特勒就越是神经质。有时让人感觉他是失去了理智。晚上9点左右他将京舍叫去,向他叫道:“您的部队在哪里?”

  “什么部队,我的元首?”

  希特勒更大声地嚷道:“您的部队,您的6000名或者8000名党卫队员!”

  京舍回答说,他没有这种部队,蒙克负责保卫政府区,他的战斗部队共有4000人。但希特勒继续发火:“您闭嘴!你们全都在欺骗我!谁都不对我讲实话!”

  京舍离开工作室时,鲍曼来了,谈话时他在场,他跟过来,同样叫道:“您怎么敢欺骗元首?”

  他也明显地渐渐失去了自制。京舍回答他说:“帝国领导先生,我知道,我向元首报告的是什么。您的‘欺骗’是指什么?”

  可鲍曼只是低声说道:“对不起,可这里真会让人发疯。”

  晚上11点左右第58装甲军团司令韦德林将军来到掩体里。京舍带他去会议室见希特勒。几天前苏军将韦德林和他的军团残部赶回了柏林。部队损失惨重,大炮和其它的技术装备统统丢失了。

  由于柏林城防司令4月25日受了重伤,还未有人接替,布格多夫就建议任命韦德林。当京舍同他一起走进时,会议室里除了希特勒还有戈培尔、鲍曼,克莱布斯和布格多夫。可以看出来,在这种绝望的局势下接受柏林的指挥权,韦德林并不兴奋。

  他解释说,他很清楚这一任务非常艰巨,只有当只有他可以命令柏林的守备部队、其他人谁也不干涉他的事务时他才能担此重任。希特勒答应了他。可韦德林在本德勒街他的指挥所里还没呆到两个小时,希特勒就粗暴地干涉他的职权了。事情是这样的:夜里1点半左右,柏林的一位区指挥员贝伦冯格尔中校出现在掩体里,他的部队正在亚历山大广场和法兰克福林阴道上作战。是戈培尔要他来的,希特勒在戈培尔和京舍的陪同下接见了他。他的制服上满是油污。他胡子拉碴,满脸烟灰。他是从亚历山大广场地铁隧道里的战场上的激烈战斗中直接赶来的。

  贝伦冯格尔向希特勒报告了柏林街头的激烈战斗,战斗现在越来越多地转到了地下室和地铁隧道里。正在发生可怕的场面,因为大多数平民都躲在那里面。

  希特勒打断贝伦冯格尔,问有没有在地铁隧道和地下遂道里使用爆炸瓦斯。在镇压主要是在地下室里进行的华沙起义时,使用爆炸瓦斯对付作战居民的成果显著。效果非常好。贝伦冯格尔回答说他没有爆炸瓦斯。他抱怨他的顶头上司,一位少将,向他下达了要遵守战争规则的无聊命令。戈培尔听后说道:“我的元首!您必须立即撤掉这位少将。”

  “他被撤掉了!您,贝伦冯格尔,代替他。我在此晋升您为少将!”希特勒说道。

  他同那位他刚晋升为少将的年轻军官握手,重新返回他的工作室,继续去同爱娃·勃劳恩和女秘书们喝茶,谈论最好的自杀方式。

  这一天费格赖因从施泰讷军那里返回来了。他乘一架费斯勒鹳式飞机降落在东西轴线上。费格赖因向希特勒汇报,施泰讷的第3军的进攻最终失败了。他在汇报时特别强调,他个人想尽了一切办法争取进攻成功,施泰讷也是竭尽了所能。希特勒没让费格赖因讲完,嘀咕道:“施泰讷不想进攻。关键在这里。”

  向希特勒汇报完之后,费格赖因私下告诉京舍,他从施泰讷那儿去找了希姆莱,希姆莱的专列仍然停在梅克伦堡的霍恩林琴,他同他交谈过。他在发誓保密的情况下告诉京舍,施泰纳军的进攻受到了希姆莱的阻挠。希姆莱这样做是要让希特勒放弃柏林防御圈不会被攻破的希望,最终离开首都。党卫军将军施泰讷很长时间以来就受到希姆莱的垂青,盲目顺从他。京舍没有将费格赖因告诉他的事情告诉希特勒,因为他本人最大的愿望也是希特勒离开柏林。

  费格赖因向京舍撒了谎。希姆莱不让施泰讷军进攻的原因第二天就公开了。

  4月27日上午,总理府又遭到了猛烈轰炸。炮弹一颗接一颗地落在掩体顶上。第一批炮弹落下时希特勒就按铃叫林格。林格赶到时希特勒在工作室里,已经穿好了衣服。除了习惯了的风扇嗡嗡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响声。希特勒困惑地望着林格,担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林格从机械师汉斯·亨切尔那里了解到,总理府花园里燃烧的火焰增强了空气的运动,让风扇发出了这种响声。大本营搬进总理府时在花园里为司机和传令兵搭建的简易住房在燃烧。

  当炮弹冰雹似地落下时,希特勒对林格说道,他要去花园里看看花园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希特勒紧抓扶手,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上紧急出口的楼梯。林格紧随其后,因为他担心最近变得很虚弱的希特勒会向后摔倒。只剩最后几级台阶时林格从希特勒身旁走过,去打开通向花园的防护门。这一刻一颗炮弹就落在了掩体不远的地方。当林格向希特勒转过身去时,他已经掉头想尽快返回他的房间去。回到那里后,他彻底虚脱了似地跌坐在一张沙发椅上。他的眼睛里充满赤裸裸的害怕。他呼吸艰难地对林格说:“我考虑过了。我不要在花园里,而是要在这座掩体里同勃劳恩小姐一起开枪自杀。请您准备好被子,包好我们的尸体,扛到花园里烧掉。”

  林格随后将被子抱进会客室和希特勒的卧室。

  上午10点到11点之间收到温克的一封无线电讯。他告诉说,他的先头部队已到达波茨坦以西10至12公里的希维洛夫湖畔的费尔希。消息迅速在整个掩体里传开了。到处都可以听到欢声笑语。柏林地图和市区地图被取出来,查看从波茨坦到柏林还有多远。人们兴奋地互相拍拍肩。大家都希望,温克军中午会同波茨坦的雷曼军团会合。从那里到柏林只剩20公里了。

  就像这种情况下常见的一样,每个人都说大家都想听的话:“今晚温克就到柏林了。”

  有几个人打赌,温克在天黑前是否会到达总理府。这回因高兴给大家发了白酒。

  戈培尔从希特勒的工作室出来,迅速跑回他的住处,瑙曼在那里等着他。“温克军越来越近,将会解救我们。我现在得到处宣布这个消息!”戈培尔向瑙曼叫道,立即开始起草一封传单。《熊报》不再出版了。传单要复制有温克签字的无线电讯。再加上戈培尔的“附言”。他以虚假和陈腐的话语呼吁柏林人民坚持住。他写道,温克已经来到柏林城外了。首都解围的时刻不远了。

  掩体里的人极不耐烦地等候温克的新消息,希特勒也是。他在房间里进进出出,每过几分钟就让人向克莱布斯询问温克到那里了。这时候贝洛、京舍和约翰迈耶尔一起坐在会议室前厅里,努力想清醒地分析战况。

  苏军在东线给了德国部队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虽然那里集结了强大的后备军和几乎全部的德国军备,虽然在第聂伯河、魏克瑟尔河、在东普鲁士边境、纳雷夫河和奥德河有强大的防御工事,在苏联人的打击下,德国部队在艰苦的战斗之后不断西撤。难道温克军竟能阻挡住这场雪崩吗?!

  由于这一天的无线电联络一再中断,只能断断续续地收到温克的报告。直到傍晚时情况才明朗了一些。温克停止进攻了。他的军被困死在波茨坦西北。

  苏军进攻温克军,在米欣多夫和贝利茨一带冲击它的侧翼,迫使它防守,在有些区段又将他们赶了回去。

  中午12点半,克莱布斯、布格多夫、韦德林、约翰迈耶尔、洛林霍芬和京舍聚集在会议室里。几分钟后希特勒来了,身后跟着鲍曼。他日渐衰老了。行走时他的腿挪动很吃力。他再也注意不到人家在他面前吸烟了。他的握手软弱无力。希特勒在沙发椅里坐下时,洛伦茨来了,之后是戈培尔和瑙曼,最近他们也来参加军事会议了。

  克莱布斯没有温克的新消息。他请求希特勒同意,命令在奥德河畔的法兰克福以西顽强阻挡苏军的布瑟的第9军向柏林突围。希特勒却下令第9军同温克军会合,一起冲破柏林包围圈。在场的人吃惊地交换目光。第9军已经被包围一个多星期了,得不到任何给养,要他们打到温克军那儿去!如果它的士兵还能冲出包围圈的话,就只有让他们扔下所有的重武器和他们的装备了。那样他们的战斗力也就瞬间降为零了。希特勒竟要派这些士兵去支援温克军!

  克莱布斯之后由韦德林汇报。他介绍了柏林的形势多么绝望。苏军已经占领了柏林的所有郊区和边缘地带。在很多地方,外围防守部队已被逼至内防御圈了。

  在准备保卫柏林时建立了两个防御圈。外圈沿城市边缘,内圈在市中心。在动物园、洪堡小树林和弗里德利希小树林里布置了强大的火力阵地。另外,在提尔皮茨河畔的舍尔大楼上布置有高射炮连。他们在内防御圈的保卫中起有重要的作用,几乎全部用于地面作战。

  韦德林还汇报说,在城东北,苏军已经推进到了亚历山大广场,北面到达了韦丁城铁站,西面正经过里希特非尔德和采伦多夫朝着施泰格利茨、维尔默斯多夫、弗瑞德瑙和哈伦湖方向推进。空中、街头、地铁隧道和柏林住房的地下室里正在进行激烈的交火。士兵、警察,“人民冲锋军”和“希特勒青年团”——全都投入了战斗。自从战斗到达市中心以来,苏军通过地铁隧道钻到了德国部队的背后,使形势很危险。

  希特勒冷漠地静静听完了韦德林的汇报,面无表情地下令打开施普雷河的闸门,放水淹没地铁隧道,让它们无法通行。回答说有数千名柏林居民和受伤士兵躲在隧道里,一旦开闸,他们一定会被淹死。希特勒听后没有反应。

  韦德林走后,希特勒让人去叫蒙克。如今政府区周围的蒙克作战部队的保护圈也有多处遭到了苏军坦克的袭击。他们在提尔皮茨河岸的施普雷桥、波茨埋街、哈雷门和大花园攻击得特别猛烈。希特勒命令蒙克炸毁施普雷大桥。

  午饭后阿克斯曼来见希特勒。由于皮希尔斯多夫桥头的“希特勒青年团”被苏军包围在了黑尔路两侧和奥林匹亚体育馆,阿克斯曼住进了威廉街党办公厅掩体里,他每天来见希特勒。他身边带着个13岁的羸弱少年,向希特勒报告说,他用一颗防坦克弹从背后炸毁了一辆苏军的T—34。那少年穿着件非常肥大的德国非洲军团的热带军服。希特勒像接见一名有功的将军一样接见他,庄重地将铁十字勋章给他别在胸前。阿克斯曼慷慨激昂地喊道:“我的元首,您可以信赖您的青年团!”

  希特勒抬起手行礼,将这个半大的孩子送回了战火的地狱,要他在那里继续英勇作战。然后他拖着腿返回他的房间。

  晚上9点左右,韦德林又来向希特勒汇报柏林的战况了。他在前厅里告诉布格多夫、克莱布斯、约翰迈耶尔和京舍,坐车从布德勒尔街他的指挥所来总理府一般只需要三、四分钟,这回他用了半个小时。路上满是深深的弹坑,堆满了废墟,空中挂着有轨电车的电线。还有苏军炮兵部队的持续轰炸和苏军轰炸机的攻击。

  希特勒紧抿嘴唇来到前厅。鲍曼和戈培尔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后瑙曼、阿克斯曼和柏林省党部代理头目沙赫特来了,最近几天沙赫特也来参加军事会议了。这回只有韦德林汇报。他再次报告了柏林各区的残酷战斗。然后他介绍了柏林人民的可怕处境。他们已经没吃没喝地被困在地下室或地铁站里一个星期了。军医院和普通医院里拥挤着数千名士兵和平民。由于苏军占领了施普雷河的东、西码头——那里是柏林人民最重要的食品仓库,食物只够吃一、两天了。

  克莱布斯汇报说,苏军终于击退了温克军的进攻,为柏林解围是不可能了。因此柏林的陷落只是几天内的问题。韦德林恳求希特勒率领柏林守备部队的残部朝温克军所在的西南方的波茨坦突围。“我以我的头颅担保,我的元首,我将把您安然无恙地带出柏林。这样我们就能保证帝国首都和人民免遭最终的毁灭!”

  会议室里死一般安静。大家都满怀希望地望向希特勒。可他只低声说道:“不!”

  韦德林向希特勒解释突围的计划,再次想说服他。他建议希特勒乘坐一辆“虎型”式重坦克,由其它的同型号坦克保护离开柏林。可希特勒回答说:“韦德林,我已经决定了。我留在柏林。”

  说完他离开了会议室。

  这天晚上,两名党卫军传令兵在旧掩体里举行婚礼。晚上7点左右,两对新人的婚礼在希特勒卫队所在的老掩体里举行。由宣传部国务秘书、党卫军旅队长维尔讷·瑙曼主持。证婚人是林格和谢德勒。两人都戴着头盔,腰别手枪。出席婚礼的客人有希特勒的副官、他的卫队和保安处军官及党卫军传令兵们。瑙曼也戴着头盔,他高兴地宣布,在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在苏军炮兵部队冰雹似的炮火下,婚礼在激烈战斗的柏林开始了。首都快要获救了,这对年轻的夫妻将拥有许多年无忧无虑的幸福。

  仪式结束后林格在旧掩体里请新婚夫妇吃饭。

  参加婚礼的客人们在旧掩体的过道里欢宴,于此同时,克莱布斯、鲍曼和布格多夫匆匆赶到希特勒的掩体,20分钟后又同样迅速地回来了。人们从他们那里得知,苏军终于阻住了温克军。这下大家普遍绝望了。林格急忙跑回希特勒的掩体,去看希特勒在做什么。他看到希特勒魂不守舍地在过道上乱走,低垂头,盯着地面。希特勒没有发觉林格,直到他跟他讲话,报告说,老掩体里两名传令兵正在举行婚礼。他问希特勒想不想祝贺他们。希特勒点点头。林格走回去,将这对新人以及新人中一位的母亲带进连接新、老掩体的过道里。希特勒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无力地同他们握手,恭禧这对新人说:“我祝你们万事如意,孩子们。”说完他就走了。

  这一祝贺之后客人中间的情绪继续下跌。妇女们更是被希特勒的样子吓坏了。她们不做声了,沉思起来。林格让人送上香槟和白兰地。婚礼变成了狂饮的酒宴。酒又重新提起了情绪。人们一直跳舞狂欢到第二天凌晨。

  这一天收到了一家外国电台的消息——记得是瑞典的。消息里称,希姆莱正通过瑞典伯爵贝尔纳德特同英国人和美国人就缔结一个单独媾和的协定进行谈判。洛伦茨将这消息告诉了希特勒。他让人立即叫去鲍曼和黑韦尔。当天掩体里的人都知道了谈判的前提条件是什么:推翻希特勒,由希姆莱接替他,在英国和美国的支持下继续同苏联作战。希姆莱想用武力推翻希特勒。这下希姆莱阻止施泰讷军进攻的原因也就公开了。他是想保留它用来同英美人进行单独媾和的谈判。在苏军的压迫下,此事发生的那几天里施泰讷军由柏林西撤,被英美部队俘虏了。

  希姆莱同贝尔纳德特谈判的消息令希特勒暴跳如雷。他吼叫道:“我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别人干掉我的!”

  他立即免除了希姆莱的一切职务,将他开除出党。希姆莱多年的密友、同他以你相称的鲍曼,带着哭腔对京舍说:“命运对元首可真是残酷啊。先是戈林现在是希姆莱。”

  一段时间后希特勒让人去叫费格赖因。可哪里也找不到他,无论是在新总理府掩体还是希特勒的掩体里。那些还在和希特勒一起坚持的少数人立即开始怀疑费格赖因是未经同意逃出了柏林。鲍曼和布格多夫两人都是费格赖因的好朋友,他们急忙去找京舍,问他费格赖因有没有将他的计划告诉他。京舍否认了。

  前天载着费格赖因飞来柏林的费斯勒鹳式飞机在东西轴线上被一颗炮弹击中炸毁了。因此他不可能是乘这架飞机离开柏林的。这时京舍想起来,费格赖因在选帝侯大街附近的忠诚路上有座房子。傍晚,希特勒卫队的一个小分队在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赫尔穆特·弗利克的指挥下被派去这个地址。他们在那里找到了费格赖因。他身着便服,烂醉如泥地躺在床上。他将他的制服藏在了火炉后面。另外费格赖因过去曾经指挥过的“弗洛利昂·盖耶”骑兵师的一位党卫军突击中队长也藏在这里。他也是醉得不省人事。他自称是费格赖因的专用参谋。

  房子里有只箱子,里面装满金表和其他贵重物品。费格赖因昨晚曾在掩体里拿给林格和其他党卫军军官看过,并且说,这是在国家社会党帝国医生联合会会长、党卫军副总指挥格拉维茨博士处找到的,苏军到达柏林后,他同全家一起在他的别墅里开枪自杀了。

  在希特勒的命令下费格赖因和那位军官当天夜里就被带进了新总理府掩体里。那位军官在审讯时立即供认,费格赖因打算从柏林逃出去。他想等苏军坦克过了忠诚路后逃往西方。

  希特勒命令将费格赖因派去蒙克作战部队,以示惩罚,让他在那里“在战斗中证明他的忠诚”。鲍曼将希特勒的这道命令通知了京舍,派他将费格赖因交给蒙克。希特勒仅用派往前线来惩罚逃兵费格赖因,让京舍很惊讶。几天前他还命令过绞死每一位逃兵。逃兵的胸前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吊在这里,因为我没有执行元首的命令。”现在他却要让他的连襟如此容易地脱生。京舍回答鲍曼说,在没有同元首谈过话之前,他不会执行这道命令。他立即进去找希特勒。

  他同爱娃·勃劳恩一起坐在他的工作室里。她呜咽得很厉害,希特勒极力安慰她。京舍进去后,她回了她的房间。京舍对希特勒说,如果将费格赖因派到蒙克那里去,他还是会逃跑。他试图说服希特勒,不要将费格赖因派到蒙克作战部队去,而是将他作为逃兵交给军事法庭。希特勒沉默了一会儿。明显地可以看出他在犹豫,因为爱娃·勃劳恩的原因他想保护费格赖因。可后来他不情愿地说道:“将费格赖因降职,送交法庭。由蒙克领导法庭。”

  京舍立即将这道命令通知了蒙克。蒙克率领多名党卫军军官去到费格赖因那里,费格赖因在被捕时又穿上了党卫军将军制服。蒙克扯下他的肩章。他没戴勋章。

  4月28日,苏军“喀秋莎”火箭炮开始轰炸政府区和掩体。外面乱作一团。希特勒从床上跳起来,按铃叫林格。林格进去时,希特勒躬身站在工作室桌子旁,吓得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他又一次问道:“这是什么口径的炮?”

  “这是斯大林管风琴。”

  这是德国士兵们给可怕的苏军“喀秋莎”火箭炮取的名字。军事会议上经常谈及,也多次向希特勒专门报告过这种大炮。主要强调炮弹的灾难性作用,它的覆盖面巨大,在德军士兵当中引起了不可避免的恐慌。大炮的位置很难确定,因为它们是安装在卡车上,可以迅速更换位置,从不同的地点开火。

  当林格讲“斯大林管风琴”时,希特勒不解地望着他,问:“您说的“斯大林管风琴”是指什么?是新总理府的柱式通道吗?”

  显然,此时希特勒的大脑里一切都紊乱如麻了。他当然知道“斯大林管风琴”是什么东西。另外他的第二个问题同询问大炮口径的第一个问题毫无关系。林格想再一次向他解释这种火箭炮是什么东西。希特勒沉默不语。

  9点左右蒙克在电话里找京舍。他激动得声音沙哑地汇报说,苏军在哈雷门发起进攻。贝勒联盟广场和威廉街角正在发生激烈的战斗。蒙克补充说,他的指挥所同作战部队各团的电话联系中断了。他派出了传令兵,希望很快就能弄清楚战况。

  京舍将蒙克的报告告诉了希特勒,在市区地图上指给他看哪里正在进行激战。当听说苏军正在接近威廉街时,希特勒哆索了一下。从那里到总理府只剩1200至1300米了。希特勒很不安地问苏军是不是已经到达威廉街了,蒙克在贝勒联盟广场上有多少兵力。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然后在一张沙发椅里坐下来,命令人去叫蒙克。蒙克很快赶来,向希特勒报告说,苏军在贝勒联盟广场和威廉街街角的进攻被成功地阻挡住了。他们正向三角轨道和安哈特火车站前进。

  苏军已经逼近、形势危急的消息迅速在整个掩体里传开来。人们东一堆西一堆地站着,不安地七嘴八舌。戈培尔从一群人走向另一群询问。后来他也问了林格:“您说说,形势真有这么严重吗?”

  这天早晨施通普埃格尔博士来到希特勒的工作室,请他签字。当他将那张纸放到办公桌上时,林格站在他旁边。是要求新总理府掩体里的军医院按希特勒的命令交给施通普埃格尔12安瓿氰化钾。希特勒手哆嗦着签了字。这12安瓿的氰化钾是供埃[434]娃·勃劳恩、希特勒的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和荣格、营养女厨曼齐亚丽、鲍曼的女秘书克吕格尔、爱娃·勃劳恩的女仆丽瑟尔、戈培尔的孩子们和希特勒的牧羊犬布隆蒂服用的。

  午饭时希特勒接到报告,储存的营养食品没有了。只能给他做蔬菜汤了,除非他想同其他人吃一样的东西。

  希特勒回答说:“很快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吃了。您给我做汤吧。”

  下午接到报告,柏林其它区的形势也在迅速恶化。由于政府区受到猛烈的炮火轰击,韦德林每天只从本德勒街他的指挥所过来汇报一次。他打电话将他在此期间收到的情报告诉克莱布斯,再由克莱布斯转告希特勒。蒙克也多次来找希特勒汇报政府区里的战况。直接威胁总理府的危险来自贝勒联盟广场和哈雷门方向。那里的苏军推进得最远。第二威胁来自动物园方向。

  韦德林汇报说,苏军的坦克沿黑尔街两侧一直推进到克尼路,到达了东西轴线。夏绿滕堡被占领了。政府区周围的包围圈越收越紧。掩体里再也没人谈论温克军了。

  “我们还能支撑多久?还有机会逃出柏林吗?”人人都在问这样的问题。

  晚上6点左右阿克斯曼来找希特勒。他当着鲍曼和京舍的面声称,他有200名优秀的“希特勒青年团”成员可供调遣,他们对柏林了如指掌。在他们的帮助下他可以将希特勒安然无恙地带出柏林。他是在柏林出生的,同样熟悉首都的每一个角落,他将指挥这支队伍。希特勒像昨天拒绝韦德林的建议一样拒绝了阿克斯曼的要求。他同阿克斯曼握握手,感谢他的忠诚。

  晚上,鲍曼完全意想不到地告诉林格,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想举行婚礼。要在会议室里举办仪式。到目前为此这里只谈过柏林周围和柏林街头的艰苦、血腥的战斗。希特勒曾经在这里下达过会给数千名温和的居民和士兵带来死亡的“打开施普雷河闸门”的命令。他在这里下达过“将在苏军进城时在窗口升起白旗和红旗的柏林居民绞死”的命令。如今,希特勒和埃曼·勃劳恩偏偏要在这个房间里结婚。

  鲍曼指示林格将家具调整一下。平时用来铺放作战地图的桌子被挪到了房间中央。在桌前摆上四张沙发椅——前两张给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坐,后两张给戈培尔和鲍曼坐,他俩是证婚人。戈培尔叫来宣传部的一位官员负责处理结婚登记的案卷。他的位置在桌旁。鲍曼向坐在工作室里的希特勒汇报,所有案卷都准备齐全了。

  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手拉手走出他们的房间,来到会议室。希特勒行走很困难。他的脸灰白如纸,目光不停地扫来扫去。他穿着白天和衣躺在床上的那件皱巴巴的上装,上面别着金色党章、一级铁十字勋章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伤员勋章。

  在几个不眠之夜后,爱娃·勃劳恩同样面色苍白,她穿一身深蓝色的丝绸服装,外披一件厚绒呢灰色皮大衣。

  戈培尔和鲍曼在会客室里等候他们。鲍曼穿上了他的党卫军副总指挥的灰色制服。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在会议室里欢迎排列在桌旁的官员们。然后他们在前排的两张沙发椅里坐下来。鲍曼和戈培尔同样在给他们准备的沙发椅里就坐了。门被关起。仪式持续了不到10分钟。当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在结婚证书上签字时,鲍曼重新打开门。希特勒亲吻成了他妻子的爱娃·勃劳恩的手。

  他吩咐在他的工作室里摆好桌子,他要请戈培尔夫妇、鲍曼及女秘书克里斯蒂安和荣格喝婚礼茶。

  在希特勒同爱娃·勃劳恩举行婚礼的同时,另一幕戏正在新总理府的掩体里上演——审判希特勒的连襟、党卫军地区总队长和希姆莱派驻希特勒大本营的代表赫尔曼·费格赖因的军事法庭。法庭由蒙克领导。担任陪审员的是他的作战部队的军官党卫军一级突击队大队长克劳瑟、二级突击队大队长卡休拉等。蒙克和他的军官们将费格赖因判处了死刑。

  这天夜里,费格赖因被以希特勒想见他的借口带出了新总理府的掩体。途中一位保安处工作人员一枪击中了他的背部。

  婚礼茶结束后,希特勒在4月28日至29日的这天夜里将女秘书荣格夫人叫去他的工作室,向她口授了他的遗嘱。她同鲍曼的女秘书克吕格尔夫人一起在掩体会客室里用打字机打了下来。希特勒多次修改,最终的文本被复制了三份。

  希特勒在遗嘱中声称,他从来不想要战争,他的一生献给了德国人民。他指定了新政府的组成人员。他指定海军元帅邓尼茨担任他的接班人——不是做“元首”,而是做“总统”,指定戈培尔任帝国总理,克洛西克的施威林伯爵任外长,上巴伐利亚的省党部头目吉斯勒任内务部长,舍纳任军队总司令。鲍曼仍担任部长级党的帝国领袖。

  希特勒安排他的陆军副官约翰迈耶尔将一份遗嘱送交捷克斯洛伐克的舍纳,一级突击队大洛伦茨将另一份转交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的邓尼茨,安排鲍曼的办公室主任、旗队长山德尔将第三份交给在上巴伐利亚特格尔恩湖畔的吉斯勒。约翰迈耶尔、洛伦茨和山德尔当夜就来向希特勒辞行,他告诉他们4月29日上午去鲍曼处拿遗嘱。

  这一天,约翰迈耶尔、洛伦茨和山德尔凌晨4点左右就来到鲍曼处,他同京舍一起在希特勒掩体的会客室前厅里等候他们。三人全穿着伪装服,戴着头盔,携带着一支冲锋枪。鲍曼交给每人一封盖有“元首”印戳的信封,里面是希特勒的遗嘱。要他们冲出苏军的包围。柏林指挥官韦德林和蒙克接到命令,让他们顺利通过德军阵地。

  凌晨5点左右,掩体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通风机的嗡嗡声和机房里柴油发电机的隆隆声。京舍在他的沙发椅里坐下来。安静很快就结束了。鲍曼、布格多夫吵吵嚷嚷地冲进前厅,克莱布斯跟在他们身后。三人都醉得很厉害。鲍曼挥着一瓶白兰地,迅速倒满了几杯。他打着响呃对布格多夫说道:“万一苏军活捉了我,我有药丸……”

  他动作迅速地从口袋里拔出一根三、四厘米长的细管子,旋开盖子,让布格多夫看一只椭圆形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绿色的氰化钾。三人叹息着在沙发椅里坐下,很快就听见他们大声打起呼噜来。

  凌晨6点,苏军的大炮和投弹器又突然在政府区上空咆哮开了。各种口径的炮弹落在总理府,威胁地在掩体上面爆炸开来。

  希特勒立即爬起来,迅速跑去找戈培尔。他在那里也见到了戈培尔的妻子,她是刚从老掩体里跑过来的,她带着孩子们住在那里。戈培尔夫人大声呜咽着,几乎站立不稳。

  几分钟后希特勒卫队的值勤军官跑去找林格,告诉他希特勒吩咐他将他的金色党章送去戈培尔的房间。林格从希特勒的上衣上取下党章,给他送了过去。希特勒将他自己的党章递给戈培尔夫人,说他要嘉奖她的“勇敢行为”。

  上午10点左右,苏军的火力更猛烈地转向弗里德利希—菩提树下街方向。蒙克给京舍打电话,告诉他苏军的坦克出现在了威廉街上,正在安哈特火车站向前推进。

  京舍将此事报告了希特勒,他同爱娃·勃劳恩、戈培尔、和鲍曼坐在会客室前厅里的长椅上。他们停止交谈,默默地面面相觑。谁都不吭一声。希特勒命令蒙克过去,但没容他开口,就立即问他还能坚持多久。蒙克犹豫片刻,回答说,他希望还能坚持一天。他还没离开掩体,可怕的新消息就送到了:“苏军在东西轴线两侧发起进攻。”

  不一会儿:“苏军坦克到达技术学院了!”

  希特勒和衣躺在床上,安静不下来。他一再地走出来询问新消息,让人叫蒙克来,同克莱布斯和布格多夫谈话,又返回房间。下午有了一个新消息:“苏军试图从地铁隧道到达总理府。”

  希特勒,爱娃·勃劳恩,戈培尔,鲍曼和女秘书们聚集在会议室前厅里。希特勒在同沃尔夫玩,借以掩饰他的不安。鲍曼在喝白酒。戈培尔这几天头发完全花白了,不停地吸着烟发呆。爱娃·勃劳恩不时地同女秘书们低声交谈几句。

  过道里突然传来惊呼:“苏军在用机枪扫射紧急出口的大门!”

  “苏军的机枪架在周围各部委的屋顶上了!”

  大家都跳了起来。希特勒卫队和保安处的党卫队员们戴着头盔穿过前厅跑向紧急出口。

  掩体里的不安达到了高潮。直到傍晚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些。8点左右韦德林和蒙克前来汇报。他们的汇报特别简短,因为柏林的战斗现集中于很有限的地带,德国的战线只剩几公里长了。

  韦德林和蒙克走后,希特勒将当天搬进了新总理府掩体的阿克斯曼叫了过去。他当着鲍曼、戈培尔和京舍的面授给他二级德意志勋章和一级铁十字勋章,前者只有国家社会党的最高层领导人——而且很少,才能得到。希特勒向阿克斯曼解释说,他是少数忠于他的人。

  夜里12点,希特勒通过地下通道来到老掩体。蒙克和京舍让希特勒副官处和蒙克指挥所的女秘书和打字员们在这里排成一队。希特勒同每个人握手,低声说:“我感谢你们,孩子们。”

  相邻房间里传出喝醉酒的声音。京舍向希特勒解释说,拉滕胡贝尔在那里庆祝生日。这时拉滕胡贝尔也快步向希特勒过来,拉住他的双手就吻。希特勒用干巴巴的语言祝拉滕胡贝尔生日快乐,然后一瘸一拐地回了他的房间。

  这一夜就在对苏联人的等待中过去了。到处都有浓浓的酒味。半夜后炮声减弱了一些。

  哈斯教授和希特勒的驯犬师托诺夫中士站在掩体过道里。哈斯手里拿着一瓶氰化钾和一把钳子。希特勒指示他毒死布隆蒂。半夜里那只母狗在卫生间里被毒死了。托诺夫撬开它的嘴,哈斯用钳子将毒药倒在里面。氰化钾立即生效了。不久希特勒来到卫生间,想确定布隆蒂是不是真死了。他一句话没讲,面无表情。一分钟后他走回了他的工作室。

  这时候蒙克和京舍一起坐在电话总机室里。他们默默地喝着掺白兰地的浓咖啡,各自沉思着。

  苏军这时已从动物园火车站方向进入了动物园。他们的坦克到达了国会大厦。在安哈特火车站和波茨坦广场之间的阿尔布莱希特王子街上,它们离总理府只有300米了。弗里德利希街、王子街和施皮特尔广场上都在战斗。这就是4月29日至30日的那天夜里总理府周围的形势。第二天一切必将见分晓。

  希特勒还在等什么呢?京舍越来越经常地想道。他想起了希特勒一年半之前向他的陆军元帅和将军们讲过的话:“万一有一天德国的最后时刻来到了,我希望,你们,我的陆军元帅,拔出剑来,同我一起站在街垒上作战。”

  一切都是空话。希特勒胆小得都不敢从他的掩体往外看。他紧抱住命运给他留下的不多的几个小时,始终在担心苏军可能已经钻进了他的掩体。

  面对东线的失败,希特勒和他的将军们同样不知所措。整个战争中,直到最后的时刻,将军们都在想办法争取希特勒的宠爱。阿谀奉承,有关前线的战况只报喜不报忧,不反驳,天天老调重弹:“是,我的元首!”“当然,我的元首!”“遵命,我的元首!”“您可以信任我,我的元首!”

  他们高兴和感激地从希特勒的手里接过勋章和关怀,可他们不能为他打败苏军。

  当时,每当希特勒讲完话,陆军元帅曼斯坦因就会跳起来高喊:“元首下令,我们服从!”他心安理得地接受最高的军事嘉奖、带有剑的栎树叶勋章和骑士十字勋章,薪饷提高4000马克。当希特勒1944年夏天因为在乌克兰和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大败解除他的南方集团军总司令的职务后,他带着他的家庭在他的庄园上住了下来。

  戈培尔瘦弱的身影出现在电话总机房的门口。他瘸得厉害地缓缓走近蒙克和京舍,递给他们烟。他变得非常安静,几乎不再讲话了。刚过去的几天前他还在欺骗柏林人民,呼吁他们继续无意义的抵抗。现在他以细细的、迷惑的声音问道:“诸位,你们认为,我今天夜里还能安静地睡觉吗?或者苏联人已经来了?”

  哪怕是在4月29日至30日的那天夜里,希特勒也不肯放弃他的将晚茶一直拖到凌晨的习惯。这天夜里,现为希特勒夫人的爱娃·勃劳恩、克里斯蒂安夫人、荣格夫人和曼齐亚丽小姐陪他。这是希特勒的最后一次晚茶。清晨5点左右女秘书们和曼齐亚丽小姐脸色悲伤地离开了希特勒的工作室。荣格夫人告诉京舍,希特勒想在这一天开枪自杀,因为苏军随时都可能入侵掩体。

  希特勒终于和他们诀别了。爱娃·勃劳恩也同样和她们说了再见,因为她也想自杀。荣格夫人说,爱娃·勃劳恩送了她许多贵重物品——服装和她结婚时穿的皮大衣。另外她给了她一把小手枪,那是希特勒作为礼物赠送给她的。荣格夫人将它交给了京舍。

  这一夜的剩余时间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死亡的预感弥漫开来。鲍曼、布格多夫、克莱布斯、黑韦尔和福斯坐在前厅的沙发椅里。女秘书们在会议室的床垫上过夜。其他人全都和衣躺在床上,手枪上了膛,放在身旁。

  4月30日上午8点左右,希特勒在他的工作室里向鲍曼口授了致蒙克作战部队的命令,要他们从政府区突围出去。要求这支部队在希特勒自尽后想办法化整为零,冲出柏林,加入其它还在战斗的德国部队。鲍曼的女秘书克吕格尔小姐将命令打在“元首信笺”上,由希特勒签字。上午10点左右希特勒将蒙克叫过去。蒙克从工作室出来时,满面喜色地将那道签好字的命令拿给林格看。

  黎明时分,苏军的炮兵部队就又对着总理府猛轰开了。轰炸持续了一整天,听起来像是不停的、隆隆的响雷。

  中午两点左右,鲍曼脸色苍白、神色迷茫地从希特勒的工作室来到会议室前厅。他快步走向京舍,不安地对他耳语道:“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正要派人去找您。”

  他低声告诉京舍,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想在这一天结束他们的生命。要求将他们的尸体浇上汽油,在总理府花园里焚烧。这是希特勒的严厉命令。他的尸体绝不能落进苏联人手中。

  这下结束了——将元首尸体浇上汽油焚烧,想到这里,京舍不寒而栗。不过,鲍曼的通知对他的震动不会太大。这是必然的结果。希特勒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像士兵一样死去,直到最近几天他还在要求德国将士、甚至要求妇女和儿童这样做。他躲在他的掩体的厚墙后面,可怜巴巴地想尽可能拖延命运的判决。直等到苏联人来到了总理府的门槛上,他才选择了不光彩的自杀,事先还不忘下令将他的尸体烧掉。

  鲍曼请京舍负责在紧急出口的上楼梯口准备好焚尸的汽油。“我们是元首的信徒,我们一直留守在他的身边,我们也会为他进行这最后的服务。”鲍曼虚伪地说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前厅。京舍独自留了下来。他立即打电话给蒙克,请他来希特勒的掩体里。几分钟后拉滕胡贝尔、鲍尔和拜茨激动不安、惊惶失措地冲进前厅。他们刚刚遇到了鲍曼,从他那里听说希特勒想要结束他的生命。他们不停地问京舍。他正要回答,门开了,希特勒走了出来。拉滕胡贝尔、鲍尔、京舍和拜茨抬起胳膊行礼。希特勒没有反应,只是用虚弱的声音请他们走近去。拜茨朝旁边让了让。希特勒转向他,说道:“您也过来吧。您可以一起听。”

  希特勒的曾经是目光犀利的眼睛熄灭了,脸色如土。他的眼下有黑圈。他左手的哆嗦显得已经漫延到了头部和身体。他几乎是听不见地讲道:“我已经安排了在我死后将我烧掉。请你们务必执行我的命令。我不想人家将的尸体运往莫斯科,放在陈列馆里展出。”

  希特勒费劲地用右臂做了个告别的手势,转身离开。鲍尔和拉滕胡贝尔喊叫起来。拉滕胡贝尔伸手拉希特勒的手,但他避开了,消失在了他的工作室门后。

  京舍机械而仓促地去执行希特勒和鲍曼的焚烧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尸体的命令。他打电话给住在赫尔曼·戈林街总理府车库旁掩体里的希特勒的司机肯普卡,命令他立即送十桶汽油到元首掩体,放在通往花园的紧急出口。

  事完后京舍将希特勒的自杀计划告诉了肯普卡,京舍命令住在紧急出口小房间里的卫队和保安处的党卫队员们立即腾出地方,搬到别处去。他也命令紧急出口楼梯防护门外的哨兵撤回掩体内。他只让党卫军三级突击队中队长霍夫贝克一个人留在紧急出口门外,命令他不许任何人通过。然后京舍走进掩体过道,站到会议室前厅门外,等候那声影响很大的枪响。时钟指着3点10分。

  俄顷,爱娃·勃劳恩从希特勒的工作室来到起居室。她悲伤地同林格握手,边握边说:“祝您幸福,林格。我祝您能逃出柏林。如果您遇见了我妹妹格蕾特尔,请您别告诉她丈夫是怎么死的。”

  然后她去找正在戈培尔房间里的戈培尔夫人。几分钟后爱娃·勃劳恩从戈培尔的房间来到电话总机,京舍也在那里。她请求他:“请您告诉元首,戈培尔夫人请他再去她那里一下。”

  京舍前往希特勒的工作室。由于林格暂时不在,他自己敲门进去了。希特勒站在桌旁。当他看到京舍就站在面前时,他浑身一抖。

  “还有什么事?”他不高兴地咕哝道。

  京舍报告:“我的元首,夫人让我告诉您,戈培尔夫人还想再见您一面。她同您夫人一起在她的房间里。”

  希特勒略一沉吟,去了戈培尔的房间。3点40分林格来到电话总机,希特勒的仆人克吕格尔同一名哨兵站在那里。在隔壁戈培尔卧室的起居室旁,希特勒同戈培尔站在一起,他大概是在最后一次设法说服希特勒离开柏林。

  但希特勒以歇斯底里的腔调回答他说:“不,博士!您知道我的决定。它是不可更改的!”

  希特勒走进戈培尔夫人和爱娃·勃劳恩所在的戈培尔的卧室,去向戈培尔夫人告别。在工作室门旁,林格请求希特勒允许他向他告别。希特勒疲惫和冷漠地回答道:“我已下令突围。请您设法随一支小部队向西突围出去。”

  林格问道:“我的元首,我们现在还为谁突围呢?”

  希特勒转向林格,默默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冷漠地宣布:“为未来的那个人!”

  他无力地握握手,抬了抬右臂,算是同林格和克吕格尔告别。林格和克吕格尔立正,高举胳膊,最后一次向希特勒行礼。然后他们关上他的工作室的门,一起跑去老掩体。“啥也不想听!啥也不想看!”林格边跑边向克吕格尔喊道。

  爱娃·勃劳恩又过了两、三分钟才离开戈培尔的房间。她缓缓走进希特勒的工作室。几分钟后戈培尔出来了,朝会议室走去,这期间鲍曼、克莱布斯、布格多夫、瑙曼、拉滕胡贝尔和阿克斯曼聚集在了那里。

  没过几分钟林格就又返回了希特勒的掩体。会议室前厅的防护门敞开着,京舍同执勤的党卫军二级突击队中队长弗里克站在那里。现在是4点缺几分。林格经过京舍身旁,说道:“我想事情结束了。”快步走进起居室。那里的火药味扑鼻而来。林格又出来回到会议室前厅,在那里意外撞见了鲍曼。他垂头站在会议室门旁,胳膊撑在桌上。林格向鲍曼报告,希特勒的起居室里有火药味。鲍曼直起身,同林格一起急忙奔进希特勒的工作室。林格打开门,同鲍曼一起走进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下列画面:希特勒坐在沙发左边。他死了。死去的爱娃·勃劳恩坐在他身旁。希特勒的右太阳穴有个硬币大的枪口,两道血痕从脸上流下。沙发旁的地毯上形成了一个碟子大的血洼。血喷到了墙和沙发上。希特勒右手撂在膝上,手掌朝上,左手垂在身侧,右脚旁有一支瓦尔特手枪,口径为7.65毫米,左脚旁是把同一牌子的手枪,口径6.35毫米。希特勒身穿灰军装,上面别着金色党章、一级铁十字勋章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伤员勋章——就像最近几天里一样。另外他系着黑领带,身穿白衬衫,黑裤子,黑袜子和黑皮鞋。

  爱娃·勃劳恩高抬腿坐在沙发上。她的浅色高跟鞋放在地板上。她嘴唇紧闭,她是服用氰化钾自尽的。

  鲍曼跑进前厅,去叫党卫队员来将这两具死尸抬进花园去。林格从起居室里取来存放在那里的被子包裹希特勒。他将一床被子铺在工作室的地板上。鲍曼又回来了,在他的帮助下,林格将希特勒尚未冰冷的身体搬到地板上,拿被子裹住。

  京舍跑进会议室。他匆匆拉开门,吓得站在桌子周围的戈培尔、克莱布斯、布格多夫、阿克斯曼、瑙曼和拉滕胡贝尔都跳了起来。京舍叫道:“元首死了!”众人冲进前厅。

  这一刻林格将希特勒的尸体从工作室里抱了出来,身后跟着党卫队员林德洛夫和赖瑟尔。希特勒双脚穿着黑袜子、低帮鞋,从被子下露了出来。大家穿过会议室前厅,将尸体抬往花园里的紧急出口。还站在前厅里的戈培尔、布格多夫、克莱布斯、阿克斯曼、瑙曼、京舍和拉滕胡贝尔抬手行礼。

  然后鲍曼出来了,在他身后,肯普卡抱着爱娃·勃劳恩的尸体走出希特勒的工作室。戈培尔、阿克斯曼、瑙曼、拉滕胡贝尔、克莱布斯和布格多夫跟着希特勒的尸体前往紧急出口。京舍走近肯普卡,从他手里接过尚未包裹的爱娃·勃劳恩,将她抱去出口。她散发出浓烈的氰化钾气味。京舍快步跑上楼梯,经过了还站在楼梯上拐角的戈培尔、阿克斯曼、瑙曼、布格多夫、克莱布斯和拉滕胡贝尔身旁。

  由于猛烈的炮火扫射他们没去花园里。希特勒的尸体被搁在离掩体出口两米的地上。京舍将爱娃·勃劳恩放在他的右边。鲍曼向希特勒俯下身去,再次揭开他脸上的被子,凝望了数秒钟,然后又重新拿被子盖住了他的脸。

  炮弹呼啸着落在总理府的花园里和掩体顶上。浓烟在花园里被炸毁的树木上方飘扬。总理府和相邻的建筑在熊熊燃烧。

  鲍曼、京舍、林格、林德洛夫、肯普卡、谢德勒和赖瑟尔拎起准备好的汽油桶,将200升汽油全部浇在了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的尸体上。他们很长时间点不着汽油。大火掀起的强风一再地吹熄火柴。最后京舍抓起一颗堆在入口的手榴弹准备引爆汽油。可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林格就成功地点燃一张纸,扔到尸体上,引燃了汽油。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的尸体转眼就被火焰包围了。人们不得不迅速关紧掩体的门,因为火苗从门缝往里卷。鲍曼、戈培尔、阿克斯曼、瑙曼、克莱布斯、布格多夫、京舍、林格、谢德勒、肯普卡、赖瑟尔和林德洛夫还在楼梯上平台站了一会儿,才默默地重新走下掩体。

  京舍来到希特勒的工作室。那里的一切都没改变。血洼旁的地面搁着两把手枪。京舍捡起枪,取下子弹。他发现致命的一枪是来自7.65毫米口径的那把。第二把同样装有子弹,打开了保险。京舍将两支枪插进袋子里,后将它们交给了阿克斯曼的副官哈曼少尉。他也将希特勒的狗鞭交给了他。汉曼要留下这两样东西,作为圣物保存,供“希特勒青年团”瞻仰。

  京舍前去会议室,鲍曼、戈培尔、阿克斯曼、布格多夫、克莱布斯、蒙克和瑙曼都聚在那里。现在必须决定接下来怎么做了。鲍曼、阿克斯曼、蒙克和京舍坚持想办法突围。戈培尔反对。他戏剧性地声称:“我现在去威廉广场。也许在那里会有一颗子弹打中我!”

  鲍曼紧张得无法安静地站住。他一再喊道:“有没有谁能帮我搞一架‘鹳’?我一定要去找邓尼茨。这很重要。”

  鲍曼的眼里流露出赤裸裸的害怕。从这个地狱里出去——这是他惟一的念头和他最迫切的愿望。再也不谈希特勒了。只剩下一件事:“我们如何离开这里?”

  最后,戈培尔以新“帝国总理”的身份建议,可以同俄国总司令部联系,设法让战斗至少停止几个小时。很明显,戈培尔还想拖延几小时,因为他不可能真的相信,这种计划会成功。克莱布斯建议等韦德林将军来到掩体时再说,他已经通知过5点半要来向希特勒汇报。

  京舍走进电话总机。从戈培尔卧室半掩的门后传出他妻子的啜泣声:“孩子和我怎么办呢?元首不可以这样做的……”

  这期间林格已经指示克吕格尔和传令兵希韦德尔搬走了希特勒工作室里溅有血的地毯。三人都在寻找开枪时肯定会从枪里弹出的子弹壳。但没找到。他们将地毯拖出去,在花园里烧掉了。林格亲手烧掉了写字台上的所有文件,包括德国军事情报机构的情报。这下希特勒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光溜溜的家具了。写字台上方的弗里德利希大帝的画像被林格从画框里取了出来,按照希特勒的愿望,将它交给了飞行员鲍尔,鲍尔将它藏在了他的外衣下。

  这期间希特勒的驯犬师托诺夫中士醉醺醺地在新总理府的掩体里奔跑,大喊大叫:“元首死了,快想办法逃命啊!”

  掩体里的人员,尤其是伤员中间,出现了恐慌。事实表明,托诺夫刚在花园里枪杀了包括沃尔夫在内的布隆蒂的孩子们、爱娃·勃劳恩和克里斯蒂安夫人的狗和他自己的狗。托诺夫被逮捕了。

  5点半左右韦德林来到希特勒的掩体里。戈培尔将希特勒的死讯和新政府的组成通知了他。出席其后举行的军事会议的有鲍曼、戈培尔、阿克斯曼、克莱布斯、布格多夫、韦德林、蒙克、京舍和瑙曼。大家商量从总理府突围出去或请求苏联人暂时中止战斗的计划。经过长时间的讨论最后选中了第二方案。决定派韦德林指挥部的作战处长达夫维上校前往最近的苏军指挥部谈判。

  晚上7点30分左右达夫维离开掩体,穿过总理府周围的德军阵地前往苏联人那里。11点左右他又回来了。他报告说,苏联人不听他的,因为他没有携带全权委托书。当天夜里戈培尔和鲍曼就派克莱布斯前往苏军司令部,要他以总参谋长的身份进行谈判。众人不耐烦地等着他回来。

  5月1日上午,林格从他的住处走出来,在掩体的会议室前厅里碰上了戈培尔。打过招呼后,戈培尔沙哑着声音问林格道:“哎呀,林格,您就没能阻止元首自杀吗?”

  林格回答说:“博士先生,既然您都做不到,我又怎么能做到呢?”

  戈培尔接着说:“我度过了可怕的一夜。我也决定自杀了。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我同自己斗争了很长时间,可我缺少勇气。”

  中午,克莱布斯带着苏军总司令部要求无条件投降的消息回来了。

  晚上6点,布格多夫将蒙克和京舍叫去新总理府掩体里他那里。韦德林和达夫维已经在他那里了。蒙克和京舍进去时,韦德林正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对达夫维说:“趁着我没有忘记:元首将您晋升为上校了。恭喜您。”

  韦德林将一张柏林市区地图铺在一张小桌子上,告诉蒙克和京舍,剩余的柏林守备部队想在当晚10点左右冲出苏军的战线,从柏林突围出去。他介绍了一些细节,问蒙克想率领他的作战部队朝哪个方向突围。蒙克指着地图上预定的经由特格尔的西北方向。会议就这样结束了。蒙克和京舍离开了。他们听到对面传来沉重的锤击声。通信兵们正在那里执行命令,破坏“元首大本营”的无线电台和电话总机。

  蒙克回他的指挥所起草突围命令。京舍通知林格、谢德勒、许格尔和肯普卡,守备部队打算在当晚突围。他对鲍曼、福斯、黑韦尔和施通普埃格尔说,他们应该做好出发准备。他也通知了那些女人们——克里斯蒂安、荣格、克吕格尔和曼齐亚丽,她们违背了希特勒的建议,没有自尽。她们要加入男人的队伍。

  晚上8点左右,京舍、林格、谢德勒和肯普卡前往蒙克的指挥所。作战部队的士兵们坐在新总理府掩体走廊、过道和房间里的箱子、长椅上或空地面上。连续苦战使他们累坏了,他们将武器和头盔放在身旁,睡觉的姿势极不自然。伤员们呻吟着躺在他们之间。

  在苏军火力略微减弱的短暂空隙里,伤员被用担架抬进菩提树下街上被烧得只剩一半的阿德隆酒店的地下室里,那里有一座军医院。掩体里的死亡人员被埋在了总理府花园里。伤员源源不断。房间里响彻痛苦的嚎叫和呻吟声。不流通的空气令人窒息,混有烟味、磷雾、石炭酸味和漫溢出来的厕所的臭味。

  阿克斯曼、瑙曼、阿尔布莱希特、拉滕胡贝尔和作战部队的许多军官已经来到了蒙克的指挥所里。蒙克下达了突围命令,规定了离开总理府的顺序。分多批突围。第一批由蒙克亲自率领,成员包括京舍、黑韦尔、福斯、克里斯蒂安夫人、荣格夫人、克吕格尔小姐、曼齐亚丽小姐和二级冲锋队中队长多瑟指挥的希特勒护卫连。第二批由瑙曼指挥,由鲍曼、沙赫特、国家社会党柏林领导机构的干部和宣传部的一个“人民冲锋军”营组成。肯普卡率领第三批,由林格、传令兵、希特勒的私人卫队和总理府司机组成。第四批由希特勒的私人副官、旅长阿尔布莱希特指挥,包括希特勒副官处的工作人员。第五批由拉滕胡贝尔指挥,成员有鲍尔、拜茨、许格尔和保安处人员。阿克斯曼指挥的第六批由他几天前叫到掩体里想将希特勒领出柏林的200名柏林少年组成。希特勒拒绝后,阿克斯曼留下了他们供自己调度。

  突围计划如下:先从总理府经地铁隧道到达凯瑟霍夫站,从那里朝着韦丁方向尽可能往前走。然后可以分成小组,穿过支路,经斯德丁车站和特格尔前往西北方向,找到在那里作战的德军部队。

  京舍离开蒙克的指挥所,将突围计划的详情通知林格、谢德勒、肯普卡和许格尔。晚上10点,京舍向希特勒的侍卫副官布格多夫和陆军总参谋长克莱布斯诀别。他们不想参加突围的尝试,而是要在苏联人进入总理府时在“仪仗院”里自杀。布格多夫解释说:“作为年轻的军官,我经历过德国1918年输掉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时我年轻,充满活力。现在我太老了,太失望了。”

  然后京舍向盖世太保头目、党卫军地区总队长米勒辞行。米勒说他将在总理府里开枪自杀,因为他绝不愿意落进苏联人手里。

  晚上10点左右,京舍前往戈培尔那里,去向他和他的妻子告别。戈培尔夫人绝望透顶地坐在一张沙发椅里。她默默地和京舍握了握手,走回了戈培尔的卧室。戈培尔脸色灰白。他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将同我的妻子一起在掩体里自杀。我祝愿您安然离开柏林。”

  戈培尔点燃一支烟,和京舍握了握手,也走进了他的卧室。

  接下来京舍前往新总理府掩体。准备突围的队伍9点半就已经聚集在那里了。

  10点,戈培尔的副官施韦格曼和管家奥克斯从希特勒的掩体里出来,加入他们的队伍,向林格报告了下列事情:戈培尔和妻子几分钟前在希特勒的掩体里开枪自杀了。瑙曼、施韦格曼、奥克斯和其他人将戈培尔卧室里的两具尸体浇上汽油点燃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出掩体,因为火焰引起的强风将防守门关得死死的。

  不多几个小时之前,下午4点左右,当林格还在希特勒的掩体里时,希特勒的医生施通普埃格尔就受戈培尔的委托毒死了他的五个孩子。他将毒药倒在他们的咖啡里。戈培尔夫人在门外等候施通普埃格尔。他出来时朝她点点头,示意孩子们被毒死了。她晕厥了过去,希特勒卫队的两名党卫队员将她抱进了她丈夫的卧室。

  大约2000人离开总理府。大多数备有冲锋枪、速射枪、手枪和反坦克榴弹。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是蒙克的作战部队,大约3000人,有很多“虎”式坦克,自行炮,反坦克炮,迫击炮和机关枪。

  军医院由哈斯教授领导留在新总理府的地下室里。

  晚上10点刚过,第一批人马就在蒙克率领下离开了掩体。属于这批人马的除了80至100名士兵还有京舍、黑韦尔、福斯、女秘书克里斯蒂安、荣格和克吕格尔,女营养厨师曼齐亚丽和蒙克作战部队的多名军官。他们分小组穿过新总理府的“仪仗院”,穿过大门来到威廉广场,跑向凯瑟霍夫地铁站。他们从那里穿地铁隧道来到弗里德利希路火车站。隧道,特别是火车站上,挤满了士兵、平民、妇女和儿童。到处都是哭泣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妇女、吆喝或喊着命令的士兵。弗里德利希火车站的情形特别混乱。这里的隧道被封锁了,无法再往前了。只能一小组一小组地出去,因为苏军的炮火封锁了出口。

  蒙克这一队的部分成员在人群中挤丢了。最后蒙克率领一部分人离开地铁站,经韦登街桥来到施普雷河对岸,从那里穿过夏里特医院的大院和乔治湖路上相连的地下室,经过金龟子军营,一直来到韦丁火车站。最后只剩下20至30人,包括他自己,京舍,黑韦尔及克里斯蒂安、荣格、克吕格尔和曼齐亚丽四个女人。街头空无一人。许多房屋在燃烧。城市的这一部分至今很少遭到扫射。走在队伍前头的人意外地撞上了两辆P—34坦克,它们监视着一个十字路口,机枪扫射起来。他们被迫后撤。他们想走侧路继续前进,但也是徒劳。队伍在明显地缩小。最后只留下蒙克,京舍,黑韦尔和四名妇女了。

  5月2日上午他们来到舍豪斯大道啤酒厂旁的一座大防空洞。数百名各兵种的德军撤退到了那里。师长劳赫中将和一个空降兵师的师长赫尔曼上校的指挥所就设在那里。蒙克和京舍同劳赫、赫尔曼和其他几名军官一起,试图重新编组士兵,继续突围。蒙克作战部队的其他军官和士兵们渐渐找来了,包括希特勒卫队和保安处的党卫军军官及其他几批队伍的希特勒私人参谋部的多名参谋。保安处长拉滕胡贝尔也在内,他的腿受了点轻伤。

  下午3点左右,苏军越来越接近舍豪斯大道上的这座防空洞。

  苏军军官来到劳赫和赫尔曼的指挥所,宣称柏林守备部队昨天夜里就已经投降了。为了避免继续流血,他们要求德国人放下武器投降。他们提议劳赫和蒙克同他们一起坐车前往最近的苏军指挥部,那里将向他们证实柏林的投降。

  京舍建议希特勒的女秘书们和曼齐亚丽夫人离开防空洞,自行突围出去。她们同意了。蒙克交给克里斯蒂安夫人一只装有钻石的小袋子。这些为最高级勋章准备的钻石是由布格多夫保管的。当蒙克的队伍离开总理府出发时,他将它交给了蒙克。

  下午4点左右,蒙克、劳赫和京舍随同一名苏联军官坐车前往苏军指挥部。在那里,一位苏联将军向他们证实,柏林城防司令韦德林将军已于5月1日至2日的那天夜里投降了。

  将军宣称:“这场可怕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我们大家都应该高兴。”

  蒙克、劳赫和京舍在同一名军官的陪同下返回舍豪斯大道上的防空洞。时间差不多是晚上10点钟了。留下的德军士兵和军官已经被俘虏了。防空洞和相邻的几个房间已被占领了。当蒙克、劳赫和京舍到达那里时,他们遇见了躲在一个小房间里的黑韦尔、党卫军旗队长申克教授、一名中校和多名年轻军官。蒙克告诉他们一切都结束了。苏军军官们走进来,要求他们放下武器跟他们走。这一刻黑韦尔掏出手枪,开枪自杀了。余下的人放下武器,跟在苏联军官们身后。

  肯普卡和林格所属的第三支突围队伍直到晚上10点30分左右才离开新总理府的掩体。这支队伍还包括希特勒卫队的其他党卫队员及希特勒的司机和传令兵。

  当林格和肯普卡率领这支队伍到达福斯街时,苏联炮兵部队仍在不停地轰炸政府区。黑暗中只看得见废墟。到处都是被炸毁的墙壁。浓烟从黑暗的窗口涌出。被炸弹和榴弹炸得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堆积着屋梁、墙体和砖瓦。无数火堆的反光照亮了天空。林格、肯普卡和其他人穿过废墟跑向威廉广场地铁站。他们从那里沿一条地铁隧道一直来到市中心站,然后越过被炸毁的弗里德利希街一直跑到同名的车站。在韦登大街桥的对岸,蒙克那一队的士兵们正在同苏军作战,苏军从乔治湖街上的房屋里用火力封锁他们。德国士兵想借助坦克突围,但没有成功。

  林格从桥的这一头看到鲍曼和瑙曼跳上一辆驶过的德国坦克,想这样冲出苏联人的防线。他也看到一颗榴弹飞向那辆坦克。阿尔布莱希特、许格尔和希特勒副官处的许多同事同时倒在了韦登大街桥上。混乱中林格和肯普卡走丢了,率领余部加入了蒙克作战部队的一支队伍,林格同数百名平民一起从弗里德利希街的地铁隧道一直来到湖泊街。柏林的代理省党部头目沙赫特也在其中。

  5月2日上午苏军士兵也通知这支队伍柏林在夜里投降了,要求他们缴械投降。沙赫特听说后开枪自杀了。林格和队伍里的其它成员被俘了。

  1945年5月8日德国投降了。希特勒曾经宣称要存活千年的第三帝国就此结束了。希特勒在上台时曾经向德国人民许诺:“只要让我执政十年,你们会再也认不出德国来。”

  在希特勒的统治之后,德国确实让人再也认不出来了--它变成了废墟。希特勒本人因害怕苏联人而用自杀结束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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