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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知识之家

  1. 父亲  (1):从文学到地质

  秀树的父亲小川琢治,1870年 (明治三年)生于南纪。他是田边藩 的儒家浅井南溟的次子。在到小川家当养子之前,当然是姓浅井。

  儒家南溟,在藩学修道馆讲授汉学。后来废藩置县,藩学被关闭。

  他便沿着纪川的各个村落,辗转开办私塾,教育人们的子弟。

  小川琢治的启蒙教师就是他的父亲儒家南溟。南溟口授给他《四书》《五经》,大概开始用的也是“读而不讲”的方法吧。在南监本的二十 一史中,他特别爱读《后汉书》《三国史》《晋书》等书。

  琢治14岁时进了和歌山中学。当进入中学三年级时,学制进行了改革,把三年级与二年级合并在一起。对此,琢治无法忍受。那时,学生中流行着到东京求学的倾向。在东京学习的学生放假回来,也常常召开联谊会。琢治在这些联谊会上,听到了许多新鲜事。于是,对东京和新学问的憧憬,泉水似地涌上琢治心头。

  1886年(明治十九年),琢治17岁。这一年,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到了东京。

  琢治的家境并不富裕,因此不能自由地选择学校。开始,他将学籍落在东京英语学校。第二年,为了享受官费也为了学东西,他考了海军学校。值得庆幸的是,他的体检没能过关。为此,琢治才进了一高。琢治没有成为军人而成为学者,就是这样一个偶然的原因。否则,秀树弟兄们的前途就可能是另一种情形了。

  刚刚进入一高的琢治,还没有确定自己的专业,他对文学似乎要偏爱一些。

  琢治住在饭田町土手下的下处,这里离文学家尾崎红叶 (即红叶山人)的寓所很近。那时候,红叶山人为先达的文学社团开始传播新风气,出现了东海散士的《佳人之奇遇》、德富苏峰的《新日本的青年》等作品,引起青年人的注意,并成为热门话题。琢治应邀成了“我乐多文库”

  的同仁。于是,红叶山人就常常送来手抄的杂志,有时琢治自己去取。

  在红叶山人的三铺席的书斋里,他们经常交谈。直到后来,琢治还常常提起这段令人回味的往事。

  入学两年后,琢治成了小川家的养子。

  琢治到东京求学的时候,他的哥哥只给了他一年的学费。琢治省吃俭用,总算维持了两年。琢治的哥哥是下级官吏,没有充裕的经济来帮助琢治。知道这一情况的热心人就给琢治牵线搭桥,把他过继给小川驹橘当养子。

  小川驹橘也是纪州人,年轻时当过兵,参加过讨伐长州的战役。后来在庆应义塾受过福泽渝吉先生的教导,学业有成,曾做过长崎师范的校长,也在母校庆应执过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在横滨银行工作。有趣的是,驹橘自己也是养子,他的原姓是长屋。对西洋学问有深入研究的小泉信吉是他的同乡好友。

  看到琢治的志愿还没有确定下来,驹橘就建议他去找小泉先生咨询:“你可以见一见小泉先生,这对你将来的出路,也许大有帮助。”

  小泉热心于自然科学,对工业的发展也有独到的见解。琢治每和他深谈一次,就增加了一分对自然科学的关心。

  琢治最后决定专攻地质学,还有两个原因。

  1891年 (明治二十四年),琢治到和歌山去看望卧病在床的生母, 途中患了流行感冒。回到东京就病倒了。刚好碰上期末考试,琢治强撑着进了考场。这一来,琢治的身体受到影响。感冒好了以后,又患了严重的失眠,医生说这是神经衰弱。

  医生介绍,散步是治疗失眠的一种方法。琢治就天天散步,并于每周的星期六、星期天到郊外去游玩,但是效果并不好。为了解除失眠的痛苦,琢治在本科一年级期末考试时请了假,与同学到御殿场去避暑。

  琢治租了真宗寺院的一个房间住了下来。这里环境安静幽雅,即使是盛夏,也凉爽宜人。琢治一边休养,一边沉浸在英文小说的虚构世界之中。

  出得门来,仰望就是壮丽的富士山。琢治为富士山的神奇所倾倒,产生了征服山顶的**。

  “真想登上山顶看看!”琢治跃跃欲试。

  “你的身体太弱,登山是冒险。”同学们竭力劝阻。

  尽管这次没有实现征服山顶的愿望,但围着山转的想法已渗透到琢治的全部身心。正是这一愿望,决定了琢治毕生从事的工作。他以后专攻地质学,走遍了名山大川,使他的这一愿望充分地得到满足。

  9月,琢治从御殿场休养回来,经过补考,升入二年级。然而,失眠症仍然没有减轻,他不能坚持学习。只好下决心休学,到家乡纪州去旅行。10月,他回到横滨樱木町养父母的家里。正在做出发准备的时候,发生了有名的浓尾地震。

  那是10月28日的早晨,全家人刚洗完脸,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冲击,然后是缓慢的拖得很长的震动。大家意识到这一定是一次相当大的地震。果然,下午就送来报纸的号外。第二天,看到了东海道线损失极大的报道。

  按照常识,琢治计划中的旅行应当中止,但他毅然决定不改变计划,准备马上出发。

  “余震还在继续,许多路段不通车,最好别去。”家里的人竭力劝阻。

  “不通火车的地方,就步行旅行,正好练练身体。”琢治决心已定。

  他准备通过步行来考察地震灾区的情况。

  10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地震发生的第三天,琢治带上简单的行李出发了。在杂乱的火车上,遇上了上级生胁永铁五郎跟随小藤老师到大垣去做震灾调查的一行人。琢治把自己旅行的意图向小藤老师做了说明。

  小藤老师忠告琢治说:“灾区很乱,有些危险。你又不是搞这个专业的,不要硬去冒险哪。”固执的琢治听了不以为然。

  在名古屋下车一看,震灾造成的损失超过了想像。房屋被震塌了,有的楼房烧成了灰烬。居民们害怕余震,都在外面露营,在11月的寒风中冻得直哆嗦,惨状实在令人同情。

  交通中断,琢治被困在名古屋。幸好遇见从大垣来的火车,大家建议往西走。琢治想亲眼看看灾情,随车同往。一路上,琢治心中萌生着作为一位青年学子的激越情怀,与大自然的淫威对抗的人类力量在激发着青年琢治。

  沿途的悲惨情景令人目不忍睹。

  在高架桥的下边,悬挂着摇摇欲坠的铁轨和枕木;在农家的废墟中,悲伤的农民在寻找着幸存的财物;寺院的钟楼,斜着撞在基石上,柱子还没有折断,但倾斜到基石的外边去了;道路上和堤坝上的裂痕,像深深的峡谷,张着恐怖的大口。

  初次见到地震的琢治,一面为受灾的人觉得无辜和可怜,一面被大自然的威力深深地震撼了。他学习地质学的决心,就在这时开始形成。

  火车开得小心翼翼,慢慢地接近了大垣站,城市也逐渐地呈现出宁静和平安的景象。但大垣站的站台上仍然是一片杂乱。琢治乘车向大阪进发,第二天到达和歌山,回到了家里。

  回家稍事休整,琢治又开始恢复健康的计划。他从伯父那里借来了狩猎用的村田式单发铳,到和歌山的森林中去打鸟,但一只也没有打中。

  看到沮丧的琢治,伯父笑着说:“大白天悠哉游哉地去打鸟,哪像个打鸟的样子,还不把鸟吓跑。如果真的想打鸟,就得天亮前或天黑时,待鸟儿归巢后袭击鸟巢才行。”

  这番话恰好与琢治以后的专业有密切的联系,仿佛就是教给他做学问的真谛似的。后来,他在野外采集化石和有伤痕的漂石时,也发现有截其巢穴的必要。

  琢治在长屋的家里待了1个月,于12月初离开这里,开始了绕南纪州一周的旅行。

  他来到汤峰温泉附近。这里在去年十津川大水灾时,发生了大面积的山崩。琢治通过第三纪岩崩溃的斜面,沿着纹理看见了崩坏了的岩块的典型。他又来到熊野川的主流,感受到大河奔流的汹涌气势。看着家乡的壮丽河山,他觉得心潮起伏,才认识到家乡自然景观的宏大激越和绚丽多姿。有着良好汉学基础的琢治,写下了一首赞颂家乡山河的律诗:

  大潮奔驶去悠悠,

  海南极端百尺楼,

  一望直南三万里,

  浮云尽处是濠州。

  浓尾的震灾,纪州的山河,激发了琢治研究的**。他学地质学的决心已下。一旦做出决定,就急匆匆地赶回家里。他离开和歌山,绕道大阪来到横滨,得到养父的同意后,马上返回东京继续学习。

  1892年 (明治二十五年),琢治正式改姓小川。这年秋季,也就是 本科二年级,他调整到二部二组(理科),从此开始了地质学家的生涯。

  2  父亲  (2):从职员到教授

  1892年,吾妻山火山爆发。火山5月份第一次喷火,6月又喷第二次,引起了日本地质学界的密切关注。农商所决定派技师前往考察,大学的地质学教研室也同时派人参加。琢治作为学生也想前往考察,为了筹集路费他回到横滨的家中。不巧,养父驹橘卧病在床,年末考试又马上要进行。琢治只好放弃考察,留在家里照料养父的病。养父病情好转,他刚回到东京,就从报纸上看到考察队的三浦技师等俩人遇难的消息。

  三浦俩人走在一行人的前列。经过艰难的跋涉,终于抵达火山口时,第三次爆发开始了,俩人倒在如降雨一般的岩块之下。幸免于难的人,是因为在半路查找图纸掉了队。琢治想,如果自己在场,一定会走在队伍的前列而遇难。从这次开始,琢治事事都有些小心翼翼。

  1894年 (明治二十七年)的春天,琢治与小川小雪结了婚。结婚的 头天晚上,琢治还在和同事们一起,追踪秩父地区结晶岩露头的地方。

  回到东京,第二天就是结婚典礼。

  小川家也是纪州人。但在少年时代,两人没有见过面。只是在琢治当上了小川家的养子后,才和小川小雪有了接触。结婚之前,他们的关系如同兄妹一般。

  1896年 (明治二十九年)7月,琢治于大学毕业前几天,收到和歌山的生父病危的通知。他来不及收拾东西,急急忙忙赶回家里,他赶上了为父亲送终。但是父亲没有看到他的毕业证书。这是他抱憾终身的事。

  “我回来了!很快就要举行毕业典礼了!”琢治咬着牙,忍着泪,哽咽着说。父亲的意识还清醒,勉强地点着头,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那时的大学不像今天这样普及,大学本身的价值也就不同。加上当时日本正处于上升时期,东京帝国大学的毕业生,也就相当荣耀了。父亲没有看到琢治的毕业证书,当然就有些死不瞑目了。

  料理完父亲的丧事,琢治就到了丹波的绫部町,与落合直文等人一起去做演讲。8月,他回到学校,领到毕业证书,进了大学院。1897年(明治三十年)元月,被任命为农商部技术员,在地质调查所工作,开 始了他的新起点。

  到了地质研究所以后,琢治立即着手房总半岛的火成岩的采集工作。即将在圣彼得堡召开的世界地质会议,由巨智部博士参加,他要把这份资料带去。很快,采集工作圆满结束,琢治又参加对别子铜矿山为中心的由爱媛县到高知县的地质调查。调查时间预计为4个月,但时间到了,工作仍然没有结束。幸好出差费还有结余,琢治自作主张继续调查,一直干到第一百五十天才终于完成。

  这次调查使琢治经受了生死的考验。在去高知的山中,人力车在崎岖的山道上翻倒在地,他差一点滚下山崖送了命。前一次到淡路岛出差,因为是中日战争期间,被宪兵抓去审问。他测量地形的工作,也遭到士兵的无端怀疑,被反复盘问。

  回到地质调查所,琢治受到地质科长中岛博士的批评。认为他热心于工作是不错的,但是不经请示就延期,就没有道理了。当然,对琢治的工作积极性还是加以肯定,并按延期时间补发了出差费。受到批评的琢治心里暗暗高兴。

  1897年 (明治三十年)年底,国际地质界决定在巴黎召开世界博览会和地质学会议。调查所根据琢治的建议,制作一份日本中部的断面图提交会议。调查所把制作断面图的工作交给了琢治。琢治立即着手这项工作。

  他以御殿场为起点越过天龙川,北上攀登乘鞍岳山峰,到越中平原勘察伏木、能登、七尾等地,出色地完成了制图任务。出乎意料的是,琢治也被安排为代表团的一员,到巴黎去参加会议。

  派琢治出席巴黎会议,除了他是断面图的完成者之外,还因为他经常学习法语,法语基础很好。年纪轻轻的琢治能参加这种高规格的学术会议,别提有多高兴了。

  决定到巴黎去以后,琢治把全部精力都花在赴法的准备工作之中。

  1900年 (明治三十三年)3月3日,这天正好是桃花节,代表团乘法国汽船出发。一行人有学者以及博览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近十人。送行的人很多,养父驹橘来了,妻子小川小雪也羞羞答答地在码头上凝视着丈夫的身影。这是一次光辉的航行,欢快的气氛使阴沉沉的天气也不觉得压抑。一行人中年纪最轻的是30岁的琢治。

  到达巴黎后,第一件事是置办高筒礼帽和燕尾服。穿上时髦的西洋服装,琢治好像变了个样,非常有趣。会议期间,各国学者各抒己见,琢治大开眼界,获益匪浅。他对自己的学术前途充满了希望。他还拜访了巴黎地质调查所所长米歇尔·莱比;在慕尼黑大学,会见了同行其特尔·格雷特教授。

  会议安排有考察的议程。大家考察了各地土地的生成和岩石的组成等项目,对法国的地质状况有了直观的印象。在考察中,琢治表现出专业领域的探索深度,还展示出他在文学方面的深厚修养。在汽船上,他向着茫茫大海,朗诵拜伦的名篇《查尔德·哈罗德游记》;在同行们的闲聊中,他陈述了对莎士比亚戏剧的独特见解,引起大家对文学的话题。

  出发时规定,出差费包干,每人2000元,时间不限。琢治乘机游览了欧洲各地,在欧洲待了一年零三个月,一直到第二年的5月中旬才回到祖国。

  欧洲之行对琢治来说,是极大的成功。他结识了国际地质界的名流,拓展了专业视野,饱览了欧洲风光,他从心底感到满足。

  回国后的第二个月,琢治又去调查国内的矿床和地层,走遍祖国各地。作为一个地质工作者,成天在外风餐露宿,很少待在家里。留下小川小雪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小雪也够辛苦的了。

  1902年 (明治三十五年),琢治与被称为日本铁工业之父的和田云 村,拟出了漫游中国的计划,因为中国矿物资源的调查还没有起步。外务省支持这一计划,并安排琢治与和田云村会见了外务大臣小村寿太郎。

  当年的5月上旬,琢治们一行六人,从长崎出发,直奔中国的天津。

  他们在中国待了一年多的时间。

  琢治回国的时候,正好是他的第三个孩子,也是第一个男孩出生的日子。长子的问世给长年在外奔波的琢治的心灵以许多的慰藉。暂时没有外出的日子也改变了他的单调的生活方式,他开始跟着赤阪田町的岩佐圭四段学习围棋。

  “一边下围棋一边学抽烟。在中国期间,不抽烟总觉得缺少点儿什么。”琢治边抽烟,边给妻子解释道。

  把抽烟和围棋联系起来,以下围棋来为抽烟找借口,说明琢治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学围棋当作一件重要的事去干。事实也是如此,尽管岩佐圭四段尽心尽力地教,但琢治的围棋水平总不见提高,而抽烟的习惯却在围棋的鏖战中不知不觉地形成了。过了一段较为安定的日子,紧接着又是新的奔波。1904年 (明治三十七年)2月,日本和俄国之间发生了冲突。战争爆发了,日本连战连胜。日本的民众为了争当世界大国,达到了狂热的程度。9月,打下了辽阳,烟台煤矿落到日本的手中。为了采掘更多的煤炭,需要对煤田进行勘探。于是,琢治奉命从军,乘船过海,作为技术人员在大本营服役。

  战争期间,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琢治和士兵一样,在战场上出没。

  虽然任务是地质勘探,但比平时的工作多了许多的危险。

  战争终于结束。回到祖国的琢治被任命为京都大学的教授。这样,琢治结束了居无定所的奔波劳累生活,开始了平稳安定的教书生涯。

  和在地质调查所的尽责尽力一样,琢治当教授有着严谨的治学态度和求实的工作作风。他对学生要求严格,从学业上和为人处世方面,给予谆谆教诲。后来成为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教授的法国文学专家桑原武夫曾被他严厉地批评过。

  桑原是秀树的哥哥茂树的同学。他读三高的时候是登山部的成员。

  有一年去登日本的阿尔卑山遭了难,音讯渺无。学校着了急,同学组织了救援队准备上山寻找。准备出发时,传来桑原的消息。原来他被冰镐扎进了肚子,同行的人把他背到山下的富山市医院,接受手术后回到京都。回来后,学校放了心,同学们要他谈经过和体验。当时,桑原说到这件事,还有些后怕。不过,时间一长,伤势痊愈,桑原就不把这一冒险经历当回事,说起来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一天,桑原应茂树之邀到家里玩。两人关在屋里,又谈开了此事。

  桑原侃侃而谈,谈笑风生,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谈笑声传到琢治的耳朵里,他把桑原叫进书房。桑原以为是自己的高嗓门打扰了琢治,连忙向他道歉。琢治却劈头盖脸地教训起来:“那种白搭上生命的登山,还是别干的好!”

  桑原不敢顶撞,只好连连称是,也想找空把一些情况说明一下。但琢治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他喋喋不休,大谈人生经验,也以自己的遭遇为例,劝告桑原要好自为之。为了彻底说服桑原,说明不要把生命当作儿戏的道理,琢治整整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琢治对登山冒险的事如此在意,可能是因为他在地质调查所经常登山,几次遇险的深刻记忆吧。

  3. 慈祥的母亲

  秀树的母亲小川小雪是一个接受了新思想的现代女性。她的父亲驹橘思想开放,让小雪进了东洋英日女子中学。因此,小雪会说英语,这在当年是一件稀罕事。不过,她只学了两年就退学了。因为琢治读书需要很多学费,家里拿不出太多的钱,小雪只有为未来的夫君做出牺牲。

  少女时代的小雪长得眉清目秀,体态轻盈,喜欢穿一身笔挺西装,显得英姿飒爽。她活泼爱动,思想活跃,深得父亲驹橘的喜爱。

  小雪喜欢打秋千,使劲向高处荡去,年轻的心飞向蓝天,身边景物一晃而过,裙子被风吹得鼓鼓的,是多么地惬意。何况每一次荡起,似乎就摆脱了束缚日本姑娘的陈规陋习,思想就在空中自由飞翔。从旧式思想的角度看,这也许是一种革命性的女子游戏吧。的确,身穿西服的少女从地上荡到空中,多么像自由翱翔的小鸟,多么像吐艳争芳的鲜花一样。

  然而,小雪有一次失败了。

  在秋千上正玩得兴起,稍一疏忽,失手脱出秋千绳,小雪重重地跌到地上。她眼睛冒着金花,头部一阵剧痛,好一阵子爬不起来。

  这次失手给小雪以深刻的教训。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以后只要发生头疼现象,小雪就会想到秋千。

  小雪老是担心这次失手会留下后遗症。昭和十八年 (1943年),她在京都的东山医院临死之前,对爱子秀树留下遗嘱,要求解剖她的头部。

  在遗嘱中,她特别提到那次打秋千。

  脑解剖专家、秀树大哥的好友小川鼎三博士为小雪做了解剖,研究了她的脑髓。结论是打秋千受的伤,没有留下特别的痕迹,脑髓的重量,比标准的要重得多。可惜,九泉之下的小雪已经不可能知道这些了。

  自从琢治进了小川家,小雪就停止了在东洋英日女子学校的学习。

  在那个时代,女子中途退学并不稀奇。

  从此以后,小雪在家学习。她学会了弹琴和长谣曲,又学习了花道和茶道。这些传统的技艺,陶冶了小雪的情操,培育了她的美感,又使她得以修身养性。在以后的家庭生活中,为营造家庭的温馨氛围,为培养子女成才,打下良好的基础。

  小雪喜欢文学,特别跟国文教师学过紫武部的名作《源氏物语》。

  国文教师对这本书评价极高,常常说“《源氏物语》比鸡汤还香”。

  受老师的影响,小雪对《源氏物语》爱不释手。后来,她也同样对女儿香代子说:“《源氏物语》比鸡汤还香。”香代子又对弟弟秀树说:

  “每天早上少读一点,决不疲倦,滋味丰富极了。”可见《源氏物语》 对一家人的影响。

  小雪与琢治结婚以后,在东京居住的时期,常有机会轻松地外出。

  琢治常常出差在外,小雪待在家的时间多。那时,孩子还少,家里有祖母帮忙。于是,她每周必到麻布永坂的本山宅去学习烹饪。

  尽管妈妈要离家一些时间,但孩子们没有一点儿怨言。因为只要妈妈外出归来,总会带回满满一手提袋的食品。这一天,孩子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快乐的晚餐。可以说,孩子们对妈妈的学习是持支持态度的了。

  小雪对孩子们的成长极为关注。她常常买来《孩子之友》之类的杂志给他们阅读。这本杂志的观点与传统的思想有些不符,但小雪并不以为它越度。她想培养孩子们的现代意识和独立意识。事实上,这本杂志对小川家孩子的人生道路有着积极的影响。

  在东洋英日女子中学所学的英语教科书《神田读本》和《国家读本》,小雪都完整地保存着。女儿香代子长大后,小雪以这些教科书为参照,给香代子做英语启蒙教师。她常常给香代子看30年代的杂志。香代子说:

  “我的文学修养,很像是受到母亲的遗传。”秀树也这样认为。 东京时代的小雪思想开朗,喜欢接受新事物,给孩子们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但自从搬到京都来之后,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她本来喜欢外出,但在京都,除了孩子学校的学习成绩汇报演出会和运动会以外,她基本上不出门。孩子增多了,每天光是家务事就够人操不尽的心。忙了一天的小雪,哪还有心思外出呢。再有,京都本来就是一座互相隔绝的城市,小雪也许受到了这种城市精神的影响。

  在京都,有一种家庭主妇不在社会上抛头露面的习惯。即使是夫妇双双受到邀请,往往也是丈夫一人出席,妻子照例留在家里。这种风气久远,已经流淌在京都人的血液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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