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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遗著与《司马法》

  司马穰苴有没有遗著流传下来?《司马法》是怎样的一部书?它是如何编纂而成的?它成书于什么时代?它在流传过程中有什么变迁?今存《司马法》五篇是不是古代《司马法》的残本?司马穰苴与《司马法》的关系如何?《司马法》能不能代表司马穰苴的思想?上述这些问题,由于年代的久远,材料的零星和残缺,历来为学术界所争论和疑惑。为弄清事实的真相,试一一加以辨析之。

  (一)

  春秋以前已有《司马法》司马是古代掌管军队和军赋的高官,西周初年已经设置。《尚书·牧誓》载武王在牧野告诫全体伐纣的官兵说:"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由此可见,三司(司徒、司马、司空)在"御事"的政府官员中地位极高。"司马"在西周金文中更是习见的官职,在不少铭文中,',司马"还是西周册命礼中的"右"者,如《师奎父鼎》、《走簋》、《师俞簋》、(谏簋》等。①既然"司马"是西周掌管军事的高官,于是习惯上,就把有关军事的法制称为"司马法"。《周礼·地官·县师》记:"若将有军旅、会同、田役之戒,则受法于司马,以作其众庶及马牛、车辇,会其车人之卒伍,使皆备旗鼓、兵器,以帅而至。"郑玄庄"受法于司马者,知所当征众寡。"《周礼·夏官·司兵》又记:"及授兵,从司马之法以颁之;及其受兵输,亦如之;及其用兵,亦如之。祭把,授舞者兵;大丧,(兴)五兵;军事,建车之五兵;会同,亦如之。"郑玄注:"从司马之法,令师旅卒两人数,所用多少也;兵输,谓师还,有司还兵也;用兵,谓出给卫守。"《周礼》一书虽然编纂的时代较晚,但其中所记的许多制度,都是参照西周春秋的原貌撰写的。从上述引文可知,当时有关军事方面的行动,诸如军旅、会同、田役、授兵、还兵、出卫守、祭耙、大丧、建车等,都要"受法于司马"、"从司马之法以颁之"。

  这样久而久之,必然会形成一套固定的军法、军礼制度。把这套制度记载下来,就成为《司马法》一书。在这本书中,既然有军法、军礼的各种制度的叙述,也就会有如何对待军事行动的思想。它的作者不会是一人,很可能是历朝的司马官或其他官吏陆续编成的。《史记·太史公自序》称:"非兵不强,非德不昌,??《司马法》所从来尚矣,大公、孙、吴、王子能绍而明之";又曰:"自古王者而有《司马法》。"《汉书·艺文志》论述兵家的沿革,说:"兵家者,盖出古司马之职。王官之武备也。??《易》日:'古者弦木为弧,判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用上矣。后世耀(铄)金为刃,割革为甲,器械甚备。下及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从以上论述可知,在司马迁和班固看来,《司马法》之书在春秋之前早就有了。他们甚至认为:"自古王者",在"汤。武受命"或者"大公"以前,早已有《司马法》的存在。这未免失之太早。《司马法》形成为书。大概下会早于西周。故陈师道说:"夫所谓古者《司马兵法》。周之政典也。"(《后山集·拟御试式举策》)王应麟也说:"古者《司马法》,即周之政典也。"清人沈钦韩考证曰:"《博物志》云:《司马法》,周公所作;是其始耳。"(均见日本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传闻《司马法》始为周公所作,实在是极不可靠的,但由此也可见其原来成书之早。① 详见杨善群《西周公卿职位考》.《中华文史论丛》1989 年第2 期。

  (二)

  齐威王时所编的《司马穰苴兵法》

  大约春秋以前流行的《司马法》,到战国初年已经散乱或亡怯,因此齐威王又组织人力,重新进行编集。《史记·司马稷直传》叙述此事曰"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从这段叙述可知,"古者《司马兵法》"这部书当时已不复存在,故齐威王只得使稷下学宫的"大夫"进行"追论"。所谓"追论"应该是追忆往事,重新论述。在追论过程中,也必然会加以补充修订,使之更加完善,至于为什么要"附穰苴于其中",它的原因不外乎这样两点:首先,是由于司马穰苴对古《司马兵法》曾作过深入的研究,有关于《司马法》的阐述、解释、引申、发挥的文字。司马迁就说过:"自古王者而有《司马法》.穰苴能申明之。"(《史记·大夫公自序》)这些"申明"《司马法》的文字,附于追论的《司马兵法》中,当然能加深对这部古兵法典籍的了解。

  再说,司马穰苴作为一个有思想理论和实践经验的军事家,他本人生前肯定也撰写过一些军事著作。但是由于其一生大部分时间郁郁不得志,临终又发疾匆匆去世,因此他的军事著作可能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系统,而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断的札记。《史记》本传云:"齐威王用兵行威,大放(仿)穰苴之法,而诸侯朝齐。"可见司马穰苴是有一些用兵的方法流传下来的,齐威王曾运用过它而使军威大振。这些"穰苴之法".不唯是口头流传,当也见诸文字。穰苴的这些兵法著述,一是因为它见解精辟,对战争实践有指导作用;二是因为它与古《司马兵法》有继承关系,对其中一些过时的战法作了发展;三是因为它零星、片断,容易散失,把它附在追论的古《司马兵法》中,既可以对《司马兵法》有所补充、发明,又可以使穰苴的兵法得以一起流传。由于齐威王时所编的这部书,是把"追论"的古《司马兵法》和穰苴的"申明"文字及其本人的兵法著述,二者合纂在一起,故其名称也就叫作"《司马穰苴兵法》"。

  显然,齐威王召集稷下学宫的大夫编纂的《司马穰苴兵法》,是在战国初年对古代军法、军礼制度进行回顾、追述、并结合当时形势加以补充、发展的新书。它的编纂原因,应该是由于古《司马兵法》的散失,为了抢救古代的军事文化遗产免遭毁灭。而从其追论的内容要求尽量完善,井把穰苴的阐发文字及其兵法著述也附在其中来看,这一次重新编订。加进了许多诠释和补充的内容,使古《司马兵法》重放光辉,使司马稷直的兵法著述也得以纂集而保存下来。它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三)

  汉唐间流行的《司马兵法》

  齐威王时所编的《司马穰苴兵法》,在汉代甚为流行。其书名已简称为《司马兵法》,而把"穰苴"两字省去。《史记·司马穰苴传》赞曰"余读《司马兵法》,闳廓深远,虽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如其文也,亦少褒矣。若夫穰苴,区区为小国行师,何暇及《司马兵法》之揖让乎?世既多《司马兵法》,以故不论,著穰苴之列传焉。"这段赞语,司马迁虽说对《司马兵法》因"世既多"而"不论".但他还是表述了自己的看法:首先,这本书内容庞杂,编进了许多怔伐以外的事;至于它的文章,亦繁芜拖沓,不甚精彩;《司马兵法》中还谈到"揖让"之礼,这是司马穰苴不可能论及的。总之,司马迁对汉代流行的这本《司马兵法》,印象不佳,觉得它未能尽如人意。《汉书·艺文志》在"礼"类中,著录有"《军礼司马法》百五十五篇";又在"兵权谋"类下自注曰"出《司马法》人礼也。"从这些记载中可知,原来在刘歆《七略》中,《司马法》是被列于"兵书略"的,但班固认为《司马法》中大多是关于军礼的内容。因而他改变了刘欲的归属类别,把《司马法》出兵而"人礼",又在《司马法》前加上"军礼"二字。班固的这种改动,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本是不奇怪的。清人梁章矩说:"《汉志》兵权谋十三家,形势十一家,阴阳十六家,技巧十三家,独以此书人礼类,盖其时去古未远,所言多与《周官》相出入,足当五礼之一。"(《退庵随笔·知兵》)黄以周撰《军礼司马法考征》,辑录大量《司马法》中有关礼制的文字,其用意是:"裒人(集)佚文,怔成其义,欲以备五礼之一。"可以想象,齐威王时编成《司马穰苴兵法》之后,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又加进了许多与古代军事有关的东西,因而其篇幅多到"百五十五篇";其中特别增多了古军礼的内容,故西汉时司马迁已感叹"三代征伐未能竟其义","揖让"之礼穰苴"何暇及"?逮至两汉问依内容对此书进行归类,刘散人"兵"而班固改人"礼"。

  从汉代各家所引的文字来看,当时流行的《司马法》,其内容十分丰富。《周礼·地官·小司徒》郑玄注引《司马法》曰:"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十为通。通力匹马,三十家,士一人,徒二人。??同方百里,万井,三万家,革车百乘,士千人,徒二千人。"这是叙述古代在井田制下的征军赋之法,出车徒之数。《周礼·地官·乡师》郑玄注引《司马法》曰:"夏后氏谓辇曰余车,殷日胡奴车,周曰辎车。"这是叙述历朝"辇"(用人推拉的载军器的车)的情况。《周札·地官·鼓人》郑注引《司马法》已"昏鼓四通为大,夜半三通为晨戒,旦明五通为发响。"这是叙述军中击鼓的顺序。《周礼·夏官·大司马》郑注引《司马法》曰:"上卜下谋,是谓参之。"这是叙述军中如何卜谋的情况。《周礼·夏官·司勋》郑注引《司马法》曰:"上多前虏。"这是讲战功何者为"上"。《说文·耳部》引《司马法》曰:"小罪,中罪刖,大罪到。"这是论军中处罪之法。《左传·成公七年》杜预注引《司马法》曰"车九乘为小偏,十五乘为大偏。"《左传·昭公元年》孔颖达疏载,服虔引《司马法》云:"五十乘为两,百二十五乘为伍,八十一乘为专,二十六乘为参,二十五乘为偏。"这是讲车数的别名。《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孔颖达疏载。服虔引《司马法·谋帅篇》曰:"大前驱启乘车,大晨淬车属焉。"这是讲车队的前后连属。上述各家所引《司马法》之文以及《谋帅篇》篇名,都是今传本《司马法》所没有的。可以想见,汉代流行的这"百五十五篇"《司马法》的容量之大。有人推断:《汉书·刑法志》所载古井田出车之法甚详,其文盖出于《司马法》。"(姚鼐《惜抱轩文集·读<司 马法〉、〈六韬>》)这是完全可信的。《左传·成公元年》服虔注引《司马法》云:"四邑为丘,有戎马一匹,牛三头,??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长毂一乘,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戈盾具备,谓之乘马。"(《诗·小雅·信南山》孔颖达疏引)即与《汉书·刑法志》相同,显然为《汉志》之所本。

  至唐代,《司马法》已佚失较多,从"百五十五篇"减少至"数十篇"。

  《李卫公问对》卷上载李靖曰:"至齐威王,追论古《司马法》,又述穰苴所学,遂有《司马穰苴书》数十篇。今世所传兵家者流,又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种,皆出《司马法》也。"该书又载唐太宗问:"《司马法》首序狩,何也?"李靖在讲了一通道理之后,答已"故首序鬼狩,不其深乎!"从以上记载可知,唐代流行的《司马法》,时人又称它"为《司马穰苴书》,其中当然包括穰苴的著述。它的数十篇内容仍相当庞杂,故李靖认为《汉志》对兵家所"分权谋、形势、阴阳、技巧四种,皆出《司马法》",当时的《司马法》首序鬼狩,也是今传本所没有的。

  值得一提的是,唐代流行的《司马法》还有注解本。《孙子·地形篇》杜牧注引《司马法》曰:"选良次兵,益人之强。"又引注日:"勇猛劲捷,战不得功,后战必选于前,当以激致其锐气也。"唐宋问一些类书,如《群书治要》、《太平御览》等,所引《司马法》皆有注。关于注《司马法》者的姓氏,《御览》卷三三九引古《司马兵法》"迭战则久,皆战则强".文下注称"孪氏日";而《文选》钟士季《檄蜀文》注引《司马法》文后,又称"曹操曰"。然则当时注《司马法》者以李氏较为著名,而其始作注者可以上推到曹操。

  还应当指出,唐宋以来由于《司马法》一书的散佚,篇数无多,有不少人就认为此书是司马穰苴一人所撰。如《隋书·经籍志》著录:"《司马兵法》三卷,齐将司马穰苴撰":《旧唐书·经籍志》又已"《司马法》三卷,田穰苴撰。"《新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所记均同。这是不正确的。"《四库提要·司马法》已经对之作了辩驳:"是书乃齐国诸臣所追辑,隋唐诸志皆以为穰苴所自撰者,非也。"其实,说它完全是"齐国诸臣所追辑"而没有"穰苴所自撰",亦不确切,因为其中附有司马穰苴"申明"《司马法》的文字以及他自己的兵法著作,齐臣追辑和穰苴之作二者是混杂在一起的。

  (四)

  今存《司马法》的真伪

  人宋以后,《司马法》的散秩更加严重。陈师道议论说:"传记所载《司马法》之文,今书皆无之,则亦非齐之全书也。"(《后山集·拟御试武举策》)元丰中定《司马法》为"武经七书"之一,已只有今存的五篇了。现在的问题是,今存的五篇是齐威王时所编辑的《司马攘直兵法》的残本,还是后人的伪托?清人姚际恒在《古今伪书考》中说:"当时百五十五篇。《隋志》作三卷,不分篇,已亡矣。今此书仅五篇,为后人伪造无疑。"姚鼐也认定今传本为伪作,其论已"任宏以《司马法》百五十五篇人'兵权谋',班固出之以人'礼经',太史公叹其'闳廓深远',则其书可知矣。世所传者,泛论用兵之意,其辞庸甚,不足以言礼经,亦不足以言权谋也。??盖古书亡失,多在汉献、晋惠愍问,而好为伪者东晋以后人也。"(《惜抱轩文集·读<司马法〉、〈六韬〉》)龚自珍也对今传《司马法》表示"深疑","并质六疑"(《定盒文集补编·最录司马法》);康有力更认为《司马法》"亦(刘)歆之伪书"(《新学伪经考》卷三上)。可见在清代疑古思潮的影响下,大多数学者都不信今传《司马法》是齐威王时编辑的旧书,而肯定其为后人所伪造。实际上,它确是先秦古籍之残存本,其理由如下:第一,汉时所引《司马法》的不少文字,见于今传本。如武帝时主父偃上书引《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史记·平津候主父列传》),见于今传本《仁本》篇。武帝时"制"引《司马法》日:"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汉书·胡建传》),见于今传本《天子之义》篇。元帝时刘向上疏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力善之利也"(《汉书·陈汤传》);徐于《中论·赏罚》篇引《司马法》已"赏罚不逾时,欲使民速见善恶之报也。"而今本《司马法·天子之义》篇作:"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刘向、徐干所引都与今本《司马法》略有出入,二人各引对了半句,合起来正是全句。《左传》贾逢注引《司马法》"从遁不过三舍"(《史记·晋世家·集解》引),见于今传本《仁本》篇("从遁"作"纵绥")。《周礼·夏官·大司马》郑玄注引《司马法》已"得意则悄乐、恺歌,示喜也",见于今传本《天子之义》篇(少"恺乐"二字);《周礼·夏官·司右》郑玄注引《司马法》曰:"弓矢围,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见于今传本《定爵》篇。此外,《诗·小雅·六月》毛传曰:"夏后氏日钩车,先正也;殷曰寅车,先疾也;周曰元戎,先良也。"此语见于今传本《司马法·天子之义》篇,当是《诗毛氏传》引用《司马法》之文。如此多的汉代人引用的《司马法》文,见于今传本五篇之中,这不是偶然的。它有力他说明,今传本为汉代流传本的残存者。

  第二,今本《司马法》阐述的作战方法,符合春秋以前的战争状况。今本《司马法·仁本》篇说"古者逐奔不过百步,纵绥(追逐退却之敌)不过三舍","成列而鼓"。同书《天子之义》篇又说:"古者逐奔不远,纵绥不及,不远则难诱,不及则难陷":"军旅以舒为主,舒则民力足,虽交兵致刃,徒不驱,车不弛,逐奔不逾列,是以不乱。"同书《定爵》篇曰:"攻战守,进退止,前后序,车徒因";"凡陈,行惟疏,战惟密"。《严位》篇又曰:"凡战之道,??立卒伍,定行列,正纵横,察名实,立进俯,坐进跪";"舍谨兵甲,行慎行列,战谨进止"。以上所论述的,基本上都是西周和春秋前期的战术要领:其中只讲"车"和"徒",而绝没有骑兵。据史籍记载,西周时期在战车后隶属的步兵,采取整齐的方阵形,它要求行列不乱,步伐一致,动作协调。《尚书·牧誓》载武王伐纣时在牧野前线告诫作战的士兵曰:"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代、七伐,乃止,齐焉。"行进六七步,做四至七个杀伐动作,就要暂停而调整一下,这样的作战方法,在追逐敌人时必然要求"逐奔不远"、"逐奔不逾列"。所谓"虽交兵致刃,徒不驱,车不驰",在一般情况下,也是当时战争的事实。正因为采取整齐队形的作战方式,故在双方相遇时,要求"成列而鼓"。春秋前期宋楚泓之战,宋襄公还是恪守古时的信条"不鼓不成列"(《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因而败北。《汉书·艺文志》论兵家的演变时说:"自春秋至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而上引今本《司马法》所载的作战方法,明显地是属于西周和春秋前期的,当是齐威王时所追论的古《司马兵法》的内容,不是后人所能伪造的。

  第三,从今本《司马法》全书的主导思想和文词语句来看。它应该是先秦时期的残存品。今本《司马法》以《仁本》篇冠首,篇中说:"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之谓正。""是故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古者逐奔不过百步,纵绥不过三舍,是以明其礼也;不穷不能,而哀怜伤病,是以明其仁也。"其次为《天子之义》篇,篇中又说:"古者??以礼为固,以仁力胜。""大捷不赏,上下皆不伐善。上苟不伐善,则不骄矣;下苟不伐善,则必亡等矣。上下不伐善,若此,让之至也。大败不诛,上下皆以不善在己。上苟以下善在己,必悔其过;下苟以不善在己,必远其罪。上下分恶,若此,让之至也。"《汉书·艺文志》论述《司马法》曰:"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上引今本《司马法》开首的《仁本》、《天子之义》两篇,其思想正与《汉志》所述相合。同时,今本《司马法》文词简古,语句精短,也很像是战国初期追述春秋前事的语气。近人顾实论今本《司马法》说:"观今虽残峡无多,而文词亦庶几近之。《隋唐志》题司马穰苴撰,清《四库》据《史记》本传,正为齐国诸臣所追辑,非穰苴撰者,是也。"(《重考〈古今伪书考〉》)他从文词方面,论定今本《司马法》就是《史记》所述《司马攘直兵法》的"残帙".其说可从。

  不过,在今本《司马法》中,也有一些内容是讲究变诈之木的,如《严位》篇说"凡战:击其微静(因微弱而静),避其强静;击其倦劳,避其闲窕(闭暇挑逗);击其大惧,避其小惧(小心谨慎)。"《用众》篇又说"凡战:设而观其作,视敌而举,待则循而勿鼓,待(敌)众之作;攻则屯而伺之。凡战:(用)众寡以观其变,进迟以观其固,危而观其惧,静而观其怠,动而观其疑,袭而观其治。击其疑,加其卒(淬),致其屈,袭其规(整齐),困其不避,阻其图(谋),夺其虑,乘其慑。"以上所论的战术,与前引古《司马兵法》所采取的整齐方阵"定行列、正纵横"的作战方法迎然不同。陈师道认为,今本《司马法》中"击其疑,加其卒,致其屈,袭其规"等内容,是"穰苴之所知"(《后山集·拟御试武举策》)。这是很可能的。它应该是《史记》本传所说,齐威王用兵行威时所仿效的"穰苴之法",附于古《司马兵法》中的《穰苴兵法》。

  至此,今本《司马法》中含有两部分内容,一部分是齐威王召集"大夫"追论的古者《司马兵法》.一部分是附于其中的《穰苴兵法》,此事已经昭然大白。在这两部分内容中,第一部分古《司马兵法》,司马迁早就指出"穰苴能申明之"(《史记·大史公自序》),它应该属于司马穰苴思想的一部分。而从现存《司马法》的体例来看,穰苴"申明"《司马法》的词句与原《司马法》的内容已融为一体。另一部分《穰苴兵法).是司马穰苴对兵法理论的发展,当然更能代表他的军事、政治思想。

  这两部分内容,何者为古《司马兵法》及穰苴申明的部分,何者为攘直自著的兵法,虽然有些地方比较清楚,但在大部分场台,要给以确切的区分是佰当困难的。自宋明以来,不断有人认为,今存《司马法》的五篇中,前两篇辞简意正,当为古者《司马兵法》;后三篇辞涩意诡,当为《穰苴兵法》,如明人杨慎分析今本《司马法》说:"按前二章所述,颇台王者征伐之法,已后皆涉诡橘权谋。"(归有光《诸子汇函·司马子》引)李蛰在《七书参同·司马法》中又说:"《司马法》本成周时制,齐威王使大夫追论。之后,有以《定爵》三章远诡,指为《穰苴兵法》。"近人陈毅夫也议论:今本《司马法》中,"《仁本》、《天子之义》二章,所述颇合王者征讨之法;而《定盼以后三章,文词艰涩,旨意诡橘,不免为季世权谋之论,无惑乎后人竟指为《穰苴兵法》也。"(《中国古代军事学》第247 页, 1929 年版)这样把前二篇定为古《司马法》,而把后三篇看作《穰苴兵法》的论断,虽有一定道理,但未免过于绝对。例如第四篇《严位》述:"定行列,正纵横,??誓徐行之",分明属于古战法;而首篇《仁本》有云:"正不获意则权,权出于战".主张在战争中可以灵活机动地进行"权"变,这就很难说是古《司马法》之意,而不是穰苴之论了。

  鉴于此种难于分解的情况,我们且把今本《司马法》的两部分内容,一是他申明过的,一是附录他自撰的,都当作司马穰苴的思想来论述,应该是无可厚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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