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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陶朱风范 一诺千金

  1褚氏想着自己怀着沈万三的孩子,可年前回来时,他连声嘘寒问暖都没有,感到万分委屈。看着褚氏那像雾像雨又像风的脸,晓云困惑不解

  沈万三的船队走了,陆丽娘也随他走了。

  陆丽娘上次失踪而复归后,陆家的变化是何等大呀!随着陆丽娘这再次离家,并且是跟 了她丈夫走的,关帷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似的。

  年前,沈万三赶回周庄,雇船装了粮食运抵汾湖。接着又在大新年里,给四龙小凤完了婚事。刚过了年初五,他就别了已怀孕七月的褚氏和眼泪汪汪的晓云,来到了汾湖。那五只早已装上了丝绸和粮食的船早在等着他。第二天,船就开了。随着沈万三的离去,让关帷感到一丝欣慰的是,汾湖陆德源家的家政事务,又让他管着了。尽管他知道,这仅仅是临时的。然而让他备受刺激的是,船开的那天,在船头上,陆丽娘依偎在沈万三怀中,向岸上招手道别。岸上,陆德源招着手,大声地说:“正当乱世,你们做完生意就回来!”在那一刹那,他心里产生出你们最好这次都死在外面的卑劣的想法。陆丽娘嫁给沈万三后的那些日子里,他每看见他的那个心上人和沈万三缱绻地回他们房里去,他都像挨了一闷棍似的怔怔地站上个半天。每次单独看见陆丽娘,他心里都颤抖得不能自持。想对她说他对她的情感,可每次都说不出话来。

  船渐远去,关帷看着那渐渐消失了的布帆远影,心里充满了一种恨意,他恨那个得意的沈万三,也恨陆家的大小姐,甚至恨身边的陆德源。不过,他没把这种恨写在脸上,只是脸腮旁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陆丽娘结婚后的那些日子里,他常常去汾湖镇上的小酒馆。每次,那个老板娘马寡妇都要对他挤眉弄眼的。可一看到马寡妇的那张脸,他都要想起陆丽娘来,热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每这时候,他都要问自己,到这儿来干什么,可过了几天他却又不由自主地来了。

  如今陆丽娘远走了,只当她是外死外葬,他竭力地想从脑海中扫除掉陆丽娘的影子。这天,他又来到了那家小酒馆。马寡妇照例是给他摆好了酒菜,接着就是一会儿给他斟酒,一会儿给他夹菜地忙乎着,服侍着他吃喝。此时,想着陆丽娘现在不知在哪儿,关帷心里一阵烦躁,猛地喝了一杯酒。

  马寡妇看着他,小声地:“我说关家大兄弟,嗨嗨,嫌我徐娘半老,要等你们家的大小姐,这下可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了!”说着她问关帷:“听说,她和那个周庄的又出去了?”

  关帷烦闷地喝了一大口酒,重重地放下酒杯。

  马寡妇又帮他斟上酒,接着轻浮地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我说大兄弟,别再犯傻了。趁那个姓沈的和小姐不在,你也该……喔,那句话怎么说,未雨绸缪,预为之计哪!嘿,这年头谁不为自己着想啊?”

  关帷一言不发,任马寡妇捏着他的手抚弄着,脸腮旁的肌肉又抽搐了几下。当他感觉到马寡妇的手向着他大腿抚过来的时候,猛地推开了桌子:“我该走了!”

  沈万三和陆丽娘又去扬州了,嫉恨着他的,不仅是关帷。

  在周庄褚氏的卧房内,已是乳大腹高的褚氏慵懒地从床上坐起。年前,沈万三回周庄来,匆匆地忙雇船、忙运粮,还忙着给四龙他们成婚,可就是没注意到自己。想着自己怀着他的孩子,他连声嘘寒问暖都没有,她感到万分委屈,甚至有些怨,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命!想着他为经商,要借助陆家的财力,娶了那个陆丽娘,可还是保留着自己大娘子的名分。仅此这点,她又有些感激。因为自己有孕,他回来那几天晚上都没在房内住过,她不知道这是沈万三对自己的爱护还是讨厌。她只知道那几个晚上,他都在晓云房内。

  “晓云,晓云……”褚氏恼怒地喊着,接着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晓云在自己房内。

  此时她正坐在床前,看着手中的那只金手镯。沈万三娶了汾湖的那个女子,她在他面前哭过,也闹过。可她知道,对他来说,他离不开陆家的经济实力。而自己一贫如洗,无力为助。出身贫寒家中的她,一想起他身边的那两个女人,都会感到一阵自卑。然而,他却一直没忘记自己这个贫苦的丫环,这使她对他又万分感激。年里的那几天,他回来每晚都在她这儿。可让她不安的是,自己如今也没个名分,他喜欢的只是自己的容貌,一旦年老色衰,自己可怎么办哪?想到这里,她泪眼汪汪地拿起那只手镯,放在脸上亲着。正在这时,门被推开,褚氏站在门外。

  晓云一惊,忙不迭地将手镯藏在枕下。可这一切,褚氏都看见了。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晓云面前,伸出手:“你刚刚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晓云神色慌张。

  “拿出来!”褚氏面容严峻。

  晓云无奈地从枕下拿出手镯,头也不抬地递上。褚氏接过手镯,看了看,接着轻蔑地发出一声:“哼!”晓云怯生生地抬起眼。

  自己的男人给这个小女人买东西,作信物,褚氏心中怎能不恼怒?然而,她更知道,沈万三如今是在那个陆丽娘的掌心之中,自己还要靠这个小女人的一张脸盘子将沈万三拖回周庄来。于是,她倏地换了副笑容可掬的脸:“是个手镯呀,我当是什么呢!这是你娘家带来的?”

  “你娘家倒有些老黄货,放放好,别弄丢了!”褚氏将手镯还给晓云。女人在这时候往往会聪明起来,她知道这个手镯的来历,但如果问她“哪来的”势必会大家都无趣起来,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装糊涂。

  晓云也知道褚氏在装糊涂,她把这理解为褚氏的宽容因而心中非常感激,这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做到的。但此时,她不想纠缠在这只手镯的讨论上,于是转开了话头:“夫人,你 有事找我?”

  褚氏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我那儿有几件毛毛头的小衣服,这几天你帮我纫纫!”

  “是!”晓云答应着,接着将手镯往枕头下一塞,跟了出来。

  廊下,晓云跟在褚氏后面一前一后地走着。

  “夫人,老爷他去了扬州了么?”晓云没话找话地说着。

  “这,我怎么知道?”褚氏强压住恼怒,她恼怒的不是晓云。

  晓云见不对劲,小心地:“夫人,你怎么啦?”

  “他在外面,既不会给我买什么东西,这出门的事,当然也不会跟我说!再说,他来了家中,也没到我房里来!”褚氏压抑住自己,故作轻松地说。

  晓云停住脚步,看着褚氏向前走去,接着又缓缓地跟了上来。她知道褚氏心里不好受。

  2张士诚起事,攻破泰州等地。来此的陆丽娘提醒沈万三,你是商人。沈万三以他对陶朱公的理解,效法着这位古代巨商

  沈万三的船队,出了十一圩,刚进了长江,张士德安排在十一圩的盐帮兄弟就来接应他了。船没去扬州却直接开往了泰州。

  在沈万三尚未抵达的这年正月——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正月,张士诚和他的弟弟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联络了李伯升等十八个壮士,杀死欺凌他们的富家及巡盐弓兵等,招集苏北的盐丁造了反。此时他们已攻破泰州、兴化,结寨于得胜湖。反元起义风暴中的苏北,充满着一种肃杀的气氛。当沈万三的船开到得胜湖船埠时,张士德和一干起义士兵,刀枪剑戟地迎接。船停下,船工搭上跳板,沈万三走下船来与张士德紧紧相抱。

  看着沈万三,张士德高兴地说:“如今正是春荒,苏北人心浮动,我大哥张士诚利用这机会举事,沈兄此时践约而来,真个是一诺而重千金!”

  其实沈万三带来的粮食更是给他们雪中送了炭。苏北的富户们,在起义的盐丁攻进城池时,坚壁清野地把粮食都给烧了。本来,上年秋熟苏北就大减产。因此,正当粮食奇缺时,张士德听说船上装了近六万石粮食,自然高兴极了。他猛地和沈万三一击掌:“粮食,我们如今正急需,这真是太好了。这些货,我们都要了!”

  这时,陆丽娘走了过来,对张士德喊着:“张三爷!”沈万三连忙向张士德介绍说,丽娘已是他的妻子。

  张士德一阵哈哈大笑,心里想着,在琼花阁你救她时,我就知道她会成为你妻子了。正在这时,一个粗壮的汉子走了进来。

  张士德见状连忙对沈万三介绍说:“这是家兄张士诚!”

  来到苏北,沈万三就听说了这个传奇的风云人物,此刻见着了这位相貌却也平常的人,沈万三不由钦佩地说:“久闻大名,久仰,久仰!”

  接着张士德又给张士诚介绍说:“大哥,这就是给我们运来粮食、丝绸等物品的苏州商人沈万三!”当张士诚听说沈万三运来了近六万石粮食,也高兴得上前执住沈万三的手:“啊,沈老爷,雪中送炭啊!你这要来的事,我早就听士德说起过了。今日晚间,我聊备些水酒,请沈老爷和夫人一同前来。”

  见沈万三高兴地要答应下来,陆丽娘上前说:“谢大王了,只是我和夫君还要赶到扬州,改日再聚吧!”

  张士诚一愣,看着陆丽娘,不知她是何人,又为何如此不给面子。

  张士德见状,连忙介绍说:“大哥,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沈老板在扬州‘琼花阁’救出的陆小姐!现在是沈老板的夫人!”

  “哦,这可是天设的良缘啊!”张士诚悻悻地说着,“只是,你们这急着赶去扬州,不知有何要事?”

  “大王,上次小女子被歹人抢至扬州琼花阁时,还有一个同命的安徽女子叫刘玉,她现在还在那里。小女子想,想去救了她出来。”陆丽娘说。

  “这可是义举呀!”张士诚气色稍缓下来,“扬州,嘿!现在我好多兄弟在那里。这样吧,我派个兄弟同你们一起去找他们的老鸨子,到时你们去只管领人。好不好呀?”

  “那,真谢谢大王了!”陆丽娘说。

  晚间,当沈万三嗔怪陆丽娘不该回绝了张士诚的宴请,弄得大家不高兴时,陆丽娘说:“官人,你只是一个商人,来经商赚钱的。人家在造反,这种场面之上,你我当能避则避。没听说,他们正要打下高邮,还要当大王,建新国号吗?你混在这儿,是想要当个什么造反的官儿?”

  陆丽娘用心良苦的一番话,提酲了沈万三,他连声说:“对,对!”事后,他找着张士德,说起他这次来经商,请勿在众人面前提及。即使说起,也只说是江南的沈三郎,不要提及他的故里姓名。张士德理解了沈万三的苦心,考虑到今后还要仰仗他从江南运物资,便一一应允。

  当晚,沈万三开了一只船离开得胜湖去扬州。

  扬州“琼花阁”的厅内,刘玉失神地走了过来。在这火坑中,大半年的摧残,她已经完全变了样子。陆丽娘辨认着迎上前去:“刘玉,刘姑娘!”

  刘玉也认出了她:“哦,是陆姑娘!”说着,二人紧紧地相抱。

  站在一旁的老鸨子仇恨地看着沈万三,这个家伙,借张氏兄弟的势力,上次就从妓院里 挖了一个处子出去,此刻他又来了。这次还不知道给不给钱?

  “妈妈,这是刘姑娘的赎身钱……”沈万三给老鸨子递上一个钱袋,老鸨子接过,倏地换了副笑脸:“哎呀,瞧你,张大王看得起我们这个勾栏,我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只是客官好艳福,我们琼花阁两个最标致的,都让你弄去了。”

  陆丽娘一招手,他们身后的随从捧出一盘碎银。老鸨子以为还是给她的,笑嘻嘻地伸手来接:“啊呀,小姐还要给我呀,这不用客气的呀!”

  陆丽娘伸手一拦:“不,这不是送你的。”

  “那,给谁呀?”老鸨子尴尬地停步站在那里。

  陆丽娘看着她一笑:“我上次给你说我爹是吴江首富,你不信。哼,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派头!”说着,她拿起那些碎银,向门外围观着的人群扔去。看着众人哄抢着银子,陆丽娘出气地盯着老鸨子:“这下,你信不信了?”

  老鸨子心里气得要死,可脸上却依然笑着:“嘿嘿,扔钱干吗哪?何苦呢!”

  刘玉来到了沈万三的船上,沈万三问她:“刘姑娘家在哪儿?”

  刘玉凄然一笑:“老家在安徽凤阳,那是个穷地方,十年有九年荒。”

  “那,家中还有人么?”沈万三说。

  刘玉摇摇头:“死的死,逃荒的逃荒!”说着她叹了口气:“风尘女子,此生只能浪迹于天下了。”

  “那你准备去哪?”陆丽娘问道。

  “我先去了集庆府再说,在这江南,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沈万三和陆丽娘拿出几锭银子给了刘玉,刘玉乘了一只船去了集庆。

  集庆,数年后朱元璋打下该城,改名为应天,即今日之南京。

  数月后,当沈万三、陆丽娘再回到张士诚这儿时,张士诚已打下了高邮,自称诚王。国号大周,建元天佑。

  张士德如约在他们来的船上都装上了盐。看着那白花花的盐,沈万三知道,这如顺利地运到江南并出了手,那可是利市大发。此刻他既担心路上,又担心到了江南遇上麻烦。

  张士德笑笑说:“这,我已派人给沿途和江南的盐帮打过招呼了,请他们关照,到时,他们会帮助你的!”

  当沈万三说起,他在扬州盘了一家店,委人在这儿经营,既便于掌握苏北的粮食等市场行情,又可以帮助“大周国”采办布匹粮食物资时,张士德感兴趣地笑笑:“沈兄可真是个大商人的气质,这可是要身在江南的小镇上,做苏北的大生意了。”

  沈万三心头想起陶朱公的经商十八忌中说,立心要安静,切忌妄动,妄动则误事多。要想不误事,只有各地消息灵通,才能从细微的价格差中赚大钱。今后生意如是做大,那生意做到哪,这种自己出资、委人经营的代购代销的店铺就要开到哪。

  对陶朱公这位中国古代的大巨商,他曾通过《史记》深入地研读过。到了陶地的陶朱公,也就是范蠡,《史记》中说他是“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居无何,则致赀累巨万。天下称陶朱公”。这“候时转物”,是陶朱公发家致富的操作过程,这无非是等待最佳时机而进行长途或短途的贩运。在利润的取得上,陶朱公只是“逐什一之利”,也就是只求“十点利”而已。这点数并不高的商业利润,居然在不长的时间内能够达到“赀累巨万”。《史记集解》释此“巨万”为“万万”即上“亿”。如此薄利,他的财产的聚积只能通过“多销”来得以完成。可以想见,在春秋多战、社会动荡的情况下,陶朱公的生意该是做得多大!当然,陶朱公的生意到底是怎么个做法,《史记》并无详述。此时的沈万三,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来做出诠释了。

  3褚氏生一男,沈佑取名茂。晓云看着褚氏亲婴孩时那充满母性的圣洁表情,心中极羡慕

  沈万三和陆丽娘还在苏北,可周庄沈万三的大妻褚氏却要生养了。

  这天午后,她感到腹部一阵一阵地抽紧,不由得在床上呻吟起来。晓云慌张地走来,见状吓了一跳:“小姐,你,你大概快生了,要不要我去叫老夫人来?”

  “别,别,我还没足月!”褚氏语不成句地说着。突然她又发出一阵尖叫:“哎唷!”

  晓云连忙扶着褚氏:“小姐,你……”

  “哎唷,疼死我了,他,他现在在哪儿呀,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受罪哪!”褚氏虽说贤惠,可也吃不消一阵一阵地疼痛,不由得怨恨起来。

  “小姐,老爷他在外面做生意哪!”晓云此时和褚氏一样,也不知道沈万三现在在哪。

  一阵阵痛过去,褚氏睁开眼看着晓云:“晓云,你把你那只手镯给我看看好吗?”

  晓云一阵惶恐,她不知道褚氏此时怎么会想起这个。

  “我知道,这是他给你买的。你,你拿出了你的玉手镯,他,他给你买了这个金手镯。可我,将娘家的私房钱都给了他,他,他什么也没给我买。”褚氏说着,眼角流出一行泪来。

  晓云也流下了泪,不知是对褚氏的爱怜同情,还是对自己的自责歉疚。她将手镯从腕上褪下,拿给褚氏。褚氏看着手镯,猛地又是一阵阵痛。正在这时,王氏端一盆烧好的肉匆匆走来:“来,媳妇,你快吃了这快便肉。”

  晓云看着那盆中一寸见方,切得方方正正、不偏不倚的烧熟的肉,不解:“吃这个肉干吗?” 

  “小丫头,你不懂,产妇吃了这快便肉,生产起来就快便了!”

  褚氏吃了快便肉,心里舒坦了些许。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晓云赶紧扶着她。褚氏抬起头,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泥娃看着。

  王氏看着:“这就是上次从澄虚道院神座上取来的吧?”

  褚氏点点头:“我取了他,默念着‘跟妈妈回家’奔回家来的。可送子娘娘会送我一个儿子吗?”她想生一个儿子。也许有一个儿子,在男人的心中,自己的地位会不一样了。

  “会的会的,那里的神可灵着呢!”王氏也想要一个孙子,见媳妇说,忙连声应着。

  沈佑也想要一个孙子。

  不安分的长子自娶了汾湖的陆丽娘,在周庄家中呆的时候少了,这倒使沈佑感到不习惯。这种不习惯并非是出于孤独感,而是一种喜好管别人的指挥欲得不到满足了。如今家里那个沈贵,整天在书房里啃四书五经什么的,他也管不了他什么。另外就是几个女人。女人的事,也没什么轮得着他管。这个沈万三,他和他喊了那么些年,也习惯了,一天不喊不叫的就像少了些什么?没想到他经商倒碰着了吴江大富豪的女儿,猛然,他想起那个拆字先生说的“王者气象”。莫非,这要应在他身上?可很快他否定了。充其量,他只是个商人呀!此刻,这个沈万三的孩子要降生了。他希望是个孙子,有朝一日会成为什么“王”者。可三天了,这孩子还没出来!沈佑在厅内不安地踱来踱去。这时王氏也走了过来,她走到厅内的佛龛前,虔诚地跪拜着:“求菩萨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吧!”

  蓦然后面的房内响起婴儿啼哭声,沈佑心头一松,但很快又注意力集中到是男是女上面了。王氏正要到后面去看,晓云兴冲冲地跑出来:“老太爷,老太太,我们家小姐给你们添了个孙子!”

  沈佑喜形于色,笑着斥责着晓云:“媳妇都当了娘了,你还满嘴的你们家小姐长、你们家小姐短呢!”

  晓云一笑:“口改不过来!”说着,她看了看沈佑:“老太爷,我进去还要帮着……”

  沈佑赶紧关照:“你告诉他们一声,这个男孩名字我取好了,就叫做沈茂。茂盛的茂!”晓云走了进去,沈佑看着站在一旁的一个家人,神情又亢奋起来:“妇女临盆之日,不能让生人来‘踩生’。你快去,在大门上将红布条、艾蒿等物挂起来。”

  褚氏躺在床上,她看了看包在襁褓中的婴儿,动情地亲着。

  晓云在一旁看着褚氏那充满母性的圣洁表情,心中羡慕起来。她幻想着自己哪天也能这样为沈万三生个孩子。尽管刚才看着褚氏生孩子时,下体血糊糊的样子和褚氏极痛苦的表情,她也曾恐惧过,但很快她就想到,这是女人非走不可的一步。然而,沈万三在自己房内的日子也不算少了,褚氏成婚没几个月就怀上了,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生的,那这个家里至少会让自己成就了姨娘的身份,而不会再让自己只是个丫环了。

  想到这里,她恨起陆丽娘来。要是没有她,自己也会成为沈万三的小妾了。

  “也不知孩子他爹,他现在在哪儿?”褚氏看着怀中的孩子说。

  “全是汾湖那个姓陆的女子,死缠着老爷……”晓云愤愤地说着。

  “不要说他们,他们在外面,风里浪里的,也不容易!”褚氏制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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