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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拿破仑大传 > 第四卷 圣赫勒拿岛囚徒:借其炉边一席之地 第四十一章 英雄末路

第四十一章 英雄末路

  “波尼①!波尼!”,在离圣赫勒拿这个方圆仅47平方公里的南大西洋小岛上惟一的小镇兼海港詹姆斯敦不远处的一家房舍花园里,两个英国小女孩这样高声欢叫着。小女孩围着蒙着双眼、面带微笑的法国前皇帝拿破仑·波拿巴格格地笑着,这让孩子的父母威廉·巴尔科姆夫妇多少有些惶恐不安,而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蒙托隆伯爵更无奈地想着:“波尼”的确如此!

  这就是拿破仑住在被称为布里亚斯(Briars)的宅子里最初几天的情形。不久以前,由海军上将乔治率领的包括军队运输舰和配有74门火炮的“诺桑伯伦”号在内的10艘英国军舰,在离开英国航行了近71天后,最后看见了这座被海军下士亨利形容为“海平面上突出的一小块黑乎乎的弹丸小岛”。 该岛位于南大西洋,是由火山爆发熔积岩堆积形成的小岛。 10月17日晚上,船在詹姆斯敦海港抛锚。巴尔科姆先生是个尤其和善的人,而拿破仑曾认为英国人是没有如此和善的个性的。巴尔科姆是英属东印度公司的一名职员,而这个小岛属于英国东印度公司,而今这里却成了国王政府特别指定的拿破仑的流放地。

  一行人在艰难地爬过极为陡峭的斜坡后来到了朗伍德别墅,别墅距布里亚斯约数英里,离詹姆斯敦4英里。其东面,约不到2英里处是陡峭的悬崖,下面岩石林立。从12月9日起这里就一直下雨,因此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沿着狂风呼啸的山路最后到达了海拔1,730英尺的代理总督斯克尔顿的住宅。在那里,拿破仑一行受到了斯克尔顿一家的热情欢迎,并被请到烧着旺旺炉火的客厅取暖。之后,斯克尔顿夫人带着她的“贵客”参观了他们只有11间房间的乡下房屋。拿破仑后来说:他们一家为离开自己的家园而依依不舍。

  伦敦对这位欧洲最让人憎恨的战犯的警戒十分严密,这毫不奇怪;而朗伍德别墅是软禁战犯的最佳选择,因为它坐落在海岛迎风面的高处,后有高不可攀的悬崖。另外,那里还有可供一支军队驻扎的离主屋仅几英里的房间,因此可以很好地防止任何营救被剥夺自主权的皇帝的计划和行动发生。英国政府不会让这类事有任何发生的可能性。事实上,不久之后,伦敦就从西班牙驻华盛顿特区大使处得到消息:1816年6月,约瑟夫·波拿巴曾预谋带领6只装有近300名外国雇佣兵的船队前来营救其弟拿破仑·波拿巴。这一消息使伦敦方面加强了圣赫勒拿岛驻军的力量。他们得到的和平来之不易,筋疲力竭的欧洲绝不能因镇守圣赫勒拿岛不力而破坏了来之不易的安宁。

  尽管朗伍德别墅很宽敞,花园十分漂亮,但它几乎无法完全容纳拿破仑的随行人员——这其中包括他们的妻儿,更不要提20名佣人了。例如,贝特朗一家及其小孩只能安顿在一英里外名为“哈特门”的村舍里,而大多数人则住在更远的地方。不过国王政府已考虑到了他们的居住困难问题,命人将大批木料、石料运上山来,准备按照拿破仑的意见修筑宽敞的房屋,但拿破仑谢绝了。

  斯克尔顿一家一离开,法国人就决定告诉欧洲公众英国对这位伟人所施加的折磨:其居住条件极为恶劣,房间狭小且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残暴的英国人还让他们挨饿,对他们十分冷酷凶残。而那些知道事实全非如此的人们都了解:拿破仑有属于自己的马匹,其下属亦然,并且可以在朗伍德别墅方圆12英里(后减至8英里)范围内任意驰骋。至少英国人对待他没有像他曾对待英国战俘那样——将他们关在巴黎寺院的地牢里并用铁链绑在墙上。相反,拿破仑的待遇很好,有家具、佣人、仆役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法国厨子。他不但没有挨饿,相反,他们每天能得到70磅的牛肉、羊肉和7只鸡,而且还有自己的酒窖。他们还有银器可用,但拿破仑却向代理总督抱怨道:“没有食物的话,这些银盘子又有什么用呢?”拿破仑,显然是他那个年代最成功的公关人员,在11月30日召集的一次长会中详细说明了他的攻击计划,拉斯加斯伯爵对拿破仑的讲话记述道:

  我们只有道德武器。为了发挥它们的最大功效,我们有必要将其变为一个系统,变为行为举止、我们的言语、我们的情感、甚至我们的私欲,以激起欧洲的兴趣,使英国人对我们的粗暴行为在英国遭到他们的政治对手的攻击。

  很快,法国人在朗伍德所遭受“非人待遇”的消息传到了海军少将科伯恩和代理总督耳中,类似的消息还在秘密通信中传播。正如拿破仑对拉斯加斯所说的那样:“我们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我们仍然是不朽的殉难者。成千上万的人正在为我们哭泣。祖国在哀叹,国家的光荣遭到玷污。我们在此同神的压迫斗争着。”

  曾经起草过有关惨烈的阿克战役的极富想像力的“陆军公告”的拿破仑,其妙笔生花的才能已大不如前了。当他命令贝特朗将一封接一封的抱怨信带给总督时,这个信誉极好的人抗议了一番,但如同以前一样,最后他还是默认了。

  战犯拿破仑·波拿巴恼怒地发现英国人对他并不信任——在他离开屋子时,身边总跟着一两名士兵;他所有的来往信件都要经过总督仔细审查后才交给他。“我屡屡抗议会有失我的尊严……”拿破仑这样告诉圈内的朋友。因此应该由大家一起“进行抗议……让全欧洲都了解我们在此所受的待遇是多么糟糕,这样他们也许会颜面扫地……政府已经宣布拿破仑是名战犯。然而皇帝永远不是战犯。”数年后,当蒙托隆被问及当年对英国的攻击以及哈德森·洛的为人时,他只耸了耸肩回答道:“这是我们的政治,与你们何干?”

  事实上,该岛总督哈德森·洛不仅十分谨慎地遵照英国的指令行事,而且当他们命令他将拿破仑过于奢华的生活进行削减、将朗伍德的预算减低为每年8,000英镑时,哈德森·洛不仅向英国国务大臣表示强烈的反对,并且单方面地拒绝执行该命令,并利用自己的权力擅自决定给拿破仑增加4,000英镑——这一点拿破仑当然从未提及过。接着,拿破仑将一些银盘送到哈德森处,要他帮他变卖;洛将银盘收藏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250英镑给拿破仑,却未告诉拿破仑这是他自己的钱。

  哈德森·洛于1816年4月14日到达詹姆斯敦,任该岛总督。47岁的洛非常了解拿破仑的家乡,除了法语和德语外,他在意大利还学会了带科西嘉口音的意大利语,他四海为家,曾参加过多次战役,包括埃及战役。1813年,他来到俄国,任布吕歇尔的联络官,有机会亲眼目睹普军同拿破仑之间的数次战役,包括1814年在法国的最后战役,对拿破仑卓越的军事才能敬佩不已。1814年春,就是洛将拿破仑退位的消息首先告诉伦敦的。由于他多年来为摄政王忠实效力,洛受封为骑士;另外,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以及沙皇都给他授过勋。1814年至1815年期间,他任英国驻荷兰的陆军军需司令,布吕歇尔对他十分赏识,就连格奈森诺将军也称赞他具有“少有的军事才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将才”。最后,他参加了滑铁卢战役,作为败军之将的拿破仑自然不能原谅他。事实上,他是英国政府对于这一职务的不二人选。

  洛是个细心而宽宏大量的公仆,他要执行英国政府给他下达的各项严厉而繁琐的命令,处境十分困难。刚直不阿的洛是拿破仑还无法理解的那类绅士,而他也不愿去了解。

  1816年4月,当哈德森·洛初次到达朗伍德时,蒙托隆粗鲁地告诉这位英国将领:皇帝身体“不适”,要到次日下午4点才能见他。次日下午,哈德森·洛准时再次拜访,科伯恩上将这次也随行。贝特朗和一名身强力壮的男仆拦住了他的去路。而意志坚定的洛绕开他们进入了屋内,向拿破仑自报家门。很快,他们就用科西嘉语交谈起来。洛从未以总督的身份要求拿破仑、蒙托隆或贝特朗到他的庄园,而总是主动登门拜访。从一开始,哈德森·洛就尽力想调解彼此的矛盾。

  后来,洛得知他们一直向摄政王抱怨,因此他同朗伍德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了,但洛仍然努力改善彼此间的关系。例如,1816年春拿破仑的秘书拉斯加斯到洛的公馆时,洛将自己的整个图书馆任他使用。不料这反而引起了拿破仑的怒火。这位新任总督偶尔邀请拿破仑、古尔戈将军、蒙托隆伯爵及夫人、贝特朗将军及夫人出席他的宴会或舞会也同样令拿破仑生气。特别对于女士们而言,在这样的热闹场合可以摆脱一下拿破仑的限制;但是,当元帅夫人、贝特朗的妻子——能讲英语的法妮胆敢在宴会上同她新交的英国朋友聊天时,拿破仑当众将她和蒙托隆夫人臭骂一顿。拿破仑坚持要他们不同英国人交友,只龟缩在法国人的圈内, 这使得夫人们深感乏味无聊,相互之间发生激烈摩擦。

  拿破仑的随员在皇帝面前为了争夺宠信而相互不和,使事态更加复杂化。古尔戈同贝特朗及蒙托隆争吵不休,而蒙托隆对他们两个都十分鄙视——拿破仑感到这一切都十分有趣。他们的夫人相互之间互不理睬,蒙托隆的夫人嫉妒贝特朗的夫人在朗伍德之外有自己单独的住宅,而她和自己的丈夫以及他们的孩子却要在拿破仑的屋檐下栖身。接着发生了一件事,印度总督的夫人途经圣赫勒拿岛做短暂停留,洛总督向拿破仑发出的晚宴请帖中将“拿破仑皇帝”写成“波拿巴将军”;怒不可遏的拿破仑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在回复中将洛称作是他的“刽子手”,并对他在朗伍德行动范围所受限制以及在岛上被军队看守大发牢骚(英国未曾承认过“帝国”或“皇帝”,因此洛按照伦敦的要求,称拿破仑为“将军”)。

  洛和拿破仑的最后两次会晤是在8月17日和18日,拿破仑在会晤时继续为自己在岛上所受到的各种限制以及食物匮乏等问题对总督大发牢骚。“您令我发笑,阁下。”个子高大的洛低头看着矮个子的拿破仑说。“有什么可笑的,先生?”“你逼得我不得不笑,由于你对我为人的曲解以及你言谈的粗俗,激起了我对你的怜悯。我希望你今天过得好。”说完,洛转身离开,留下气得满脸通红的拿破仑咬牙切齿——以前有谁胆敢对伟大的征服者如此无礼呢?  

  接着,拿破仑更加不遗余力地诋毁洛的人格。当拿破仑的医生,英国海军军医爱德华·奥马拉被洛总督革职遣送回国后,奥马拉在他写的《来自圣赫勒拿岛的声音》一书中又添了一笔对洛的毁谤。事实上,洛除了将奥马拉革职之外,别无选择——因为他拿了拿破仑的钱,给总督送假医疗报告,并暗中为法国人向海外传送信件。

  如果不对随拿破仑流放到圣赫勒拿岛的4位随员古尔戈、贝特朗、拉斯加斯和蒙托隆做一番简单的介绍,是无法正确理解该岛在此后5年内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

  古尔戈出生于1783年,是路易十六宫廷小提琴师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宫中的化妆师。尽管古尔戈在戏院里有许多亲戚,但他却选择军校生活,以一个炮兵官员的身份出现。他参加过各种战役,包括奥地利战役,负过伤;后来同拿破仑大军一道到了伊比利亚半岛,他参与了萨拉戈萨包围战,接着他得到数次提升。1814年,他在漫长而艰苦的俄国战役中任拿破仑的帝国炮兵军官,并在斯摩棱斯克的战斗中又一次负伤。由于他的热忱、机智、可信与忠诚,受封为男爵,他参加了莫斯科大撤退,最后还靠游过冰冻的河流才逃出别列津纳。回来后,他受到拿破仑的封赏,被任命为第一炮兵指挥官并且在1813年8月的德累斯顿战役中追随拿破仑左右,被授予鹰军团勋章。1814年1月29日,他达到了他军事生涯的巅峰。在布里埃纳一仗中他射杀了一名企图刺杀拿破仑的哥萨克人。在蒙米蒂再次负伤,他也荣升为荣誉军团司令官。4月24日拿破仑离开枫丹白露时,他是少数几个得到拿破仑皇帝高度赞扬的将领之一。他后来在路易十八新组建的波旁军队中任职,被路易提升为将军并被授予圣路易十字勋章。但是当拿破仑一回来,他就抛弃了国王。

  拿破仑最初拒绝见古尔戈。而这位极富感情的将军失声痛哭并发誓他对拿破仑是肝胆相照的。两周后,拿破仑“原谅了他”并册封他为“战地元帅(marechal de camp)”。古尔戈的个性是捉摸不定的,他十分嫉恨其他3个一起流放的同伴。

  现在同拿破仑相关的所有人当中,贝特朗伯爵是最忠心、最可靠的。作为贝里的一个中产阶级的儿子,他在巴黎军校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随后他在意大利的军队服役,又再次在埃及与拿破仑一道作战,从埃及回来之后,他被提升为准将,那时他才23岁。

  此后,他一直追随拿破仑,1803~1805年间掌管圣奥马的工兵队,并被拿破仑任命为参谋长。1807年,34岁的他被提升为少将并娶了狄龙的女儿法妮。拿破仑送给这对新人豪华的贺礼,包括一座乡村别墅及数万法郎。

  1809年在第二次多瑙河战役后,贝特朗荣获鹰军团勋章,1811年4月被任命为伊利里安省总督。1813年迪洛克死后,贝特朗接替他,被册封为元帅。可靠、老实、勤奋、机智的贝特朗还有法妮及他们的两个孩子随拿破仑一起流放到了圣赫勒拿岛,一开始他是拿破仑最亲近的人。是年他42岁。

  拉斯加斯同贝特朗完全不同,是另一类人。1766年拉斯加斯出生于朗格多克的拉斯加斯城堡,是侯爵的长子。他在优越的环境下长大,在旺代姆学院受到良好的教育,接着又到巴黎军校学习。和拿破仑和古尔戈一样,拉斯加斯个子非常矮小,显然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没有参加陆军而选择了法国皇家海军。1782年11月,他在直布罗陀同英军作战中负伤,最后被提升为海军上尉并于1790年进入宫廷。后来,他和成千上万名贵族一样流亡英国,靠给朋友的孩子当家庭教师维持生计。

  1803年他终于回到法国并发誓效忠拿破仑。尽管1809年他拒绝接收荣誉军团十字勋章,但由于他编纂的《历史图集》受到拿破仑的重视,被封为帝国男爵。1810年被任命负责国会的海军部门,后来又负责到各省催收国家贷款。尽管他可以勤劳工作,但他更爱追逐名誉地位。1814年联军进攻,他被任命为巴黎国民卫队代理指挥官,同时晋升为海军上校、国会议员,后来,他从法国逃到了英国。

  百日王朝时期,拿破仑再次接受了他,同蒙托隆一道同为拿破仑的宫廷内侍。1815年6月,在马迈松他同意和皇帝一起流放,拿破仑问他:“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一点儿也不清楚。”拉斯加斯回答道,“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这个荣幸追随您。”49岁的拉斯加斯抛下了他的妻子及孩子,只带上了他正在读公立中学的15岁的大儿子。

  然而,与贝特朗不同的是,拉斯加斯并不是真正地对拿破仑忠心耿耿,尽管他确实崇拜他。他之所同意追随拿破仑只是希望得到金钱与财富。也许是因为他已年近50岁,有过不快的婚姻,一生颠沛流离,从没有得到过什么真正可以一劳永逸的官职,他只是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而已。但是这是怎样的一种改变啊!拿破仑选择了投机的拉斯加斯和性格不稳定、有着严重自卑情结的古尔戈这样两个抱着不同目的的人随他流放,从长远的观点,特别是在压力之下,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拿破仑这一生中,最具灾难性的个人决定就是选择蒙托隆和他一起流放。蒙托隆出生于1783年,一出生就有了德里伯爵的贵族头衔。他5岁丧父,母亲再嫁,继父是在巴黎颇具影响力的于格· 德·蒙塔兰·德·沙蒙维尔(Huguet de Montaran de Semonville),蒙托隆之所以能平步青云和他的继父多少有关,他先是参事,后来是拿破仑的大使。蒙托隆一个姐姐菲利西泰先嫁给了儒贝尔将军,接着又改嫁给麦克唐纳元帅,而后一位姐夫也成了蒙托隆向上爬的梯子。16岁时,蒙托隆到意大利军服役,并于次年春天升为上尉,1801年起隶属奥热罗将军指挥。

  蒙托隆在圣赫勒拿岛上声称他参加过一系列战役并荣立战功,实际上完全是虚构的谎言。例如他说自己曾在霍恩林登战役中获得过“荣誉之剑”,但1800年12月,他非但没有出现在霍恩林登战场上,而且因无能差点被军队开除。多亏了包括他姐夫麦克唐纳在内的那帮有影响力的朋友,蒙托隆才再次得以在军队立足,并成为麦克唐纳的参谋长。由于他颇具影响力的继父沙蒙维尔在他的好朋友陆军大臣贝尔蒂埃面前美言了几句,1804年11月,年仅21岁的蒙托隆尽管以前从未带兵打仗,却被破格提拔为中校。然而沙蒙维尔对其在军中混了两年半时间的继子的这一军衔并不满意,又一次同贝尔蒂埃以及国务大臣马雷两人商量了他继子的问题。 这两人便亲自向拿破仑推荐了年轻的蒙托隆。拿破仑看了蒙托隆的记录后,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说:“这名军官还不够军队要求的服役时间。”因此,蒙托隆只得再次回到麦克唐纳军中。1809年,靠继父及姐夫的四处活动,蒙托隆终于晋升为上校,并成为新建王国的贵族(沙蒙维尔伯爵),在偷来的汉诺威的财产的基础上,每年享受4,000法郎的国家津贴。自然,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取得这一切是颇为费力的。26岁的蒙托隆以“因长年在军中服务,积劳成疾,无法再胜任军官一职”为由,在杜伊勒里宫成了拿破仑的宫廷内侍。而他呈送给拿破仑的记录是一连串美丽的谎言:在耶拿战役负伤(不是真的),在海尔斯贝格战役中单枪匹马营救了萨瓦里师的几个营(那时,萨瓦里的师根本就没有在海尔斯贝格)。对此他还不满意,胆大包天的蒙托隆又说他曾在艾克缪尔战役中带领骑兵冲锋陷阵,在马德里带领海军夺回弹药库,也没忘记提到他曾在瓦格拉姆任指挥官——一切都是谎言,但却非常动听。只是蒙托隆忘了提及一事,虽然他是陆军上校,但从未因战功而得到过任何提升,这即使在当时也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记录。

  1811年、蒙托隆被任命为帝国驻维尔茨堡大公国的全权大使,年薪40,000法郎。28岁时,他对上流社会的舞会和日复一日的接见工作感到厌倦了,1812年5月,我们的“英雄”离职(未经许可)回到了巴黎,娶了一位名叫罗歇的夫人。可惜,他没有请拿破仑出席婚礼仪式,拿破仑为此很不快;此外,拿破仑不赞同一名世家子弟居然娶离婚的妇人:这开了一个坏的先例。结果29岁的蒙托隆被革去了宫廷内侍和全权大使的职务,年俸和可观的贿赂全都没了,这对于嗜赌成性、挥霍无度的暴发户蒙托隆无疑是个极大的伤害。外交大臣的一名官员通知他:陛下“认为你的婚姻令你的家族名誉蒙羞”。这事发生在1812年10月俄国战役过程中。接着,第二件事又来了:不久以后,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很明显与结婚时日不符。这让拿破仑(他自己有两个私生子)和外交大臣忍无可忍了,下令让这位前士兵、前外交官回到他在维尼森河畔诺让的田庄,从此不得再在巴黎露面。

  然而,在灾难性的俄国战役之后,拿破仑需要动用一切能用的人。因此1813年4月,绝望的陆军大臣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又将蒙托隆召回巴黎,任命他为第二轻骑师的参谋长。但当时的危机对于30岁的蒙托隆而言是太可怕了,他回复道:“我十分抱歉,由于我以前所负的伤,我不能骑马了。”并将送来的命令丢进火中烧掉了。那年12月,陆军大臣再次写信给他,任命他到潮湿多雾的荷兰去担任一项不用骑马的职务。时值冬天,在那里过冬和打仗都是件苦差使,于是蒙托隆又另找借口推卸:“如果我不是因为发高烧卧病在床的话,我肯定遵命前往。”命令又丢进了火堆。后来,对他这套把戏十分反感的于兰将军再次命令他回军中服役,蒙托隆仍然找理由回绝了。果然,蒙托隆的耐心得到了报偿,这一次是杜伊勒里宫直接下发了一道命令,令他统率卢瓦尔军,进行法国的保卫战。机会越来越好了。

  这一次,“蒙托隆将军”于1814年3月12日到达了蒙布里森以组织军队保卫当地。在接到命令要他带领他的4,000人的前去支援位于山区波内特城堡的奥热罗将军后,蒙托隆出发了,但在半道上,他抛下了军队同他的妻儿团聚,却通知陆军大臣说,奥军进军神速,已攻占了圣艾蒂恩纳,为此他已做“战略性撤退”以保存兵力。后来,他虽返回到军中,却在联军迫近时离开卢瓦尔军,撤退到联军大炮射程外的克莱蒙费朗,4月16日,他彻底抛弃了约8,000人的队伍,落荒而逃——不是为逃避敌人,而是为了躲避他欠下级官员的赌债。   

  后来,蒙托隆写信给拿破仑称他在里昂被奥热罗出卖,因此被迫撤退,但他现在要带整整一个旅前来支援拿破仑。“我对陛下您忠心耿耿,”他这样告诉拿破仑,“为了陛下,我愿牺牲一切。”然而,就在同一天,蒙托隆又另外写了封信,这一次是给路易十八手下的官员,信中说,“在拿破仑政府手下毫无颜面极为屈辱地忍耐了18个月以后”,他想效忠波旁王朝——“请允许我要求成为您忠诚的准将。我将像我的祖先待奉亨利二世和弗朗西斯一世一样忠心地侍奉您,我的国王陛下”。他现在自称为“蒙托隆侯爵”,在后来的信中,他又补充道:“我为了我的国家曾参加了13次大的战役和10次战斗,在此期间,我光荣负伤3次,历尽危难,我的数匹坐骑都遭敌军射杀。”满篇谎言,包括他的新“侯爵”头衔。

  当然,国王是不会放过这等“优秀人才”的,于1814年8月24日,将他任命为波旁王朝军队的准将。但羊皮纸上的墨迹未干,蒙托隆的谎言就被揭穿,他不仅从未立功和负伤,可笑的是他不仅曾被军队革职过,而且还曾克扣军饷。因此逮捕“准将”的通缉令下达了。恼羞成怒的蒙托隆立即提醒国王别忘了他“对国王长期而优质的服务”(而实际上他在波旁王朝任职仅只有7天而已),并申辩他扣发士兵军饷是敌军逼近所致,而在过去的4个月中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他们发饷。

  蒙托隆这次看来是难以逃脱罪名了,因为曾被蒙托隆诬陷为“里昂叛变”的奥热罗将军下令组织军事法庭对他进行审判。只是在最后一刻,由于路易十八的兄弟,阿图瓦公爵(以后的查理十世)的干预,蒙托隆才得到解救,阿图瓦公爵撤销了起诉,但命令蒙托隆回到他的田庄,再也不准公开露面。

  因此,当1815年3月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露面时,对于一事无成的蒙托隆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蒙托隆察颜观色许久,直到6月初,才最后正式写信给陆军大臣达武,要求军中的一官半职,接着又于6月5日给拿破仑本人写了封信,信中他这样恳求道:“陛下,由于我对您无限的忠诚(写了满满两页前面提到的‘功绩’),我渴望您能授予我在您军中服务的机会……委我以重要和光荣的职务。”但是,陆军部和杜伊勒里宫对此并无回音。蒙托隆不死心,又继续在他的回忆录里编造故事称拿破仑曾任命他为副官并在百日王朝时期将他提拔为少将,拿破仑对他的军事才华十分赏识云云。

  就这样,在滑铁卢战役之后,蒙托隆再次骗取了伺机有朝一日东山再起的拿破仑的信任。在马迈松城堡等待着和拿破仑一起流放圣赫勒拿岛。

  现在,在离马迈松城堡约4,400英里远的朗伍德,在一片浩渺大洋中的孤岛上,蒙托隆最后总算成功地排挤了中心人物贝特朗,成为拿破仑的参谋长和最心腹之人,这当然使得一头雾水的贝特朗、歇斯底里的古尔戈以及愤愤不平的拉斯加斯心怀嫉妒。拉斯加斯针对其受到古尔戈和蒙托隆辱骂一事同拿破仑大吵一架后,在记录完自他1815年来圣赫勒拿岛后拿破仑私下同他的谈话及其他的种种回忆之后,于1816年11月愤然离去。已是自身难保的古尔戈攻击拉斯加斯,说他来圣赫勒拿岛的目的只是为了回法国后“有闲谈的资料”,为了“写些轶事,从中渔利”(事实上,拉斯加斯在拿破仑死后不久发表了8卷本的名为《圣赫勒拿岛回忆录》的书,该书记录了他同拿破仑的数次长谈)。蒙托隆对于能赶走神经紧张的拉斯加斯非常高兴,现在他和拿破仑之间就只剩下两人了。

  事实上,哈德森·洛最初命令拉斯加斯离开朗伍德是因为他了解到拉斯加斯曾奉拿破仑之命贿赂一名仆人替他们给欧洲送过两封信。但不久之后,当总督表示允许拉斯加斯再次回到拿破仑身边时,拉斯加斯却恳求让他搭船回法国。由于受尽蒙托隆和古尔戈在拿破仑唆使下对他的羞辱,拉斯加斯再也不愿见到这位伟人了。

  朗伍德日益严酷的环境并不是因为那里长期阴雨、多风的阴霾气候所致。拿破仑经常对这寒冷、死气沉沉的天气反应过度。因为这只会加重他的孤独感,只会让他与詹姆斯敦甚至岛上的居民愈来愈疏远。自从拿破仑命令他的全体随员同英国人保持距离后,在自我封闭的环境下每个人备感神经紧张。

  女眷是最先有所反应的,尽管哈德森·洛为她们提供了打桥牌的桌子、一架钢琴、数百册书,但女眷之间常常发生争吵,天天都有摩擦发生。漫长的日复一日的夜晚,她们玩的无害的惠斯特牌戏,常常演变成口角,法妮·贝特朗愈来愈无法忍受“那个女人”——臭名昭著的蒙托隆伯爵夫人。即使偶尔她们和拿破仑凑在一起玩牌或下棋,也因为拿破仑的作弊(拿破仑在马迈松就是如此)而被搅得兴致索然。对于古尔戈来说也许更糟,因为与贝特朗、蒙托隆不同,他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

  当然,拿破仑自己的情况也一样,生平头一次他没有自己的女人,甚至也不想女人;因为他的内心越来越压抑,健康状况也每况愈下。“我并不是很喜欢女人,”他在朗伍德说,“或任何一种游戏、或是另外什么。我看我是个纯政治生物。”他对于那些眼下在法国受到他的政治风潮波及的人也毫不同情。当得知百日王朝时曾给他大力帮助的两个人——年轻的拉贝多耶和内伊被捕和处决时,他并没有惋惜或是称颂他们的贡献,相反,只是朝古尔戈笑了笑,说:“一个人永远不应该自食其言……我轻视叛徒(他们在回到他身边前曾宣誓效忠路易十八)。”古尔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那里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他用生命和事业为之鞍前马后的大英雄吗?如果他对这两个自愿为他而死的人都这么评价的话,一旦他古尔戈有个三长两短,他又会说自己什么呢?至于说到拉斯加斯,蒙托隆和古尔戈两人都对他的离去感到高兴:古尔戈称拉斯加斯是“奸诈的小人”。拿破仑对拉斯加斯的离去好像只感到一点遗憾,那就是他的英文课无法再继续了。拉斯加斯曾努力辅导拿破仑的英文,但进展不大,这一点从拿破仑给拉斯加斯的最后一封英文信中就可以体现出来;信中,他承认学语言是件十分困难的事,必须趁年轻时努力才是。

  拉斯加斯走后,古尔戈受到贝特朗和蒙托隆更猛烈的攻击,他现在常常喃喃自语“走了,走吧”,而拿破仑却躲在后面偷笑。和假军人、新贵军人蒙特隆争宠的古尔戈发现他的对手在拿破仑王国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他。 现在,蒙托隆甚至拿古尔戈曾在布里埃纳救过拿破仑但拿破仑一口否定之事对古尔戈进行揶揄取笑。但那事是千真万确的。古尔戈大怒,向蒙托隆提出决斗。但欺善怕恶的懦夫蒙托隆退缩了,拿破仑进行了干预,禁止决斗,并批评了古尔戈,却没有批评蒙托隆。

  这是最后的羞辱了,古尔戈请求拿破仑让他离开该岛,并很快就获准离去。拿破仑对古尔戈还有一点不满,他在给他母亲的信件中将岛上的生活说得很好,说哈德森·洛给他们的待遇十分慷慨。其中的一些信件落入巴黎官员手中,这些描述和此前拿破仑对岛上的描写截然不同,引起哗然。

  1818年2月13日,古尔戈离开了朗伍德,在总督官邸附近的一间农舍里待了几个星期,等下一艘船到来。拿破仑拒绝支付他按理应该给的钱,使古尔戈身无分文、窘迫万分,直到总督洛自掏腰包给了他100英镑……

  5月1日到达英国后,古尔戈同国务大臣谈话,揭露了拿破仑对欧洲捏造岛上事实的情况,他也指出拿破仑若要逃脱易如反掌。但古尔戈承认道:“无论他(拿破仑)在那儿如何的郁郁不快,他仍秘密地享受着他的监禁生涯的重要性,享受着欧洲强国对该岛所注入的兴趣,以及对他的只言片语的关注。”拉斯加斯证实了这一点,在离岛前他引用了拿破仑的话说:“我们在此的形势甚至有其积极的一面。欧洲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我们。我们仍是不朽之途上的殉难者。”

  阴谋诡计,同住在朗伍德屋檐下的那种强制性的亲密关系以及相互冲突的个性,决定了他们必然会散伙。拉斯加斯、古尔戈以及奥梅拉都走了,现在贝特朗和蒙托隆夫人也坚持要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可以肯定的是,这里确实有过快乐的日子,特别是当身体发福、头发越来越稀疏的拿破仑也戴着他的大檐帽出现的时候。在晚上,他们大声诵诗、下棋或打台球,拿破仑又出了一个新的怪招,用手代替弹子棒打台球。

  费舍舅舅送3个科西嘉人来到圣赫勒拿岛:两个牧师和医生安托马奇。但这也不能改善朗伍德的凝重气氛。沮丧的蒙托隆夫人被允许同她的孩子们,包括她才出生的女儿拿破里奥尼②,于1817年7月的头一个星期乘船回法国。而可爱的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贝特朗夫人法妮,在备受了数月的羞辱后,非常讨厌拿破仑,拒绝再去朗伍德,却被迫留了下来。生活变得更加单调压抑,更令人无法忍受了。蒙托隆没有离开的惟一理由是拿破仑曾贿赂他,许诺在等他的妻儿回到法国后就给她们一大笔钱,但暗示蒙托隆必须留下。

  贝特朗夫人愈来愈迫切地想离开这个孤岛, 特别是得知1817年她母亲就已去世的消息后就更想逃离该岛。1820年,当她最后打算带儿子女儿离开时,贝特朗宣布他将在同一年内回国与自己的妻儿团聚。但拿破仑不允许。愤怒的法妮扔下她的行李,最终留了下来,但拒绝再同拿破仑交谈,直到他死前数小时。

  然而,早些时候,有3个人成功地逃脱了朗伍德,当然不是心甘情愿的。最先是拿破仑的科西嘉男管家西普雷阿尼,他实际上是拿破仑的间谍军官(两家在阿雅克肖就是世交好友),这个从未得过感冒的身体强壮的人在1818年2月24日那天突然全身发冷,腹痛难忍、呕吐——48小时后,他死了;医生们都很困惑,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个可怜人被埋在了附近。朗伍德方面对其死因提出了质疑,命令做尸体解剖,但尸体不见了。数周后,另一位年轻女仆也死了,死的症状相同,接着另一佣人的孩子也是如此。这些人全都在朗伍德别墅工作。

  拿破仑的健康状况也每况愈下,至少病倒过一次。记不清重病的征兆首次出现是在何时了,但显然到了1818年,一些重病的征兆已经非常明显了。拿破仑抱怨他的胃剧烈疼痛,按他的说法是“如火烧般”的难受,并且不断发冷、恶心、食欲不振。到了1820年底,他只能靠流食为生,再也不能吃面包、肉类和蔬菜了,但他的体重却仍在增加。他知道自己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仍偶尔来看望拿破仑的威廉·巴尔科姆认为这和1818年西普雷阿尼等人的中毒事件同出一因。

  1820年开始,朗伍德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巨大的木头及石块还堆在那里,而且已经长了霉,因为拿破仑仍不打算修筑别的房子。不管怎么说,他这个所谓“生活在英国政府残酷折磨下的人”住着20间房间的乡下房屋,如果再扩建住房,拿破仑如何能再派贝特朗去抱怨这里的“骇人听闻”的生活条件呢?

  贝特朗仍继续来朗伍德,但待的时间愈来愈少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地位已被蒙托隆取代。蒙托隆想同他的妻儿团聚,同时也想得到拿破仑许诺给他家的一大笔钱。拿破仑的贴身男仆马尔尚仍在这儿,但他只在每天早晚帮他更衣和剃胡子时才同他说说话。午餐和晚餐变成一件充满痛苦的事,所有的椅子都空着,只有蒙托隆与拿破仑两个人;而拿破仑只能吃流食,连见到食物都感到厌烦。

  为了防止拿破仑将吃过的那么点食物全部吐出来,他的食物里被加了些甘汞,安托马奇医生严格命令,每次只准加1/4粒,因为这种东西是有毒性的(含有氯化汞),而事实上,拿破仑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的成因其实是砷中毒。

  在1818年2月西普雷阿尼死之前,没有人可以给拿破仑下毒,因为这个科西嘉“男管家”负责从国外为拿破仑购买食物,包括他最爱喝的开普顿红葡萄酒,并且每天要仔细检查厨房以及为拿破仑准备的食物。但现在这个忠心的西普雷阿尼不在了,为了紧缩开支,又有7名佣人被解雇了,就连拉斯加斯和古尔戈也走了,食物再也无人检查了。另外,有样东西是拿破仑独享的,那就是他的酒,没有人敢碰它。砷,无色无味,混在酒里不会被发觉——很显然,拿破仑就是这样中毒的。但是在3个一向健康的人突然相继死去后,凶手不得不有所收敛。如果拿破仑也突然死了的话,特别是同男管家死因雷同,英国方面会来调查,会被盘问到许多问题。因此凶手不得不改变战略,加入不同的毒药。

  1821年3月,安托马奇医生允许拿破仑食用含催吐剂的柠檬饮料。这种饮料可以缓解患者难忍的干渴,同时可以治疗严重的便秘。但是这种催吐剂的原料是一种高毒性物质。因此,拿破仑受到了两种药剂的合力作用:砷和催吐剂。4月22日,医生又让他喝一种新的果汁饮料杏仁糖浆,凶手则在其中加入了苦杏仁油。很显然,医生并不知道此事。拿破仑现在已吸收了4种(包括甘汞在内)有毒物质了,因为砷仍然在秘密地(虽然是不规则地)加入他的饮料中,使他感到干渴,导致他喝更多的有毒的杏仁糖浆,从而使有毒化学物化合生成氰化汞。由于服用了大量的甘汞,呕吐被止住了,但是氰化汞留在了拿破仑的体内。

  “皇帝突然旧病复发了。”安托马奇医生1812年2月21日记录道,“他的病情比昨天更重了。”次日,他记录道:拿破仑感到恶心,他的腹部有股灼烧感,干渴难忍并不停地咳嗽。很明显,又有人在他的饮料里加入了大量的砷。整个冬天及开春时,拿破仑都不得不卧病在床。“今天,他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3月5日蒙托隆向他的妻子这样说道。当然,有部分中毒纯属意外。医生从3月22日开的催吐剂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月后,当拿破仑喝杏仁糖浆时,便成了致命的因素。拿破仑的身体很快衰竭,痛苦不堪。

  4月,拿破仑已经濒临死亡,但他仍不断地责难着刚来的英国医生阿诺特。4月20日,他这样说:“我来到这座英属岛屿,只求能受到善待,但却被缚被绑、动弹不得,为何自从我到了这儿就受到如此的对待?那帮抓获我的人从未给我一点尊严,现在我就要在这个密布石头的小岛上死去了,英国当权政府要对我的死负全责!”

  4月22日后,拿破仑连发牢骚的劲儿也没有了。由于多种毒副作用,他的健康状况已完全崩溃了,他的私人医生也束手无策了,最后只好从总督官邸叫来阿诺特医生。在长时间的会诊后,他们同意加大甘汞的剂量。“这是最后的尝试了,”贝特朗记录道,“因为皇帝已生命垂危,我们不能给世人留下一个见死不救的骂名。”

  在5月3日下午5点半服用大剂量药物以前,拿破仑偶尔还能说几个字,除了“约瑟芬”和“我的儿子”以外,大都含糊不清。最近才得到破译的贝特朗的日记里这样记录着:“不久以后,他变得神志不清,然后,全身出现麻痹症状。”氰化汞侵蚀了拿破仑的肌体。

  5月5日,星期六,上午7点,法妮·贝特朗再次出现在朗伍德别墅,最后一次看望拿破仑,她在拿破仑的床脚处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随后,所有在附近的法国官员也都来到了他的卧室。拿破仑·波拿巴于下午5点49分与世长辞。数分钟后,一声炮响将其死讯告知了总督及全岛居民——欧洲历史上最具毁灭力的人走了。

  忠诚的贝特朗走到床边,跪了下来,亲吻他主人的手。阿诺特医生带了一位军官来验证其死亡。之后,哈德森·洛又派来了两位医生。

  按照他们的指示,遗嘱宣布人宣读其遗嘱和圣经37章节,将约600万法郎留给了拿破仑的银行代理人拉菲特。贝特朗和马尔尚分得了数万法郎,至于玛丽·路易丝以及拿破仑的兄弟们则一分也没有,拿破仑的儿子得到他在阿雅克肖的财产。最令众人吃惊的是,大部分遗产约有200万法郎都留给了蒙托隆。

  由7名医生组成的官方验尸团发现他的胃已严重溃烂了,因此妄断拿破仑和他父亲一样是死于癌症。在切除其心脏和胃以后,胃被送往英国做进一步的医学研究,尸身被清洗干净,穿上了他生前最喜爱的步兵团制服。头上戴着三色军帽,而胸口上摆着他的军团荣誉勋章。

  告别仪式后,遗体被放入4层层层相套的棺材里,两层是金属的,两层是红木的,且全部用铅密封。在维格纳里寺院做了弥撒之后,当12名穿着制服的英国掷弹兵将灵柩抬到朗伍德的花园里并将它放在灵车上时,贝特朗将拿破仑曾在马伦哥战役中穿破的蓝色斗篷和他的剑放在了灵柩上。2,000名身穿绯红色制服的英军神色严肃地站在一旁,英国军乐队奏响了哀乐。哈德森·洛身着制服,携其妻子及女儿为拿破仑送葬;一位海军少将和法国政府的一名代表站在新完成的11英尺深6英尺宽的石穴边。当拿破仑的灵柩缓缓放下时,15名英国掷弹兵朝天鸣枪举哀。法国政府坚持要在其墓碑上刻上“皇帝拿破仑”,而英国政府不承认这个头衔,建议刻上“拿破仑·波拿巴”。“拿破仑·波拿巴”也好,“皇帝拿破仑”也好,他总算安息了,欧洲可以松口气了。

  不管尸检结论如何,拿破仑无疑是被谋杀的。现代科学仪器分析了拿破仑的头发,发现其中砷的含量是健康人的35倍至640倍,事实就是事实。

  不用说,如果凶手给拿破仑一次服毒的剂量过大的话,就太明显了。因此剂量刚好足以败坏他的肌体,同时还加入毒性极大的氢氰酸——因此,尽管数月来其酒中都放了砷,但拿破仑最后却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在他生命的最后数月中,身边仅寥寥数人,也就是说只有这几个人有机会谋杀他:贝特朗、马尔尚、拿破仑的保镖德尼以及蒙托隆。马尔尚和德尼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们过去历史清白令人尊敬而人品高尚,不像是背后偷偷给别人下毒的人。而贝特朗的忠心也毋庸置疑,况且他长期住在离朗伍德一英里远的农舍。凶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数小时的时间可以在厨房配制毒药和下毒,特别是在“碍事”的西普雷阿尼被除掉以后,下毒者可以无所顾忌地往食物或饮料里下毒了。

  蒙托隆不但在此期间一直都在,而且他也有进行这一阴谋的胆量与狡猾的个性。他是个谎话连篇的人,正如他的军事记录所清楚显示的一样。另外,他有双重动机——离开该岛并且得到财富。他失宠于国王路易十八,加之负债累累而被法国债权人逼得走投无路;但他用他良好的教养、礼节以及不寻常的魅力得到了拿破仑的恩遇和帮助而逃过一劫。他随拿破仑流放偏远的圣赫勒拿岛,逃过了因负债而坐牢这一下场。当蒙托隆发现拿破仑喜欢他的陪伴胜过喜欢拉斯加斯、古尔戈甚至贝特朗的陪伴时,他就利用这点,逼走了拉斯加斯和古尔戈,接着又几乎用相同的手段将贝特朗也赶走了。

  拿破仑曾许诺给蒙托隆在法国的妻儿一大笔收入同时也将留给他一大笔财产,这是以前皇帝们从没做过的事。蒙托隆越快杀了他,就越有可能尽快逃离圣赫勒拿岛而体面地回到法国。如果波拿巴家族没有前所未有地团结一致,如果拿破仑的银行代理人拉菲特没有和波拿巴家族密切合作截断了蒙托隆的财路的话,他的计划本应顺利成功。最后,蒙托隆死在比利时,死时身无分文。

  最后的讽刺:曾成功地数度从普军、俄军、英军、奥军、德军、意大利军队以及西班牙军的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中死里逃生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最后却死在了他精心挑选的最亲近的伙伴、一个法国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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