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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拿破仑大传 > 第四卷 圣赫勒拿岛囚徒:借其炉边一席之地 第三十八章 哥萨克人来了

第三十八章 哥萨克人来了

  “你见过皇帝吗?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在干什么?对于他的失败,他说过什么吗?”塔列朗一出现在侯爵夫人德拉图尔·迪潘的晚会上,侯爵夫人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哦,不要再用你可贵的皇帝的事来麻烦我啦,那个人已经完啦!”塔列朗答道,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酷与无情。“当拿破仑在莱比锡战败的消息传到巴黎的那天,我们的悲痛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维克托里娜·德·沙特奈在她的回忆录中写道。“看来皇帝陛下在那里打了一场大败仗,”法国的首都巴黎很快就有了反应。“恢复旧制,光复波旁王朝的想法已经非常普遍了。年轻女士的戒指上刻着‘上帝保佑我们的国王’—— 指的就是1791年被废黜的路易十八。”

  梅内瓦尔说道:

  再次见到自己的妻儿令拿破仑内心的伤痛得到了暂时的平抚。但没多久,他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终于意识到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保卫法兰西。皇帝陛下召集的紧急内阁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务必采取非常措施招募新兵、扩充骑兵、打造武器装备等。过去10年里他在杜伊勒里宫所聚敛的数不胜数的个人财富,此时已全部拿出来支付目前急需的军备开支。

  原因很简单,法国政府的军费已经在上次的萨克森战役中完全耗尽了。

  1813年12月15日,法国驻法兰克福的大使圣埃尼昂突然回到法国。大军压境的联军向拿破仑提出了一份和平协议,条件是法国交出目前仍然占领的欧洲国家和地区,退回到法国本土。法国眼下的局势十分动荡不安,法军总人数已经下降到只有70,000人了。因此,法国当前最需要的是和平。但是,拿破仑没有接受这项和平协议的条件,相反,他愤怒地革除了外交大臣马雷的职务,任命科兰古为新的外交大臣。

  直到1月1日,拿破仑才终于授权给法兰克福一个满意的答复,然而由于直到4日还没有收到来自巴黎的答复,联军提出了新的条件:要求法国退回到法国大革命以前的边界。拿破仑勃然大怒,坚决拒绝了联军的条件。

  拿破仑发出了征兵令并迅速集结军队,连同征募的新兵,他的军队人数要达到936,000人。法国已经危在旦夕,护国已责无旁贷,但正如梅内瓦尔所说的那样,国家仍然毫无“生气”,约有100,000人公开逃避征兵令。最后,拿破仑集结了约120,000人,而且他还坚决将法国大革命时的激进派雅各宾党人排斥在外。

  12月的第三周,拿破仑的立法会议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以讨论当前局势,12月18日提出了报告。

  报告并没有号召全体国民团结一心响应皇帝的号召,而是就法国人民所受的压迫提出了许多的抱怨和不满,并要求废除独裁而执行保障民主自由的法律,包括享有自由的政治权利。

  据对拿破仑忠心耿耿的梅内瓦尔的记载,“立法会议和参议院以压倒多数一致通过要求和平”。

  反对党领导人、来自波尔多的律师若阿香·莱内在指责拿破仑对于军队和行政首脑过于独裁时,被拿破仑当面呵斥:“你的所作所为给我们带来的伤害远大于我们同敌军对垒输掉10场战役。一个爱国者绝不会将家丑昭告天下的!”“什么是王位?不过就是4根木头上面盖着一块天鹅绒的椅子罢了。”毫不退让的若阿香诘问道,此言一出,与会者热烈鼓掌欢迎。这是一种威胁,而拿破仑是不喜欢威胁的。两天后他就解散了议会作为报复。这就是政治自由。

  议会不再给他制造麻烦了。若阿香认为发布联军的损失是为拿破仑在过去14年中的东征西讨寻找借口:“法国的胜利只属于法国本身,而所有的过错却是那个仍想奴役法国的皇帝造成的。”当然,若阿香没有提到,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法国人民在支撑着拿破仑对欧洲的征讨。

  梅内瓦尔证实,拿破仑被这种公开的声讨深深刺伤了:“我发现他现在十分烦恼……然而在公开场合他仍然保持镇静……他从此不再快乐了。我对此无能为力。但看到在痛苦中挣扎的拿破仑并没有降低我对他的崇拜,反而令我对他越发敬佩不已。”

  “哥萨克人来了!”巴黎市民纷纷在街上惊呼道。事实上,俄军、普军、意大利军、西班牙军、荷兰军、瑞典军以及英军确实将在不久之后攻进法国首都。“莫斯科的被焚仍令我们心有余悸……莫斯科被大火烧毁了,巴黎也难逃一劫!”就连勇猛异常的马博特上校也承认道,“首都的巨大惊慌和不安实在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12月2日,每年一度的庆祝奥斯特里茨大捷的盛会参加者寥寥无几;尽管那天巴黎的所有戏院都免费向市民开放,但看戏的人却冷冷清清。

  全欧洲要求铲除拿破仑的怒潮日益高涨,而千军万马向法国进军的脚步声更是震耳欲聋。尽管联军内部还存在意见分歧,例如,奥地利对于终结拿破仑统治的要求就不那么迫切,但最终还是断定自己已别无选择了——哈布斯堡王朝、俄国沙皇和普鲁士达成了一致。1813年12月,3支主力军向法国进军了。北面是英普联军,将从解放了的荷兰出发,另一支独立的北方军将由贝纳多特率领,而俄将维岑格罗德和普将本尼格森的军队则保卫马格德堡和汉堡(那里的达武仍拒不投降)。第二路大军是普将布吕歇尔的西里西亚军,于12月29日渡过了莱茵河。第三路军是奥将施瓦岑贝格率领的奥军,已于1814年1月1日离开巴塞尔向科尔马进军。2月份,约有400,000联军将踏上法国土地。  

  事实上,布吕歇尔军的107,500人很快就到达了默兹河,而施瓦岑贝格军的209,000人正在向贡比涅进军。接着,由常胜将军威灵顿率领的英西联军则迅速逼近位于图卢兹的苏尔特军和絮歇军。在意大利,由贝利加德率领的另一支约74,000人的奥军正在向意大利北部欧仁亲王的约50,000人进逼。更糟的是,1月11日,那不勒斯国王缪拉背叛了拿破仑,投降了联军;3天之后,丹麦国王弗里德里希六世也步其后尘。缪拉对法宣战令拿破仑忍无可忍,称他的妹夫缪拉的这一举动将“遗臭万年,王后也一样——他们的封号将不复存在!我希望能活到亲眼看到他们自食恶果的那天”!总之,法国已经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陆路是俄普奥联军,海上是强大的英国皇家海军。

  仅有不到70,000人的拿破仑能干什么?奥热罗打算在里昂新组建一支军队,但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组建军队谈何容易!剩下的就是莫蒂埃元帅的大约9,000人的老年卫队以及约30,000国民自卫队——总共就这么多人了。

  联军仍在步步紧逼,布吕歇尔渡过了默兹河并于1月22日进入法国国境。而此时的巴黎尚无任何动静。拿破仑极其害怕给已经不安的巴黎市民增加恐慌,把希望寄托于波旁王朝时建筑的坚固城防要塞上。“我们从没想过要放弃巴黎,”拿破仑警告道,“即使情况再糟,我们也要和巴黎共存亡!”

  “我亲身经历了杜伊勒里的混乱……”奥坦斯回忆道——

  拉纳元帅的遗孀蒙特贝洛公爵夫人看上去极为焦躁不安,她来到我身边,抽泣道:“夫人,你听到消息了吗?我听说,联军已渡过了莱茵河,巴黎已经危在旦夕。皇帝陛下到底打算怎么办啊?”……那天晚上参加家族晚宴时,我发现皇帝单独和皇后待在一起,他将她轻轻搂住,不时惹她发笑。“哦,奥坦斯!”当我进去时他向我微笑道,“巴黎城里每个人都很害怕是吗?他们已经在城里见到哥萨克了吗?但是他们还没有到啊,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还没有忘记我们的使命和任务。镇静点吧,我们将到维也纳去揍我的老丈人弗朗西斯一顿。”

  接着,在宴会中,皇太子罗马王被抱了出来。拿破仑反复地对这个孩子说:“让我们去打外祖父弗朗西斯一顿。”孩子牙牙学语,逗得皇帝哈哈大笑。而玛丽·路易丝在她的丈夫、儿子、法国和父亲、奥地利的亲朋好友之间左右为难。

  宴会后,他们来到一间小客厅里,拿破仑召来贝尔蒂埃。“坐下,”他说,指了指绿色的牌桌,“我们不得不准备再打一场意大利战役了。”由于去年的一场大病而面黄肌瘦的贝尔蒂埃,面无一丝笑容地坐在拿破仑要他坐的地方,同他一起策划整个战役的具体计划……接着,他又让卫队的另外4位军官进来,询问他们各自手下的人数,对于部队的细节作了详细的了解。过了很久,拿破仑将他们打发走后,又回到我们身边,说:“现在,夫人们,你们是否稍微放心一点了?你们仍然认为我们就那么不堪一击吗?”

  1814年1月12日,《法国现状》这样记录道:联军很难突破法国的边界防御,在联军最终真正威胁到法国首都之前,拿破仑有足够的时间征募至少12万人,在巴黎至少有3万守备军。而施瓦岑贝格和布吕歇尔的人数加起来也只有8万人而已。这无疑是一份非常乐观的分析报告。

  拿破仑的作战计划是迅速向洛林和阿尔萨斯逼近,在普奥联军会合前将他们各个击破,同时切断他们位于莱茵河对岸的军备供应线——他希望这样能将联军逐出法国。

  在离开杜伊勒里宫的头天晚上,拿破仑召来廷臣,将皇后和儿子罗马王托付给他们,说:“今晚我要出发前去指挥作战。我离开首都时,放心地留下了我的妻子和身寄厚望的我的儿子。我把自己仅次于法国的一切珍爱全留给你们忠诚守卫,托付给你们照料了。”1月25日,帝国卫队出发之后,拿破仑启程前往夏龙进行他在法国本土的第一次战役——为法国的存亡而战。在他出征期间,法国由皇后摄政,康巴塞雷斯辅政。

  拿破仑已经集结了他所有的精锐部队,马尔蒙将从梅斯赶来同内伊和维克多的部队会合,麦克唐纳将从斯特拉斯堡赶来随行。此时的联军正分兵四路向终极目标挺进。布吕歇尔的一路人马从荷兰南面向梅齐埃尔附近的法国边境前进,另一路从梅斯和南希出发的普军则向夏龙进军;拿破仑要把守的是沿马恩从东面进军巴黎的主要通道。南面的施瓦岑贝格军一路经特鲁瓦进军巴黎,另一路则取道塞纳河岸的诺阿,沿河谷经枫丹白露进军巴黎。

  使拿破仑吃惊的并不是联军的人数而是他们进军的速度。甚至在25日拿破仑离开杜伊勒里的时候,施瓦岑贝格军的15万人已经接近奥布河畔巴尔了,而布吕歇尔军的约5万人则到了拿破仑曾就读的母校所在地布里埃纳附近,在那里负责守卫的是维克多和麦克唐纳的余部。拿破仑手下约有3.4万人~4.2万人,而莫蒂埃在特鲁瓦有2万人,麦克唐纳有一万人。1月29日,拿破仑决定孤注一掷,出兵进攻此刻正在巴尔的布吕歇尔,以阻止联军主力合围。但是,2月1日,布吕歇尔在特鲁瓦一带打败拿破仑军。

  在紧接着的军事会议上,联军内部纷争不休,沙皇坚持一举摧毁法国,而普鲁士和奥地利则想让法国保持中等兵力以维护欧洲各国势力的均衡,并维持长期的和平。他们不愿欧洲再像以前那样被一两个霸权主宰。施瓦岑贝格满以为拿破仑已经一蹶不振,率领着他的150,000人经由塞纳河河谷向巴黎进军。有俄军参加的布吕歇尔军则兵分三路进军巴黎。

  尽管人数处于劣势,久经沙场的拿破仑军仍给予联军以迎头痛击。马尔蒙和内伊军2月10日在尚波贝尔击溃了联军;次日,拿破仑率领的2万人在蒙特马拉击溃了索肯率领的联军。由于马尔蒙的加盟,拿破仑成功地击溃了布吕歇尔进攻贝日拉斯的第三纵队。数日内,拿破仑不到3万人的部队,成功地击溃了布吕歇尔的5万人,并造成了联军1.5万人的惨重伤亡。然而,也正是在这时,拿破仑才发觉到施瓦岑贝格沿塞纳河谷经由枫丹白露威胁巴黎的意图。

  1814年2月5日,联军在夏蒂荣召开会议,两天后通过科兰古向法国提出了他们的要求:法军从各地撤军,退回到1792年的边境。沙皇还要求扶贝纳多特为法国的新君主,但遭到联军各方反对而作罢。

  在危难中继续支持拿破仑的大哥约瑟夫,知道拿破仑还没有清醒地意识到目前形势的严峻,于2月9日写信劝告拿破仑接受和谈条件,因为目前法国已经面临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在我看来,留给我们的惟一真正的光荣是达成最理想的和平条约,尽可能维护我们所能维护的一切。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哪怕危及一条人命也不是什么光荣和值得称道的举动,因为它不会给将和你一起玉石俱焚的广大民众带来任何好处……一个人要有勇气面对现实,这不仅能使你给人民带来幸福,而且迫使你正视自己的责任,不在死亡和不荣誉之间继续徘徊。

  但约瑟夫同时要拿破仑保持自己的王位,因为如果退位,会“给靠你政府保护、依赖你的政府的人民带来不幸”。总之,惟一的决策是和平,战争必须终止。“如果你有可能在夏蒂荣和联军达成协议,应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和平;如果没有这种可能,那只有准备灭亡。”约瑟夫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坚定不移、如此直截了当、而且如此推心置腹的话。

  拿破仑的回信称:“我也希望尽快在法兰克福商谈条件(自然是指边境线的问题)的基础上达成和平条约,那是我能够体面接受的起码条件。”换句话说,拿破仑仍然要求保留瑞士西部以及莱茵河左岸和比利时至荷兰边境一带的领土权。如果不行,拿破仑继续说道:“我早就决定不是征服就是灭亡……再一次用战斗阻止联军对首都的威胁……我将把这场胜利的荣誉归于帝国和我个人,再为持久的和平进行谈判。”但他强调说,如果联军强迫他放弃上述领土的话,他是不会签订任何条约的。“如果我同意他们的条件,退回到1792年的边界,我将不得不在今后数年内为了夺回我的领土而再战;因此,我希望得到令人满意的和谈条件,这个条件是每个理智的人都期待的。”

  约瑟夫继续劝告拿破仑:“现在,和平绝对是必须的!”3月4日,他在巴黎写的信中这样说道:

  因此,暂时休战……既然我们极不公平的敌人不让我们享受较长期的和平,既然目前法国国内的局势和民意都不支持再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和平才能使你留在法国……你在1792年曾经拯救过法国,现在是你再次拯救这个国家的时候了。一旦你接受和谈条件,英国人就会理解你,那时你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将法国从哥萨克人和普鲁士人手中解救出来。

  重建军队后,只需数年,拿破仑就可以恢复自然边界。“但是今天不论你是打赢还是打输,你必须同意和谈。这就是我的结论,这也是同我谈及此事的每个人所想和所愿的。”和平高于一切,法国必须拥有和平。

  当布吕歇尔重新开始向巴黎进军的时候,拿破仑也重新开始攻打普鲁士军队了。3月7日,法军在克拉奥纳大败普军并令他们败退到拉昂;在拉昂,布吕歇尔向拿破仑报了一箭之仇,大败马尔蒙军,令他们逃回巴黎。接着,23,000人的拿破仑军在奥布河畔阿尔西被60,000人的奥军击败。

  由于兵力相差悬殊,拿破仑决定挥师进军洛林以切断施瓦岑贝格的通讯线路。“我十分期待这次行动能迷惑敌军的后卫部队。”他3月17日从埃佩尔内给约瑟夫的信中这样说道。

  然而,这封有着他详细作战计划的信却被联军截获,因而沙皇终于能说服目前已经将攻势减弱的施瓦岑贝格快速和布吕歇尔会合,携手进攻巴黎。拿破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至于贝纳多特和瑞典王国,拿破仑劝诱他们脱离联军的努力也失败了。3月19日,夏蒂荣和平会议结束,会议最后拒绝了科兰古要求休战的请求。英、奥、普、俄签订了20年共同防御协定,联军将对巴黎发起军事进攻,迫使法国无条件投降。  

  现在,拿破仑已经厌烦了有关法军战败的消息,他甚至不能容忍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和平”二字。“第一个再敢劝我接受和谈条件的人将以叛国论处!”法国现在真正处于极端动荡不安之中,正如梅内瓦尔目睹的那样:

  敌军在巴黎城门出现,导致城郊市民携带家具、装满粮食、蔬菜的口袋,牵着家畜蜂拥出逃。豪富们已经从卢瓦尔逃走。在巴黎市内,无数市民在街上漫无目标地徘徊着,无助地惊恐着,各个阶层的人都在逃难……

  到处都乱作一团,火灾四起,处处可闻无辜妇孺的哭喊声。特鲁瓦、奥布、蒙特米雷、拉昂、克拉奥讷等地的法国人现在所遭到的苦难犹如法军以前入侵德意志、奥地利、意大利、波兰以及俄国时当地人民所遭到的苦难一样。处处都有灾难从天而降。因此,“在这个关键时刻缺少皇帝主持大局”更令巴黎局势雪上加霜。

  直到1月13日,官方仍未着手计划巴黎的防卫,拿破仑已拒绝采用约瑟夫提交的过于复杂的防卫计划。“将计划制定得越简单越好。”他坚持道。现在,就连拿破仑自己也对巴黎的气氛产生了疑虑。“我已经接到了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抱怨,抱怨巴黎市长以及中产阶级阻挠实施巴黎的防卫计划。”他向约瑟夫证实道。就连梅内瓦尔也对拿破仑手下以塔列朗和达尔贝公爵为首的官员们明目张胆地投靠联军的行为深感不安;而他们则受到外交条款的保护,不动声色地蚕食着帝国的骨架,使帝国面临内忧外患的尴尬局面。3月的最后一周,巴黎的局势已恶化到了极点,玛丽·路易丝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正如她向梅内瓦尔所坦言的那样:“看起来局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联军很可能在数天内攻进巴黎——想起来真令人不寒而栗!”

  皇后是正确的。3月25日,联军对巴黎发起了进攻,施瓦岑贝格从维特里出发而布吕歇尔从马恩出发,两军会同约克和克莱斯特的军队向西面的利齐进军;而另外的普鲁士军队则在苏瓦松和贡比涅对法军形成了包围。同日,马尔蒙和莫蒂埃的军队都被击溃,被迫向巴黎撤退。

  当他们到达首都后,约瑟夫将其余部队部署在蒙马山下,欲在那里展开巴黎的最后保卫战。约瑟夫带着弟弟热罗姆将他们的指挥部设在山顶,这情景就连最乐观的指挥官也会顿失勇气。

  3月中旬,拿破仑已派特使给约瑟夫送信。“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皇后和罗马王落入敌军之手,如果巴黎寡不敌众,不幸失守,就将我的儿子、皇后、贵族、大臣、巴隆·布里尔以及财宝全部送到洛林。不要抛弃我的儿子!”他继续说道,“记住,我宁愿让他沉尸塞纳河底也不愿让他落入敌军之手。”署名是“你亲爱的弟弟拿破仑”——这是多年来第一次使用这样的称谓。

  到3月28日, 尽管拿破仑已宣布他将掉转马头回来保卫巴黎,但大势已去,巴黎沉浸在大祸临头的气氛中。当晚在杜伊勒里宫召开了紧急会议,议题只有一个:皇后和罗马王是该留在巴黎还是离开?尽管刚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人认为皇后最好还是留在巴黎,但当约瑟夫出示拿破仑亲笔书信时,大家自然都服从了这个决定。最后,玛丽·路易丝决定于次日早离开巴黎。那天晚上,杜伊勒里宫灯火通明,命令接二连三地下达,车夫忙着准备马车,侍女仆役忙着收拾行李,直到黎明时分。在梅内瓦尔的指挥下,皇帝的仆役还在当晚焚烧了重要的文件和信件,杜伊勒里宫的大量财宝都装上了马车。

  拂晓,马车已停在庭院里,玛丽·路易丝在7点已准备停当。开始,大家说话都异常匆忙和不安,后来是令人窒息的宁静,仿佛大家为自己的仓皇出逃而备感尴尬似的。约瑟夫、热罗姆和路易等人再次出城查看敌情,当陆军大臣克拉克派人前来禀请皇后火速离开时,3个人还没有回来。普鲁士军的前锋已经兵临城下了,皇后仍然没有动身,她将动身的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往后推延,等待着波拿巴三兄弟回来,而拿破仑那3岁大的儿子罗马王则尖声哭喊道:“我不离开我的房子!”

  快到中午时分,所有的人才到齐,惟有约瑟夫没有回来,已经不能再等了。于是,玛丽·路易丝下达了她一生中最难以启齿的命令,命令放弃巴黎,向图尔撤离。大队人马撤离杜伊勒里宫,经协和广场和爱丽舍宫而去,巴黎市民眼看着“这支沉默的皇家队伍犹如送葬的队伍一般”缓缓而去。梅内瓦尔说道:“他们实际上是在观看帝国的葬礼。”

  当晚,他们在朗布伊埃过夜。次日,他们继续赶路前往夏尔特尔。在那里,拿破仑的副官第戎告诉他们皇帝陛下已经派兵前去保卫巴黎。但事实上,虽然马尔蒙元帅和莫蒂埃元帅曾发生过激烈争吵,但30日还是决定按照约瑟夫的意思,让奥军攻占了巴黎。马尔蒙和他的11,000人被允许保留他们的武装,并离开巴黎前往埃松。巴黎人纷纷咒骂马尔蒙,但这是他惟一明智的抉择。此时,奥坦斯带着她的孩子也离开了巴黎,前往诺曼底投靠居住在纳瓦尔城堡的约瑟芬。  

  3月31日,到达旺多姆之后,玛丽·路易丝接到了拿破仑给她的一封急件。在拿破仑带领一队轻骑兵赶往巴黎的途中,他遇到了贝利亚尔。贝利亚尔告诉拿破仑:约瑟夫已下令放弃巴黎,因此马尔蒙已经投降奥军。巴黎失陷了!一切援救行动已经太晚了。巴黎的失陷改变了一切。在咒骂了约瑟夫和陆军大臣之后,拿破仑又重新整理了头绪,命令外交大臣科兰古前往巴黎“去见联军指挥官并商谈休战或和平谈判事宜”;另一方面,派人送信给玛丽·路易丝,要她改道去布卢瓦。随后,在凌晨2点半,拿破仑掉转马头,前往枫丹白露,并于拂晓时到达。

  4月2日,玛丽·路易丝和罗马王终于到达布卢瓦,稍后,约瑟夫、热罗姆和路易等人相继到达。地方官巴隆·克里斯蒂亚尼将皇后安顿在戒备森严的古城堡内。

  皇后已经离开巴黎的消息在巴黎传开了。早就与路易十八密切来往并积极准备复辟波旁王朝的塔列朗在巴黎成立了特别委员会,成员包括塔列朗、伯农维尔将军、帕伯格公爵、若古参议员以及孟德斯鸠等人,取代已经垮台的帝国政权。塔列朗还说服沙皇和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拒绝同拿破仑或波拿巴家族中的任何一个成员进行和谈。英国很快就对塔列朗以及参议院表示了支持。

  在不远处的外交大臣的办公室里,科兰古接到消息说:3月31日晚,联军已经进入了巴黎城,开路的是俄国近卫军;数小时后,俄军、普鲁士军和十分遵守纪律的哥萨克骑兵也进入了巴黎。“到处是一派肃穆的景象,”科兰古回忆道,“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焦虑不安和恐惧的神色。”但巴黎并没有出现强奸、抢劫和屠杀的场面。“巴黎街头到处是纪律严明的军队,联军的军纪真是可圈可点。”由于联军的军装式样和色彩各异,所以每个联军士兵的胳膊上都扎着白色的布带以便和法军区别。“联军万岁!自由万岁!”的口号声里间或夹杂着“路易万岁!”和“拿破仑万岁!”的呼喊声,被征服的法国已经在酝酿着阴谋,他们随时准备采取一切行动。尽管路上仍然挤满了逃难的难民,可是大多数难民都开始松了口气。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联军军纪严明,而是有着更深层的原因。在经历了近15年由拿破仑引发的各种战事,大规模的征兵活动几乎将整整一代青年人赶上了战场,每个家庭都受到战争创伤后,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再不会有战争了。科兰古说:“我必须承认,人们普遍对拿破仑令事态演变到使外国军队踏上巴黎的大街感到不满。”但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的生活也将随着这个重大转变而有了新的意义。

  “(在谈判期间,)我所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联军的各位君主对拿破仑的极大反感,他们拒绝听到任何有关希望保住他的王权和帝国的话。”科兰古说,尽管他竭尽全力也是徒劳,因为全欧洲都反对拿破仑。哥萨克骑兵已经沿着爱丽舍宫安营扎寨,尽管希望渺茫,忠诚的科兰古仍然继续为保住拿破仑的王位而奔波。

  正是科兰古运用他特有的外交手段和惊人的说服力阻止了联军对拿破仑及其军队的追击行动。“难道你们为了要让波旁王朝取代你们国王的女儿和外孙登上王位而不惜让成千上万奥地利士兵去送死吗?”科兰古对施瓦岑贝格这样说。里昂已经沦陷,奥热罗也于13日遭到相同的命运。长期被围困的苏尔特也于4月10日向威灵顿投降。每天都有军队哗变并调转枪口、如狼似虎般地对准拿破仑这个曾经让他们升官发财的人。一夜间一切都变了。科兰古已经向联军保证:今后将不会再有战争了。

  而另一方面,法国人民则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在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厄运的人的身上:

  巴黎的市民们,你们的军官将背叛你们和你们的国家,由于他们卑劣的个人需要,而这种需要会使你们的同胞送命,使你们厄运缠身。年复一年,就是这个人的连续征兵使你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正是这个人关闭了海港,正是这个人一手毁坏了法国的工业,就是这个人强行霸占了我们的土地,窃取了我们在工厂辛苦劳动的产品。

  这则于4月2日在塞纳河国民议会发布的宣言没有提到拿破仑的名字,但是人民的眼睛都怒视着枫丹白露。

  纠集了弗里德里希·威廉国王、沙皇亚历山大和立场不够坚定的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并将法国的参议院拉过来,目的不仅是推翻拿破仑及其称雄一时的帝国,而且要迫使其无条件退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塔列朗——他使科兰古为拯救拿破仑所做的艰辛的外交努力全都付诸东流了。

  极端绝望的拿破仑告诉科兰古:如果他不能保住自己的王位的话,至少应尽力以皇后玛丽· 路易丝的名义为他的儿子罗马王保有一块领地。但是,联军绝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无疑是养虎为患,罗马王一旦长大,为报父仇势必对他们造成威胁。如果那样的话,将会再起战端,会有更多的征服和瓜分,欧洲又将生灵涂炭。

  4月2日,由塔列朗主持的参议院投票剥夺了拿破仑的皇帝称号,将其“整个家族”废除。正如施瓦岑贝格告诉科兰古的那样:“一切都结束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这一切全是他自己造成的,我们曾经警告过他……我对法国抱怨过,我对你抱怨过。作为一个皇帝,是他自己一手导演了这场悲剧。要怪罪的话,那就只有怪他自己了。”

  事实上,4月1日沙皇就写信给拿破仑,告诉他根本就没有谈判的余地了。而拿破仑则以进军巴黎相威胁。贝尔蒂埃、内伊、乌迪诺、麦克唐纳都劝过他,但拿破仑拒绝接受现实。“军队要服从我!”他坚持道。“不!”冲动的内伊大声反驳道,“从现在起军队只服从他们的将领。”“我们的战马再也跑不动了,”麦克唐纳说,“我们剩下的弹药还不够打一场小仗的。”如果拿破仑要攻打联军的话,显然,法国将全军覆没。麦克唐纳这样说,其他人也都一致赞同这一观点。最后,经过数小时的激烈争论,拿破仑让步了——法军将放下武器。

  “我是士兵出身,我不需要皇冠,我可以再回去当个平民。我的快乐并非显赫和荣耀。我希望看到的是强大无敌的法国;我对这一点的期待高于一切。”接着,拿破仑补充道,“我宁愿放弃王位也不愿意签署耻辱的和平条约。”尽管奥地利背叛了法国 ,玛丽·路易丝的父亲“并不想让他的女儿和外孙沦为平民……但是人是盲目的,太盲目了!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全都源自他们的憎恨。在目前的疯狂状态下,没有人会听取任何理智和政治的要求了”。

  因此 ,惟一解决问题的办法是战争,这让科兰古彻夜不眠地试图说服拿破仑。“看上去,他似乎还认为自己仍能通过战争扭转时局。 我个人也了解目前仍有一些青年军官主战,以挽回自己的面子,拯救军队的荣誉。拿破仑告诉我他还想进行最后一战,以弥补令他蒙羞的巴黎人的所作所为。”而科兰古已经万般无奈。“我从未瞒过皇帝陛下,无论他干什么,都必须速战速决,因为我们已没有时间了。军队已精疲力竭了,如果要战,那么就在今天动手,否则就回到洛林,投降并退位。”

  “我们将为法兰西的荣誉而战,”拿破仑说道,“以证明法国人民并不是轻易就被哥萨克人征服的弱小民族。”然后,他召见了包括富歇、塔列朗、克拉克等在内的大臣,大骂他们,特别是陆军大臣克拉克没有能够誓死保住巴黎。 拿破仑的情绪很不稳定,令科兰古非常焦虑,不知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次日,拿破仑对他的军队演讲道:“士兵们!敌人已于3天前乘我不备占领了巴黎,自认为是巴黎的主宰。我们必须赶走他们。在我面前宣誓:征服或是死亡,为三色旗而战,为过去20年来我们一直拥有并维护的荣誉而战吧!”

  但是,当拿破仑得知参议院已经在英国人的支持下投票将他废黜时,他只得让他的军队原地待命了。拿破仑在最后召集了他的元帅和将军们之后只得退位了。“元帅和许多将军们都失去了他们的头脑,”拿破仑在后来抱怨道,“他们一言不发,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们是要我退位的……这些低能儿就是看不出来法国的健康和安全完全依赖我一个人……身为士兵的我没有帝国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但是法国没有了我就完了。”事到如今,他仍然没有被说服,也没有变得理智一些。

  拿破仑命令科兰古返回巴黎,这次还要麦克唐纳和勒费弗与之同行,做说服联军的最后尝试,他们半道在埃松歇脚,并试图争取马尔蒙加入。他们争取到了马尔蒙,并于4月4日到达巴黎。此时方知当马尔蒙不在巴黎期间,苏哈姆将军已以马尔蒙的名义率领他军团的11,000人投降了奥地利军。游戏结束了。这支军队是拿破仑的最后王牌。“如果我赢了的话,”拿破仑曾在动身前往巴黎前这样对科兰古说过,“我们将能得到极其体面的和平条约;如果我失败了,承受其悲惨结局的将是我们可怜的法兰西。”

  次日,科兰古接到沙皇从圣弗洛朗坦给他的信,要他前去面见。 科兰古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坏消息……我们输了!”科兰古记述道,“他知道一切内情。”有关马尔蒙军团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开。“这是一次极不愉快的会议,我们被勒令立即回去并让拿破仑无条件退位。”

  4月6日凌晨2点左右,科兰古在勒费弗和麦克唐纳元帅的陪同下到达枫丹白露时,拿破仑和乌迪诺正在等他们。听到消息后,拿破仑对周围的人破口大骂,从参议员一直骂到马尔蒙:“带领整个军团投降敌人?是在什么时候?……是在这个我们经过努力几乎肯定可以取得胜利并使欧洲为占领我们的首都而后悔莫及的关键时刻!”

  拿破仑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的歇斯底里、他的幻觉和他的声音都使大家感到狼狈。在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拿破仑终于接受了战败的事实:“他们想要我退位,那么好吧,我退位!”

  科兰古随即又火速赶回巴黎,这次是了解谈判、起草并签订必要的文件。参议院已经宣布路易十八为法国国王,大局已定。7日到8日,勒费弗、乌迪诺和儒尔当元帅投降了联军,而塔列朗对科兰古坚持,拿破仑、玛丽·路易丝和他们的儿子必须永远离开法国并永远从法国的历史中消失。4月11日 ,拿破仑在枫丹白露签署了他的退位文告:

  由于同盟国家宣布拿破仑皇帝已经成为重建欧洲和平的惟一障碍,所以忠实于自己誓言的拿破仑皇帝宣布他自己和他的后代都放弃他在法国、意大利的王位,因为,为了法国的利益他不惜牺牲个人的任何利益乃至生命。

  ——拿破仑

  拿破仑已被告知他的妻儿将不能与他同行,厄尔巴岛是他的放逐地,他将拥有该岛的一切权力。而塔列朗和富歇对此竭力反对,他们要求将拿破仑和他的亲信放逐到远离欧洲的遥远荒岛上去。拿破仑害怕遭到波旁王朝和其他敌人的暗杀,竟希望最好将他放逐到英国去,但是遭到英国方面的强烈反对。拿破仑真正希望的是获得保护,因此他坚持要求英国政府派一名军官到厄尔巴岛做他的保护人。英国政府同意了拿破仑这个不同寻常的要求。

  拿破仑的头脑和世界都一片混乱。按照他的旨意从布卢瓦赶到奥尔良的玛丽·路易丝和罗马王发现他们的珠宝和现金被联军没收了,而且联军命令她和她的儿子前往朗布伊埃。从此,拿破仑再也没能见到他的妻子和儿子。

  联军于4月12日凌晨一点正式签署宣布废黜拿破仑的文告,只是这次的文告上已经没有拿破仑签字的地方了。

  同日下午,精疲力竭的科兰古、麦克唐纳一行率旧部到达枫丹白露。此时的拿破仑身边已经没有的昔日风光时的千军万马和高官仆役,只有波兰皇家骑兵和老年卫队的一些人。当拿破仑问贝尔蒂埃和科兰古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前往厄尔巴岛时,他们都拒绝了,康斯坦也拒绝了。拿破仑只咒骂了他的贴身男仆,说他是个贼,如同当年咒骂弃他而去的布列纳一样。“啊,科兰古,我已经活够了。”拿破仑仰天长叹道,“可怜的法兰西……我真不愿看到她蒙受耻辱!”显然,他对自己的处境感慨万分。“每个人都再多努力一点儿,再忍受几个月的痛苦,她就能战胜她所有的敌人了。”拿破仑连续几个小时地来回踱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思绪万千,回忆着过去,思考着现在,难忘他以前的辉煌胜利。

  4月13日凌晨3点,拿破仑叫来了科兰古。他躺在床上,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坐近点儿,”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拿破仑要科兰古发誓一定要将他刚写完的书信亲手交给他的妻子玛丽·路易丝:

  我亲爱的路易丝,我已经接到了你的来信。我同意你到朗布伊埃去,到时候,你的父亲会去接你的,这是在目前情况下你最好的选择。一周以来,我一直在盼着这个时刻。你的父亲拆散了我们,对我们不仁;尽管如此,对于你和你的儿子来说,他还是慈爱的。科兰古已回到这里。昨天我给你寄出了一套他表示同意并代表你和你儿子签署的文件的副本。再见了,亲爱的路易丝。我爱你胜过爱这世界上的任何人。我的不幸之所以使我痛心只是因为这一切给你带来了痛苦。永远爱你最温情的丈夫吧,替我亲吻我的儿子。再见,亲爱的路易丝。愿你一切安好!

  早在1812年,为了避免万一沦为敌军俘虏的厄运,拿破仑脖子上的项链中一直藏着军医尤万给他的毒药。现在,拿破仑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他吞下了毒药,倒在床上,全身痛苦地痉挛着。科兰古及时发现了他,立刻叫来了尤万医生:

  皇帝中毒很深……我所见到的场面使我痛苦万分,难以言表。“想死是多么困难哪!”拿破仑在剧烈的抽搐中喊道,“……告诉约瑟芬,我一直在想着她……把你的手给我。吻我一下!”他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哽咽了,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流过我的脸颊,滴到皇帝的脸上和手上。

  尤万医生和科兰古一连几个小时守在拿破仑的床边,药性深入内脏,几乎无望。天亮时分,拿破仑终于度过了危险期——毒药放置的时间太长,药性已经减弱——数日后,拿破仑慢慢恢复了正常。

  4月16日,当他恢复了体力之后,拿破仑提笔给约瑟芬写了最后一封信:

  今天我为自己而欢庆,因为长久以来我一直背负着的重担终于卸下了。我的失败是惨痛的,但至少十分有用,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当我隐退之后,我会收起我的宝剑开始文学创作。我的治世称雄一时,我为成千上万的人带来了福音,可他们最终又给了我什么回报呢?

  他们背叛了我,是的,他们全都背叛了我——除了我的欧仁,他没有辜负你和我的期望……再见,我亲爱的约瑟芬,听天由命吧!我也不得不这样,永远不要忘记那个将你永远铭记在心的男人。   

  ——拿破仑

  而热罗姆对拿破仑宣布退位以及自杀未遂的消息的反应是十分典型的:“皇帝,在给我们制造了一大堆麻烦之后,居然侥幸活了下来!”

  路易十八将于4月29日到达法国的贡比涅以准备他盛大的巴黎入城仪式,时间正好选在他的新任海军大臣命令两艘三桅快船将拿破仑押解往厄尔巴岛的这天。只有德鲁奥和贝特朗将军及其随从愿意随同拿破仑一起被放逐海岛。此外,还有6名负责押送其离境的联军军官。他们坚持要这名囚犯穿上奥地利将军的制服以保安全,免遭有敌意的法国人的侵袭。20日,车马和卫队已准备就绪,拿破仑告别了他的卫队,上车穿过了枫丹白露的森林,向地中海海岸驶去。27日到达圣拉菲尔,拿破仑于次日登上了英国三桅船,另外两艘法国船尚未到达——抑或是拿破仑觉得登上英国的战船更有安全感?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起航的那天,约瑟芬因肺炎在她钟爱的马迈松去世了。根据科兰古的记载,拿破仑在英国船上“受到了各种应有的礼遇和照顾”。

  5月30日,巴黎和约经过反复修改最后签字了,法国的边界退回到了1792年的版图,英国慷慨地将法国在长期战争中占领的除毛里求斯、多巴哥和圣路西亚以外的殖民地物归原主,并且没有向法国索要任何战争赔款,而这场战争光英国就耗费了6亿英镑。英国的大臣卡斯尔雷为平息同盟国对过于宽容的条约的牢骚,解释道:“应让法国成为一个商业繁荣、爱好和平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四处征战的好战国家。”他认为,为和平付出代价是值得的。对于长年受拿破仑征战之害的欧洲来说,从来没有哪个和平条约是如此宽容的:在过去15年里,成千上万的城镇被焚烧;数不清的妇女被强奸;无数的城市遭到浩劫;大量的土地被霸占;生灵涂炭,惨遭蹂躏;仅欧洲士兵就死了300万(其中100万是法国人);整个国家的经济、工业、贸易遭到破坏;国家之间的积怨有些甚至绵绵延续至今,仍阴魂未散。

  在拿破仑的眼中,他的元帅和将军最后都抛弃了他,虽然他后来原谅了他们之中的一些人。自俄国战役后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的贝尔蒂埃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他已经60多岁了,但看上去要苍老得多;他最后的希望就是远离士兵和战场,远离拿破仑日复一日漫无休止的谩骂,和他的德意志老婆及孩子度过自己的余生。麦克唐纳一直坚持到了最后,没有步那些“叛徒”的后尘。至于科兰古,没有人比他更能在危难之中如此忠心地为拿破仑效劳,直到最后。拿破仑对科兰古为他做的一切心存感激,特别是4月13日那个可怕的夜晚所发生的事。

  1814年5月4日,英国三桅船将拿破仑留在了厄尔巴岛后便驶离了波托费拉约港。拿破仑告知岛上的法国总督,他之所以选厄尔巴岛是因为“它的气候宜人”,他当然没有提到自己已经遭到放逐一事,拿破仑就是这样。岛上的13,700人多数都出来欢迎他们的新主人、这个被放逐的战犯的到来,并高呼:“皇帝万岁!”

  尽管该岛上没有任何类似宫廷的建筑可言,整个岛在地图上也就是一个小黑点而已,但伴随拿破仑而来的贝特朗将军代替原来的迪洛克被任命为“宫廷侍卫队长”,佩鲁斯任他的财务大臣,德鲁奥任陆军大臣并取代即将动身离去的法国总督,康布罗纳被任命为联军愚蠢地允许拿破仑保留的近1,000人的军队的司令官,拉比负责管理岛上的土地和财产,埃拉特负责管理岛上的铁矿(这是岛上的主要经济来源,联军虽然口头答应每年为拿破仑提供200万法郎,但实际上分文未给过)。英国政府信守诺言,派了脾气温和的坎贝尔上校和拿破仑一起待在岛上,以防止任何暗杀拿破仑的企图,并向联军报告拿破仑的情况。联军尽力截获拿破仑给欧洲的通信,包括他的家信。拿破仑的母亲和他最宠爱的妹妹波利娜将很快来岛上定居,有传言说波利娜也是拿破仑的情人。

  由于梅特涅的坚持,玛丽·路易丝被遣返维也纳,并作为重犯被软禁在肖恩布鲁恩宫。剩下的事就是如何收拾欧洲的残局了。没有任何国家愿意让“波拿巴的人”继续留在他们的领土上,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们都得离开。路易被获准在洛桑居住,但处于秘密警察的监视之下;此后大名鼎鼎的塞维利亚大公约瑟夫住在俯瞰日内瓦湖的普拉津斯城堡附近,再后来定居于美国新泽西,令美国人大吃一惊。热罗姆和凯瑟林夫妇则被他的岳父逐出了符腾堡,暂时居住在奥地利的格拉茨。埃莉萨则更加可怜,四处漂泊,最后暂时居住在的里雅斯特。卡罗琳与缪拉被允许暂时留在那不勒斯王宫中,直到次年春天,缪拉突然对奥地利宣战,企图占领整个意大利,最后以失败告终。在拿破仑的百日王朝期间,缪拉曾潜回法国,在格勒诺布尔和西斯特隆的荒山野岭里避难。但他却向往和风拂面、长满棕榈树的戛纳。1815年,拿破仑第二次失败后,疯狂的缪拉企图进犯科西嘉,再次遭到失败。后来他又在意大利的卡拉布里亚登陆并自封为国王,10月13日被菲德列国王处死。至于吕西安和他的妻子,由于曾受到拿破仑的排斥,英国政府允许他们从希罗普郡的窝居迁往意大利的豪华别墅中,因为不论怎么说,吕西安算是个“中立的波拿巴”。暂时留在法国,有着圣勒女公爵封号的奥坦斯最后被迫离开法国,前往瑞士北部。她的弟弟欧仁则得到了其岳父巴伐利亚国王永久性的庇护。   

  在厄尔巴岛上没有女人,直到波利娜到来。拿破仑日思夜想的奥坦斯仍然在马迈松哀悼她母亲的亡魂。而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接到拿破仑的指令来到枫丹白露,结果只是等了又等,拿破仑最后改变了主意,拒绝见她了;她含泪而去,连一句告别的言辞也没有听到。对失去了权势的皇帝而言,过去风月场中令拿破仑动心的女人都失去了魅力。

  拿破仑的新王国不大,只是海洋中一个山脉林立的小小岛子而已。他将以前海岛守备军的驻地定为他的“皇宫”,并命名为“磨房”——雄踞在波托费拉约港几千英尺的上方,俯瞰蒂勒尼安海。宫殿很小,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只有十来间房,而波利娜住在楼上。她不太愿意和母亲住在一起,就将母亲安排在附近一个村庄的小屋里居住。拿破仑在岛上建了几栋自己的小屋。岛上只有数英里的道路,拿破仑在岛上修筑道路,不断完善各项设施。他的另一个重要项目当然是军事防御设施,他仍然相信会有人来暗杀他,而事实上这类阴谋也的确在策划中。

  问题是没有钱,拿破仑无法施展拳脚。路易十八已经宣布不打算按照枫丹白露条约给他每年支付200万法郎。岛上的矿藏给拿破仑每年60多万法郎的收入,这就够了。除了随身带来的钱以及波利娜的慷慨奉献以外,拿破仑一无所有。坎贝尔给联军写了好几封抗议信,说他们不信守条约;在给卡斯雷尔的信中,他说道:“我个人仍然坚持认为,如果拿破仑拿到他应得的那份钱的话,他会心满意足地待在厄尔巴岛上,而不会到意大利或是法国去制造不可预料的事件的。”

  就拿破仑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尽管自杀未遂后已不如以前)来说,厄尔巴岛的生活就如一潭死水,令人难以忍受。拿破仑曾告诉科兰古要写著名的《自传》,也未见写出一个字。为了消遣,他整天骑马远游,每个礼拜天在“磨房”做弥撒,如同在杜伊勒里时一样。尽管他为数不多的廷臣和夫人们偶尔也身着盛装参加“国宴”,他们晚上多半是和军官夫人一起玩牌、演剧。那年冬天,活泼的波利娜到来之后,宫廷的生活仍然毫无无生气可言。每个人都感到无聊和尴尬,神经紧张,脾气暴躁。拿破仑也不能给他的军队和侍从支付军饷和报酬。贝特朗和他刚刚来到岛上的妻子尽量活跃这里的气氛。但是,拿破仑每天的生活圈子里就是贝特朗、德鲁奥、乏味的康布罗纳和马莱(并非马莱事变中的那个马莱)以及波兰骑兵指挥官等熟悉的面孔,日子非常枯燥,这种枯燥反映在拿破仑的脸上,坎贝尔为此越来越担心了。少数外国游客被允许对小岛进行短期的访问。拿破仑以前的两个情妇设法骗过联军的海军,在岛上做了短期的逗留;她们是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和佩拉普拉的艾米拉,两个女人都为拿破仑生过儿子。但好景不长,她们不得不走。波利娜的假面舞会上都是强装的笑脸,剩下的是无尽的空虚,是对昔日风光的痛苦回忆。就连玛丽·路易丝现在也成了奈伯克公爵的情妇,再也不愿回到拿破仑的身边了。

  1814年12月,坎贝尔向伦敦汇报说:拿破仑越来越深居简出,不愿见他,也不愿见任何人。而此时塔列朗正在策划绑架并暗杀拿破仑的行动,“拿破仑常去波雅诺扎(厄尔巴岛旁的小岛),”法国大使马里奥提从里窝那向塔列朗报告道,“我确信由于该岛没有任何防备,他常常睡在船上,要绑架他易如反掌。”坎贝尔向英国政府报告了有关针对厄尔巴岛的一系列阴谋活动,包括波旁王朝新驻科西嘉官员布律拉斯特从阿尔及尔雇佣阿拉伯杀手到厄尔巴岛绑架拿破仑的计划。

  “让他们杀了我吧!”拿破仑对坎贝尔这样说,“但我不愿落入他们手里。”他不想在法国的地牢里与世隔绝而终此一生。

  1815年春,维也纳会议谋求恢复欧洲旧秩序,拿破仑决定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小岛上苟活下去了。“朋友”给他捎来了消息。他们说:法国人民盼望他回去将他们从波旁王朝的统治下解放出来。1815年2月12日,法国政治家马雷派遣弗勒里·德·夏布隆乔装水手来到厄尔巴岛。夏布隆向拿破仑详细报告了国内对波旁王朝的不满情绪和贵族强取豪夺的行径,激发了拿破仑重返欧洲的雄心。2月16日,负责监视拿破仑的坎贝尔前往托斯卡纳和意大利情妇度假,拿破仑乘机开始了行动。

  2月26日,一切准备就绪。这天夜里,拿破仑告别了母亲和波利娜,率领1,000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与贝特朗、康布罗纳、德鲁奥等人分乘7艘小帆船,船上载着几门大炮,悄然离开了厄尔巴岛,开始了再度征服法国的惊心动魄的一幕。

  3月1日上午10点,他们看到了昂蒂布海角的山脉,舰队换上了法国的三色旗,避开了昂蒂布的前哨,在儒昂港登陆。当地士兵见登陆的是拿破仑,立即向他脱帽致敬。拿破仑在那里向当地士兵发表了演说:“士兵们!我是厄尔巴岛的统治者……我在流放中听到了你们的呼唤。现在,我已经在法国登陆了……我这次带来了600人,要和法国国王的6万士兵决一雌雄——我将征服这个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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