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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拿破仑大传 > 第三卷 法兰西皇帝:一个人伟大的智慧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

第三十章 瓦格拉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想像拿破仑在罗堡岛的意图如何能够蒙骗过奥地利人?乌迪诺的二军团已经赶到,使法军达到了188,500人(包括工程兵和非作战人员)和488门大炮。拿破仑于7月4日到5日秘密来到“悲惨岛”, 积极调兵遣将,总共发起了5个军团(不包括贝西埃尔的后备近卫军团):马塞纳29,000人的第四军团、贝纳多特18,400人的第九军团、欧仁(和麦克唐纳①)20,300人的意大利军、乌迪诺28,200人的第二军团以及达武的37,900人的第三军团,总人数14万人马,做好了为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的失败报仇雪耻的一切准备。

  面对法军的查理大公虽有7个军团13万人和446门大炮,但优柔寡断的查理大公没有在埃斯林和阿斯佩恩战役后乘胜追击,贻误了大好战机,已经转为劣势。

  马尔蒙的第十二军团正在向罗堡岛靠拢。在德意志北部,热罗姆·波拿巴正率11,500人镇压反叛,而现在变得不可信任的朱诺将军则率领少部分后备军驻扎在美因兹附近的莱茵河右岸。在作战部署中,拿破仑不禁悲痛地怀念坚忍不拔的拉纳元帅;可贵的絮歇将军也不在这里,他在西班牙对于抵消过于狡诈、没完没了地寻找各种借口且在政治上心怀不轨的苏尔特的坏作用显得特别必要。

  查理大公虽没有大胆进攻,却精心构筑了防御阵地。奥军左翼从瓦格拉姆向东南延伸,在大约7公里的地段上部署了3个军和大部分骑兵。奥军右翼也以瓦格拉姆为起点沿高地向西南延伸,一直伸到多瑙河岸边,在其正面约13公里部署了4个军。同时,查理大公还派出了部分兵力前进到阿斯佩恩地区,占领前哨阵地;如此一来,他依托高地和河流,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防线,以逸待劳,等待法军来攻。一旦法军落入他的弧形防线,他就可以挥动大军从两翼向法军侧后出击,一举全歼法军。可是,如此部署产生了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平分了兵力,后勤补给和预备队的投入都有很大的难度。为了弥补这一缺陷, 查理大公急切等待他的弟弟约翰大公尽快赶到参加战斗。当时,约翰大公的15,000人驻守在维也纳以东的布拉迪斯拉发,离开战场约有3天的行程。查理大公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认为法军还会和上次一样从罗堡岛上北渡多瑙河,因此他将奥军的主要防御方向定在阿斯佩恩。

  可是,久经沙场的拿破仑不会做敌人想要他做的事。他沿着罗堡岛进行了仔细的勘察,决定这次采取声东击西的办法:一方面在阿斯佩恩正面的浮桥旧址佯攻渡河,一方面将真正的渡河地点选在下游,即离开上次渡河约4公里的地方。

  1809年7月4日晚9点,雷电交加的暴雨之夜,法军决定渡河。罗堡岛炮台万炮齐发,乌迪诺军和马塞纳军共3万人先后由罗堡岛东南乘船渡至左岸,抢占阵地,赶架6座浮桥。贝特朗的工程兵和士兵一道顶着狂风暴雨架桥,极其艰难。然而,正是这恶劣的天气帮了法军的大忙,奥军怎么也没有想到法军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渡河,因而未加防范,法军偷渡成功。次日拂晓,达武军团的大部分骑兵均已渡河。奥将罗尔多的前卫军团不堪一击,仓皇退却。仅两个小时之后,即7月5日黎明,法军的步兵、骑兵和炮兵共有9万人渡过了多瑙河重新集结,并于7点向奥军左翼发起了猛烈攻击。拿破仑的这次进攻是现代法国军事史上最有名的战例之一。

  查理大公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震惊。眼看他的左翼已经面临渡河法军的严重威胁,他本想率主力驰援左翼,可考虑到若倾其主力离开阵地攻击前进,恐无胜算,且不说不易压退法军,即使压退到桥头,奥军也会遭到罗堡岛炮火轰击,将蒙受重大损失。考虑再三,他决定主力仍然在原地取守势防御,按原计划诱使法军继续接近,以将法军拖入陷阱。

  法军按照拿破仑的计划顺利渡河,渐次前进,分左中右三路成扇状展开。傍晚6时左右,法军右翼部队终于推进到奥军防御阵地前沿。此时天色已晚,拿破仑担心约翰大公的15,000人援兵随时可能赶到,故决定不失时机马上发起进攻。法军400多门大炮猛烈轰击奥军阵线。拿破仑命令全线出击:达武和乌迪诺率军攻击奥军左翼,贝纳多特和欧仁率军攻击瓦格拉姆前的薄弱中路。如果一切顺利,法军将两翼分割后再围而歼之。

  可是奥军左翼顽强坚守阵地,法军进展不大且伤亡惨重,拿破仑见状不得不命令停止进攻。那天晚上,贝纳多特大声责备拿破仑的作战计划不周,并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让他指挥的话,绝不会出现这种被动的情况。他的狂言很快传到了司令部和拿破仑的耳里, 他立即将贝纳多特召来痛骂了一顿。

  次日,贝纳多特首先坚持不住,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放弃了关键的阿德克拉村庄,向后溃退,整个第九军团秩序大乱——他的溃败致使侧翼达武和乌迪诺军暴露,使拿破仑当天的作战计划全部泡汤。拿破仑对贝纳多特的极端无能气愤万分,命令这个元帅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也要夺回村庄。但是,后来这个村庄又被查理大公夺了回去。

  这场战役再次证明贝纳多特是个很不可靠的将领。就在他再次败下阵来、准备重整旗鼓的时候,他一头撞上了昨夜痛骂过他的拿破仑。由于贝纳多特破坏了自己的计划,加上他口出狂言,拿破仑气愤万分;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拿破仑对这个不称职的元帅吼道:“你已经被解除了指挥权,你把事情搞糟了……立刻从我的眼前和我的大军中滚开!”见皇帝如此震怒,贝纳多特和他的副官垂头丧气地坐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无言以对。最后,贝纳多特不得不离开了战场。这样的震怒在拿破仑的任执政和当皇帝的历史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此事很快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传开了。

  7月6日拂晓4时,拿破仑命令法军再次向奥军左翼发起猛攻,法军炮火山呼海啸,可是这里不是耶拿和奥斯特里茨,经过一天几个小时的激烈战斗,结果败下阵来。“在整个激战中,皇帝陛下始终保持着极其冷静的态度。”麦克唐纳元帅后来这样回忆道。拿破仑亲临战场视察,发现奥军两翼力量较强且地势有利,但奥军正面过广,中央明显薄弱。于是他立即改变作战计划,不以主力攻击奥军主力,而集中全部兵力攻打奥军中央部位瓦格拉姆,实施中央突破。为使进攻瓦格拉姆的部队没有后顾之忧,拿破仑命令最值得依赖的爱将达武继续攻打奥军左翼阵线,以牵制奥军。若有进展则从右侧向瓦格拉姆发展进攻,配合主力行动,对奥军形成钳型攻击态势。

  如果问拿破仑在所有法军将领中最信赖的是哪两个的话,回答无疑始终是拉纳和达武。一往无前的达武又一次带领他的部队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在他身边的居丹将军身受四处枪伤,达武的坐骑也被击毙。一名副官急忙给他牵来一匹备用的战马,达武纵身跃马再战。经过和罗森伯格的激战,达武很快夺回了主动,并成功击溃了罗森伯格整个右翼防线。

  拿破仑用望远镜扫视了整个战场的状况,下达了对勇敢的奥军发起最后进攻的命令。

  1809年7月6日上午,法军开始进攻瓦格拉姆。数百门大炮一齐轰击奥军中央阵地。各军团在炮火掩护下奋勇前进。此时,英勇善战的达武军已突入奥军左翼阵地,并开始向瓦格拉姆方向进攻。左翼奥军顽强抵抗,终因伤亡过重,放弃阵地溃逃。奥军左翼溃败使奥军中央处于不利状态,法军中央部队和右翼部队乘势猛攻。欧仁命令麦克唐纳军团的26营人排成每边长达一公里的方阵,在左翼的帝国卫队骑兵团和右翼的铁甲骑兵团的配合下,冒着高温,踏着鼓点率先向敌中央阵地席卷而去。他的8,000人在几分钟里就伤亡了5,500人;尽管损失重大,剩下的2,500人最终还是突破了奥军的中心,后面的部队随之如潮水而来。奥军被迫全线撤退。下午2点,老将马塞纳的部队控制了已成一片废墟的埃斯林。欧仁的意大利军在乌迪诺和马尔蒙元帅强有力的支持下困死了瓦格拉姆的奥军。战果辉煌的达武军仍在右翼追击罗森伯格军。下午4时,从一开始在人数上就占劣势而一直顽强抵抗的查理大公得知他望眼欲穿的弟弟约翰大公的部队还在10多公里之外,大失所望。傍晚时分,查理大公接受战败的事实,下令奥军有次序地撤出战场。战场的西面,多瑙河的对岸,维也纳人站在哈布斯堡王朝首都古老的城墙上,手持望远镜观看着河对岸悲惨的场面,至少他们都能闻到硝烟和瓦格拉姆村庄麦田焚烧的焦臭。法国炮台的大炮因担心伤及越过田野追击奥军的自己人,已经停止了轰鸣。查理大公的部队又一次退进波希米亚山区。至此,他的以弧形防线围歼法军的计划已基本失败,他虽已将法军诱进了网里,但无力拉网,网底反被法军打穿。拿破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获得了瓦格拉姆战役——军事史上非凡的战役——的全面胜利。

  疲惫不堪的法军已经无力继续追击逃跑的奥军,就连拿破仑自己在连续不断地指挥作战之后,精神和肉体上也相当的疲惫了。他的军队已经无法再战, 站着的士兵会突然倒地而卧,伤员会突然死去。如果奥地利人有一个更加自信的指挥官,形势可能会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虽然查理大公的基本作战方案无懈可击,但他缺乏个性和自信。

  瓦格拉姆一战,奥军死伤32,000余人,被俘7,500余人,其中747名是军官(4名将军),失去了20门火炮和一面军旗,综其损失仍不亚于奥斯特里茨战役。而法军伤亡32,500人,被俘7,000人。事实上,法军伤亡的人数可能还要高得多。死伤中有1,866名军官(包括30多名将军),外加失去12面军旗和21门火炮。可见法军付出的代价极其高昂。

  拿破仑以前从来没有在战斗中损失过这么多的火炮和军旗,拿破仑从来没有损失过这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以前也没有剥夺过自己元帅的权杖——而且是在大敌当前的战场上!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这是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如果查理大公能够保持埃斯林和阿斯佩恩的势头,瓦格拉姆战役的结局将和前面战役的结局一样。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查理大公集中兵力打击法军左翼,致使法军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使得法军中少了一位名叫贝纳多特的元帅,可是他却使法军中增加了一位名叫麦克唐纳的元帅。的确,除了贝纳多特之外,法军将领在瓦格拉姆战役中的表现都异常突出。可是,从另一方面看,却有成千上万的法国、意大利和德意志的新兵,在战火中被打得退下阵来,在刺刀的威逼下不得不走向死亡。瓦格拉姆战役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战役,法军虽然在战术上取得险胜,代价却过于沉重。拿破仑的许多无法替代的高级将领在战役中捐躯,包括德埃斯帕内、 伊莱尔、拉萨尔以及自意大利战役以来就一直跟随拿破仑左右的拉纳元帅。   

  7月8日,马塞纳、马尔蒙、乌迪诺和达武按照命令搜寻退却的奥军,追兵和奥军后卫发生激战;伤亡人数继续增加。7月10 日,马塞纳发现了组织依然良好的奥军主力,发生激战,查理大公招架不住,奥军四散溃逃。7月11日,查理大公派出使者要求停战。次日早上,马塞纳和查理大公在停战文件上签了字。

  弗朗西斯皇帝再次蒙受成为法国手下败将的耻辱,不得不放下武器再次求和;为此,他一气之下解除了他的弟弟查理大公的职务,虽然这个职务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替代。

  战争结束了。处理了安顿伤兵等战后事务之后,拿破仑和他的副官、侍从一起回到了肖恩布鲁恩宫,对整个战役进行分析,并起草与奥地利的和平条约。

  和弗里兰德、艾劳、耶拿、奥尔斯塔德和奥斯特里茨等所有战役一样,瓦格拉姆战役有它另外的一面,也就是军医和伤员所看到的一面。

  克莱贝尔在埃及战役之后就总结过:“将军(指当时的拿破仑)每天要消耗6,000人的生命!”“皇帝拿破仑对人命毫不珍惜。”一个多世纪后的两个历史学家都不约而同地这样评论拿破仑。拿破仑在这场有名的战役之后想到尸横遍野的战场,也对约瑟芬承认道:“这是战争中最不好的一面。看到如此众多的牺牲者,真是令人悲伤和感动。”可是,在艾劳战役中发生可怕的大屠杀之后,他不着力谋求和平,却继续发动另一场战争。拿破仑在对一场接一场的屠杀渴求中有一种极其病态的施虐和受虐狂的欲望。一场大屠杀后照例是泪流满面地来到枪炮声逐渐消匿的战场上,面对遍地哀鸿,痛悔不已。眼望血流成河的战场,他的确心如刀绞,但是这种场面又的确是他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哪怕这种场面意味着可能危及他自己存在的危险的临近也无妨。“我手下有30万人可以为我去死!”在一场大战后他曾经这样对沙皇亚历山大吹嘘道。

  “一旦我们伟大的皇帝开始前进,必将势不可挡;一切敢于阻挡他的敌人都将被车轮压得粉身碎骨。”

  拿破仑对伤兵的护理问题也不甚重视,即使军医官拉雷年复一年地再三要求,他仍然拒绝成立固定的军医团。“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医疗救护!”连不怕死的达武元帅在第一次多瑙河战役后也这样抱怨。苏尔特军团的另一位军医德埃拉尔德这样回忆道:“在奥斯特里茨战役的前夜,拉雷先生居然连绷带都没有,他要求我给他一些绷带;我只有一些纱布和擦拭大炮的棉布,但只够四五百伤员使用,此外就只有两箱截肢用的医疗器械了。”这是在一场有9,000多法军伤亡的战役之前的情况,这些伤员遭到了拿破仑的抛弃。当军医拉雷的朋友、另一名军医皮尔·弗朗索瓦·佩尔什向拿破仑呈报健全战地医疗救护的计划和要求时,拿破仑既不支持也不赞赏。“我恳请陛下允许我斗胆告知,您对佩尔什提出的计划的回绝使整个军医队遭到了沉重的打击。”军医让·巴蒂斯特·图里奥在弗里兰德大战前9天对拿破仑抱怨道。军医界一片悲叹。许多军医因而不愿在军中继续服务,有60名军医在战前被自己所看到的极差的医疗情况吓坏,不约而同地纷纷逃回法国。

  1809年4月13日,拿破仑终于下令成立军医团,总共包括1,250名军医和护理人员(全是男性)。虽然拿破仑可以在一个月内将布伦的军队调集到莱茵河畔(徒步行军),可直到瓦格拉姆战役前夕,即宣布成立军医团3个月后,军医团仍然是一纸空文。拿破仑的命令总是得到雷厉风行的贯彻,这个命令却是个例外。

  1809年3月,拿破仑命令在西班牙组织急救队从马德里出发,6月27日才到达维也纳,对于5月的阿斯佩恩和埃斯林之战中的大量法军伤亡者毫无作用。在该战役中,拉雷几乎是独自一人为所有的伤员做手术,有1600名伤员因救治不及时而死亡(在西班牙甚至连一名军医都没有了)。正是在这次战役之后,拿破仑的军队将罗堡岛改名为“悲惨岛”。

  1809年7月17日,瓦格拉姆战役后的第11天,军医官图里奥给拿破仑写信指出,野战医院缺乏基本的医疗条件,当他从西班牙回到罗堡岛时,感到“从医疗的角度,这里除了军医的献身精神以外一无所有”。而军医中只有少数人在医药学校或医院受过正规训练,大部分人即使在民用医院也是不合格的。

  在埃斯林,军医尽一切努力在露天为伤员做外科手术。为了保护伤员免受日晒雨淋,他们在河边用芦苇秆搭起披屋,屋顶上盖着从死人身上剥下的大衣。“伤兵忍受着饥渴的煎熬”,由于缺乏食物,骑兵的战马被屠宰,并用死去士兵的盔甲打造成锅盆进行烹煮,因为野战医院里连食具也十分缺乏。至于水,只能喝多瑙河水。“军医眼看大量做过手术的伤员死于破伤风,因为他们的绷带是用肮脏的擦拭大炮的棉布做的。”大量的伤员都没有病床,只能躺在泥泞潮湿的地上。

  “对于这样一支庞大的、组织复杂的军队,”图里奥继续说道,“不仅缺乏医疗条件,而且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不具备。我斗胆地告知陛下如果佩尔什的成立军医团的建议能够得到实施,将会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在瓦格拉姆战役中)我们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但是,随着炮火的持续轰炸,伤员的人数急剧增加,(野战医院)很快就人满为患了……结果,医院的次序大乱。我曾看到一位切断手臂的中校躺在一堆粪肥和乱草里——而普通士兵的遭遇更是惨不忍睹!”

  没能送进医院的伤兵只能无望地躺在他们倒下的麦田里。7月的炎炎烈日使很多这样的伤员死于饥渴,几天之后,田野里仍然有成千上万这样的死尸,“他们的伤口里涌动着蛆……遍地是残肢断腿,空气中弥漫着腐尸的恶臭”。活着的伤员被人遗忘,眼睁睁地看着蛆将死难战友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吞噬,不少人因此而发狂。有些伤员的躯体被弹坑半埋着。“许多这样不幸的人在五六天后才被人在麦田里发现,还剩下力气大声呼救,或把军服挑在刺刀上摇晃……有些虽然活着,早已奄奄一息。但他们能活下来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是靠)喝自己的尿液活命的……瓦格拉姆战场上收集的大部分伤员都没有能够逃脱死亡的魔爪,他们的舌头肿胀得伸出嘴外,有的到医院不久就死了。”输血在那时当然还是不为人知的。

  由于人员缺乏,许多仅经过3周培训的医疗护理员也参与做大量的截肢手术,军医只负责“用粉笔给这些伤员的切口画上标记”。这类“手术”的存活者几乎没有,而切下来的残肢断腿和器官则堆积成山。伤员和大量的感染病人混住在一起。许多伤员还是未成年的新兵。

  尽管如此,法国军队里仍然没有有效的医疗卫生组织存在。图里奥最后说道:“随着战争的升级和武器的更新,军队的医疗护理必须跟上作战的要求。”幸运的是,图里奥又添了一句:“皇帝陛下的伟大功勋绝不会因为法国军人的流血、流泪和极大痛苦而有丝毫影响。”

  法国的香巴尼和奥地利的梅特涅于8月18日在阿尔腾堡开始和平条约的谈判,但是奥地利讨价还价,谈判毫无结果。9月9日,拿破仑再也不能忍受“阿尔腾堡的闹剧”了。当弗朗西斯一世派他的使者前来见拿破仑时,拿破仑给奥地利国王带去了令他发抖的强硬口信:如果奥地利接受拿破仑的条件,还可以保有自己的领土,否则他将从哈布斯堡手中剥夺走更多的领土。拿破仑可以惩罚有千年历史的神圣的罗马教皇,也可以将奥地利王国从版图上抹去。目前,弗朗西斯一世是拿破仑在欧洲大陆上最顽固的对手,拿破仑要让他俯首帖耳。

  但是,弗朗西斯一世不甘心付出拿破仑在条约中提出的如此巨大的代价,他拒绝考虑逊位的问题,为此他继续与拿破仑讨价还价,反复恳求放宽一些条件;但胜利者毫不让步,谈判一直拖延下去。与此同时,奥地利私下派出使者和沙皇谈判,但是使者从圣彼得堡空手而回——法国皇帝的胜利吓退了所有的人——普鲁士和俄国口头上都声称支持奥地利国王, 但目前他们都无能为力。

  由于领土被占,普鲁士人的反法情绪日益高涨,据富歇报告拿破仑说:普鲁士国王派往巴黎的外交使节对法国的态度十分强硬。“那么就将他驱逐出境!”法国皇帝这样指示他的警务大臣。

  普鲁士的首相警告皇后路易莎:“如果国王不顺乎民意马上下决心和法国对抗,一场革命将在所难免。”

  事实上,不仅普鲁士和德意志,整个欧洲都处在一触即发的危机之中,因为几乎整个欧洲都受到了法国刺刀的威胁。由于国王热罗姆的昏庸,特别是宣布了拿破仑强加给他们的新税法和征兵法之后,威斯特伐利亚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动荡不安。拿破仑不得不在威斯特伐利亚保留数千驻军,而不敢将他们抽调到奥地利战场;后来又成立了20,000人的第十军团,先由朱诺指挥,后来由克勒曼指挥。

  由于欧洲的局势动荡以及和奥地利人的开仗,拿破仑曾命令他的弟弟热罗姆的军团立即向德累斯顿挺进。瓦格拉姆战役之后在那里相继发生的战役中,朱诺被打败,热罗姆也被打得落荒而逃。当拿破仑得知德累斯顿失守、热罗姆和他的整个“皇家随从”逃回到卡塞尔舒适的城堡的消息后,他对热罗姆狠狠地进行了一番训斥:

  我刚刚看到你签发的一道命令,它将使你成为德意志人、奥地利人和法国人的笑柄!难道你身边就没有能够劝告你、告诉你一点真情的朋友吗?你是国王,是法国皇帝的弟弟,在战争中这些都没有多大作用!你首先应该是一名士兵,然后是一名士兵,最后,你还是一名士兵。不要让大臣、外交使团对你前呼后拥,不需要夸耀。你应该和冲锋陷阵的士兵在一起,日日夜夜骑在战马上;你应该身先士卒,随时把握变化多端的战局。可是你却把作战当成了做总督!老天爷,你没有从我身上学到什么!我率领的是一支20万人马的大军,可我依然是一马当先……别把你自己弄成了一个天下最大的大傻瓜吧!将你的外交使团打发回卡塞尔去吧,出征不要带上你的行李车,只带上你随身需要的东西即可。你在战斗中应该像一名年轻的士兵,是一名追求光荣和荣誉的士兵,要为自己的身份增光,要为法国和欧洲的名誉而战,人们在注视着你的一言一行。

  此时祸不单行,西班牙发来紧急报告,法国人和英国人又在西班牙发生冲突;德意志发生大规模的叛乱,柏林、俄国和奥地利发生反法运动;富歇警告说,英国远征军计划在北海的岛屿沃尔切伦登陆,矛头显然是针对富拉辛和安特卫普。接着教皇也被解往法国南部的萨沃内监禁起来。事态变得异常复杂,一切都乱套了。

  法国的谈判大臣香巴尼继续在阿尔腾堡与奥地利的梅特涅进行谈判,拿破仑不断给奥地利施加压力,正如奥地利亲王警告的那样:“拿破仑只谈一件事,那就是分割奥地利,建立几个分散的独立国,逼迫弗朗西斯退位。”这样的条件自然遭到哈布斯堡统治者的拒绝。“哈布斯堡王朝的毁灭将是整个欧洲的灾难。”沙皇也直接这样向拿破仑请求。

  新近成为奥地利驻法国大使的梅特涅恳求法国外交部长香巴尼:“让我们参加你们的大陆体系吧,这样你们就可以对我们深信不疑了”——但是,千万不要让弗朗西斯退位,也不要分割伟大的哈布斯堡王朝——“这是谈判的基础,我们保持了荣誉,你们获得了实惠,这样就可以建立和平关系了”。

  拿破仑和香巴尼对法国的盟友俄国和波兰十分不满。“俄国对奥地利没有打一枪一炮;事实上,只有波兰人参加战斗,流血牺牲。” 法国外交大臣对拿破仑抱怨道。俄国私下同意站在奥地利一边。因此,颇有远见的梅特涅力劝弗朗西斯暂忍胯下之辱,与法国签订和平条约,争取时间,等待时机到来。他的这个劝告和亚历山大私下对他母亲说过的那番话不谋而合。“我们的原则并没有改变,”梅特涅对弗朗西斯说,“但我们必须面对事实,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保留力量,等待时机到来,同时逐步地做好一切准备。” 和法国人签订和平条约是权宜之计,目的是有朝一日彻底推翻法国入侵者。

  法国的可靠同盟波兰,已经向法国大军输出了成千上万的自愿军,目的是今后在自己国家独立的问题上能够得到拿破仑的恩准,可拿破仑却私下通知香巴尼,他对波兰问题另有打算,香巴尼后来将此事透露给了科兰古②:

  皇帝陛下不仅不愿意看到波兰的再生——这和他的意愿相去甚远,而且他有意和亚历山大一起尽一切可能消除波兰人心灵中对这一愿望的记忆。皇帝陛下所要做的是使“波兰”和“波兰人”这些词汇不仅从谈判桌上消除,而且从欧洲的历史上消除。

  这些想法在拿破仑后来的行动中表现了出来。

  在谈判结束之前,普鲁士国王就暗中寻求能重整旗鼓对付法国人的同盟,特别是与俄国同盟。他在给亚历山大的信中写道:“如果您能从自己国家的利益出发,调整您现行的外交政策,宣布俄国反对法国的话, 陛下,形势将会如何不同啊!”虽然小心谨慎的亚历山大现在拒绝和任何国王联系,形势依然非常明朗:眼下,普鲁士、俄国和奥地利都不准备和法国在战场上一争高下,而是为将来做好准备;为此,在梅特涅的劝说下,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只能忍辱批准“临时”的和平条约——第二次多瑙河战役就此告终。

  经过几周的谈判和讨价还价,1809年14日,双方在肖恩布鲁恩宫签订了和平条约;奥地利割地42,000平方英里,战争赔款8,500万法郎;而且奥地利必须将军队人数限制在15万人以下。

  尽管法国万般威逼, 弗朗西斯总算保住了王位,只是权力大大削弱了,奥王为此十分气恼。俄国沙皇由于没有分到波兰的加利西亚而觉得受到了背叛和欺骗,而普鲁士国王更加坚定了打垮法国和拿破仑的决心。拿破仑在瓦格拉姆平原上“胜利”结束了第二次多瑙河战役,但同时也为他自己最终的灭亡埋下了种子。

  拿破仑之所以在谈判中对奥地利拼命施加压力,是因为英国国王乔治三世准备派兵在比利时和荷兰海岸登陆。英国的军事行动一旦成功,将使拿破仑腹背受敌,难以招架。因此,他要预先给大不列颠的盟友一个精神上的下马威——这样,英国军队即使登陆,也将得不到来自柏林或维也纳的援助。

  英国箭在弦上的架势使拿破仑的帝国深感不安,这种恐惧是来自奥地利的威胁无法比拟的,同时也使法国政府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分裂。

  这一切发生在上一年(1808年)的冬天,富歇向政府报告英国有军事准备的动向,这个报告被海军上将德克里斯和陆军大臣克拉克否决了。对拿破仑无限忠诚,却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的首相康巴塞雷斯受到众大臣的全力支持,也否决了富歇的报告。是富歇又在捕风捉影,还是他另一个阴谋的前奏?在巴黎,甚至没有人信任富歇的邻居或同事。

  可是,几个月之后,越来越多的报告证实了富歇的判断正确,克拉克也同意在斯凯尔特河沿线展开一系列的战役,德克里斯则派出了海岸巡逻舰——但仅此而已。  

  1809年5月16日,拿破仑在维也纳发布敕令,废除教皇世俗权力,宣布将教皇领地并入法国;接着在7月6日,拿破仑绑架了曾将拿破仑逐出教会的教皇庇护七世。这样一来,本来就对拿破仑不满的欧洲,彼此的矛盾更加激化。

  1809年4月,随着第二次多瑙河战役的展开,路易·波拿巴写信请求拿破仑出兵保卫他的荷兰王国,该请求遭到拿破仑的拒绝。因为拿破仑自己已经到了招募青年学生和退役老兵并将法国在各地的驻军抽调一空的境地,荷兰全境竟然就只剩下9,000法军驻守。

  就在此时,富歇的警告得到了完全证实。1809年7月29日,急件传到法国首都,称英国舰队已经到达荷兰海岸,准备登陆。是一支舰队,而不是几艘军舰几百人(同年威尔斯利爵士曾率领13,000人在葡萄牙登陆,在伊比利亚半岛两次击败法军)。这次,英国264艘军舰运送着40,000人在沃尔切伦岛登陆了。

  在富歇的敦促下,当天,康巴塞雷斯在杜伊勒里宫举行了军事会议。会议决定调集当地国民警卫队并在几天内武装30,000名平民,由被拿破仑从奥地利战场上驱逐回来的贝纳多特任总指挥前去抗御英军。为什么要找贝纳多特?富歇解释说:除了他找不到第二个指挥过军团作战的人。

  8月12日,拿破仑在维也纳得知此事时,对大臣们不顾富歇的早期警告玩忽职守非常不满。他指责康巴塞雷斯:“的确太不负责任了。”并要他马上武装80,000人,“让英国人看到法国人是随时准备拿起武器反抗他们的”,从而挫败英国人的远征计划。他命令康巴塞雷斯:“别让英国人乘虚而入!”他申斥陆军大臣克拉克——至于富歇,“他做了你们自己应该做的事”。

  法国军队和国民警卫队很快就出动前去应敌。英国人在其无能的指挥官查塔曼的错误指挥下,没有能够达到占领安特卫普的目的、被迫退到沃尔切伦之后,4,000人在沼泽地死于疾病,106人在战斗中牺牲。大部分英国军队于9月30日在舰队的掩护下,安全撤离。英国人的登陆没有像葡萄牙那次一样取胜,主要由于其指挥官的失误,而不是法国人的早有防备。

  英军入侵沃尔切伦和南贝弗兰德,使路易和拿破仑的关系破裂到了出乎预料的地步。拿破仑责骂路易直接插手指挥在荷兰的法军对英军的作战。 “我是否可以认为我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路易反驳道。“你这完全是在伤害你自己和你的王国,这对你陛下的伤害远超过你自己的想像。” 而拿破仑闪避地回答,“你倒霉的荷兰王国肯定有权对你怨声载道,它至今为止所遭到的苦难,完全怪罪于你个性的不稳定以及你对自己采取的措施缺乏正确判断。”

  拿破仑为了要使由于他连年征战而四分五裂的欧洲求得稳定而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他将历经数个世纪、经受了时间考验的地理区域结构彻底夷为平地之后,要用他自己一手制造的新的区域结构来取而代之,而这些新的结构都是草草构筑而且设计低劣的。现在,拿破仑通知路易将要让他下台,并将荷兰并入法国的版图。起先路易拒绝退位,但从此不理朝政,只是专心写作他的史诗《玛丽之死》。最后路易同意让出王位,但提出了条件:“如果陛下一定要我退位,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王位。”拿破仑断然拒绝了路易的这个要求,他要将荷兰成为他自己的附属王国。“如果国王退位,我绝不会让他的长子接替他的王位……英国远征军入侵时,这位国王表现出完全没有能力进行自卫,他的王位是毁于英国人之手,因此荷兰王国将不复存在了。”拿破仑这样宣布。一年以后,也就是1810年7月19日,拿破化正式兼并了这个国家。英国人的入侵和路易的精神不稳定成了拿破仑兼并一个国家的最好理由。拿破仑曾经将路易和他的妻子分开并让他的妻子在法国避难,以此来藐视路易;他收养了路易的儿子,甚至禁止路易见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他又剥夺了路易的王冠!

  来自英国的威胁尽管告一段落,可是由于拿破仑长期不在法国,又出现了另外的危机。法国的局势动荡起来。7月6日,在瓦格拉姆的消息传到巴黎之前,巴黎行政官员乌特鲁警告富歇道:如果拿破仑不能打败奥地利人,“将会立即发生反对拿破仑的暴动”。法国外交大臣、内务大臣、警务大臣以及陆军大臣全都得到了相同的报告。

  即使在瓦格拉姆战役胜利之后,由于拿破仑没有能够及时与奥地利人签订和平条约,这也意味着奥地利人没有立即承认失败,法国首都谣言四起。康巴塞雷斯在法国各地调集国民警卫队的举动也使拿破仑处于十分不安的状态。因为所有这些武装起来的平民都有可能掉转枪口来反对他。在陆军大臣的言辞中反映了这种惧怕。“这是另一场1793年的武装起义。” 他警告道。这种惧怕的焦点看来集中到了贝纳多特的身上,他曾经参与阴谋推翻拿破仑的布里塔尼计划,现在他合法地成为各地国民警卫队的总兵。“(贝纳多特)正在准备大干一场……后果将不堪设想……”克拉克将军这样警告说。一到安特卫普,贝纳多特就表现得俨然是个君主,而不是军队的指挥官,他将所有的军事和民事大权一手包揽。拿破仑告诉克拉克,自己对贝纳多特的野心早有防备。“法国举国上下现在人人都感到一片迷惘。”拿破仑对富歇解释道,“所有给我的报告都告诉我,国民警卫队手上有了武器,甚至连皮埃蒙特、郎格多克、普罗旺斯也发了枪!这是谁授权这样干的?在目前的形势下一粒火星就会引发大的危机,可能引发整个法国的燎原大火……”事实上,当时只有富歇有权下达发枪武装平民的命令。在后来的几个星期内,国民警卫队被逐渐解除了武装,拿破仑的妹夫贝纳多特因涉嫌推翻拿破仑皇帝、与拿破仑的敌人通信并被截获,被立即解除了在荷兰的指挥权。尽管证据在握,拿破仑这次仍然没有采取惩罚性的行动,反而给了贝纳多特到意大利偏远小镇朋特柯弗和西班牙任职的机会,但全都遭到贝纳多特的拒绝。虽然后来贝纳多特同意当罗马总督,但也没有真正前去上任。1810年9月14日,贝纳多特被指定为瑞典王位的继承人。  

  10月中旬,危机终于过去,但是拿破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看到了他的帝国是多么的脆弱。问题不在于外省或是莱茵同盟国、普鲁士的暴动,奥地利的公开叛乱,俄国蠢蠢欲动的种种迹象以及伊比利亚半岛的新的危机;问题就在巴黎,问题就在法国。看来,拿破仑再也不能放心大胆地长期离开法国首都了。曾经在维也纳声称自己要到西班牙亲自将威尔斯利爵士和英国军队赶进大海的拿破仑,不仅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西班牙,而且自己首都也难保了;同样成为泡影的,还有他进军直布罗陀和北非的辉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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