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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狼烟再起

  1803年春天,拿破仑已将埃及远征的教训置之脑后,盘算并积极着手准备一场更加危险、更富有空想和假定色彩、而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冒险战争——入侵英国。

  现在,拿破仑将法国全国的力量和包括荷兰、比利时、意大利以及不久之后的西班牙等国在内的欧洲势力全部集中起来,准备圆他多年来以梦想为基础的固定观念——征服英伦三岛。拿破仑横征暴敛数亿法郎、掏空法国国库、强征民夫民徭的骇世之举使日不落帝国也大为震惊。1803年,正当法国人民准备安享自法国大革命以来难得的稳定政治和太平盛世之际,拿破仑打破了人民的美梦,也打破了欧洲的和平,并导致法国国库空虚到了几乎破产的边缘。

  早在1798年,拿破仑就萌生了攻打英伦三岛的念头;但在审时度势之后, 他明智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没有雄厚的实力,不掌握制海权,这种大规模的渡海作战是很难成功的,但在拿破仑看来并不是不可能的。在拿破仑的眼里没有做不到的事,正如他说的那样:“在法国只有做到不可能的事才是值得赞美的。”现在,法国有了稳定而富饶的欧洲作为后盾,只要决策正确,攻打英国是可以成功的。英法之间区区25英里的海峡算什么。诺曼人①不是用最原始的航船在7个世纪以前就创下了这样的奇迹吗?再说,他自己也进行过横渡地中海的远征呀!显然,在他看来,反对这场战争的人是受到他们的情绪和政治见解的左右,或者是缺乏远见而不是缺乏知识。

  然而,这场战争将远比拿破仑所经历过的陆上战争要复杂得多。1796~1797年,他率领着共和国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征服伦巴第平原时就体验过千辛万苦,埃及远征又为渡海作战积累了经验——尽管犯下了许多错误,但埃及远征证明法国人可以在敌手如林的海域远航数千英里。当然,那次的人数相对较少,只有38,000人,而且拿破仑每次出征总能遇到好运气。

  1798年1月和2月, 拿破仑将军对海峡的考察揭示了后勤上的弱点,特别是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将遇到的问题。英国和法国在海峡上距离最近的地方是加来和多佛,但在加来却没有合适的港口,最近的港口也在南面的勒阿弗尔,但拿破仑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要考虑由泰晤士河直取伦敦的话,离泰晤士河口最近的渡海点应该是布伦,但那里没有现成的海港,而且沿岸20 多英里都没有。此外,无论海峡的距离如何都要考虑来回,因为法军还要安全地回到法国才行。

  1797年和1798年,督政府曾匆忙命令组建过一支由1,130艘战船组成的海岸舰队,目的是保卫海峡港口的安全,但是到了1801年春天,仅剩下167艘还在服役。在拿破仑执政后的第二年春天, 他仍然将这支舰队视为保护法国海岸、免受英国人炮舰入侵的盾牌。1801年3月10日,拿破仑下了一道密令,命令制造450艘小型战舰作为海岸防御之用。

  拿破仑的第一任海军部长皮埃尔·富法特并非水手出身,而是海军工程师和建筑师出身,他负责新战舰的修造。虽然他在任期间也做出了一些贡献,但却不受水手出身的海军将士喜欢——不仅因为他没有在海上服役过,而且因为他设计了一种用于内河航运的平底船来充当近海战船;他的想法像个内河航运的船夫,而不像漂洋过海的水手。1803年春天,拿破仑开始寻找真正具有远洋航海经验的有才能的水手,他找到的人是德尼·德克里斯。

  德克里斯1761年出生于上马恩的维兰城堡一个贵族世家,接受过良好的教育;17岁入海军服役,在德格拉塞上将的舰队服役;1786年提升为中尉,开始在三桅快舰和驱逐舰上服役。但在1792年到1795年横扫法国的反贵族风暴中,由于雅各宾党人对贵族血统的偏见,大多数贵族出身的军官遭到了逮捕、驱逐和处决,尽管这类军官大多数都是忠心耿耿保卫祖国的军人——结果全法国只剩下了42名职业舰长。

  德克里斯虽然忠贞为国,仍然在1794年遭到逮捕,次年秋天随着雅各宾派的垮台,重新被起用,服役于维尔纳夫海军少将的舰队,先在地中海后来到了布雷斯特。1798年提升为海军少将之后, 他被派往布吕埃斯海军中将的舰队为拿破仑的埃及远征军护航。他是阿布基尔海湾法国海军大惨祸中的少数幸存者之一,他和维尔纳夫一起逃亡到马耳他,在那里指挥“纪尧姆”号与英国舰队周旋。虽然他力图冲破英国舰队的封锁,但遭到了3艘英国军舰的包围;在激烈的海战中德克里斯多处受伤,一直坚持到他的人死伤过半,军舰上的桅杆全部炸掉为止。他被英国人关押了数月,1800年被释放,同年3月德克里斯被任命为洛里昂的海军地方官,并荣获第一执政拿破仑授予的荣誉宝剑。这是海军难得的殊荣。

  德克里斯正是拿破仑要找寻的人。的确,如果法国海军中多有几个像德克里斯这样的军官,就不会处于如此狼狈的境地了。他是个精通航海、熟悉各种军舰、勇猛的将领;此外他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受过良好的教育。1801年10月,43岁的德克里斯应召进入杜伊勒里宫,被任命为海军和殖民地部长。该职务他一直担任了13年。

  生硬而不善社交的德克里斯对拿破仑俯首帖耳,他可以接受拿破仑的任何命令而从来不表示任何异议。他有忠于拿破仑的美名和钢铁般坚定的意志,这正是拿破仑所喜欢的。同时, 他是个不知疲倦的工作者。德克里斯是少数几个屡屡没能达到目标而又没有遭到拿破仑报复的军官之一。

  这位海军少将在未来的失败是有原因的。他周围多半是唯唯诺诺的人而不是真正的内行。他的气量狭窄、嫉妒心强;而且他希望别人完全服从,如果有所不从便要倒霉。如此一来,许多有真才实学但和他性格不合的良将便遭到排挤。不幸的是,这些人还多半是很有前途的高级将领。

  另一方面,如果德克里斯感到自己欠别人什么,这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受到保护,无论他是庸才还是闯下了多大的祸事都无妨。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维尔纳夫,年轻的德克里斯曾在他的手下服役多年,包括1798年的阿布基尔湾战役,维尔纳夫是个临阵逃脱的将领;可是海军部长德克里斯后来对这个不称职的将领却照顾有加,结果导致了法国海军的更大灾难。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多亏了德克里斯的海军才能和组织管理能力,法国海军的舰队、港口和机构都能井井有条;而且,德克里斯主持执行了大规模的造船计划,包括12艘炮舰和16艘驱逐舰。这使英国人也感到恐惧。

  照说,像德克里斯这样一个在性格上有缺陷的将领应该充当副手,在他的上面应该有一个更加成熟老练的人当部长才行,可是拿破仑对此视而不见。

  也许法国海军此时的最大弱点是它的行政体制和缺乏适当的授权渠道。英国虽说没有设海军部长一职,却有海军大臣,他在唐宁街的会议上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要对皇家海军的一切行动负责。他在政治上自然是由英国首相领导,但海军事务却完全由海军大臣领导的军事委员会决定,只有军事委员会才有权对各舰队发布命令。但在法国,海军部长具有独断专行的权力,包括决定重大行动、委任、提升或辞退海军军官等都全由海军部长一个人说了算;而海军部长的许多决定又被证实是灾难性的,更糟的是,拿破仑还不时地要干预海军事务,常常不通过德克里斯而直接给舰长、舰队司令甚至海军将领下达命令——这样的多重领导使问题更加复杂化了。

  “如果,如同我现在在这里说话那样,你们被告知英国人在我们的海岸大举登陆,你们中间有谁会无动于衷呢?”皮埃尔·安托尼·达鲁,拿破仑的发言人1803年5月23日在护民院的讲话中说,“那么,想像一下,当英国人得知法国人入侵英国的消息时他们又该多么惊慌……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征服欧洲的英国势力范围,一旦我们登上他们的岛国,我们将永远彻底粉碎英国的势力。”拿破仑在5月17日已经向法国和世界正式宣布他将入侵英国,亚眠和约已经废止。

  在48小时之内,位于布里塔尼海岸的英国舰队被告知:法国和英国再次恢复敌对关系,凡法国军舰和商船,一经发现立即摧毁。

  命令是由英国的海军上将,英国在海峡上最大的一支舰队的司令威廉·康沃利斯发布的。经过一年的休战,英法两国之间狼烟再起。

  为了赶在欧洲大陆封建国家联合向法国进攻之前战胜英国,拿破仑开始了上台后最紧张、规模最大的对英战争准备。他在法国西部海岸布伦港建立了庞大的军营,几万工人集中在那里,夜以继日地建造新军舰、运输船、驳船以及横渡英吉利海峡所需要的一切。这里还集中着准备在英国登陆的几万大军。拿破仑不顾海军中将布律克斯和德克里斯的反对,主张用富法特设计的平底船渡海直接驶入泰晤士河。这遭到所有专家的反对,因为一旦遇到强大的英国炮舰,这些平底船即使配有大炮仍然不堪一击。

  目中无人的拿破仑并不愿意听取专家的意见。当年他们也说不可能将大炮运过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但他却成功了。别人对他说要将整个远征军送到地中海彼岸的埃及是天方夜谭,但他又成功了。他征求了那个爱献媚的水手冈托姆的意见,冈托姆的答复是:用平底船渡海是很危险的,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正是拿破仑所需要的答复。他决定在冬季考察海峡,研究海上在冬季仍然捕鱼的渔船,看它们是如何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的。富法特和冈托姆都建议在冬季利用漫长的冬夜掩护、在风暴之后的平静时刻对英国发起进攻。但是,尽管冬夜的确漫长,但却有着可怕的风暴,连渔船也不敢出海,更不用说平底船了。拿破仑冒着寒冷的冬雨,站在布伦的峭壁上,手持望远镜,感到有些茫然了。尽管天气恶劣,英国人的军舰仍然在海上巡逻,毫不松懈。事实证明用2,000多艘平底船同时乘一次潮水渡海作战,即使在天气好的情况下也是行不通的。何况拿破仑坚持这些平底船应装配大炮,以减少护送的军舰的数量,并掩护法军登陆。但即使不装配大炮,这些船一遇风浪也有倾覆的危险。加上大炮数量不足,海岸和海港的守卫需要大炮,哪里有富余的大炮用来武装几千艘平底船呢?拿破仑忽略了这个问题。更难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指挥官来指挥这支庞大的船队;再说,这样一支如同羊群一般的船队需要庞大的舰队保护。

  拿破仑经过反复思考还是选择了富法特的“不可能”的计划, 因为,如果说拿破仑有什么爱好的话,那就是接受别人都不敢接受的挑战——执行这个计划需要港口、船坞、人力、材料、住所和大量的钱。

  虽然后来拿破仑放弃了进攻英国的计划,只是将它作为蒙骗奥地利人、俄国人和英国人的佯攻和假象;但实际上这是件严肃的事,因为这一严重失算的入侵英国的大规模备战活动,已经给法国人民和法国的同盟国带来了惨重损失。

  拿破仑挑选了44岁的海军中将布律克斯作为国家舰队的司令官是十分明智的举措,虽然布律克斯有迷恋炼金术和偶尔写一点轻歌剧剧本的古怪嗜好。

  布律克斯比拿破仑大10岁,出生于法国殖民地圣多明各的世代军官家庭,他最爱的是大海。他在法国受过良好的教育,16岁时便参加了法国海军。他在大西洋、加勒比海服役,参加过攻占多巴哥的战役。1793年被晋升为舰长,由于出身贵族于当年被捕入狱,1794年回到海军服役,组织过1796年的爱尔兰远征,1797年晋升海军少将。1789到1799年间任海军部长,在任期间他全力以赴地集中财力建造了16艘炮舰和18艘驱逐舰,主要目的是重建法国海军以保卫法国海岸和法国的利益。1799年他晋升为海军中将。

  这位旧学校培养出来的文雅绅士,不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当德克里斯在拿破仑登上第一执政的宝座时问他送什么“捐赠”以及他认为这个伟人应该穿什么衣服时,布律克斯大声斥责道:“让他什么也别穿,这样你吻他屁股时不是更加方便了吗!”德克里斯从此再也不敢问这类问题了。尽管这位海军中将性格有些独立不羁,拿破仑还是任命他为国家舰队司令,除了拿破仑喜欢他的其他原因外,很重要的是布律克斯曾经支持过拿破仑的雾月政变——拿破仑很少忘记他的政治和军事义务。

  1803年7月30日,第一执政拿破仑正式宣布开始建造入侵英国的“国家舰队”,但直到两个月后,他才命令布律克斯和富法特制定详细的入侵计划,包括需要的船只数量。事实上,拿破仑在没有计划和蓝图的情况下已经订造了成百上千艘船只,他计划运送11万多人(不包括海军的人员)和7,000匹战马,这些数字在今后可能进一步增加。为了运送这些队伍和马匹,需要建造平底炮舰和驳船等4种不同类型的船只;但现在所有的船都是平底的、无龙骨的,最大的三桅平底炮舰总长110英尺,可以输送120名士兵和一些马匹。单层甲板上装着12门24磅的大炮。较小的驳船理论上只能载70多人和几门榴弹炮。多数这类船都不适合海上航行,但是拿破仑没有对各种类型的船做任何实验就急不可耐地开始大动干戈,这个错误使他和海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有这些船即使在抛锚的情况下,都是很容易沉没的;而且由于没有龙骨,也不容易把握航向。惟一的优点是建造这种船比建造传统的在海上航行的船只要省钱省时。此外,这种船的优越性是可以在很浅的水中登陆,从理论上讲适合于在英国肯特海岸和泰晤士河泥泞的河岸登陆。

  在宣布官方的计划和确定所需要的船只数量之前,拿破仑就急着订制了1,050艘第一批平底船,并要求其中310艘在7个月内、也就是在12月23日前交付使用。同时他还订购了大批木材、焦油、大麻和帆布,搜罗了大量的熟练的造船工人,兴建了大量船坞。在船坞还没有收到订货时,也就是5天之后,他又通知海军部长这310艘船要在4个月内交付使用。他还命令现在变得恼怒的富法特“争取在9月底之前建造出一倍于这个数量的船只来”。拿破仑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记住,每一小时都是极其宝贵的。”他提醒富法特。第一执政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又说:“钱不成问题。”

  为了建造这些船只,拿破仑命令在法国各地凡是有河流可以将船只下水的地方都兴建船坞。新征服的国家和领地也得到了同样的命令,于是在德意志的美因茨、莱茵河流域和比利时全境都开始了造船之风。

  到哪里去找造船工人呢?“征募他们!”拿破仑命令德克里斯,“在比利时境内和莱茵河沿岸进行征募。”同时在法国也进行征募。结果,在理论上是独立的小国荷兰最后却承担了为法国船队造船的大部分重任。

  1803年6月25日,被法军占领了近10年的荷兰政府在法国政府的胁迫下,不得不签署了法兰克-巴塔维亚公约,条款由拿破仑亲自口授,强迫荷兰成为法国的全天候的军事伙伴。荷兰的海港长期以来就是欧洲和英国通商的良港,荷兰本身就是有名的商贸国,有着庞大的商船队。通过控制荷兰,拿破仑可以给英国海上和欧洲贸易以致命的打击。荷兰一直是拿破仑可以“借钱”的欧洲财经中心;而且,荷兰的西北部和德意志接壤,法国军队从那里可以发动入侵战争。在法国军事占领下,没有法国的许可,荷兰是动弹不得的,荷兰成了事实上的被监禁国。

  根据法兰克-巴塔维亚公约的规定,荷兰人不得不被迫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首先,他们要为法国提供5艘炮舰和5艘驱逐舰以及足够的运输船来运送25,000法国部队和2,500匹战马渡海。另一方面,他们被迫提供350条船运送另外36,000人、他们的装备和大炮以及他们的1,500匹战马。他们总共承担了运送61,000法国军队及其装备到英国海岸的任务。不仅如此,拿破仑不顾公约的规定,坚持所有这些费用全部由荷兰人自己承担。对于人口少于200万的荷兰而言,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这个负担加上和英国终止贸易使荷兰的海上贸易(荷兰的生命线)面临破产的境地。

  拿破仑对此仍不满意。法国政府接着又要求荷兰人将他们的海军全部交给法国人指挥——这又是完全违背公约的。这样一来,荷兰海岸实际上除了一艘法国老军舰之外,完全没有海军保护。法国还是不满足,拿破仑接着又提出了要求,这一次是违背欧洲曾经签署过的所有公约了, 就是将荷兰海军军官全部交给法国。法国征战英国的船队的一半要由荷兰提供,此后拿破仑又要求荷兰派出部队和提供大量的黄金。

  荷兰的外交发言人对法国的横蛮要求提出了抗议,指出法国的要求使荷兰处于极其困难的境地,而且剥夺了荷兰仅剩的280名海军军官;再说,荷兰不像法国那么好战,到哪里去搞几百门大炮给法国呢?拿破仑不顾荷兰的抗议,坚持他的要求。在法国的威逼下,荷兰外交事务发言人只有答应:

  为了执行阁下的命令,我们只有不顾困难和麻烦了……但是,我的政府希望第一执政真正感激我们长期承受巨大的牺牲所做出的努力……我乐意再次向他禀告我不幸的祖国的财经状况实在令人寒心。

  外交部长塔列朗根据拿破仑的命令,警告荷兰如果不服可能招致的“不幸后果”。结果,到了1803年底,整个荷兰海港的海军都不见了,只有3艘小的海岸船,最大的也只有60 名水手。德克里斯亲自前往荷兰港口考察后,报告拿破仑:荷兰海岸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这里什么也不剩。

  拿破仑仍然无动于衷。塔列朗抱怨最近交付使用的船只“状况极差……又没有水手或大炮”,使他“非常失望”,“你们不会知道第一执政对此是多么的烦恼”。

  在对荷兰人民采取高压手段的同时,拿破仑继续在法国进行准备,首先他给了海军部长德克里斯也许是法国历史上数值最大的海军预算,即1.3亿法郎(国家总预算仅为5.89亿),占法国财政年度收入的1/4。接着,他从各个银行借支2,000万法郎。当这样似乎还是无法满足他的备战要求时,拿破仑便采取了“爱国捐助”的老办法。

  拿破仑通知了在意大利的欧仁·博阿尔内,他希望意大利人能够“捐助”建造船队的钱,结果便得到意大利捐赠的12艘炮舰。塔列朗接着向荷兰外交官发出威胁信称:第一执政希望荷兰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很快就得到了荷兰的答复,他们愿意用自己的钱为法国提供30艘炮舰。接下来就是“爱国捐赠”, 对第一执政充满感激之情的法国各阶层人民都争相慷慨解囊。截至10月,便收到了约2,400万法郎的捐赠。同时,法国将路易斯安那以8,000万法郎的价格出卖给美国(扣掉美国早先的赔款,实际上是5,400万)。第一执政拿破仑认为这笔钱已经足够了,便下令停止捐款。拿破仑虽然解决了钱的问题,但海军承包商却发现向政府索取付款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结果导致了船只交付的拖延。

  例如,在1803年的秋季,拿破仑估计可能交付2,000多艘船,可是实际上只完成了1,000多艘(其中170多艘还是由渔船改装的,还有几十艘是荷兰提供的)。这与拿破仑的估计有50%的出入。

  这是怎么回事呢?惊异的拿破仑询问德克里斯和新上任的检查总长富法特。海军部长的答复是船坞的业主不诚实,他们接受了付款却不开工造船。一直和海峡海岸的造船厂主有着密切联系的富法特坚绝不同意德克里斯的看法。他坚持认为造船厂主压根就没有收到过一分钱的付款,德克里斯的海军部应该对此负责。

  得到两个相互矛盾的报告后,拿破仑派遣他最信任的蒙日前去对此事进行调查。最后发现富法特的报告是有根据的。拿破仑宣布所有未能在1月份前完成订货的承包商必须在3月前完成。尽管延期的时间有限,也多少表示了政府有过失。的确,由于拿破仑不能及时支付承包商和银行应付的钱款,致使在此后10年内国家改革和军事战役遇到不少挫折。有时,第一执政拒绝按照合同如数支付款项。有时,政府和军方官僚的无能和腐败使大量国库支付的钱款流失。情况的确很糟,到了1804年5月,皮特接任英国首相时,法国订购的2,000多艘船只中只交付了1,200多艘,而且其中只有149艘是配备完善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备受法国奴役的小国荷兰却及时交付了370多艘武装的战船,并配备了完善的荷兰水手和军官,小小的荷兰为法国船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1803年5月重启战端之后,法国显然没有能力对英国发动渡海远征。不仅由于大量的船只还在订购之中,而且发动进攻的基地也没有能够建立。

  眼看亚眠和约即将成为一纸空文,拿破仑命令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做好应付不测的准备。早在1803年4月18日,将军就计划了5个宿营地(一个在荷兰,一个在德意志,还有3个在法国)。然而其后半年,营地的计划改变了不下5次,拿破仑最后定下了第6次改变的计划:在布伦建立庞大的营地。到1804年3月,在贝尔蒂埃的努力下,布伦和其他两个营地总共已有7万多部队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

  伟大的远征越来越占据了拿破仑的心,他每天都要花好几个小时来研究远征出发港口、护送舰队以及横渡20多英里的海峡的各种问题。尽管十分棘手,他却感到无穷乐趣。

  拿破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在寒风呼号的海峡边上,除了渔村之外没有什么可供居住的房屋。以圣奥梅尔的营地为例,一次从全国各地来了13,000人的部队,急需过夜的地方;后来,在那里修建了兵舍和茅屋,为16万多人提供了半永久性的营房。建造营地的一切活动拿破仑都交给贝尔蒂埃管理,包括采购、运输、储存和分配堆积如山的食品、衣服、武器、弹药以及成千上万匹战马(需要在马厩中喂养)。这里是在荒无人烟的海边,没有任何现成的设施可以利用,运送军需的四轮马车从全国各地纷至沓来。

  海军也有同样的问题,港口的设施尚未完工,成千上万的水手就和他们以后要负责运输的所有部队在那里扎营了。需要的经费令人吃惊,加上拿破仑不断干预,常常在这些营地间巡视、查看账簿、催促进度;由于陆军部长贝尔蒂埃的才干,才建立了效率和秩序。

  1803年贝尔蒂埃全面负责远征军的组织工作时,他已经55岁了。1796年和年轻的拿破仑见面之后,他作为拿破仑总参谋长为其远征埃及效劳过。他还会作为拿破仑的总参谋长度过他剩余的军旅生涯,正是在这个职务上,他超过了其他任何人。

  贝尔蒂埃总的看起来是个平凡的人,是他的大部分同事军官(包括拿破仑)常常取笑的对象;身材消瘦、紧张、神经质、常常咬手指的贝尔蒂埃其实是个出色的数学家和第一流的组织者和管理者。贝尔蒂埃的杰出才能使拿破仑从胜利走向胜利。如果没有贝尔蒂埃,拿破仑也可以赢得一些战争;但有贝尔蒂埃在拿破仑身边,他赢得战争的机会要大得多。

  贝尔蒂埃作为拿破仑的总参谋长要负责为即将展开的战役协调部队的调动;他要在部队调动前先做好军需、武器弹药的调配工作,等拿破仑想到这些问题时,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他要负责所有应拿破仑召唤和调遣的官兵在战役前到达指定地点。贝尔蒂埃将这些工作做得有条不紊。

  尽管拿破仑常常拿贝尔蒂埃开玩笑,但他对贝尔蒂埃的依赖胜过法国军队中的其他任何人(贝尔蒂埃惟一没有参加的战役是滑铁卢战役)。贝尔蒂埃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物。他是个孤僻的人,他的生活中惟一的情人是阿尔卑斯共和国首领的妻子朱塞帕·威斯康提,他和她公开在巴黎同居。他和拿破仑的关系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虽然拿破仑和贝尔蒂埃的关系不如和蒙日那样亲密无间,但却是一种密切的同事关系,他们每天都要见面商讨军事问题。由于远征英国的事情有贝尔蒂埃为他操劳,拿破仑可以放心地关注其他的国家大事。

  海军少将德克里斯面临两个在入侵英国之前必须解决的问题:海港和海军。其中最困难而拿破仑又最少关心的问题是成千上万艘船只赖以出发的海港问题。海峡沿岸没有现成的军港,拿破仑被“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这一挑战所吸引,反倒忽略了这种现实的问题。由于没有适当的出发港,法国海军的人士普遍认为从海上发动进攻是不可能的。

  可以容纳大量船只的军港从一开始就是制约拿破仑计划和成功的重要因素。由于这项工程耗资巨大、需要漫长的工期,因此一拖再拖,并造成了财政危机。但是,由于整个欧洲都在注视着这项冒险计划,拿破仑骑虎难下。如同在埃及远征时那样,拿破仑被自己的天才和想像束缚了,而没有能够正视人的极限这一事实。

  决定从哪个港口出发是至关紧要的事情。正如我们已经提到的那样,拿破仑原想以远在南部的布雷斯特作为船队的出发基地,但是由于平底船的缺陷,这样长的横渡距离显然是行不通的。勒阿弗尔和迪埃普距离较近,而且有现成的港口设施,但都不够大。最后,拿破仑选中了大多数海军军官都不会赞同的、完全没有现成港口设施而且自然条件也不甚理想的布伦。一项工程报告中披露:“这是海峡地带最糟糕的一个港口。”这样的决定只有一个普通士兵才会做得出。

  1803年5月,3,000多工人在布伦港开始打桩和开挖工作,拿破仑坚持必须在10月份完工。“绝不会缺钱的!”拿破仑对负责这项工程的塞加奇说,并承诺了工程所需要的200多万法郎。他指出: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临时性的港口,目的就是供船队出发之用,他对这个海港的未来毫无兴趣。

  虽然劳动力的价格十分低廉,包括附近的驻军参与,但布伦港的建设费用很快上升到每月39万法郎。而且,这项工程不但不能在当年10月完成,而且到次年10月也成问题。总的费用可能比预算的要增加一倍,仅炮台一项就增加了300万法郎。需要建造大量的码头和平底船的停泊场,而且为了使港口保持足够的水位也需要耗费巨资。

  拿破仑亲自视察了整个海峡的西北沿岸。“我发现了一个建造新海港的重要位置。”他热情洋溢地宣布。他新发现的地方是维桑附近海边的大片“沼泽地”,这次他遭到了塞加奇据理力争的反对。

  在安布勒特这个小得多的港口建造项目里,使用了600名劳工,每月耗资18万法郎,原计划1803年秋完工;可是,后来劳工人数增加到3,300多名,日夜赶工,到1804年1月仍然没有完工。其他一些工地也发生同样的情况。

  拿破仑是否完全疯狂了?尽管他有着深厚的数学功底,显然他没有把住有关工程可行性、合理工期和预算之类等现实问题的脉络。拿破仑只是将他的白日梦变成了一场噩梦,不仅是他手下承受巨大压力的工程师们的噩梦,而且是法国人民的噩梦。

  雪上加霜的是英国海军大臣基思的舰队开始炮击布伦和沿海其他工地。有些炮击是从离开海岸不到一英里的海上发起的,工地上手无寸铁的工人被大量杀伤,四散逃命。

  英国伦敦的海军部门在1803年以前就发现了法国海岸的动向。他们认定法国是在海峡准备对英作战。海军大臣基思认为布伦是法国的征战基地。1803年秋,普茨茅斯的报纸警告读者:“有消息表明法国正在准备从海岸向英国发起突然袭击。”流亡英国的法国将军迪莫里兹在给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私人备忘录中说:如果法国发起远征,肯定是突袭性的,“战争的命运将在8天内决定”。

  受到战争威胁的英国开始紧急武装历来比较弱的本土军队,采取了一系列的防御性措施,沿海的肯特和埃塞克斯加强了防御,数千英里的海岸大量囤积着木材、干草和焦油,准备在敌人登陆时点燃。此外,在沿海修建了74座圆形小石堡。英国人还在沿海设置了3道防线。军队迅速调集到了沿海地带,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投入战斗。同时,即将爆发战争的传言使海岸居民纷纷携细软逃往内地。

  1804年5月18日,当威廉·皮特再次吻过英王乔治三世的手、回到唐宁街任英国首相时,英国的防御活动达到了高潮。就在这同一天,海军大臣纳尔逊率领皇家海军地中海舰队开往土伦。英国成千上万的男人踊跃参加“志愿军团”,因枪支弹药所限,实际接收的只有275,000人。另有民兵99,411人,英国正规军116,000人,爱尔兰正规军55,000人。军队集结在伦敦和沿海军营里,其余则分布在全国的16个军区。每个人,包括王室成员均踊跃参军。“我亲爱的儿子,”英王乔治三世给王子威尔斯的信中写道,“倘若不能安抚的敌人果真登陆成功,你将有机会在你率领的军团中显示你的热诚。”

  与此同时,英国海军也加强了战备。皇家海军的舰只数量在1803年到1805年期间由原有的469艘增加到551艘。海军的战时预算也由1804年的1,000多万英镑增加到1805年的1,800多万英镑。英国海军对沿海的防御进行了周密的部署,以对付法国海军的入侵。尽管法国正在大兴土木,建造船只,但仍然无法和强大的英国海军力量抗衡。

  不仅英国官方积极备战,而且英国公众也热情支持政府的爱国举措。和法国严格的新闻和剧本的审查制度不同,在英国人民有表达言论的自由,没有英国政府政治干预的色彩。伦敦设计精巧雅致的剧院每晚观众如潮,如海马克特的皇家剧院、斯特朗的桑斯索斯剧院以及在威斯敏斯特桥附近的皇家圆型剧院等地上演的都是以赞扬保卫自己家园的海上英雄儿女为主题的戏剧,如《加来港的投降》、《军舰起航》、《女骑兵》,并配以抗击敌人的爱国歌曲如《保家卫国的志愿兵》、《平底船》、《目中无人的皇帝》、《阿尔比恩(指英格兰)将赢得海上的胜利》。

  满街的告示也来逗趣,其中有一张悬赏捉拿拿破仑:

  兹悬赏捉拿不怀好意的流浪汉和骚扰者、惯犯拿破仑·波拿巴,绰号“雅法·波拿巴”、“鸦片·波拿巴”……该犯犯有强奸、凶杀等暴行,知其下落者立即将其擒拿归案并与其他残忍凶手一起关进我们的野兽监狱,不得有误。此布。   

  大敌当前,整个英国同仇敌忾;一首《入侵者》唱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这首歌提醒大家:“为了荣誉,真正的英国人加紧武装起来,敌人入侵的警钟已经敲响!”

  随着1803年5月英国和法国之间恢复敌对关系,英国海军大臣文森特派遣炮舰到英吉利海峡封锁法国海岸,并炮击新港口建设工地和海岸炮台。即使像基思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被送到旗舰上的报告所震惊,报告显示法国人夜以继日地在建造海军港口,估计在布伦又增加了2,400名工人。关于其他工地赶工的报告纷至沓来。基思不得不承认:“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戒备森严的海岸……我已经命令我的舰队尽快各就各位。”

  在此后两年时间里,英国舰队对土伦一带海岸进行了轮番的攻击。1803年6月29日,拿破仑亲眼目睹了一次英国军舰的猛烈炮击。 他对于敌人如此猖狂而不受惩罚感到震怒而无奈,因为法国海岸的炮台多半尚未竣工,而且即使竣工的炮台,其臼炮的射程有限,对于海上的英国军舰也是鞭长莫及。

  布伦处于挨打的地位使开始持乐观态度的富法特也灰心丧气了。“这些港口和城市如何躲过敌人的炮轰?”他质问拿破仑,“一边作战一边动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于是拿破仑命令在布伦建筑一系列要塞,并对原有的进行改造。几周之后,十几个经过加固的要塞便屹立在布伦海岸了;同样的炮台和要塞在沿岸两英里的地带建立,形成了一道基思和其他英国海军将领从来没有见过的攻不破的火力墙——但这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150名泥瓦匠和成千上万不熟练的工人被派往布伦修筑炮台。工程浩大,进度缓慢。“在这里的主要感觉是惧怕,”德克里斯在视察一个工地后报告拿破仑。“惧怕英国的炮轰……工作受到干扰。”布伦炮台的军官这样对巴黎报告道,“更有甚者,法国射程短的臼炮使英国军舰得以逼近要塞,他们的火炮不仅能达到射程而且绰绰有余, 我们的炮台却无还手之力。”恼怒的拿破仑回答道:“要塞的工作务必继续进行下去,不计任何代价,必须进行。在码头和炮台上点起通宵的火炬,让我们的海军人员每晚都出来干活……”他自己在土伦就曾经这样干过,他们为什么不行呢?

  结果就像早潮一般不可避免。拿破仑亲自四处巡游、检查、口授命令、纠正错误、解决问题;有时乘坐他那辆黄绿色的旅行马车,座位上堆满了工程师的图纸、计划、地图和炮兵军官的报告,有时他骑马出巡。他是冷酷无情的,他到处走动,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他下一次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法国军官对于他闪电般的巡查怕得要死,不下于他们对英国海军大炮的惧怕。

  布伦炮台自然逃不过拿破仑的仔细检查,第一执政到达那里之后的第一反应很难说是高兴的。“在收到英国国王的信件(两国关系再度破裂的信)之后4个月,我发现这个海岸仍然毫无防御能力,真让我奇怪。”他在布伦给陆军部长贝尔蒂埃发了一份急件,“工程军官的报告称这里的炮台可以投入使用并不完全正确。我在这个炮台上待了4个小时,就没有听到一次发射!”此时,陆军部长仍然负有修筑和管理新炮台的全责,神经质的贝尔蒂埃将过错一古脑地推到了海军头上,而拿破仑则怒斥道:“这不是海军工程师的过错,是陆军工程师和陆军部长的过错。”

  可是,就是拿破仑也不可能整日在海岸巡视。他还要治理国家和他的欧洲卫星国,要批阅每天送进杜伊勒里宫或圣克鲁宫的文件。贝尔蒂埃和德克里斯遭到了严厉的批评,他们每天要收到四五封信,责令他们向第一执政如实报告炮台的修筑进度。

  拿破仑一旦发现法国海岸的问题,便以他一贯的作风采取了果断的措施。他命令贝尔蒂埃从内地调遣6万正规军到海岸设防。当第一批崭新的炮舰下水后,他派骑兵和炮队护送这些炮舰到海岸;为此,专门修筑了通向海岸的道路。整个海岸都处于戒备森严的状态,尽管如此,英国人偶尔还是会乘隙偷袭法国的海岸炮台或截获几艘新下水的炮舰甚至军舰。拿破仑会对失职的军官严加惩罚。他会在举着火炬的年轻副官的带领下,于深更半夜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狂风之中;而当海峡风和日丽的时候,拿破仑却不见了踪影。

  拿破仑的苦心得到了报偿,几个月后,威力强大的火炮已经就位,炮口对准了现在不得不退避三舍的英国军舰。拿破仑的目的慢慢地达到了,但是法国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拿破仑在积极准备入侵英国的同时,似乎还嫌麻烦不够,又介入了一些个人和政治上的改变。1802年5月,拿破仑宣布打算在法国殖民地恢复早在多年前就被法国革命政府废除了的奴隶制。同月,拿破仑被定为终身执政,约瑟夫、吕西安和莱蒂齐亚都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1804年5月,当拿破仑黄袍加身、晋升皇帝尊号时,他们的反对更加激烈。虽然拿破仑目前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准备对英作战上面,他还是顽固地否定了他的整个家族对他称帝的强烈反对,决定要建立拿破仑国际朝廷以与欧洲群雄一争高下。此外,他要求罗马教皇庇护七世主持他准备在1804年年底举行的加冕典礼。无论战争与否,拿破仑的长期计划是主宰整个欧洲大陆,这不但要改变他的生活,而且要改变欧洲今后几个世纪的版图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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