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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拿破仑大传 > 第二卷 第一执政:连上帝对他也无能为力了 第十四章 三人执政

第十四章 三人执政

  “卑职认为法国的新政府是在力图改变过去的弊端,至少部分地改变。”美国国务卿约翰·马歇尔于1800年在致总统约翰·亚当斯的信中写道。他认为,如果法国的新政府,即三人执政,愿意进行改良并赔偿大革命年代使美国公民遭受的财产损失,那么美国与法国的战争就可以避免。美国派出首席法官埃尔斯沃思、默里和戴维作为全权大使与约瑟夫·波拿巴为首的法国代表进行谈判。几个月来谈判一直处于僵局。首先,由于分歧较大,拿破仑一直采取拖延战术;其次,第一执政拿破仑·波拿巴远离了巴黎的会议桌,前往奥地利战场。严谨的美国外交官与随和的约瑟夫之间的谈判并不顺利。埃尔斯沃思和默里不止一次处于绝望状态。但最后谈判有了突破,因为即使再拘谨的人也是可以做出让步的。因此,在1800年9月30日,他们就条款达成了一致,法国和美国之间签订了新的条约。

  10月3日,星期五下午4点,约瑟夫在莫尔丰塔尼的别墅里贵客如云,来的全是法兰西共和国的重要政府官员。约瑟夫和朱莉·波拿巴夫妇作为东道主,忙碌地招呼着来客。门前的马车近千辆,排了整整20 英里。当执政卫队的骑兵突然出现时,号角刺破长空、鼓声震耳欲聋,奥地利国王弗朗西斯一世新近赠送给拿破仑的6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和随员的马车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马蹄声使大地为之震颤。

  法国和美国缔结和约是约瑟夫一生事业中的一件大事,此后,法国又和奥地利签订了吕内维尔和约,和英国缔结了亚眠和约。但是,这个和约是第一个在他的住地签订的和约……全国,不,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默里和戴维站在约瑟夫的身边,甚至连因肾结石发作而被迫卧床的埃尔斯沃思也带病前来。默里终于发现约瑟夫·波拿巴是个外交家而不是激烈的竞争者,现在还发现约瑟夫是个懒散但热情的人,而且具有深厚的文学知识。

  3,000多名显要和贵客使莫尔丰塔尼府邸宽敞的沙龙、宽阔的花园显得狭窄。府邸的花园周围是村庄、磨房和方圆1,000多英亩的农场。约瑟夫的弟弟拿破仑不主张采用英国花园的风格而希望这个花园的风格像杜伊勒里宫、凡尔赛宫和枫丹白露。湖上有长满树木的小岛、石山、庙宇,还有孔雀,园内栽种着栗树、橡树、榆树和橙子树。在花园里,第一执政拿破仑的政府部长们看着外交部长塔列朗将和平、通商和航海条约呈交给拿破仑。所有的部长、参政官、外交官、法国陆军和海军的高级将领、最高法官、社会知名人士都出席了会议,在他们的后排是身着争妍斗奇的盛装、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夫人们,她们身上的珠宝首饰正是拿破仑战役的收获品。在场的人士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对于法国人和美国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的,他就是拉法耶特侯爵和他可爱的夫人阿德里安娜,他们吸引了到场每个人的注意和评论。

  1800年10月1日,由约瑟夫·波拿巴和美国3人使团签署的条约等待两国政府最后批准生效。该条约避免了美国和法国之间本来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战争,结束了两国之间的敌对状态,建立了两国的自由贸易关系,两国之间的军火走私得以禁绝。法国成功地打破了英国和美国结成联盟进一步孤立法国的企图。

  和约签字后,礼炮声震撼大地,向全世界宣布这次外交胜利,人们举起法国香槟酒表示祝贺。然后,约瑟夫的仆役长宣布请客人用晚餐,约180名特别来宾进入装饰着法国和美国主题图饰的3个大厅。

  主大厅名为“联合厅”,墙上有交叉放置的法美两国国旗和一些题字,如“1776年7月4日,美国独立”以及美国革命时期一些著名战役的发生地等。另外两个大厅分别叫“华盛顿厅”和“富兰克林厅”,并置放着两位美国独立先驱的半身雕像。大厅里一片祝酒声,拿破仑举杯祝酒道:“为在争取独立而战的战场上牺牲的法国人和美国人干杯!”

  晚餐后,贵宾们在花园里观赏附近湖上色彩斑斓的焰火表演,湖上有军舰的模型,军舰栩栩如生,有白帆和两国的微型国旗。然后,客人们又回到大厅,举行了音乐会,欣赏法国和意大利的音乐和两出轻歌剧。此后是通宵达旦的舞会,但是,拿破仑、约瑟芬和美国朋友提前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不知疲倦的第一执政就起身前去打猎并带回了一只母鹿。后来他和默里在院子里散步,这是默里第一次单独和拿破仑在一起。拿破仑给这位美国外交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严肃,若有所思,偶尔显得严厉——并不得意忘形,也不傲慢无礼—— 他的举动精确地表示出他焦躁的内心和有系统的头脑——并不是特别能言善辩,但十分精于自我保护……他说话坦率,毫无畏惧,没有保留——他是不可能注意生活细节的。

  当埃尔斯沃思和戴维准备带着新缔结的和约登舟回美国时,拿破仑赠给他们每人一袋新近在罗马出土的古罗马金币。他们将金币带回驻地,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之后,又将礼物送了回来,向十分困惑的第一执政和惊讶得发呆的塔列朗解释道:美国政府是不允许他的官员接受外国人的礼物的。

  这3个美国人不知道的是,10月4日这天,有一个人没有在场,他就是贝尔蒂埃将军——他正在马德里与西班牙签订秘密协议,西班牙将所属北美殖民地路易斯安那割让给法国。作为交换,法国将托斯卡纳公国送给西班牙国王的女儿玛利亚·路易莎和女婿帕尔玛公爵路易·德波朋。后来,虽然美国人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但讲究实际的美国人还是认可了这个条约,他们也别无选择。后来的历史证明,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克制,使他们的政府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免去了许多麻烦。

  这个星期六的下午,第一执政拿破仑在回巴黎的途中舒服地靠在马车的椅子上,此刻他可以暂时摆脱一下他的参政官、部长、家庭和其他事务的无休止的打扰,为他自雾月政变以来的成绩而暗自微笑。他已经于2月从卢森堡宫的暂住地,搬进了杜伊勒里宫,这里给他和他的工作人员提供了更加宽敞的空间,另外两个执政官也已入住此宫。他和约瑟芬占据了杜伊勒里宫中最宽敞的部分, 充满豪华贵族气派的杜伊勒里宫显示了拿破仑新的权柄。宫内各种侍从和仆役成群,一度简陋的拿破仑家居一夜之间变得充满王公贵族气派,享受着和路易十六一样的礼遇,这使第一执政和他亲密的军中的同仁和高级政府官员变得疏远了。

  拿破仑掌权的头几个月获得了显著的成绩。 首先,他废除了腐败的督政府及其议会和宪法,用西哀士1799年起草的新宪法取而代之,确立了以拿破仑为首的三人执政为法国的最高权力机构。接着,西哀士和罗歇·迪科辞去执政之职,由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接替他们成为第二和第三执政。三人执政取代了原来的元老院和五百人团。由非公正选出的参议院负责立法,授权100名护民官负责讨论通过立法的提案。

  第一执政拿破仑控制并操纵了整个立法过程。惟一的障碍来自护民官,因此,拿破仑取消了护民官体制。政府部长由拿破仑亲自提名。成立了以拿破仑为主席的参政院。参政院分陆军、海军、财政、立法和内务5个部门。它的任务包括按照第一执政的意见起草法律。参政院定期召开会议,由拿破仑主持。参政院成了拿破仑最好的智囊团。参政院还负责对国家官僚的渎职行为进行起诉。参政院是拿破仑对法国政治体制的一大创新,它在拿破仑死后依然存在,并一直沿用到今。

  拿破仑任命的各部部长都能胜任自己的工作,只有少数后来做了调整。拿破仑长期不在国内,对日常政治事务和国家的行政管理缺乏直接的经验,但他却能知人善任,包括他选中的第二和第三执政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都能够在拿破仑帝国时期继续担任他的重臣和司库,他们的职务一直维持到最后。

  除了部长和参政官之外,在拿破仑执政的头10年,虽有意见不和但却十分依靠的另一个人是他的哥哥约瑟夫。

  约瑟夫在莫尔丰塔尼签订了法美条约,两年后又签订了亚眠和约。此时,他的心境是比较平和的,尚没有被复杂的嫉妒心理和日益增大的分歧将他和他的弟弟之间的关系疏远,并使整个拿破仑家族遭到破坏。

  在波拿巴家族的所有孩子中,约瑟夫所受到的教育和文化程度无疑是最高的,而且他对文学和艺术十分爱好,尽管其中夹杂着好色的成分。

  如果当初波拿巴家族没有被迫离乡背井,约瑟夫本来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司法官或高等法官过上轻松愉快的生活。作为家中的长子,他要对弟弟吕西安、路易和热罗姆、妹妹卡罗琳、波利娜和埃莉萨以及他的母亲负责。和吕西安一样,他曾经在圣马克西曼忍辱负重当过仓库的保管,这是个只能使一家人勉强糊口的低贱的临时工作。由于结识了一名马赛的富商,约瑟夫很快就和他的长女朱莉·克勒里订了婚。他们在1794年8月举行了婚礼。此时,由于拿破仑在军事上崭露头角,26岁的约瑟夫当上了为法国军队提供给养的军需官,这个职务收入颇丰,而且有利可图。

  婚姻改变了约瑟夫和他家庭的处境,朱莉带来了值钱的嫁妆,她对约瑟夫忠贞有恒,为自己年轻的丈夫和家庭的未来默默奉献。她不仅给约瑟夫提供了他后来变得富裕的本钱,而且是能够和他一起同甘共苦的、可以信赖和依靠并值得尊敬的伙伴。和家中的姐妹一样,朱莉·克勒里虔信宗教、为人极其诚实、固执而聪明,因此与波拿巴家族的价值观常常发生冲突。“太夫人”,即拿破仑的母亲莱蒂齐亚,喜爱并尊敬朱莉,波拿巴家族中的这个新来的媳妇给大家带来了欢乐。

  结婚不到一年,约瑟夫成了地道的好丈夫,如同波拿巴家族中过去的男子一样,他为自己在家中的长子地位感到骄傲和快乐。多年来,他一直掌管着家中的财政大权,甚至连拿破仑也要将自己的薪水和“外快”交给约瑟夫进行投资或分配。“不管命运待你如何,”当时拿破仑给他的哥哥写道,“你完全知道,我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是我,我对你最亲,最真心地希望你幸福。生命在我们的眼前稍纵即逝……如果你要长期出门在外,请给我寄一幅你的肖像。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是如此的心心相印,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是多么喜欢你。我是充满着真切的情感写下这些的。”

  这的确是拿破仑在青年时期,在他即将在全国名声大噪、手足之情淡漠之前难得的真情流露。这种真情只延续了一年,到1795年10月,救国委员会任命拿破仑为卫戍司令时,这种情感就逐渐冷却了。

  并不是只有拿破仑一个人发生了变化。虽然约瑟夫作为一个商人日益富裕,但却越来越嫉妒拿破仑在国家和家庭中的地位,特别是拿破仑在政治上的成功。拿破仑将约瑟夫介绍给了包括巴拉斯在内的巴黎的社会名流,约瑟夫离开了马赛温暖舒适的位置来到巴黎,追逐财富、女人和地位。拿破仑使他相信只有巴黎才能给他带来真正的好运、权力和影响。

  年轻的拿破仑将军曾授权约瑟夫用两艘全副武装的海盗船(现在受到政府的保护了)在科西嘉海域和科西嘉岛到法国海岸的90英里的海域内对敌人的商船发动袭击。这种海盗行径比起拿破仑疯狂梦想中的伟业来说算不了什么,拿破仑的鸿鹄之志是约瑟夫无法想像的。而拿破仑的确非常了解约瑟夫,他在诱惑面前意志异常薄弱,财富和美女的诱惑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约瑟夫身为波拿巴家族的长子,福星高照,但缺乏拿破仑的远见和才能;他没有意识到随着他弟弟的光彩日益辉煌,命中注定他这颗星要永远围着拿破仑转。这是约瑟夫永远无法承认和接受的。

  在约瑟夫和朱莉结婚之前,拿破仑曾经和朱莉的妹妹德西蕾①有过短暂的幽会。两个人之间有过好感,只是缺乏家庭的认可。后来这位年轻的将军便被调回了巴黎。

  拿破仑和克勒里家之间的裂痕,在他爱上约瑟芬、抛弃他们的女儿德西蕾之后是最明显的,而约瑟芬和拿破仑家的裂痕才是永久性的。她是个有孩子的女人,而且她是贵族出身。

  拿破仑抛弃德西蕾,损害了克勒里家族和波拿巴家族的关系,使身为长子的约瑟夫心里很不舒服。约瑟夫是个头脑比较简单的人,他总是喜欢和大家和睦相处,并希望大家都喜欢他,而拿破仑对此全然不关心。从这时开始,约瑟夫在母亲和家族成员的怂恿下开始毫不留情地攻击拿破仑的婚姻,处处反对约瑟芬和她的孩子。这是约瑟夫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向拿破仑挑战。

  但是,这种家庭内部的纷争并没有损害他们的社交生活,约瑟夫开始介入巴黎的政治生活,并在1797年选入五百人团。他很少参与议会的事务,后来又转为从事外交工作,被督政府任命为驻帕尔马的法国领事。但是,对于拿破仑来说,这样的职务对他只是一种羞辱。由于巴拉斯的斡旋,约瑟夫一夜之间就被提升为法国驻罗马全权大使,其任务是到那里去“推行民主”。

  带着6万法郎的年薪,约瑟夫和妻子离开法国来到意大利,于1797年9月初抵达罗马,将国书呈交给了罗马教皇庇护七世,教皇完全不知道大使的来意是要推翻教皇统治,在罗马建成法兰西式的“罗马共和国”。约瑟夫被秘密授命采用贿赂、收买等手段来执行这项使命,并寻机煽动制造“事端”以给法国军事干预以可乘之机(贝尔蒂埃的军队正在曼图亚等待着随时行动)。

  一切进展顺利:贿赂秘密地分发了,反对教皇的共和派已经站在了约瑟夫一边,约瑟夫的军事同僚迪富特(现在是德西蕾的未婚夫)已经安排了“事端”,他将教皇的警察引诱到法国领事馆制造了一起枪杀事件。迪富特不幸死于混战之中,但事端已经造成。

  约瑟夫和妻子在次日,即12月29日黎明,离开罗马回国。巴黎因他在短短4个月内就完成了预定的计划而十分满意,1798年2月15日,贝尔蒂埃将军开进罗马,宣布成立“独立的罗马共和国”。约瑟夫的第一项“外交使命”成功,只是德西蕾为此不得不再次费力另寻一个未婚夫了。

  和波拿巴家族中的其他人不同,约瑟夫现在安全地隐居在巴黎,全力置办莫尔丰塔尼的家产。因为尽管他在罗马时间不长,却绝不是空手而回。他置办地产就花去了25万法郎,此后8年他又置办了一些地产,加上室内装修、家具和其他用度,花费相当惊人。

  约瑟夫对艺术的热爱使他的房间里满是名画和雕塑、稀有的家具、豪华的地毯以及色彩斑斓的绣帷。他有自己的小型交响乐音乐厅和满是法国和意大利文学书籍的图书馆。在不追逐女人时(和波拿巴家族中的大多数男子一样,他有追逐女戏子的嗜好),他尽情地阅读和欣赏这些文艺作品。每周设宴、看歌剧、玩牌、在社交界混,约瑟夫是波拿巴家族中社交能力最强的一个。此外,他还抽出时间写点儿小说。

  在约瑟夫接待美国特使的时候,也许是他最快乐的时候。未来的外交使命还在等待着他,如果成功,将使法国和欧洲得到和平,法国会对他感恩戴德,并在历史上给他留下一笔。如果他和他的妻子、孩子单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会为此而满足。但他不是一个人,甚至在波拿巴家族里他也只能位居第二,弟弟拿破仑始终在他前面,迫使他不断向上,因而,约瑟夫的地位越来越高,在家族中的政治地位也越来越重要。怀有嫉妒的约瑟夫对拿破仑在法国的最高地位垂涎三尺。如果拿破仑当上了永久的君主,那他需要指定一个继承人。由于约瑟芬没有生育能力,继承人必须在波拿巴家族中寻找。作为家族中的长子,约瑟夫自然坚持自己应被列为首先考虑的人选。这样的念头使得在政治上处于劣势而显得无能的约瑟夫陷入了追逐世袭王位的痛苦角逐之中。

  “显然你对我完全不理解,如果你认为我缺乏捍卫自己荣誉的兴趣的话,”约瑟夫就继承人的问题对拿破仑说道,“我要提醒你我注定要得到的地位和我的决定,否则,你可能会对我在这个问题上的节制态度做出错误的估计。我在这个问题上无须多费唇舌。”拿破仑知道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一些适当的决定,但是,他苦于在目前无法为不高兴的约瑟夫想到一个满意的位置,至少在共和国制度下是如此。

  在此后的数年中,继承人的问题使拿破仑和他兄弟姐妹的关系日趋紧张,使得兄弟姐妹反目,相互勾心斗角,而大家的矛头一致对准拿破仑。在拿破仑未来计划中最薄弱的环节要算是他自己的家庭了,他的弟弟吕西安很快就会证实这一点。

  内政部长和外交部长、陆军部长一样,对新政府,即三人执政平稳过渡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职务。他要控制和管理国内的全部政治机器,从任命市长、地方行政官员到维护国家安全。他还要下达执行法律和法令的命令,监督大选,并负责一年一度的征兵活动。

  这样一个内阁成员的候选人应该是年长的、经验丰富的、身手敏捷、在意外情况下能够保持全国稳定的人;这个人必须是坚定的、有决断的、充满智慧的;他必须了解民意,对近代的政治历史有广博的知识;他必须得到大众的政治认同;总之,他必须是大众信赖的人。拿破仑忽视了以上一切政治要素,任命他24岁的弟弟吕西安为内政部长。这看似荒诞,实则不可避免。没有吕西安的帮助,雾月政变不可能成功。拿破仑欠他弟弟一笔情,而真正的科西嘉人是最讲情义的。

  人人都说吕西安为人殷勤而温和。他十分健谈,从来就能赢得妇人和绅士的欢心。然而,由于缺乏正规的教育,他的社交方式远不够标准。他对学习既不热爱也毫无兴趣,在布里埃纳军校和拿破仑生活了两年后,他和舅舅费舍在神学院待了一段时间,这就是他的全部受教育史。此外,由于他对军事、宗教和经商全无兴趣,他是波拿巴家族里的男孩子中惟一被吸引到政治竞技舞台上来的人。他在罗伯斯庇尔时代激进雅各宾党人的统治下成长,特别倾向于大革命的左翼政治势力,将自己视为“天生的共和派”。

  吕西安在马赛参加了雅各宾俱乐部,虽然年龄很小,但却敢于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在1795年的整个夏天,吕西安一直热情追随雅各宾政治势力,甚至在雅各宾被视为反革命时仍然不改初衷。毫不奇怪,吕西安和成千上万的左翼一样,在当年7月被关进了监狱;幸运的是,他的哥哥拿破仑将军有足够的影响力在9月将他不争气的弟弟搭救出狱。

  当年秋天,拿破仑因平定巴黎暴乱有功,得到巴拉斯重用。因为哥哥拿破仑的关系,吕西安当上了法国军队的政治训导官或称政治代表,这也是一个有利可图的职务。他从被起诉被咒骂,一夜之间成为法国军队的训导长、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自然而然,他后来被选为五百人团的主席。

  此时,吕西安和他年轻快乐的妻子克里斯蒂以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搬到了塞里斯附近的高贵的普莱西夏蒙别墅。这里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树木,惟一的优点是离约瑟夫家很近,吕西安非常喜欢他的大哥约瑟夫。

  吕西安到法国后不久,当他和约瑟夫在仓库做保安时,他遇到了克里斯蒂,当地一位共和派的女儿。尽管她家世代为农,缺乏基本的教育,长得也不好看,但却十分招人喜爱。她的个子很高,体格丰满而苗条,如洛尔·朱诺所描述的,她的“体格和仪态带有南方的乡土风味”。虽然她的脸上有些微的麻子,眼睛小、鼻子大,“但她和蔼的表情、甜蜜的微笑和可爱的嗓音都使她非常讨人喜欢”。总之,“她可以和天使媲美”而且对自己三心二意的丈夫十分忠实。

  拿破仑在1799年10月任命吕西安这个年轻人为政府的内政部长,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除了在五百人团当过一段主席之外,吕西安没有任何从政的经验。这不是件好事。

  即使是天使也无法改变吕西安的基本价值观、行为和毛病。他天性机敏、也不缺乏自信,但要胜任部长的要职仍然显得过于轻率。现在,他的手上控制着成百上千的官员,但他只将这当成儿戏。在经历了经济拮据的岁月之后,手中握有重权,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钱财,是一件多么舒心的事啊!政府的金钱源源不断地流进他自己的腰包,他的新任情妇也拿到了新宅邸的金钥匙。随着大量钱财的流失,他的部下和会计师绞尽脑汁为他填补空洞,这没有逃过警察头头富歇的耳目。

  波拿巴家族的密友洛尔·朱诺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吕西安。她将他描述为“高高的个子,体形难看,四肢细长,小小的脑袋……眼睛非常近视,看东西时不得不屈身弯腰,眼睛斜视”。尽管如此,她认为他的微笑“是柔和的”,而且:

  尽管他的相貌平平,却能给人好感……他在石榴裙下非常得意……他天生具有很多才华。他的头脑缜密,富有想像力,足智多谋……他的心地仁慈,虽然有时候他受到热情的支配,却无懈可击(除了政敌欲加之罪外)。他对他哥哥拿破仑的行为是无可指责的……但我对他的判断力却不敢恭维。

  在她对吕西安的许多评论中,这个评论是最中肯的。缺乏判断力将成为吕西安的致命弱点。这就是吕西安,第一执政拿破仑任命了一个奇怪的内政部长。但他有自己的理由:除了报答弟弟对他的忠诚之外,吕西安担任该职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即可以通过他控制全国大选和公民投票。吕西安在摈弃旧督政、成立新执政的《共和8年宪法》的公民投票中证实了自己的价值。投票结果有300多万人拥护拿破仑的新宪法,只有1,000多人反对(合法选民总数为900万人)。事实上有500万人弃权,吕西安抽掉了35,000反对票。在其后的终身执政和接受帝制的人民表决中,吕西安照此办理,富歇也操纵了投票,这就使拿破仑的整个事业建立在投票作弊的政策之上。吕西安又帮了他哥哥一次。这一行径遭到了拿破仑许多对手的反对,酿成了法国历史上最大的投票丑闻。这成为执政府时期腐败和不安定的另一种形式。

  此后,内政部长吕西安的一切作为都不是名正言顺的了。由于他在行政管理方面的无能,吕西安掌管的部门出现问题和混乱是理所当然的了。他厌恶文件和细节,这个情况以及财政方面的问题很快传到了拿破仑和富歇的耳朵里。拿破仑认为人们夸大其词,新上任的部长需要扶持,需要一个终身的秘书保护和辅助;至于财务问题,拿破仑可以帮助他解决。

  吕西安在政治上问题成堆之外,他的个人生活也是一片狼藉。这是没有秘书能够辅助和保护的。当他妻子再次怀孕时,他以自己的情妇成群为荣;他那纨子弟的公众形象以及他过度奢侈的花费,不像他在内政部的暗箱操作能逃过人们的眼睛。拿破仑虽然也为约瑟芬花费了上百万法郎,但至少他在公众场合穿着朴素,而且在自己身上花的钱相对较少,再者他一般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引人嫉恨。第一执政最讨厌的就是他和他的家庭引人注目,因为法国人民还在艰难度日。

  吕西安则完全无所顾忌地沉迷于酒色,继续频繁出入于公开场合,他一掷千金的慷慨气度在杜伊勒里宫、立法院、护民官和参政院中以及在巴黎的街头巷尾传为“佳话”。最引起民愤的是吕西安给他最近的一个情妇、著名的女戏子米丽花费的金钱。她不仅在手腕和脖项上戴满了吕西安赠给他的金银首饰,而且还得到了吕西安为她购置的一栋豪宅。这一切都是他妻子怀孕9个月而且十分危险的时候发生的。而吕西安却可以置妻子的生命于不顾,继续沉迷于美色,因为他不仅是吕西安,而且是波拿巴族人。很快,他的投机和非法出售专卖权活动的消息就在巴黎剩下的13家报纸(拿破仑查封了其余的47家)上不胫而走。这位年轻而好炫耀的波拿巴在他担任公共职务的头几个月就染指犯罪活动,并不奇怪。

  富歇暗中将吕西安的所有活动一一记录在案,这是重要的材料。他可以有助于富歇将吕西安从政治舞台上撵下来,并破坏波拿巴家族的团结,从而破坏拿破仑在国家中的领导地位。富歇为这位新上任的内政部长的所作所为暗中高兴。

  毫无节制、不知满足的吕西安显然还觉得不够:他现在相信,在全国大选中,共和党人会拥戴他而击败右翼的拿破仑。他已经在想像取代拿破仑成为法国的领袖了(特别是拿破仑没有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选自己作为第二执政)。

  正在巩固自己的地位、确保他的新政府能够被法国人民所接受的拿破仑,对吕西安的这种念头自然有所察觉,他当然不能容忍。事实上,第一执政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他的弟弟,但是毫无作用。

  到了1800年夏,吕西安的任职成了一场真正的噩梦(即使是拿破仑最凶恶的政敌也不可能起到吕西安的作用)。他继续胡闹,显然觉得没有任何人敢加罪于他,最后竟犯下了鲁莽的错误,他用政府的费用匿名出版一本对拿破仑极为不利的小册子,名为《恺撒、克伦威尔和拿破仑》,并在全国有名望的政治家和地方行政官员之间广为散发。

  拿破仑这次遭到了来自自己亲人的攻击,警察局长富歇对怀恨已久的吕西安的材料记录又添上了新的一笔。吕西安自恃在雾月政变中为拿破仑做出了重大贡献却身居拿破仑之下,怨言颇多。仗着拿破仑对他的宠爱和保护,他常常顶撞拿破仑,有时还当着富歇或其他人的面让拿破仑下不了台。吕西安对拿破仑的副官朱诺和他年轻的妻子洛尔·帕蒙说:“我要一直这样对他说话,他的威胁不会使我离开我的道路。如果政府里围在我哥哥身边的人用压迫国家为代价替他服务,我拒绝参与;一旦共和国没有个人自由可言时,我将去找寻其他的国家。”

  富歇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他在1800年11月1日安排第一执政与吕西安见面。内政部长吕西安被召到拿破仑在杜伊勒里宫二楼的小办公室。25岁的吕西安走进办公室见到的是拿破仑、布列纳和面带奸笑、手上拿着档案的富歇。

  拿破仑开门见山地命令富歇宣读他的报告。那是一份调查报告——当吕西安发现他过去数月的言行举止全都被富歇秘密记录在案时,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了。他强辩、大声喊叫,丢下公文包,冲出了房间,也离开了法国政府。8天之后,已经是身披黑纱的鳏夫的吕西安,带着他的4个小女儿登上了一辆载满行李的马车作为赴马德里的使节前去上任了。

  “鉴于欧洲之现状,”拿破仑致信西班牙国王,“窃以为有必要派遣一名外交使节和新任大使,公民吕西安·波拿巴,我的弟弟前来向陛下面呈有关征服葡萄牙之重要事项。”吕西安的降职问题就这样迅速而平静地解决了。他从此没有再回到法国政府中来。对于拿破仑来说,让令人憎恶的外人富歇当着自己的面揭发他弟弟不体面的事是十分丢脸的,但他不能不这样做。

  迟疑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四世很快就被吕西安的魅力和谦恭和蔼所折服。吕西安于是开始了法国、西班牙和葡萄牙三国之间和平条约,即有名的巴达霍斯条约的谈判。而拿破仑曾经指使西班牙通过入侵并占领葡萄牙以达到进攻英国海军和商船的目的。拿破仑对吕西安送回的已签字的条约文稿很不满意。而且对于对法国贫乏的战争赔偿也不高兴。在谈判过程中,卡洛斯四世贿赂了吕西安价值500万法郎的钻石和20幅名画,才得以签订这个对西班牙有利的条约,同时卡洛斯四世也不想和拿破仑为敌。

  可是,拿破仑不仅不承认吕西安送回的条约而且对他进行了尖锐的指责。这使吕西安十分气恼。如果他对西班牙国王的许诺不能兑现,那么国王所送的礼物必须全部归还。但是,波拿巴毕竟是波拿巴,特别是吕西安·波拿巴——他将所有珍宝藏进箱子里,秘密地装上了他的马车。然后,他收拾行李,带着他的孩子们在半夜不辞而别,逃离了西班牙。五百人团的前主席、前内政部长、现在又是前驻马德里大使的他,离开法国后一年,即1801年11月19日,又令拿破仑吃惊地回到了法国。这个暴发户、骗子、伪造者和盗贼又回来了。“吕西安完全缺乏判断力、缺乏任何道德意识,使他的野心和追求财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几乎近于纯粹的抢劫。”历史学家路易·马德林评论道。至于与西班牙,最后终于与法国签订了第二个条约,该条约成功地将西班牙纳入了拿破仑的外交轨道。

  1803年,当拿破仑通知赋闲在家的吕西安,他准备修改《共和8年宪法》以使自己能够成为“终身”第一执政时,新的问题发生了——不用说,这遭到了吕西安强烈的反对。事实上,拿破仑给吕西安封了个在政治上无所作为的参议员之职以示对他的安抚。但吕西安对自己在政治上的无力和虚弱深感难堪,他宣称:“我要得到真正的政治自由,所有的独裁政治都令我感到压抑。”但是,他当然没有希望改变他的处境。

  吕西安和拿破仑之间关系最后摊牌是在1804年春,即拿破仑准备脱去第一执政的蓝色制服换上皇帝的紫袍并绕过了吕西安的继承权问题之时。最后决裂的借口是吕西安选择的第二个妻子亚历山德鲁·儒贝东,一个在巴黎早年声名狼藉如约瑟芬的绝代美女。她原来的丈夫西波莱特·儒贝东因在银行犯罪逃亡到西印度群岛,从此没有消息。她先是勾引了一些“艺术家”后来又成了年轻的亚历山大·德·拉波德公爵的情妇并遗弃自己的孩子而成为市井谈资。   

  拿破仑无法容忍这件事,特别是当吕西安将这个女人带到普莱西夏蒙别墅金屋藏娇之后。1803年5月,吕西安和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叫朱莉·洛朗·吕西安;接着,两人便匆匆地在乡间举行了婚礼。当这个消息传到拿破仑耳朵里时,他对约瑟芬大声咆哮道:“背叛!这简直就是背叛!”

  1804年4月4日,吕西安及其妻子被终身放逐到意大利。这对于拿破仑事先设想的他的家庭成员在征服欧洲的计划中的作用是个打击。不过,他还有其他3个兄弟,只是这3个兄弟还会闹下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情——天才的负担从来都不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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