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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拿破仑大传 > 第一卷 炮兵上尉:他的祖国需要一个救世主 第九章 失败的阴影

第九章 失败的阴影

  法国远征军在埃及陷入了完全孤立无援的境地。英国巡洋舰大摇大摆地在埃及水域巡逻,封锁了亚历山大港,仿佛在随时提醒法国人:他们在埃及的处境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法国再派一支舰队前来援救的可能性也愈来愈小。这种情况可能没有谁比亚历山大港的卫戍军司令克莱贝尔将军更清楚的了。

  “我们必须放弃任何从海上与法国取得联系的进一步努力,将军阁下,” 他于8月15日告诉驻守罗塞塔的梅努将军,“除非英国舰队撤离……因此,将你们的港口关闭,耐心等待形势朝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变化……我们这里随时可能遭到炮轰。”罗塞塔是尼罗河的两个入海口之一,也是海军和陆军的重要补给地。失去了法国舰队的保护,仅有600名守军,“既没有大炮、弹药,也没有钱”,这个要地显然是朝不保夕的。处于这种境地的梅努将军可以说是如坐针毡、焦虑万分,他恳求让自己回到“他的师团,离开这个使他发狂的鬼地方”。但是,即便如此,后来信奉伊斯兰教改名阿布杜拉的梅努仍然不顾自身难保,却为身在亚历山大港、直接面对英国舰队威胁、处境更为艰难的克莱贝尔打气。他在8月4日的信中写道:“你必须振奋精神,不要被问题所压倒。”

  阿布基尔海战前在舰队流行的那股不服从命令的风气现在已蔓延到了陆军。8月18日,贝尔蒂埃命令梅努将他指挥的炮舰和战船交给新提升的海军少将佩雷指挥时,梅努大声反驳他的上司道:“我在这里已经是一无所有了,现在你又要我交出我惟一的能用于自卫的炮舰和战船……我正式表示拒绝。”

  拿破仑在开罗的司令部尽可能将远征军面临的严峻形势和遭到的破坏程度秘而不宣。在得知布吕埃斯的舰队被击溃的消息后不久,拿破仑给法国驻科孚海峡总督沙博将军写信,命令他协助海军少将维尔纳夫(拿破仑相信他已经顺利逃往科孚海峡)“着手组建一支新的舰队”,以解救埃及远征军。同时,他却若无其事地告诉总督:“这里一切安好无事。”

  拿破仑7月22日胜利夺取开罗后,便立即着手组建埃及新政府和行政机构,包括在新近攻克的省份任命军人总督。拿破仑住在厄尔费的宫廷里,指挥着埃及新政府的组建工作。宫廷里有热带植物的花园、马赛克的喷泉水池和精致的土耳其游廊。宫廷的高墙坚如城堡,其后院一直延伸到尼罗河畔。宫廷所处的地势易守难攻,占据开罗地区最险要的战略位置。在宫廷周围有许多建筑物,贝尔蒂埃和拿破仑的精锐卫队就驻扎在宫廷周围。

  作为占领军的首领,拿破仑决定用3种手段统治这个国家:用军事手段“安抚”尚未攻占的地区,然后靠军人总督加以巩固;通过宗教和穆斯林首领管理地方和宗教事务;直接由拿破仑控制的法国人的行政机构进行管理。

  这其中最难的是降伏穆斯林教徒,拿破仑一手建立了由9名伊斯兰长老组成的埃及国务会议,又称行政会议,处理首都开罗日常行政事务和30万人口的公共秩序、税收、公共卫生和粮食供应问题——这使开罗人感到他们是在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

  开罗行政会议于7月25日即法军开进开罗城的第三天下午3点举行“宣誓效忠”法国人的仪式,保证“不做任何有损军队利益的事”。拿破仑再三强调要尊重埃及宗教信仰和建立良好的公共关系。行政会议立即开始运作,此后每天下午举行日常工作会议。开罗的新卫戍司令迪皮将军由土耳其人协助负责城市街道和市场的治安。埃及治安机构在该国新近征服的省份逐渐建立起来,不同的是,事实上是任命埃及基督教徒的监督官协助军人总督对埃及人进行管理和开展征收税费等工作,然后又由一名法国籍的替补人做他的助手,以便有朝一日可以顶替军人总督。一共有16名这样的省监督官在开罗总监督官的领导之下工作,总监督官直接受法国人的控制。

  除了对国家的军事管制之外,拿破仑在开罗建立了强有力的三人行政委员会,由蒙日、贝托莱和夏尔·马嘉隆组成。他们负责查封马穆鲁克的财产并征收国民税收。与此同时,拿破仑授予他们任命各级官员和委员会分会包括指定监督官的权力。他们三人都因这项耗时的工作而获得了特殊的丰厚报酬,蒙日除了这项工作外还要负责筹建科学院和兼任科学院院长的工作。该委员会十分有效地执行了组织和财产管理以及监督官的任免工作。

  法国占领军没收了马穆鲁克的财产,包括他们的成千上万的奴隶,一概作为“国家财产”处理。拿破仑使埃及人民相信:他的政策是尊重埃及的宗教和历史,包括其传统的民事法庭体系;他还保证他们的私人地产将受到尊重,但是要进行一些必要的改良。

  法国人目前迫切需要的是现金。蒙日的管理委员会接受了这项压力巨大的工作,对所有政府仓库进行查封,将其中的货物出售换成现金,如果是有用的物品如食物或服装,则充公后在法国军队中发放使用。此外,拿破仑加强征收税费,并大力铸造新币。

  但是,由于易卜拉欣贝伊和穆拉德贝伊已经在7月31日携带着大部分城市的财产逃出,拿破仑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要求首先从这个国家的首富那里征集300万法郎的现金。这些钱还不包括从马穆鲁克手上没收以及从开罗富商(开罗肥皂、白糖和服装市场的垄断商)那里勒索的大量钱财以及日常税收的收入。

  拿破仑也没有忘记给法国驻军修建新的兵营,更重要的是,在开罗地区修建4所新的医院,总共有600张病床。随军工程师设计建造了大型的面包烤炉以解决军队的燃眉之急。拿破仑坚持要为军队烤制“质量上乘”的面包。他认为,只要军队能够吃好,就不会再有那么大的牢骚了,也不会在外面欺骗和盗窃了。军中的盗窃之风十分猖獗,最头疼的是他们甚至偷盗马匹, 法国骑兵仍然急需大量的战马。有些高级将领的坐骑也被偷走,无处可寻。

  拿破仑将德塞的师团部署在吉萨南方的尼罗河上游扎营,准备进攻穆拉德贝伊军;邦将军的师团则镇守开罗,梅努和迪盖的师团在“老开罗” 和尼罗河港口布拉克保护开罗; 雷尼尔的师团越过荒漠向东面的苏伊士跋涉。其他军团则分散在四面八方。贝尔蒂埃则正在尼罗河边的吉萨建立庞大的中央军营,包括医院、炮兵营、运输营、工程部和弹药库。

  贝尔蒂埃不断听到各种抱怨,如法国军人甚至军官不守规矩等,包括密报有人煽动军心以及军官私分军用物资。现在,甚至对军队的日常管理也变得困难起来。迪盖、雷尼尔和德塞不断送来伤感并令人灰心的报告,令贝尔蒂埃对军队现状深感困惑和不可捉摸。

  军需官索西负责为分布在方圆上万平方英里的军队提供军需品。 总司令部接到报告说有人抱怨军需品和食物没有运到他们的驻地,特别是在塔米亚和亚历山大海岸一带。几个月之后,索西非法私吞军用物资以及将军用物资送到黑市上出售的事实才得以完全暴露于众。

  同时,在开罗对军队进行整编之后,拿破仑必须进一步征服整个埃及,尽管他在给督政府的报告中称埃及已平安无事,实际上,连罗塞塔和塔米亚也不平安。从亚历山大到开罗一线的法军武装运输部队处处遭到袭击,甚至连来往于总司令部的若干军使也遭到杀害,其中一名是拿破仑最钟爱的副官朱利安——为此,拿破仑不得不用重兵护送军使。与此同时,梅努将军要对付罗塞塔周围以及从罗塞塔到拉马尼亚一带的埃及敌对分子;维亚尔则被派往塔米亚去驻守港口和极其重要的粮食储备仓库;扎约翁谢克被派往梅努夫和尼罗河三角洲扩大法军影响,做好向东扩张的准备。

  换句话说,虽然拿破仑在金字塔大战取得了胜利,但除了亚历山大和开罗之外,这个国家仍然在继续和法军作战。没有一个地区可以免于小规模袭击的骚扰。此外,残余的马穆鲁克军仍然具有一定势力,易卜拉欣贝伊军在开罗的东北面,穆拉德贝伊军则分布在尼罗河沿线的法尤姆以南地区。

  拿破仑带来的32,000人的远征军,目前只剩下2万人左右可供调遣(另有6,000人在医院,或驻守各地)。8月18日,贝尔蒂埃将这个令人吃惊的数字报告了拿破仑。拿破仑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损失了7,000人。不用说,在给巴黎的报告中,这一点儿也没有提到。

  尽管入侵和攻占异国的残酷现实不容置疑,但是拿破仑却为后代做出了法国人在落后的法老王领地执行“文明使命”的先例。拿破仑带来了现代的机器,他研究埃及的人文地质。1799年,布沙尔上校发现了“罗塞塔石碑”①,艺术家德农在底比斯、卢克苏尔和卡纳卡发现了大量古代神庙的遗址(包括法国军队后来带回法国置于杜伊勒里宫花园里的方尖塔)。但是,也许拿破仑最伟大的创举就在于他创建了埃及科学院,他将其视为传播文明的最有力的手段。

  埃及科学院建立于1798年8月22日,此举在督政府和法国人民的眼里,在历史上以及在埃及人的印象中都被认为是一件好事。但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这得益于蒙日、贝托莱和他们的同事们的积极参与。特别是蒙日,他现在每天都在开罗与拿破仑见面,得以逐渐影响拿破仑,使其认识到以知识分子而不是政客作为组建政府以及政府执政方向的指导力量的重要性。拿破仑一贯喜欢视自己为“公仆”——当然是有学问的公仆(他甚至在发布军事命令时常常签上“科学院院士”的字样),他在业余时间通常和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科学家在一起,而不是和粗鲁的士兵在一起。这些科学家的非凡创造力使法军不必依赖欧洲本土的后方,而在埃及自给自足地生存下去。

  严格说来,科学院有3大目的:一是在埃及传播知识和技术;二是研究埃及的博物学历史、工业和人文历史;三是“为政府出谋献策”——最后一项实际上是其主要的功能,它是埃及第一个完全有组织的科学智囊团。

  科学院分成4个部门:数学部(包括蒙日和拿破仑)、物理和政治经济部(包括解救过约瑟芬的前督政塔里昂)和文学艺术部(包括德农,未来的卢浮宫艺术馆馆长)。拿破仑还亲自在缺乏人才的埃及从自己的军官和士兵中选拔合格的科学院成员。

  科学院院址设在被没收的马穆鲁克宫廷,离厄尔费宫仅数英里路程。蒙日、贝托莱和其他院士就居住在这两个宫廷里面。同时,在那里还有植物学、物理学和化学实验室、科学资料和埃及古玩以及拉丁文、希腊文和阿拉伯文的图书馆。

  科学院于8月23日在院长蒙日的主持下举行了成立仪式,但其实际的院长无疑是副院长拿破仑。拿破仑给科学院的第一个课题是立即为法国军队改良面包烤炉,以提高效率和生产量;研究啤酒花的可能的替代品,以便为军队提供啤酒;用最好的办法净化取自尼罗河的饮水以及适于埃及使用的风磨和水磨;建立铸造厂和制硝厂以生产机器、工具和火药。此外科学院还研究适用于埃及的民事和刑事司法制度和教育制度。拿破仑每周都要亲临科学院数次,能摆脱司令部来到这里,他总是很高兴。

  科学院的设立为帮助拿破仑解决军队面临的各种技术难题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同时,确立了蒙日在他心目中的无可辩驳的地位。蒙日作为政治行政委员会的高级成员控制着埃及大部分的“本地”行政手段;现在,他又主持着在这个国家进行的一切科学研究工作。

  回过头来说,在阿布基尔海战失败后不久,8月15日,拿破仑的29岁生日聚会很少有喜庆的气氛;甚至他的9名副官以及他的养子欧仁·博阿尔内和愁眉苦脸的弟弟路易·波拿巴也只是敷衍了事地对他道了一句生日快乐而已。海军失败的阴影似乎笼罩了一切。拿破仑的远征军在中东的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埃及被地中海上强大的英国海军封锁,迫使拿破仑放弃了他原来制定的进攻印度的计划。

  拿破仑曾经想过,在攻占了马耳他和埃及后,回到法国以当代英雄的身份推翻督政府。这在目前看来也是不可能了,法国舰队的失败抵消了他前面所取得的一切胜利。拿破仑需要在返回巴黎之前进行新的征服,还有什么样的征服比征服圣地(巴勒斯坦)、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更有影响的呢?

  拿破仑开进新征服的开罗时忧心忡忡,完全不是一个征服英雄应有的模样。只有蒙日和布列纳知道其中缘由。拿破仑发现埃及所面临的问题比他原来估计的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 包括对埃及人民的反抗情绪的错误估计。当备受相思折磨的贝尔蒂埃被准假回欧洲投入他意大利情妇维丝孔蒂(Visconti)的怀抱时,拿破仑也急于回到法国去见约瑟芬。

  拿破仑年轻的副官朱诺曾对拿破仑报告说: 约瑟芬和夏尔的风流韵事仍在继续。这对于本以为噩梦已经过去的拿破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贝尔蒂埃和朱利安都对拿破仑承认:在意大利战役期间经常看到约瑟芬和夏尔厮混在一起。“一切都昭然若揭,”拿破仑给他的哥哥写信道,“对心上人产生如此复杂的感情,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在海军舰队覆灭的消息之外又加上这样一件事,对拿破仑无疑是雪上加霜。不过倒霉的事还在后面。

  拿破仑已经断了自己在巴黎的政治后路,在督政府里没有了朋友。至少他们不会急于前来营救这位被困的英雄,拿破仑悲叹道:“他们嫉恨我,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才快活。”即使他们打算组建一支新的地中海舰队前来营救他,建造和修理军舰也不是朝夕能够成功的事。即使督政府有条件派出军队和舰只前来埃及救援,难道法国海岸就不需要保护吗?事实上,拿破仑应该承认由于他的不可一世和(他历来厌恶的埃及政治家似的)自我炫耀,埃及战役是失败了。他没有能够像一个成熟的职业军人那样精心策划对埃及的远征战役。

  拿破仑认为在埃及战役中已经被歼灭的马穆鲁克军实际上只是暂时退避三舍而已,东北的易卜拉欣贝伊军和南面的穆拉德贝伊军随时会卷土重来。拿破仑被遍布埃及的大约2万多贝伊军包围着。德塞已经被派到了尼罗河上游,克莱贝尔在海岸地区。在三角洲的最东面,迪盖和扎约翁谢克率领着总共4,000多人的部队在平定梅努夫地区。东北部沙尔黑耶(Salheyeh)周围地区的雷尼尔力争和迪盖协调配合,扫除那个地区的强大的贝都因军,同时确保尼罗河一线的安全。所有这一切行动都是为了向叙利亚进军做好准备。在达米亚塔和罗塞塔之间的大片三角洲地区也需要平息。迪马的骑兵现在只有1,677人(包括骆驼兵和步兵),在这片广袤的荒原上南北征战。在埃及荒漠上,骑兵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在欧洲的战场——这又是拿破仑的一个重大失算。

  结果,不服从、失败、牢骚和绝望的情绪在战地各军中油然而生,他们拒绝执行下达给他们的不可能执行的任务;他们的兵力过于分散,无法有效地对敌作战;弹药缺乏和后勤支援几乎没有;补给物和增援无法送到,因为缺乏精确的地图。

  “谁能否认全军弥漫着一种厌战的情绪,军官和士兵的最大愿望就是回国,请求离队的人多得令人胆战心惊。”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布列纳悲叹道。不满情绪继续加剧。贝尔蒂埃带头不满。骑兵军官迪马当众公开与拿破仑对抗,实在有些过分。反战的军人究竟有多少不清楚,按照布列纳的说法是“普遍不满”,估计数量应该不少。这自然蔓延到了下级军官和士兵,结果是军纪败坏,拒绝执行命令,一片混乱。除了拿破仑,军队没有更高的首领可以恳求,仅由于士兵在荒漠中无处可去,才没有公开叛乱。漫长而难熬的岁月,无休止的军事任务;骇人听闻的生存条件……

  士兵吃不惯大米。面包在几周之后开始供应,但没有酒。有咖啡和糖,但没有法国人离不开的奶酪。士兵饮用的尼罗河水当然比不上法国葡萄酒,而且患疟疾的人有增无减。同样糟糕的是这里缺乏欧洲的娱乐。上万士兵中仅有很少几个未婚的欧洲女子。所以,当官兵闲来无事时,除了坐在咖啡馆里赌博和发牢骚之外,别无事情可做。士兵们都知道增援部队在几个月、也许几年内都不可能到来,不祥的气氛笼罩全军。“焦虑、忧郁和怀乡病几乎侵袭着每一个人……远征军的光辉前景几乎从一开始就烟消云散了,眼前只有无情的现实,实在可悲。”布列纳悲叹道,“军中充满怨恨和牢骚,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这使拿破仑十分烦恼……”

  埃及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对拿破仑拉开序幕。他无法和正在忙于科学院事务,特别是为军队解决日益缺乏的弹药问题的蒙日商讨军事方面的事情。法国人实际上要在埃及自己动手解决一切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这是在海上封锁之前拿破仑没有预计到的。和一贯乐观的蒙日不同,陷入孤立无援深渊中的拿破仑有时陷于极度的苦恼之中——辉煌的厄尔费宫廷成了囚禁他的牢笼。

  然而,从外表上看,拿破仑仍然对未来充满信心,他以热烈的方式检阅队伍,庆祝节日,以鼓舞士气。拿破仑的一项重要活动就是研究埃及的穆斯林传统和宗教节日,包括尼罗河洪水季节开始时的古老庆典活动,这项活动可以追溯到法老王的时代。从亚历山大仍然不断传来人员伤亡和军队遭到损失的消息,拿破仑很难说有什么庆祝节日的心情,但在8月18日清晨6点,就在他回到开罗后第4天,拿破仑带着路易·波拿巴、欧仁·博阿尔内以及3个师团的将军、军官和一支卫队,随同开罗穆斯林的显贵来到马德加斯,这里暴涨的河水即将冲过堤堰涌进灌溉渠道。拿破仑及其随员在场时,法国炮舰和城堡里的大炮齐放礼炮,伴随传统的埃及乐曲和穆斯林的祈祷,庆典开始,埃及人挖开堤堰将当年的第一次洪峰放入干枯的田地。全身披挂的拿破仑身披毛拉②的传统黑袍,将一把把钱币抛入成千上万的人群之中,然后向38名穆斯林官员赠送了长袍。

  两天后,在厄尔费宫举行了纪念先知穆罕默德的仪式,夜晚在开罗城举行了火把游行,教徒通宵祈祷,活动持续了几天。无法忍受的少校德托耶称庆祝活动造成了“恶魔般的喧闹声”。8月24日结束那天,耍猴的、耍熊的和耍蛇的江湖艺人为拿破仑和开罗市民做了表演,妇女、儿童不停地唱歌,法国驻军的骑兵和步兵在军乐队的伴奏下列队经过艾兹拜基耶广场表演队列操练时,礼炮齐鸣。接着在宫廷里举行了盛筵,成千上万的市民观看了随军工程师研制的焰火,可惜由于火药的质量太差,常常出现咝咝冒烟的“臭弹”。看来这些活动对埃及人民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拿破仑决定进一步赢得埃及农民和穆斯林的支持,继续竭尽一切努力表示他对他们宗教信仰的尊重。

  早在庆祝活动结束前,18日,拿破仑就命令海军少将佩雷将马尔蒙准将送到尼罗河下游去负责确保亚历山大、罗塞塔和开罗一线的物资运输通道的联络和安全。运河沿线的运输虽然有法军的武装护送,仍不断遭到贝都因军从陆上和水上的袭击,十分危险。而且,阿拉伯人四处毁坏堤坝使得卡弗雷里将军率领的法国工兵穷于应付。马尔蒙是个很有能力而且精力旺盛的年轻军官,拿破仑曾经对他面授机宜(他对拿破仑的忠心仍然一如既往)道:“你要将情况尽量详细地写给我……让我知道英国人的情况和我们的舰队在阿布基尔湾海战中表现情况的一切细节。”

  同时,拿破仑向督政府提交了一份关于纳尔逊击败法国舰队的个人报告,报告中几乎没有提到这场灾难本身,却称法国人在这场战役中受伤的有“800人”(在亚历山大的正式报告中已经列出的是1,700人),并称他尚不知道在这场战役中法军牺牲者的人数,“但我估计人数相当多”(虽然已经发现了1,200具法军尸体)。他赞扬海军少将维尔纳夫率领两艘军舰和两艘三桅快帆船逃离,以及“勇敢的”托阿尔斯(Thouars)和卡扎比昂卡(Casabianca)舰长“在炮火中平静而勇敢的死去”;但却通过赞扬冈托姆大力贬低布吕埃斯,声称前者曾经“反对布吕埃斯的战术”。尽管如此,拿破仑无法否认这场海战的结果所造成的事实——他要求督政府“集中在土伦、马耳他、安科纳(Ancona)和科孚的一切战舰组建一支新的舰队”并满载军需物资和生力军立即赶赴埃及——这就说明了一切。   

  为了稳定前线的军心,两天后,拿破仑给克莱贝尔将军写了封信,说:“我的健康状况比任何时候都好,这个国家已经开始顺从于我们的规则……由于我们对军队所采取的适当措施以及我们建造的防御工事,我们的处境每个月(他们到埃及才不到两个月)、每一天都在好转。”他最后写道:“向你致敬并热情拥抱你。”

  这是作为亚历山大总督的克莱贝尔最后一次受到拿破仑的“热情拥抱”。随即在两人之间便发生了一系列关于棘手问题的通信。“英国人不允许我们离开或进入港口;商业来往停滞,海关完全形同虚设。”克莱贝尔告诉拿破仑,并道出了关键的问题:缺钱。根据拿破仑的原则,占领军的费用,比如征服亚历山大的占领军的费用,应该由被征服者掏钱。由于严密的封锁,一切财源都被切断。现在,英国人又有意增加法军给养方面的困难,将法国战俘都遣送上岸归队,他们需要营房、衣服,要吃饭。而且,法国海军目前接受海军少将冈托姆的指挥,拒绝接受克莱贝尔的命令。克莱贝尔描述他们是如此的粗鲁、不守纪律并骄傲自大——“他们习惯于过无序的生活,他们是一些惯于作恶的人”,他将法国海军比喻成是一具“腐败发臭的死尸”。此外,克莱贝尔告知拿破仑他们的军费已经告罄:“我们发现自己处于最可悲的、一贫如洗的境地。”然而,他仍然要负担陆军和海军的费用以及修筑工事和疏通河道的费用。“将军,如果您认为我们提出我们的问题和处境是我们软弱无能的表现,那就太不公平了。”克莱贝尔说,“至于我自己……你可以完全信赖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全力支持你并服从你的一切命令。”拿破仑立即为他从当地富商那里“贷款”50万法郎。克莱贝尔十分惊愕。由于亚历山大缺乏食物、药品、钱粮和设施,他不得不将1,000名伤员转移到位于罗塞塔的梅努将军处,结果遭到梅努的拒绝,因为梅努的财经状况也是捉襟见肘。为此,克莱贝尔叹息道:“只有运气和我们国民的天赋才能将我们从这片神秘的土地中解救出来。”

  埃及医院里的药品奇缺,更不用说军队日益增加的口粮和服装的需求了,欠当地富商的账单愈来愈长。绝望的克莱贝尔只得自作主张,从拿破仑拨给的用于海军军舰维修费中提取了10万法郎。一周后,克莱贝尔告知拿破仑:“将军公民,如果你对我试图向你说明的我们这里的形势是如何紧急继续不予理睬,那么,我对你命令的违抗将无疑使你感到不快。”此外,他还指出,海军少将冈托姆管理不善的陆上水兵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在亚历山大大肆掠夺,使埃及人民备感恐怖;幸运的是,其中数百人已经整编成一支称为“航海军团”的步兵队伍。最关键的是,部队至今没有得到日常需要的面包,工程指挥官卡弗雷里的亚历山大防御计划也不令人满意。没有一个得力助手可以为他分忧,不断受到头部创伤折磨的克莱贝尔,已经感到力不从心。最后,于9月3日,他给拿破仑写信道:“我明白我的行动不符合你的命令。因此,我请求你允许我回到我的师团担任指挥官。”

  这一切对于拿破仑来说是太沉重了,他要面对整个埃及的问题。在他给克莱贝尔的答复中,他抱怨亚历山大的治理所花费的钱财比所有其他师团加起来还多一倍。这当然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指责,而且是在暗示:克莱贝尔是整个法军中最无能的人。他命令克莱贝尔:“将私自挪用的10万法郎立即归还海军,从此不得违抗我的分配。”接到这份谴责后,克莱贝尔反驳道:“我希望为还我清白,您让主计官将这个地方所发生的费用收据呈上供您研究,我不相信您会不赞成其中任何一项开支。”他最后说:“我必须坚持您让我立即回到我的师团。”在受到财务无能的又一次指控之后,骄傲的克莱贝尔愤怒地反击道:“当您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将军公民,您忘了在您的手上拿着的是历史记录,您也忘了您是在对克莱贝尔讲话……为此,我恭候您的回音,等待你的命令,这命令应该是不仅解除我在这里的职务,而且解除我在阁下军中的成员资格,直到阁下您对事实有更加清楚的了解为止。”在得到拿破仑不置可否的答复之后,克莱贝尔未经许可便将亚历山大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无能的副官芒斯科,接着便做出了令拿破仑震惊的请求(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今天,我的健康状况和我伤口的情况使我无法继续为您光辉的事业和这里的战役效劳,因此,我拜托卡弗雷里将军前来从您这里得到恩准,让我返回法国。”克莱贝尔的辞职要求最后被远征军司令拒绝,拿破仑并对他做出了从未向任何人做过的道歉:“我诚挚地希望你尽快恢复健康并珍视我对你的友谊。恐怕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些误会……我对你起码的尊敬和你偶尔对我表示的尊敬是一样的。”结束时,拿破仑表示希望几天内在开罗见到克莱贝尔。和往常一样,拿破仑的语言是可以做广义解释的。

  虽然这两个骄傲的将军之间的意见不和得到了部分的解决,忠实可靠的克莱贝尔确实收回了他离开远征军的要求,但他们之间的个人关系和职业关系都不同以往了——正如拿破仑所说的,他们再也无法驱散“他们之间的相互嫌弃了”。克莱贝尔对拿破仑一直持有的不可动摇的信任被彻底击碎了。次年,拿破仑放弃埃及战役回国时对此进行了报复,他指定克莱贝尔为自己的接任者,但却没有事先通知他自己将要离开埃及的消息。拿破仑可能尊敬过一些敢于和他对抗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科西嘉人,他是既不饶恕也不忘怀的。至于敢顶撞拿破仑的克莱贝尔,最后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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