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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好文宜读(读萧统编《昭明文选》)

  [原文]

  舒布为诗,既言如彼;总成为颂,又亦如此。次则箴兴于补阙,戒出于弼匡。论则析理精微,铭则序事清润。美终则诔发,图像则赞兴。又诏诰教令之流,表奏笺记之列,书誓符檄之品,吊祭悲哀之作,答客指事之制,三言八字之文,篇辞引序,碑碣志状,众制锋起,源流间出。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俱为悦目之玩,作者之致,盖云备矣!

  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远自周室,迄于圣代,都为三十卷,名曰《文选》耳。

  ——摘自萧统《文选序》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好文宜读

  ——毛泽东在李善注释本《昭明文选》封面上的批语

  [解析]

  《昭明文选》是我国现存编选最早的诗文总集,它选录了先秦至南朝梁代八九百年间、100多个作者、700余篇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因是梁代昭明太子萧统(501—531)主持编选的,故称《昭明文选》。萧统,字德施,南兰陵(今江苏常州西北)人,是梁武帝萧衍的长子,是个很渊博的学者。著作多散佚,后人辑有《昭明太子集》。其主持的《昭明文选》,主要收录诗文辞赋,除了少数赞、论、序、述被认为是文学作品外,一般不收经、史、子等学术著作。选的标准是“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即情义与辞采内外并茂,偏于一面则不收。萧统有意识地把文学作品同学术著作、疏奏应用之文区别开来,反映了当时对文学的特征和范围的认识日趋明确,是有相当贡献的。后世注本主要有两种:一是唐显庆年间李善注本,改分原书30卷为60卷;一是唐开元六年(718)吕延祚进表呈上的五臣(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注本。

  由于《昭明文选》是有代表性的诗文总集,收录了很多辞藻华美的文章,故后人学习前代作品都要经过《昭明文选》阶段,它对唐以后的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唐宋之世的学者,几乎人手一编,甚至流传有“《文选》烂,秀才半”的谚语。毛泽东在青年时代读书时,除《韩昌黎诗文全集》外,在古代诗文集中,读得最熟的便是《昭明文选》了。许多篇章,他都可以背诵。据罗章龙在他的回忆录《椿园载记》中说,1917年,毛泽东游览南岳衡山,登上了祝融峰。在下山归途中,曾给罗章龙写了封信,主要记述景观名胜的见闻。第一句话就是:“诚大山也!”接着对南岳的风光描绘了一番,文风

  与木玄虚的《海赋》格调相仿。《海赋》便收在《昭明文选》李善注本(下同)卷十二。建国后,50年代、60年代、70年代,毛泽东都多次要过《昭明文选》来读。1959年10月23日外出前,指定要带走的书籍中,也有《昭明文选》。

  毛泽东批注过的版本,现存的便有三种。在一部李善注解本的封面上,他用刚劲的笔触写了“好文宜读”四个大字。对其中的诗、赋部分,做了很多圈画。在毛泽东生前,卧室里有两本用大字排印的江淹的《恨赋》、《别赋》,谢庄的《月赋》,谢惠连的《雪赋》,以及庾信的《枯树赋》,封面上都有红铅笔画的大圈。这是他晚年嘱咐印制的,病重时经常读,有时还背诵。

  下面,我们选几篇毛泽东谈到过的《昭明文选》中的文章,来介绍他阅读的情况。

  1939年7月9日在延安陕北公学作题为《三个法宝》的讲演中,毛泽东颇为欣赏地谈到:南朝梁代的文学家江淹(444—505),做了很多好文章,有篇叫《别赋》,里面有很好的话,但尽是伤感流泪的话。最为人们所熟记的有“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多么伤心流泪,文笔很好。我们今天不需要这样写,改一下,作为“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延安,快如之何”。这篇《别赋》收在《昭明文选》卷十六。毛泽东评改的四句,乃赋中名句。以美好的春色衬托别离的愁绪。毛泽东把“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改为“送君延安,快如之何”,去掉了古代文人低沉的离愁别绪,转为快乐地送别同志们从后方到前方去工作。《别赋》开头两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也是很有名的。毛泽东在其他场合也引用过。

  西晋平蜀后,征蜀中名士李密(224—287)为太子洗马,诏书累下,郡县紧逼。李密便上《陈情表》以达辞因。该表感情诚挚,语言质朴而精美。如:“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臣少多疾病,九岁不行,零丁孤苦,至于成立。既无伯叔,终鲜兄弟;门衰祚薄,晚有儿息。外无期功强近之亲,内无应门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而刘夙婴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汤药,未曾废离”该表收入《昭明文选》卷三十七。1949年8月18日,毛泽东在《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引用《陈情表》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话,形象地写出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尴尬处境,说:“没有人去理他,没有什么事做了,只好夹起皮包走路。”

  1960年5月2日,毛泽东在山东视察工作时,他与舒同讨论先秦齐国的历史和曹植封东阿王、陈王的事情,为了印证他的观点,便随口背起谢庄(421—466)的《月赋》:“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悄焉疚怀,不怡中夜。乃清兰路,肃桂苑。腾吹寒山,弭盖秋阪”接着评价说:自古以来赋月亮的,就是谢庄的这一篇最著名。谢庄的《月赋》收在《昭明文选》卷十三。

  《昭明文选》卷五十三收有三国时魏国李康的《运命论》,其中有这样一段:“夫忠直之迕于主,独立之负于俗,理势然也。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然而志士仁人,犹蹈之而弗悔,操之而弗失,何哉?将以递志而成名也。”毛泽东比较欣赏这段话,时常引用。1974年10月,在他的建议下,邓小平主持中央和国务院的日常工作。此后的整顿工作,对遏止“四人帮”的例行逆施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1975年夏,毛泽东找邓小平淡了一次话,对他的工作给予了肯定,明确表示:没有多大问题,你要把工作干起来。邓小平回答说:反对的人总是有的。毛泽东随即引用李康《运命论》中的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借喻是很恰当的。1975年6月7日接见外宾时,毛泽东说起,过去美国人骂我比希特勒还希特勒,蒋介石骂我们是共产主义的土匪,林彪骂我是秦始皇、B—52。接着,他又引用《运命论》的话解释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就是人必骂之,人不被别人骂不好。这个解释,很反映毛泽东的个性。外宾对《运命论》中的这几句话很感兴趣,毛泽东又随手用铅笔把这句话写了出来。

  《昭明文选》卷十六还收了江淹另一篇有名的《恨赋》。1975年夏,毛泽东让芦荻为他读这篇赋。当读到“至如秦帝按剑,诸侯西驰。削平天下,同文共规;华山为城,紫渊为池。雄图既溢,武力未毕”时,为解释其中的“溢”字,毛泽东又将《西厢记》中的一段有“溢”字的原文背了出来。

  《昭明文选》里的文章,光昌华丽,也有不少骈文。清代许梿(字叔夏,生卒年不详)于道光年间选了一本《六朝文絜》,凡12卷,收赋、诏、策、书、论等18类体裁的骈文作品72篇;作者35人,绝大多数是南北朝的骈文大家的名篇。许梿认为,六朝骈文的缺点是繁冗。于是,他选文的标准是“析词尚简”,注重构思精炼和修辞简洁的骈文精品。建国后,毛泽东多次要过这部书来读。如1957年10月2日给林克的信里,便请他“找一部《六朝文絜》及其他六朝人各种文集”。1957年10月23日赴苏联前要带走的书目中,也有《六朝文絜》。

  庾信(513—581)是有名的辞赋家。早年是南朝梁时的东宫讲读,侯景之乱时任建康令。后奉命出使西魏,便滞留北朝,后又仕北周。他的《哀江南赋》、《小园赋》、《枯树赋》等,都是六朝骈文的代表作。毛泽东对他的作品读得很熟。

  1949年冬,毛泽东在中南海颐年堂约见章士钊、刘斐、符定一等民主人士时,大概他知道语言学家符定一有一句口头禅:“你认得几个字?”在谈到魏晋南北朝文学时,毛泽东把庾信《谢滕王赉马启》中的一段顺口念了出来:“柳谷未开,翻逢紫燕;陵源犹远,忽见桃花。流电争光,浮云连影。”接着风趣地问道:“他(庾信)总能认几个字吧?”

  毛泽东称道韩柳古文运动,但从他乐读《昭明文选》、《六朝文絜》的情况来看,显然也不是认为骈文一无是处。事实上,他的某些文章书信,便有骈文的风格气势,读来琅琅上口,可作为他推崇的“新骈”、“活骈”来读。如l935年12月5日致杨虎城将军的信,因知者不多,我们不妨引上一段:

  是以抗日反蒋,势无偏废。建义旗于国中,申天讨于禹域。驱除强寇,四万万具有同心;诛戮神奸,千万年同兹快举。鄙人等卫国有心,剑履俱奋,行程二万,所为何来;既达三秦,愿求同志。倘得阁下一军,联镖并进,则河山有幸,气势更雄,减少后顾之忧,增加前军之力。重关百二,谁云秦塞无人;故国三千,惨矣燕云在望。亡国奴之境遇,人所不甘;阶下囚之前途,避之为上。冰霜遍地,勉致片言,风雨同舟,望闻明教。

  这可看出毛泽东含光吐华的骈文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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