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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贯通大本大源(读朱熹《朱子语类》、《四书集注》等)

  人人有一太极,物物有一太极,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

  大本不立,小规不正,刮落枝叶,栽培根本。

  ——摘自朱熹《朱子语类》

  夫子一理浑然,而泛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策,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

  ——摘自朱熹《四书集注》

  [毛泽东读书的笔记和谈话]

  欲动天下者,当动天下之心,而不徒在显见之迹。动其心者,当具有大本大源。今日变法,俱从枝节人手,如议会、宪法、总统、内阁、军事、实业、教育,一切皆枝节也。枝节亦不可少,惟此筹枝节,必有本源。本源未得,则此等枝节为资疣,为不贯气,为支离灭裂,幸则与本源略近,不幸则背道而驰。夫以与本源背道而驰者而以之为临民制治之具,几何不谬种流传,陷一世一国于败亡哉?而岂有毫末之富强幸福可官哉?夫本源者,宇宙之真理。天下之生民,备为宇宙之一体,即宇宙之真理,各具于人人之心中,虽有偏全之不同,而总有几分之存在。今吾以大本大源为号召,天下之心其有不动者乎?天下之心皆动,天下之享有不能为者乎?天下之事可为,国家有不富强幸福乎?

  只将全幅工夫,向犬本大源处探讨,探讨既得,自然足以解释一切,而枝叶扶疏,不宜妄论短长,占去日力。

  圣人,既得大本着【者】也;贤人,略得大本者也;愚人,不得大本者也。圣人通达天地,明贯过去现在未来,洞悉三界现象,如孔子之“百世可知”,孟子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孔、孟对答弟子之间,曾不能难,愚者或震之为神奇,不知并无误巧,惟在得一大本而已。执此以对付百纷,驾驭动静,举不能逃,而何谬巧哉?

  ——摘自毛泽东1017年8月23日致黎镐熙信(见《毛泽东早期文稿》第2版,第8587页)

  [解析]

  朱熹(1130—1200),南宋哲学家,字元晦,号晦庵,别称紫阳。徽州婪源(今属江西)人,侨寓建阳(今属福建)。曾任秘阁修撰等职。主张抗金。广注典籍,对经学、史学、文学、乐律以至自然科学皆有贡献。在哲学上发展了二程(颢、颐)关于理气关系的学说,集理学之大成,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客观唯心主义的理学体系,世称程朱学派。强调“天理”和“人欲”的对立,要求人们放弃“私欲”,服从“天理”。其学说在明清两代被提到儒学正宗的地位。其《朱子语类》,是讲学语录,由后人编辑而成,几140卷。《四书集注》,全称《四书章句集注》。包括《大学章句》1卷,《中庸章句》1卷,《论语集注》10卷,《孟子集注》7卷,儒家“四书”之名从此定。注释中颇多发挥理学家的论点。

  朱熹曾在湖南讲学,他的思想对湖南思想家影响深远。加之曾国藩的提倡推崇,以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朱熹哲学被湖南思想界视为“正宗”,学校作为必开课程。当时正处在“修学储能”的青年学生毛泽东,也受到相当影响。他对朱熹青年时代主张抗金图存,恢复中原的爱国思想赞扬推崇。他最崇敬的伦理学老师杨昌济采用新康德主义哲学家泡尔生《伦理学原理》作教本,但又自称“所讲不限西洋之伦理学说,中国先儒如孔孟周程朱张陆王及王船山之学说亦间取之。”(《达化斋日记》。第197页,湖南教育出版社)《论语类钞》凡38条,就是场昌济自编的教材,其中引据朱子解释《论语》的语录达22条之多。毛泽东是杨昌济最得意的门生,在老师的诱导下,他认真研读过《近思录》、《朱子语录》、《小学》、《四书集注》等书,对来嘉哲学相当钦服。

  在1913年记的《讲堂录》里,毛泽东便赞同“宋儒之学都是切实的”说法。他对程、朱的心性之学评价很高,认为:孔、孟、朱、陆、王阳明等大儒是”传教之人”。其中还记有“货色两关打不破,其人不足道也”,该句便出自朱熹《朱子文集》卷六《答王于合》一信中的“大抵吾辈于货色两关打不透,便更无语可也。”

  在1915年11月9日致黎锦熙信中,毛泽东谈到学校非读书之地,意志不自由时,使信手引用了《朱子语类》卷八中“人多言为事所夺,有妨讲学,此为‘不能使船者嫌溪曲’者也”的句意。

  在1917年4月的《体育之研究》一文中,毛泽东更多次言及朱嘉,其中说到体育运动要有恒心,必专注时,便说:“朱子论主一无适,谓吃饭则想著吃饭,穿衣则想著穿衣,注全力于运动之时者,亦若是则已耳。”

  随着新文化运动的深入,他对朱熹哲学伦理学的守旧内容,越来越不能容忍,但是对朱熹哲学唯心主义体系的庞大精巧,朱熹说明问题的方法,仍表示相当欣赏。他与新民学会会员一起游览朱熹在长沙活动的遗址时,曾发出过“赫曦联优在,千载德优馨”(罗章龙《亢斋汗诗话》,《湘江文艺》1980年第2期)的慨叹,表达了他对朱熹思想体系的钦佩。在青年毛泽东一系列读书笔书、书信、论文当中,在相当程度上形成了以探求作为“宇宙真理”的“本源”为核心的早期哲学观念,其中便明显受到朱熹理学思想的影响。据江澍白《毛泽东的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一书分析,这方面的影响,大致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真理观。在未嘉哲学体系中,“理”,“太极”、“遁”或“一本”这几个范畴,指的是世界本源,人类社会的最高法则。它们是超时空的东西,人们得子天而具子心。抓住了它,心扫于本,万事万物就有了头绪,因为万事万物都是它的具体表观和运用,杨昌济在讲课中具体解释了朱嘉的这个观点,他把“一木”称之为“大原则”。他说,“宇宙为一全体,有贯通其间之大原则,宇宙间所有一切之现象,悉自此大原则而生,吾人当深思默会,洞晓此大原则.所谓贯通大原也。”他强调要洞晓“大原则”,并提出要矫正近世汉学家讳言“大本大源”和指宋儒谈性道为空虚的“曲解”(《杨昌济文集》第85页,湖南教育出版社)。青年毛泽东接受了朱嘉“理”木休论和杨昌济“贯通大原”的思想,进一步提出,“夫本源者,宇宙之真理”。他在1917车下半年至1918年上半年读泡尔生《伦理学原理》所写的批语中又说:”发显即本休,本体即发显,合无量数发显而为一大本体,由一大本体分为无量数是显。”这就是说,作为世界本体的“宇宙真理”是全部现实世界的灵魂,林林总总的万千现象(即发显)都不过是“宇宙真理”的表现而已。“宇宙奏理”产生一切而又在一切之中,这与朱喜的“理一分殊”论若合符节。毛泽东当时还用他所体会的“本源”真理来评价维新派的变法,认为只是抓注了制度和实业这些“枝节”问题,没有发动“发显”在人人心中的那个“本源”,所以失败。

  (二)倡学。怎样获得这个“本源”呢?这就需要学习。来喜主张做学问要由“积累”而达到“贯通”。他说:“铢积寸累。工夫到后,自然贯通”(《未子语类》)。如苦知识积累不多,理会不透,是难以达到豁然贯通的。杨昌济在《论语类钞》第二条引了朱嘉的一段话:“吾子学乃铢积寸累而得之,若南轩则大本卓然先有见者也。”毛泽东在《讲堂录》中记下了对这段语录的发挥:“夫善积而成者也,是故万里之程一步所积。千尽之帛一丝所积。差一步不能谓之万里,差一丝不能谓之千尺。朱子学问,钵积寸累而得之,苟为不言,则终不得矣。”他们都强调了知识积累的重要性。积累知识的目的是为了抓住木源,朱熹特别强调这一点。朱熹批评世之倡学者“不知学之有本”,因此学校虽有,而元异于虚设。他说:“后世学校之设,虽或不鼻乎先王之时,然其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则皆忘本逐未,怀利去义,而无复先王之意,以故学校之名虽在,而其实不举,其效至于风俗日敝,人材日衰,虽以汉唐之盛隆,而无以仿佛乎三代之叔季。”(《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八《静江府学记》)朱熹认为,要发挥倡学的功能,就必须“明义返本”,所谓明义返本就是“明人伦为本”,朱嘉把倡学和“定本”联系起来,主张倡学的目的就是用哲学伦理学塑造人心。毛泽东完全肯定朱熹对倡学目的的看法,反对倡学只抓杖节,舍本逐末,赞同倡学必须以改造人的思想为根本。在1917年8月23日致黎锦熙信中,他认为追求知识,改造社会,首先要下决心去探求主宰一切的“宇宙之真理”或“大本大源”。但社会上的庸人却舍本逐末,以从事各种专业或追逐浮名浮利为“有志”,他认为那不过是一种盲目性。“志者,吾有见夫宇宙之真理,照此以定吾人心之所之之谓也。”掌握“宇宙之真理”是立志的根本,“真欲立志,不能如是容易,必先研究哲学、伦理学,以其所得真理,奉以为己身言动之准,立之为前途之鹅,再择其合于此鸽之事,尽力为之,以为达到之方,始谓之有志也。”这就是说,只有通过研究哲学与伦理学,掌握了性天之大原、“宇宙之真理”,才能明确前进方向和行为准则。因此,他断言:“十年未得真理,即十年无志。终身未得,即终身无志。”并表示今后“只将全幅功夫,向大本大源处探讨。探讨既得,自然足以解释一切,而枝叶扶疏,不宜妄讫短长,占去日力。

  (三)历史观。朱熹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体系在历史方面的运用和贯彻,表现为“道统”论。他说:“盖自上古圣神,继天主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儿也。”(《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六《中庸章句序》)在朱熹看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是上古圣人尧舜的十六字道统心传。以后依次及于禹、汤、文、武、周公以至孔、孟,代代以“心”传“心”,至孟子而道统中绝。一千四百牟后,二程(程颖、程颐)遥接孟子的不传之学,而朱熹又私淑程氏,被认为是“道统”嫡传。毛泽东的早期著作中没有关于传道谱系的直接论述,只是在《讲堂录》中记述了曾国藩所标举的三十二圣哲,其中蕴含着文、周、孔、孟和周、程、朱、张的传道谱系在内。但是,在“道统”论方面,青年毛泽东有独到的发挥。1917年8月23日致黎锦熙信中说:“圣人,既得大本者也,贤人,略得大木者也,愚人,不得大本者也,圣人通过天地,明贯过去现在未来,洞悉三界现象。”这里所说的“圣人既得大本者也”,与《朱子语类》中说的“圣人全是道心主宰”相合。《朱子语类》还讲:“道心者天理也”,“道心是本来禀受得仁义礼智之心”。青年毛泽东把“遁心”或“天理”称为“大本”,并以之作为超凡入圣的分界线。“如孔子‘百世可知’,孟子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孔、孟对答弟子之问,曾不能难,愚者或震之为神奇,不知并无谬巧,惟在得一大本而已。”

  朱熹虽认定”圣人全是遁心主宰”,但圣人并不一定在位,因此,他认为国家的盛衰和历史的演变,主要还取决于帝王的“心术”,亦即帝王是否具有“道心”或”天理”。在这一点上,青年毛泽东的看法与朱嘉不尽相同。他在《讲堂录》中表述的观点是:“帝王,一代帝王;圣贤,百代帝王。”“王船山(谓)有豪杰而不圣贤者,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圣贤德业俱全者,豪杰欠于品德而有大功大名者,拿翁(破仑)是也,而非圣贤。”这就是说,在历史发展中起决定作用的是掌握“宇宙真理”的圣贤。

  贯通大本大源,虽是毛泽东读《朱子语类》、《四书集注》等朱熹著作所受的影响,但“本源”的实际含义,是有差别的。青年毛泽东是把它作为“宇宙真理”来探索的,它固然仍属于“天理”、“太极”、“一本”等客观唯心主义的范畴,但已多多少少具备了新时代的哲学抡理学色彩,其目的是为了寻求救国之道,远非朱嘉强调的归于“三纲”、“五伦”之本。

  在毛泽东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以后,也时常阅读朱熹的《四书集注》等著作。在1949年6月30日《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毛泽东就说:“宋朝的哲学家朱熹,写了许多书,说了许多话,大家都忘记了.但有一句话还没有忘记:‘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就是这样做的,即以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反动派之道,还治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反动派之身。如此而已,岂有他哉!”这里引用的,便是朱熹在《中庸》第十二章注文中的话。1959年10月23日,他要外出,指示带走的书里,便有朱熹的《楚辞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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