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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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周恩来答记者:“如果蒋中正回归祖国,绝不会低于国务院总理的地位。”

  ◆台湾驻美“大使”追问尼克松:“周恩来是否保证不对台湾使用武力?”

  ●1.朝鲜战火又给蒋介石带来—线曙光

  亚热带的7月并无秋意,但草山入夜颇凉。季候风使山林间起着波涛,蒋介石听来如泣如诉。窗外远眺,偶见几片落叶飞 舞,伤感再次涌上心头。解放军登上舟山群岛之后,整个台湾为 之震顫。7月间,长江口外嵊泗列岛又掩入战火,80几个大大小 小的岛屿,两天间全部失落。更令蒋介石震撼的是:共产党的海 军已经出动!

  正在蒋介石呼天抢地,大骂美国见死不救时,朝鲜战争爆发了。蒋介石转忧为喜,眼睛一亮:“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美国 要是打过鸭绿江,共产党那点海陆空,岂能抵挡得住!三次大战 即将爆发,返回大陆指日可待!”

  蒋经国脸上却抹了一层忧愁:“可美国的意思是不主张我们参战,怕引起苏联……”

  “美国就想保存自己!”蒋介石不满地说,“不管它,中共那 边有什么动向?”

  “北平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不可能决定得很快,不过官方 已有所表示,周恩来说……”

  “说什么?”

  “他说他代表北平政府宣布,不管美国采取任何阻挠行动, 台湾属于中国的事实永远不能改变。他说美国的武装侵略并未出 乎中国人民的意料……”

  “纯粹是宣传!”秘书送来了电报记录。 蒋经国看完交给蒋介石。坐在一旁的陶希圣也凑过来看。一份是 南朝鲜李承晚的告急求援电,一份是美国杜鲁门总统的声明,声 明中涉及到台湾:“鉴于共产党军队占领台湾,将直接威胁到太 平洋区域的安全,并威胁到该区域履行合法而必要之活动的美国 部队,因之,本人已命令美国第七舰队防止对台湾的任何攻击, 并且本人已请求台湾的中国政府停止对大陆的一切海空活动。”

  反复看过电报,蒋介石心情复杂。既觉得美国还在保护蒋介 石,但又不许反攻大陆,等于冻结了台湾海峡的形势,总的目的 是美国想集中力量用兵于朝鲜战场。蒋介石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 走了几趟,口述电报:“即刻电告李承晚,我们将采取有效步骤 进行援助,其中包括派遣五十二军附加十三师共三万三千人出兵 朝鲜,直接参战。对准备参战的部队立即进行兵员、装备的补充 和调整,计划经空中和海上将部队运到朝鲜战场。”

  “是不是给美国打个招呼?”蒋经国问道。

  “应该。通过外交程序向美国总统杜鲁门提出我们出兵的建 议。”蒋介石神气顿增,“从现在开始,要密切注意共党动向,尤 其是毛泽东、周恩来对外对内的各种言论,我们的措施要针锋相 对!切不可错过此次良机。”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后,为防万一,毛泽东、周恩来在7月上旬决定组建东北边防军,把62万军队调到辽宁凤 城、通化一带。10月,李伪军越过三八线。3日凌晨1时,周总理紧急约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就朝鲜战争郑重说明中国政府 的立场,要他转告印度政府总理:“美国军队越过三八线扩大战 争的话,我们不能坐视不顾,我们要管。”当天,印度政府把中国的立场转告美国。

  北京担心的是一旦入朝,如不能很快歼灭美军,形成僵局, 中国刚刚开始经济建设,一旦破坏,必然引起民族资产阶级及其 他一部分人对共产党的不满。毛泽东在连抽了几支烟后,只吐了 一句话:“许多人被战争打怕了。”所以,在没有得到苏联确切的 援助之前,出不出兵的两种意见相持不下。“还是恩来去问问斯 大林吧,到底能不能给我们以援助?”

  8日,周恩来和林彪带上翻译师哲和秘书康一民,轻装秘密 飞抵莫斯科。第二天午后,两方开始会谈。一边是中国的周恩 来、林彪,另一边是苏联的斯大林和大多数政治局委员。因为互 不摸底,一开始气氛就比较紧张。虽然会谈是在宴会中进行的。 斯大林捏着他那著名的大烟斗,尽管烟火已经熄灭。他的嘴 唇紧闭着,以致他的胡子把嘴唇几乎完全遮住了,太阳穴上青筋 突露,看得出里边的血液在流动,面颊上的麻点显得比平时更清 晰了。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朝鲜前线的情况,要听听中国同志的看法。

  周恩来随后开门见山地说:“中国由于长年战争,许多有关 国计民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再要负担战争消耗的重担,实在困 难。况且军队的武器装备和接济,无不困难重重。战争不是儿 戏,陷人这个漩涡,多年摆不脱身,如何收场?如果僵持不下, 还可能牵涉别的兄弟国家,所以我认为不出兵为宜。”

  斯大林拔下嘴上的烟斗,说:“按目前的情况,朝鲜如无后 援,至多只能维持一个礼拜的光景.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无望地抵抗,不如早点撤退,以保持所剩的有生力量,以等他日东山再 起。”他看了一眼周恩来,笑了笑说:“无论是自己撤退,还是被 敌人消灭,这都意味着让敌人占领整个朝鲜,美军和伪军将陈兵 鸭绿江、图们江。估计那时我们,特别是中国的东北恐怕就不会 有安宁的日子了。那时,他们要怎样騷扰^从空中、陆地、海 上随时可来……从中国东北要比从苏联进入朝鲜容易得多。总 之,我们两家都得承担起这个重任。建议把我们商谈的这个情 况,即撤退的意见,立刻电告金日成,不能拖延。”

  这时,林彪插话说:“不必撤走有生力量,而应让他们留在 教鲜境内。那里多山,有森林,他们可以进入山沟树林,进行长 期游击战争,而且可以转战于朝鲜南北各地,以待时机。”

  斯大林不喜欢这个建议,他的声调变得比先前更清楚、更无情:“恐怕敌人不会允许游击队存在下去,而会很快把它消灭。 既然不打算出兵,我们就得具体地筹划,如何安置和保存朝鲜同 志的有生力量。我们曾经设想过如何帮助朝鲜同志,但我们早已 声明过,我们的军队已全部撤出朝鲜了。所以设想,中国可以出 动一定数量的兵力,我们供应武器装备,在作战时,我们可以出 动一定数量的空军作掩护。”他开列了可以提供装备的情况,以 后的谈话就变成了海阔天空的闲谈。斯大林端起酒杯,向林彪敬 酒。林彪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面对那杯红宝石甜葡萄酒,始终 没敢用舌尖舔一下。斯大林讽刺起来:“酒里没有毒药,稍饮一 口无妨。”林彪笑了笑,还是不肯。

  斯大林又去找别人喝酒,嘴里咕噜着:“不知这位将军如何 在前线指挥作战?”

  第二天下午,师哲看到国内来的毛泽东的电报,大吃一惊, 电报的第一句就是:你们走后,我们继续开会,政治局同志多数人主张出兵。

  他急忙转身回到周恩来休息的房间,向他报告。

  周恩来同样大吃一惊:“不会吧,是不是你看错了?”

  师哲把电文的第一页拿给他看。周恩来坐在沙发里,看后一 言不发,双手抱着头,陷人深深的沉思。因为几个钟头前,他好 不容易用极有力的话说服斯大林,中国不出兵,而今又得向苏方 重新交涉,纠正自己几小时前说过的话。但他还是按中央的电报 精神去做,要师哲把电文译成俄文,先送莫洛托夫,再由他转交 斯大林。

  ●2.美国没让蒋介石出兵

  蒋介石要出兵朝鲜的强烈欲望,使得美国当权者为之震惊。 国会也有不同意见。在美国布莱尔大厦杜鲁门总统召集的晚餐会 上,杜鲁门也表示,当他听到蒋介石愿意派兵援助南朝鲜时,他 的第一个反应是应当接受蒋委员长的这番好意。但国务卿艾奇逊 则坚决反对:“当前台湾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地区,麦克阿瑟是 明确指出了这个危险,所以我们才决定派第七舰队和十三航空队 去保卫那个岛屿,怎么反而叫那个岛上理所应当的被保卫者跑到 别处去保护他人呢?况且蒋介石的军队并不见得比南朝鲜军队高 明,恐怕还需要我们给他换上全套装备。这样还不如把要给蒋介 石的装备直接送给南朝鲜,补充那些正在战壕里浴血奋战的勇 士,其效果是可以预期的。”

  约翰逊马上辩解,说台湾只是缺乏海空军,其地面部队还是 很强的。蒋介石要派去朝鲜的五十二军,是他在满洲的唯一没被 共军打垮的一个军,让他们支援朝鲜是可取的。

  杜鲁门见双方争执不下,遂宣布暂予搁置,从长计议。后来 “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又向杜鲁门告急,请求再次批准蒋 介石的建议。但艾奇逊更加严厉:“台湾出兵很可能直接导致中 共参战,致使战争扩大化。”他将他收到的蒋介石建议出兵的电报擅自扣压,不及时向杜鲁门提出,并继续反对台湾出兵。

  美国没有接受蒋介石的“礼物”,蒋介石心中也不悦。7月1 日,五十二军各部队也先后收到命令,重新恢复正常的军事训练 和沿海的防卫施工。

  当美军在朝的“圣诞节攻势”遭到失败之际,麦克阿瑟又想 到了蒋介石。他向总统请求紧急从台湾空运一个军以解美第八军 之围;请求授权他派飞机轰炸中国境内的军事目标,并封锁中国 的海岸;促使蒋介石在华南、华东地区采取积极的军事行动以牵 制中共,使其不敢向朝鲜战场增兵。他给蒋介石发报,叫他准备 好第五十二军,一俟总统批准,马上启程。

  蒋介石接到电报,一拍大腿:“老美,你一到关键时刻就想 起我了!”语气里既抱怨又振奋。上午接到电报,下午他就在阳 明山把三军长官召集来,紧急研究对策。他似乎又燃起一股热 情,宣布命令时,胸脯挺得平平:“限五十二军于24小时内完成 出发准备,驰援南朝鲜。要求空军加强对大陆的侦察,海军及金 门、马祖的防卫部队要加强战备,随时应付共军的进攻!”

  正在麦克阿瑟与蒋介石紧锣密鼓之际,杜鲁门犹豫了。他怕 由此反而引起苏联出兵和中共增兵,再加上英国的反对,杜鲁门 一口回绝了麦克阿瑟的请求。麦克阿瑟一气之下,回了杜鲁门一 封措词激烈的电报。杜鲁门不为所动,而且下决心除掉麦克阿 瑟。麦克阿瑟又向其他决策人物申述他的观点。在不得不电告蒋 介石取消五十二军人朝的计划的同时,向美国国防部建议将驻台 联络组升格为“美国协防台湾军事顾问团”,保荐骑兵一师少将 师长蔡斯任团长,进一步扩大对蒋介石的军事援助,并把南朝鲜 的兵力扩充到30万人,再编25个师。台五十二军的援朝行动又 一次被取消。

  “美国人不讲信用,出尔反尔!”蒋介石把电报拍在桌子上, 气喘吁吁。平静之后又自我安慰,“不去也好,集中精力搞好台湾内政,反攻大陆的日子不会远了!”

  谁知到了1952年5月,又刮起了 “从台湾调五十二军去朝鲜战场替换美军”的风。

  原因是美国的克拉克由意大利调到东京后,发现在苏联虎视 眈眈之下,日本的防务极其空虚丨他向五角大楼和白官建议,从 台湾抽调一个军到朝鲜战场,以便从朝鲜战场抽出三个师美军去 防守日本。他像麦克阿瑟一样自信,报告还没批下,就通知蒋介 石做好准备。这次蒋介石已不再激动,白了一眼电报,又埋头去 读“王阳明”。那边倒格外热闹,从东京到华盛顿都在热烈讨论 这个计划。蒋介石干脆要侍从陪他到湖边钓鱼去了。直到克拉克 催急了,他才吩咐:“让孙立人去准备吧。”扭头又对蒋经国说: “杜鲁门还在白宫!艾奇逊还当国务卿,从台湾派军队去南朝鲜, 怎么可能呢!”蒋经国也是一阵叹息。

  这次叫蒋介石捂中了。到了6月下旬,艾奇逊顶住了五角大 楼和国会的压力,再一次使杜鲁门拒绝了克拉克的建议。克拉克 只好深怀歉意致电蒋介石,请其撤销五十二军的支援计划。蒋介 石冷笑道:“你们欠我的太多了,好在这次我按兵不动!”

  对大陆来说,出兵朝鲜也是“伤筋动骨”的事。中南海里, 毛泽东三天三夜在他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周恩来一次次地召集官 员们开会。他的目光从台湾海峡、从蒋介石集团那里移开,作了 最坏的打箅:“如果必要,我们必须准备好从沿海省份撤回到内 地,并且为了准备一场长期战争要把西北与西南变成基地。”

  志愿军最终还是开进了朝鲜,并成功地阻止了美国人向前推 进的速度。周恩来也累倒了。毛泽东建议他到海边城市大连去疗 养。他的警卫员叫他再次蓄上胡子,以免被蒋介石派回大陆的特 务认出来。周恩来笑了一下,拒绝了。两三个月之后,周恩来和 邓颖超重新回到北京时,前线传来了美国人接受停火的消息。当 缜密的周恩来核准这个消息,确信战争已陷入停顿状态,晚餐时,他要来了茅台酒,开怀畅饮,以至酩酊大醉,不得不让人扶 回寝室,扶到床上。

  ●3.暗杀的阴影在追踪着周恩来

  朝战停火之后,蒋介石百无聊赖,时常在士林官邸独坐。反 攻大陆不成,民间反蒋势力却有增无减,他猜忌多疑的性格更明 显了。1953年1月,国民党军方在台北县汐止鹿窟山区,发现 了一个“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武装基地一一 “台湾人民解放 军武装保卫队”。蒋介石大为震怒,把国民党参谋总长周至柔叫 来痛骂了一顿:“你们难道要台湾也搞出一个延安吗?”

  后来这支仅有一百多人的“游击队”,被国民党军四个师的 兵力镇压了,蒋介石还是不安心,而且连三军及国特也不放心, 专门组织了个极为秘密的洪门护卫队。这支队伍除了一般的机能 外,每人都有一两手绝招:包括气功、诈赌、下毒等等。这群人 平时分散于民间,有事时集中。蒋介石官邸更是守卫得“密不透 风”。士林官邸附近的梅庄警卫室,一共有两个营的兵力,人员 基本是从浙江招募的青年。蒋介石经常是独自在一个房间里睡 觉,房门口有个侍卫官横着打地铺,在侍卫官与蒋氏之间还有一 条大狼狗,这条狗只认蒋宋和专司管理狗的另一个人。据说蒋还 在自己枕头底下放了一枝手枪,只要侍卫人员在睡梦中翻个身, 他都会惊醒,抓住枪把厉声问:“什么事?”

  这年的暮春时节,刚当上美国副总统的尼克松携妻访问台 北。蒋介石和宋美龄在官邸接待。尼克松和蒋介石谈了七个小 时,宋美龄当翻译。一谈到中国,蒋介石神气活现,两手一挥, 一字一顿:“我所说的中国,不仅是指我目前所控制的这个小岛, 而是地平线那边的整个国家。”

  尼克松觉得蒋介石还在做着美梦,要想重新统一整个中国是不可能的,但不想当面伤蒋介石的面子,仍说:“我对阁下很高 的智慧和决心尽全力挽救中国人民于共产主义的精神,留下了深 刻的印象。”

  蒋介石对美国的越南政策持批评态度,他鼓动美国入侵北越,取笑地说道:“发展经济可以战胜共产主义是一种大家所熟 悉的谬论。”他凑近尼克松,近乎耳语般地说,“只有子弹才能真 正打败他们!”

  尼克松一走,士林官邸又冷落下来。蒋介石顽固地执行他的 “子弹”政策,总想以子弹来取得一切。同时,他越是怕被人暗 害,越是想能多暗杀几个大陆的要人出出气。1950年蒋介石在 台湾重新当上“总统”的当天,就亲笔写下三遍手令要杀大陆几 个重要人物,以壮声威。刺杀的第一号目标是陈毅,派了两批杀 手都没有得逞;第二个目标是叶剑英,特务刚摸准了叶剑英的生 活规律,制定好暗杀计划,又被广州市公安局一举破获。刺杀的 这两个人,当年都是市长,刺杀他俩,是想搞乱上海和广州。两 次未成,蒋介石把目光放得更远更大,直接向周恩来总理下毒 手,试图造成整个大陆的恐慌。

  把暗杀目标对准周恩来,还有一个原因是,周恩来已走向世界,在国际舞台上正魅力倾城,名声大振,对台湾政权威胁也最大;同时他出国多,下手也最容易。

  而活跃于外交舞台的周恩来还是希望化敌为友。1954年4月,当周恩来率领中国代表团出席日内瓦会议时,发生过这样一 件事:首次举行新闻发布会时,台湾国民党中央社驻巴黎记者王 家松要求参加,被新闻联络官熊向晖一口拒绝。事后他向周恩来 报告,并建议同“新闻之家”交涉,追回王家松的记者证。周恩来问:“为什么?”熊向晖回答:“中央社是台湾的官方机构,要 警惕他在这里制造‘两个中国’的假象。”周恩来蹙了蹙眉头说:“不能抽象地讲警惕,警惕要有事实根据,没有事实根据的警惕是主观主义,就会变成自己制造紧张,给工作造成损失。蒋介石 的基本政策,也是坚持一个中国,但他所坚持的是只有一个中华民国。美国顽固支持蒋介石,一直否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存在。 现在怎么样?瑞士早就同我们建交,杜勒斯不得不同我们一起开 会,这里哪有‘两个中国’的影子?来了一个中央社记者,怎么 就会造成‘两个中国’的假象呢?你应该了解蒋介石的为人。他 对这次会议很不安,美国当然会向他通气,但他信不过。他派个 记者来,显然是为了便于进行现场观察,观察我们,也观察美 国。让他了解一些第一手的真实情况,这对我们有什么不好?你 把人家拒之门外,这于情理不合。你还准备让‘新闻之家’收回 他的记者证,你有什么理由?你能说他是国民党的官方代表?要 是这样说,岂不是反而给人家造成‘两个中国’的假象?”周恩 来说的真诚、严厉,熊向晖也很快意识到失误:“总理批评得对, 是我想错了。”周恩来指示:“你们开会,再增加一个内容。建国以来,我们一直反对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活动,这是必要 的。现在看来,对这个问题缺少具体分析,你们先研究一下,区 分几种情况,分别提出处理办法,写出来送给我。”周恩来还关 照熊向晖,找一位便于同王家松接触的大陆记者,向他作些解 释,告诉他今后如愿意参加新闻发布会,中国代表团欢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酌情帮助。周恩来特别提醒,同他接触,一定要 掌握好分寸,不能过头,要顾及他的处境,不要使他为难,更不 能让他丢掉饭碗。

  可是台湾更相信“子弹”的力量。听说周恩来在1955年4月要出席亚非会议,并包用了印度国际航空公司的克什米尔公主 号客机,机会来了!

  蒋介石把任务交给保密局的毛人凤,具体执行谋杀任务的大 特务是谷正文(前两年才公开身份,道出当年绝密的谋杀内情), 他是“特种工作”侦防组组长。他首先派特务赵斌丞到香港剌探周恩来的准确行踪。赵斌丞到香港后,通过各种关系,果然探听 到了中国代表团确实在香港定下了印度国际航空公司的克什米尔 公主号飞机,作为载运出席万隆会议的中国代表团的专机。为了 实施他们的计划,台湾当局和美国中央情报局一起,专门制作了 一架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的模型,精心研究。与此同时,谷正文 亲赴香港,以60万港币收买了香港航空公司一个叫周梓铭的顾 员。周化名周驹,借飞机加油之际,让一名特务穿上机场制服接 近飞机,将一枚特制的定时炸弹偷偷放人机翼之中。很快,飞机 起飞了。

  其实,在飞机起飞之前,周恩来总理办公室副主任罗青长巳 经收到重要情报,说蒋介石的特务要在香港启德机场给飞机安放 炸弹。他把情报交给周恩来,周恩来看完之后,当即指示:请转 给在京的有关领导办理。遣憾的是,这份重要的情报转到外交部 后,未予足够重视。

  4月11日,传来了克什米尔公主号在南海上空爆炸的消息。

  北京大为震惊!

  台湾却在窃喜。甚至有人发出贺电:欢呼周恩来的死是“反 共复国斗争的又一胜利”!

  等候在印尼雅加达机场的中国大使馆人员都绷紧了险,因为 他们不知周恩来是否在飞机上……

  周恩来得以脱险事出有因。4月5日晚上12时,一位从香港 返回广州的广东省公安厅的侦察员,专程从广州赶到北京,再次 证实“美国和台湾蒋介石的特务机关已获悉代表团的行踪,有可 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

  第二天凌晨3时,周恩来接到了这个紧急情报,立即把公安 部副部长杨奇清召到办公室,指示他迅速核实情报的准确性,以 便采取相应措施。凌晨4时,公安部派人和广东省公安厅那位侦 察员一起,紧急飞往广州。第二天一早就潜入香港,对这个惊人的情报进行核实。但没有得到更多的东西。

  4月10日晚上,刚做过阑尾手术的周恩来从昆明打回电话 到中南海西花厅,向邓颖超道别,并隐约透露了此间可能遇到的 一点麻烦。但是他还是宽慰邓颖超:“蒋介石太蠢了!以为这样 就可以阻止我去万隆,当年重庆我什么险没冒过,这点威胁能吓倒我?!”

  邓颖超听了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嘱咐他多加小心。

  周恩来没有乘坐克什米尔公主号,是因为他和陈毅接受了缅甸总理吴努的邀请,准备乘缅方所派飞机去仰光参加亚非几个主 要国家领导人的碰头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阴谋没有得逞的蒋介石集团仍在打周恩来的主意。在离万隆几十公里有一支反动武装,连去年被印尼政府驱出境的蒋介石集 团的头目章勋义、郑义春等人,这时也潜回了万隆,蒋介石集团 在雅加达的基干组成的铁血团,也秘密派遣行动小组到万隆,开会,筹款,布置破坏。

  从仰光绕道雅加达的周恩来和陈毅,准时出席了4月18日的亚非会议开幕式。

  第二天,吃罢午饭,中国驻印尼的黄镇大使、杨奇清副部长、还有外交部的陈家康等人正在住地的天井闲聊,大使馆的人 开车赶来,交给黄镇一份特急件,黄镇拆开一看,吃了一惊,然 后交给陈家康等人,他们看了也都很紧张。

  这份急件是一个觉悟了的暗杀队队员写给中国大使的一封告 密信。信中称:国民党驻雅加达支部3月初,奉蒋介石之命,组 织了 28人的敢死暗杀队,准备对到万隆参加亚非会议的中国代 表团团长周恩来采取谋杀行动。并称,暗杀队已于3月10日在 红溪组成,成员均系国民党逃亡在印尼的中下级军官。他们不但每人从美国使馆领到无声手枪一支,而且领到印尼币20万盾。 事成之后,每人加发20万盾,打中周恩来者加发40万盾。

  他们几个一研究,写了一个备忘录,准备递交给印尼政府。

  起草后,先拿给陈毅看。陈毅看后气愤地说:“他们还要搞暗 杀!”他把备忘录交给周恩来,周恩来也同意:“中国代表团的安 全完全由印尼政府负责,要他们进一步采取措施,确保大会的顺 利进行。”

  代表团内部开了紧急会议,人人要对周恩来总理的安全负 责,陈毅讲着讲着,激动起来:“我也是总理的警卫员!”于是, 周恩来每次活动,都做了安全部署。经过复杂地段时,杨奇清就 指定外交部的申健和康矛召,在周恩来前面走,对他们说:“你 们是外交官,能听懂外语,身强体壮,万一有情况你们也能挡一 挡。”遇到人多,他自己就和黄镇大使一左一右保护周恩来…… 因此,周恩来的旗帜一直在万隆飘扬。

  谷正文去向蒋介石汇报进展时,无意中看见那条蜷在蒋身边 的狼犬,回到家里便心生一计,开始了新的暗杀计划。他精心挑 选了一条刚刚断奶的纯种法国警犬“凯利”,把它饲养在一间特 殊的房子里,除了食物气味外,不让它接触其他异味。万隆会议 开幕前,行动小组的人也混进了印尼。他们甩重金收买,收集周 恩来在会议期间用过的床单、毛巾、枕套、餐具等生活用品,秘 密运到台湾,日夜训练“凯利”,让它熟悉周恩来的气味,伺机 放出警犬扑向周恩来……

  以后,这个行动小组还通过各种手段,到周恩来访问过的地 方,千方百计收集周恩来使用过的各类物品,进行训练。直到把 “凯利”训练得能够在一英旱外准确无误地迅速辨认出周恩来的气味。

  毛人凤对谷正文的创造大加赞赏。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得到合适的机会。

  蒋介石时刻关注自己的权力是否牢固。一有风吹草动,决不 手软。“孙立人兵变”事件就是一例。孙立人与美国马歇尔是校 友,归国后即在国民党军队中任职。在解放战争中,他为国民党 立过“战功”,先后七次负伤,大腿和肩膀上的弹片一直没有取 出。在解放战争后期,他被调到台湾任陆军编练司令,颇为呕心 沥血。他见新兵眼睛不好,打靶影响成绩,就与一家糖厂经理研 究,把蔗渣制成健素糖丸,吃后既提高视力,又帮助消化。20万新兵吃后,据说射击成绩确有提高。他本人从此也认准了这条 养生之道,每天饭后吃10颗健素糖丸,果然直到九旬高龄目光 仍炯炯有神。蒋介石退台之后,他和吴国桢一武一文,成为蒋介 石的左膀右臂。伹是也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他首先与蒋经国发 生了矛盾。

  孙立人任“陆军总司令”,蒋经国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蒋经国为控制军队,在台湾军队中建立特务活动方式的政 工制度,遭到孙联合美军事顾问的抵制。早在1949年,麦克阿 瑟曾派专机将孙立人接到自己驻日本公馆中密谈。事后,为了表 示自己对蒋介石的忠贞不二,孙立人马上把密谈内容告诉了蒋介 石:美国为使台湾这艘不沉的航空母舰不落于中共手中,有意让 孙负起保台的责任,美国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枪给枪。对国 民政府已不抱多大希望。孙当场答复麦克阿瑟,他忠于蒋介石, 决不临难背弃,自己必须在蒋指导下挑起保台重担。蒋介石听完 孙立人的话,表面平静如水,心里是七上八下,对此话既信又 疑,不知是真是假。在孙立人接连晋升之后,蒋氏父子风闻美国 已考虑“换马”,在美国留过学的孙立人就是最佳人选。蒋介石 也不管此话是真是假,先免去孙的“陆军总司令兼保安总司令” 再说,改任一个无足轻重的“总统府参军长”的闲差。

  到了1955年亚非会议之后,蒋介石在台湾逮捕了军官郭廷亮,称其为“中共工作”,并且利用孙立人的关系在军队中联络军官,准备发动兵变,拥戴孙立人为“台湾元首”。而郭又确是 忠实孙的老部下,孙立人便被指控为兵变事件的总后台。8月, 台湾当局公布了孙立人的“辞职书”,并对孙进行侦讯,罗列了 不少罪行。最后,由蒋介石出了一具手令:说孙立人久历戌行, 抗敌有功,且于该案发觉之后,即能一再肫切陈述,自认咎责, 深切痛悔,兹特准于自新,毋庸另行议处,由“国防部”随时察 考,以观后效.从此,孙立人被软禁起来,成为台湾的“第二个 张学良”。

  ●4.中国政府正在努力争取蒋介石

  五十年代中期,随着国际紧张局势的缓和,海峡两岸从原来严重的军事对抗转向冷战对峙状态。在亚非会议上,周恩来在答记者问时,已表示愿意跟美国谈判,争取和平解决台湾问题。宣布“国共已经合作了两次,我们还准备进行第三次合作”。

  中央文史馆馆长章士钊先生,从五十年代起就经常奔走于北京香港之间,利用滞留在香港的一些国民党故旧,沟通与台湾的关系。当他看到《人民日报》刊载的周恩来在万隆会议上的发言中说:“中国政府愿意在可能的条件下,争取用和平的方式解放台湾。”更增加了做统战工作的信心。于是,他向周总理主动请缨去香港,找他过去的一些朋友做蒋介石的工作,以实现第三次国共合作。

  毛泽东、周恩来同意章士钊的请求,为此,中共中央专门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信中倡导第三次国共合作,并提出了台湾回归祖国、完全统一大业的办法:第一,除了外交统一中央外,其他台湾人事安排、军政大权,由蒋介石管理;第二,如台湾经济建设资金不足,中央政府可以拨款予以补助;第三,台湾社会改革从缓,待条件成熟,亦尊重蒋介石意见和台湾各界人民代表进行协商;第四,国共双方要保证不做破坏对方之事,以利两党重新合作。信的结尾说:“奉化之墓庐依然,溪口之花草无恙”。欢迎蒋介石能在祖国统一后回故乡看看。

  1956年春天,在周恩来具体安排下,章士钊带着中共中央的信,到香港会见了台湾派在香港负责国民党文宣工作主持《香港时报》的许孝炎。许孝炎与章士钊是同乡,抗战时期在重庆和 章士钊同为参政员交往密切,关系甚好。这次在香港重逢分外亲 热,感叹不已,章士钊便向许孝炎谈了中共以和平方式统一祖 国、实现第三次国共合作的设想与诚意,并拿出中共中央给蒋介石的信,委托他亲手转交。许孝炎即从香港飞往台北,直接到蒋 介石的总统府,把信交给他。蒋介石听完许与章会谈的情况,打 开中共的信件,反复看了几遍,长时间沉默无语,没做任何表 示。许孝炎只好默默退出。这年6月,周恩来在十届人大三次会议的报告中正式提出:“我们愿意同台湾当局协商和平解放台湾 的具体步骤和条件并且希望当局在他们认为适当的时机,派遣代 表到北京或者其他适当的地点,同我们开始这种商谈。”

  蒋介石对家乡的任何消息都非常有兴趣。有一次他登上金门岛,体力已经明显不支,走路已经离不开拐杖,也不能久站,走到哪儿,旁边都要准备一张凳子,随时坐下来喘息。当他看见炮位上支着一架高倍望远镜时,竟有了精神,凑过去,对着大陆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这年年底,周恩来在印度加尔各答答记者问时,再次说明,中国政府正在努力争取蒋介石。如果台湾回到祖国怀抱,蒋介石就有了贡献,他可以根据自己的愿望留在中国任何地方。

  一位记者感兴趣地问:“是否给蒋介石一个部长职务?”

  周恩来朗声大笑:“部长太低了!如果蒋中正回归祖国,绝不会低于国务院总理的地位。”

  蒋介石多少有些心动。经过一年的反复考虑,于1957年初突然召许孝炎回台北,在“总统府”与许密谈。蒋介石说:“基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针对中共发动的和平统一攻势,决定派人往北平一行,实际了解一下中共的真实意图。至于人选,不拟自台湾派出,而在海外选择。”遂让许推荐。

  许孝炎考虑再三,当即提出三个人选,他们是:曾任立法院院长的童冠贤,立法院秘书长陈克文,现任立法委员宋宜山。

  派谁去蒋介石费了一番心思。宋宜山是宋希濂的哥哥,也是蒋介石的黄埔学生,从英国留学回来,去台前曾任国民党中央组 织部人事处长。宋的兄弟宋希濂为黄埔一期名将,被解放军俘 虏,正关在战犯改造所改造。万一宋的大陆之行被人发现,可称是探亲。宋是湖南人,与共和国大将陈赓一个乡,而当时中共统 战部部长李维汉也是湖南人,便于以同乡名义接触。所以蒋介石选定宋宜山。

  宋由香港经广州到达北京后,当天就受到他熟悉的章士钊、唐生明(唐生智之弟)的热情接待。

  第三天,周恩来在东兴楼饭庄宴请宋宜山,由唐生明作陪, 双方亲切交谈。具体事宜由宋的湖南老乡、统战部长李维汉出面谈。大意是,国共通过对等谈判,实行和平统一。台湾成为中国政府统辖下的自治区,实行高度自治。台湾政务仍由蒋介石先生领导,共产党不派人干预。国民党可派人到北京参加全国政务的领导。但国外军事力量必须撤离台湾和台湾海峡。李维汉还表示,国共两党可先在香港进行谈判,如能实现,他将率团前往。宋宜山在各地考察了近两周,并到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探访了弟弟宋希嫌。

  5月份,宋宜山回到香港,将与周恩来、李维汉的谈话内容,以及沿途所见所闻和大陆政策如实写了一份一万五千字的详细报告,转呈蒋介石,还加上了自己的看法:我以为,中共意图尚属诚恳,应当响应。大陆从工厂到农村,所到之处,但见政通人和,百业俱兴,民众安居乐业,与中共鱼水相依。以前提的“反共复国”,似已无望……

  蒋介石拿到报告,立即伏案细看,谁知越看越气,不等看完,便摘下眼镜,把报告往桌上一摔,破口大骂:“娘希匹!他把共产党说得那样好,半个月就被赤化了!”吩咐人转告宋宜山,不必回台湾了,就留在香港吧。将每月的“立法委员”薪饷寄给他。

  刚起步的和谈又中止了。

  蒋介石把台湾的三分之一兵力调到金门、马祖,出动飞机窜扰大陆沿海领空,与解放军空军发生空战。

  毛泽东一声令下,8 月23日,福建海岸的大炮朝金门倾泻,持续了44天,台湾方面向蒋介石报告,称金门40平方公里区域共遭炮击44万发。

  令人惊奇的是,蒋介石得到报告,却眉头舒展,连说:“好! 好!好!”连蒋经国都愣住了。

  后来,人们才慢慢摸清了蒋介石的反常心理。他是借共产党的助力,顶住美国力迫他从金、马撤军,进而“托管台湾”的打算。“炮击金门是进攻台湾的前奏!”蒋介石对美国记者说。既然如此,从金、马撤军,等于自动敞开台湾门户怎么能行?炮击金门之后,蒋介石顺理成章地公开拒绝了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托管台湾”、搞“两个中国”的阴谋。炮击开始后,艾森豪威尔摸不清中共的意图,在华盛顿三天睡不着觉。他也以为共产党真的要解放金门、马祖,进而解放台湾。立即下令将地中海美第六舰队一半舰只调到台湾海峡,与第七舰队会合,加上从本国和菲律宾调来的航空母舰和大批飞机。正在紧张的中东局势反而缓和下来。蒋介石怎能不暗自窃喜呢!

  即便此时,国防部长彭德怀仍在《告金、马、台、彭军民同胞书》中呼吁:“我们都是中国人,三十六计,和为上计。"

  周恩来在这年的11月15日,同各国驻华使节谈话中,说到这件事:“不仅新中国不承认‘两个中国’,就是蒋介石现在也不 承认‘两个中国’。为什么蒋介石不承认呢?因为蒋介石如果承 认台湾是独立小国,那么,他要代表全中国的幻想就破灭了,跟 随他从大陆去的军队和其他人员也就要散伙了,只会剩下一小撮 他的追随者。美国就可能随便找另一个人代替他,或是胡适、李 宗仁,或是其他人。……美国怕蒋介石反攻大陆,把它拖下水; 如果新中国默认了 ‘两个中国’,美国就可以向蒋介石说:‘新中 国都承认了,你还不承认?’如果蒋介石那时还不接受,美国就 要换掉蒋介石。”

  各国使节头一次听说此间内幕,都张大眼睛希望周恩来多讲几句。

  “我们不能上这个当!”周恩来朝椅背上一靠,话锋一转,说 到蒋介石,“我们可以同蒋介石的代表或同蒋介石本人坐在一起 会谈,或者是他派人到北京来,或者是我们派人到台北去,这是 我们国内的事。但是在国际场合中不能出现‘两个中国’的情 况。我们应当向在座的亲爱的朋友们说清楚,我们愿意尽一切力 量为国际和平和合作而努力,甚至我们也不拒绝和美国代表坐在 一起会谈。”在使节们交头接耳议论之际,周恩来轻轻咳了一下: “另外,我还要说一句,新中国坚持反对制造‘两个中国’,而美 国则向蒋介石施加越来越大的压力,要蒋介石承认‘两个中国’, 这将有助于把蒋介石推回到祖国来。这个情况是很微妙的。”

  蒋介石眼看三次世界大战打不起来,朝大陆用兵无异于以卵击石。转而着眼于本岛的稳固和经济建设。开始引进外资,发展进出口贸易。工业也有了长足进步,人均收人有了大幅度提高。

  1960年3月,又轮到六年一次的“总统”选举了。73岁的蒋介 石是继续当政,还是退居幕后,他自忖几日,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权杖,安抚众人说:“我要带你们打回大陆去。”此话无人相信,也无人敢言。文字狱把台湾捂得很平静,只剩下到处喊“蒋 总统万岁”的声音了。看到大陆由于极“左”思潮造成的国民经 济严重困难,苏联又片面撕毁合同,撤走专家,蒋介石又打起精 神:“国军一旦反攻,三、五年内底定全国!”他的一把火又被美 国的政策打湿了。

  1962年8月,美国年轻的总统肯尼迪警告蒋介石:“如对大陆采取军事行动,那等于自杀。”说台湾单独发动 对大陆的战事是违反《美、中共同防御条约》的根本原则的。蒋介石只好偃旗息鼓。

  但是谋杀并没停止。10年前策划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的谷 正文,仍在金门一带为国民掌训练蛙人,组织武装特务潜返大 陆。谷生性凶残,澎湖等地人人都怕这个“理着平头,戴潜水 镜,一脸凶相”的活阎王。连那些地方的流氓及小混混,都怕被 谷正文及其手下抓去受训,派往大陆,有去无回。

  1964年,得 知周恩来率领一批中国高级官员要访柬埔赛,谷正文奉命“再度出击”。但此绝密已被大陆情报机构获悉,潜伏在大陆等待执行任务的特务被一网打尽还搜出化学药物。周恩来再次避过一场劫……。

  到了1965年,蒋介石已经是个行将80的老翁了。他把权力移交给了蒋经国。自己深居简出,常住在台中的日月潭边,潜心研读孔、孟、王阳明、陆九渊等人的哲学。宋美龄时常作陪,主要是画些中国画,分送给来访的人。

  ●5.蒋介石想乘“文革”之乱“反攻大陆”

  “文化大革命”的风暴使国内经济蒙受巨大损失,也使得周恩来如牛负重,步履维艰。至于周恩来的作用,邓小平在回答意大利记者法拉奇时,有过很好的概括:

  对我来说他始终是一个兄长。我们差不多同时期走 上了革命的道路。……“文化大革命”时,我们这些人 都下去了,幸好保住了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他所 ’ ‘处的地位十分困难,也说了好多违心的话,做了好多违 心的事。但人民原谅他。因为他不做这些事,不说这些 话,他自己也保不住,也不能在其中起中和作用,起减 少损失的作用。

  1971年,美国著名作家韩丁来访,周恩来从百忙中抽出身, 回答他的提问。周恩来指指韩丁的妻子雷洲安,问:“你的爱人?”问完自己又笑了: “‘爱人’ 一词在英文中常被误译为‘情人’,有时真难习惯这个叫法。对年轻夫妇还可以,但我怎能叫 邓颖超‘爱人’呢?我们结婚已经50年了。”

  服务人员轻手轻脚地送来茶水和糕点。周恩来有时停下来, 用水送下一些药片。这不是一般的接见,而是一个座谈会。尼克 松总统快要访华了,中美之向的接触将会展开。来访者拼命记笔 记,后悔没带录音机。周恩来已经叫服务人员送了次热巾擦脸 了,在座的美国人也不知喝了几杯水了。韩丁抓紧时间提了最后 一个问题:“那天在人民大会堂内,你出了什么事?(指在人民大 会堂批斗陈毅那一次)”

  周恩来说:“据说,造反派的武斗分子要捉我一但我不太 相信这项传说。假如他们不敢抓陈毅,他们怎么敢抓我呢!这可 能是大量夸大和胡说八道而已。在这样一个公开场合里,在这个 时间,他们是不敢动手的。天黑后,周围没人时,这才是他们选 择干他们的罪恶勾当的时候。”

  周恩来又擦了一把脸,继续说道:“在那些日子里,我们的 许多好同志受到蒙蔽。他们分不清好坏。坏人利用最革命的口 号,因为他们要打倒我,他们就不能说紧跟毛泽东思想。他们必须说我反对毛主席。他们整理了我的言论和讲话,并断章取义地 证明他们的观点。例如:他们抓住我有一次曾谈起蒋介石时说的 话。当时是1924年,他是黄埔军官学校的校长,而我是政治部 主任。在那种情况下,我怎能不说几句他的好话呢?但他们要我 书面骂他。当时我们同蒋介石搞统一战线。”

  韩丁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又埋下脸去记周恩来的话:“另一个例子:抗日战争时期,我们在重庆自己的报纸《新华日报》上 写过:我们支持蒋介石将抗日战争进行到底。今天把这句话拿 来,对年轻的红卫兵来说似乎很可怕。他们问:怎么能支持蒋介 石呢?”

  周恩来喝了一口水,感叹道:“从1945年到今天为止——才过了短短的26年。但我们的青年,因为他们不懂历史,有时候 就会被人愚弄和受人蒙蔽。所以我们一定要用历史,共产党的历 史以及有关政策去教育人民。”

  告别时,周恩来破例拥抱了他们,而不是握手。客人们为此激动不已。

  在微妙的中美外交刚起步时蒋介石已经敏感地察觉到此事的不妙。但真正准确判断出美国在旋转中要与自己拉开距离,是尼 克松下令第七舰队停止巡逻台湾海峡,他的借口是美国经济困难。

  1971年7月15日,美国总统尼克松在电视上公开证实:他 将为“寻求美中两国关系的正常化”而出访北京。这对蒋介石来 说真是个晴天霹雳!

  一时间,台湾“朝野”乱了方寸,政府官员 惊愕、愤怒,富人忙着转移资金到海外,地产价一跌再跌,社会 洽安空前混乱……

  等待巳久的“凯利”谋害计划又被启用。自亚非会议后,行 动小组的成员已经换了两茬,他们用同样的方法训练了第三代 “凯利”。第三代“凯利”比前两代更加灵敏和凶猛。

  1971年,行动小组得悉周恩来将在这年的10月访问法国。8月,行动小组副组长赵某带着经过严格训练的第三代“凯利”蒈 犬,从台湾移居巴黎,在凯旋门旁边的一家中餐馆,以厨师的身 份潜伏下来。因为按照法国的惯例,凡是来法国访问的国宾,一 般都受夹道欢迎,并在凯旋门前停车,接受巴黎少女的献花。如 果周恩来这样的贵宾,又是早年留学的国度,所有礼节都不会减 少。行动小组可乘此机会放出“凯利”,在它将前爪搭在周恩来 两肩的同时,即遥控引爆装在狗脖圈里的烈性炸弹……这计划即 残忍又近乎天方夜谭……

  可是,法国保安总局获悉,这个赵某“来法动机不善”,对 其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并采取了必要的措施,同时,由于中国国 内发生了 “九一三”:林彪叛逃事件,周恩来总理取消了这次法 国之行。国民党特务筹划十几年的罪恶计划又一次落空。

  1972年,尼克松访华,与周恩来签署了上海公报。

  2月21日,毛泽东、周恩来和尼克松交谈。

  尼克松:“主席的著作感动了全国,改变了世界。”

  毛泽东:“没有改变世界,只改变了北京附近几个地方。我 们共同的老朋友就是说蒋介石委员长,他不赞成,他说我们是 ‘共匪’,他最近还发表了一篇讲话。”

  周恩来:“就是在他们最近召开的‘国会’,蒋介石把主席叫 作‘共匪’。”

  尼克松:“那么主席把他叫什么呢?” 周恩来;“我们一般叫蒋介石集团,新闻里有时也叫‘匪’。”

  毛泽东:“那还不是匪?彼此叫匪,互相对骂。其实我跟他 作朋友比你们跟他作朋友的时间长得多。”

  周恩来:“从1924年开始。”

  尼克松回国后,召见台湾驻美“大使”沈剑虹,通报大陆之 行情况。尼克松轻描淡写地说,他和中共并无任何秘密交易,他 不是那种背着他国而去谈判他国命运的人。

  沈剑虹问尼克松:“周恩来是否保证不对台湾使用武力?”

  “没有。我们在会晤中没有深入讨论这个问题。”

  在20分钟 的谈话中,尼克松一直神态自若,音调平稳,一度还将右脚翘在 桌子上。他露齿而笑,显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

  沈剑虹返回台北述职。本来已难以视事的蒋介石几乎被击垮 了。

  1972年3月,蒋介石做过前列腺手术,后转为慢性前列腺 炎,健康从此一蹶不振。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袍,嘱咐沈剑虹坐 下。蒋介石神情严肃,历经磨练,能熟练地在访客及僚属面前不 露心事。他手里拿着一份英文版的《中国日报》,问沈剑虹看过 没有。沈答过,蒋又问尼克松的北京之行及其含意。听完,蒋介 石神色凝重:“今后,我们必须比从前更要依靠自己,更努力建 设我们的国家。“

  从士林官邸出来,这位注定是“中华民国”驻美的最后一任“大使”百感交集。他曾在抗战期间数度见过蒋介石,“对他的和 蔼态度留下深刻印象,并且深为他献身国家的赤忱而感动”现在 也不得不承认:“一般均认为,周恩来是中共政权四分之一个世 纪来的首脑人物。根据各种说法,他是在1968年苏俄人侵捷克,以及1969年2月珍宝岛事件发生之后,第一个体会到必须与美 国恢复交往的人。他也是1972年2月,尼克松访问北平期间, 与基辛格推敲出‘上海公报’最后细节的人。” “周恩来在台湾问 题上表现了他的外交技巧……周恩来最狡诈的一步棋也是在‘公报’中列人一段文字,使美国对台湾问题只有一个选择。”

  ●6.死是—样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

  自1972年国际天平明显倾向大陆以后,86岁的蒋介石终于被击倒了。发现前列腺肥大后,宋美龄提出要他去美国做手术,宋总认为美国医生的医术高明。蒋介石也认为效果可能要比台北的医生做得好。可一个更强烈的念头缠绕着他:美国人天天在盼着他下台,难道不会趁此机会下毒手?蒋经国也怀疑宋美龄的动机,不同意父亲去美。宋美龄叹了口气:“好吧,就在台北做吧。”

  因为年龄的关系,在荣民医院做了手术后,还是转成前列腺宿疾,蒋的健康状况从此一蹶不振。7月,蒋介石因染感冒而转为肺炎,一病就卧床不起,并宣布避不见客,基本处于退休状态。宋美龄给他请来了台大医学院的陈云龙教授。陈教授是牛津大学培养出来的医学博士,抗战以来一直担任蒋介石的私人医生,到台湾后,因年事已高,到台大任教。

  陈教授赶到医院,细细观察着病人,只见蒋介石额上青筋鼓突,皱纹如沟密布,面色苍白,额角泛汗,当下心里便明白三分。

  宋美龄见陈教授久久不语,催问道:“是不是先生的病……”她害怕蒋介石的死期来临。

  陈云龙摆了摆手:“夫人,我追随蒋公大半生,先生的病我本该直言,又怕说出来病人经受不住……”

  “你只管直说,我们什么打击没有经过?”宋美龄嘴里这样说,脸色早巳煞白,手也止不住打颤。

  陈云龙不说话,拿起笔来,在纸上默默写了几行字,折好交给宋美龄:“等先生醒后按这药方配药。”

  两天之后,蒋介石醒了,宋美龄急忙将陈教授开的药方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三种药—种是美国总统尼克松的葡萄糖针,由基辛格工程师进行静脉注射;第二种是走方郎中先生的草药,也是又古又老的士丹方。这两者是主药,病人借以拖延生命;而第三种药,乃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治疗,表示还在服药,没有放弃希望而已,至于灵不灵,连病人自己心里都有数。

  宋美龄没等看完,胸脯胀得气鸽一般:先生病成这样,陈医生竟有心思大开玩笑!待她稍稍平静下来,她倒也纳闷:陈云龙一向唯唯诺诺,今日为何一反常态,莫不是他自己老矣,精神出了问题?她正要撕毁“药方”,蒋介石要过去看。宋美龄急忙说:“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蒋介石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但没发火,反而一挺身子坐了起来,掀开鸭绒被,趿着拖鞋下了床,嘴里大声嚷嚷:“夫人,云龙这个处方妙绝了!中山先生虽是一代名医,也开不出这样的药方,快请他与我一晤!”

  宋美龄急忙差人去请。过了一会儿,侍卫官气咻咻地跑来复命:“报告先生,陈教授昨晚已无病而亡,这是留给先生的信。”

  蒋介石掠过前面几行,凝神读起中间一段:

  ……大千世界,凡人生有两足,芸芸众生,每天步履匆匆,一生路途,何止千里万里,然云龙观之,所走无非四步:第一步,热血者也,满怀赤诚,雄心勃勃, 最终或碰死于南墙,或跌撞后反省,此类人有冯玉祥等;至第二步,血温下降,踟蹰多疑,总指望别人指点迷津,不管所指之路是对是错,照走不误,此类人有孙立人等;第三步,当人们发现一切不过像万花简一样,观则五光十色,拆则几瓣碎纸,便想超越自我,一种是超脱,死也!如陈布雷,如我等;二种是超越,寻路也,如先生,如夫人……

  蒋介石、宋美龄反复把味这份遗书,若明若暗,有悟又悟不透……信上没写第四步,第四步大约就是蒋、宋要自己去走的路 一一这段轶事笔者总觉有些“演义”味道,但也录此无妨,见智 见仁都由读者。

  兴冲冲的尼克松对周恩来有四个不可磨灭的印象:精力充沛;准备充分;谈判中显示出高超的技巧;在压力下表现得泰然自若。

  其实,“文化大革命” 一开始,周恩来就得了冠状动脉硬化性心脏病。跟随他多年的保健医生张佐良告诉我,每当工作紧张 或过度劳累后周恩来就发作心绞痛,并有心律不齐、心律过速等 情形。从那时起,他每天吸氧,每日服药四次,他的衣兜里始终 装有硝酸甘油的小药瓶,直至1974年因癌症病重住院为止。张 医生总是随着周恩来走到哪里跟到哪里,随身带着氧气袋和急救 箱,而且忙得常常进了汽车,总理边吃饭,边听张医生念马上要 用的文件……即使那时,周恩来还记得蒋介石留在大陆的侍从医 官,嘱咐人安排好他的生活。周恩来也有一套自我保健的方法: 不管多冷,盖薄被褥,脸用冷水而不用肥皂。所以自六十年代 起,他仅在71岁时患过一次感冒,几天调治很快好了。为保持 适中的体重和良好的体形,再可口的饭菜也不过量,喜欢吃五谷 杂粮。体育活动有三项:散步、做做体操或打打乒乓球。“文化 大革命”后,他在夜间办公,每隔两小时左右到室外散步十几分 钟,遇雨就在室内走几分钟,然后延长打球时间。

  1972年,周恩来出现尿血,病势一天天加重。当时中美关 系刚刚解冻,周恩来每天超负荷运转;又要处理“九一三”事 件。保健医生卞志强和张佐良看到病情太严重,就将情况报告了 政治局委员叶剑英。叶剑英也觉事情严重,带着周恩来的一瓶血 尿亲手送给毛泽东主席看,当面报告了周恩来的病情。这样,毛 泽东才了解了具体情况。5月,经京、津、沪三地的著名专家为 周恩来会诊,得出结论:癌症。

  他仍然不停地工作。

  到1974年初,周恩来的病情明显恶化,恶性肿瘤发展很快,每天出血量都在100毫升左右,最多时达180多毫升。由于失血过多,他常感到头晕,身体无力,腹部异常疼痛。1月2日,国防部副部长王树声大将病逝,他来向遗体告别。走出太平间时, 他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只顾低头走路。一名战士从侧面拽了下他 的左臂,想取下黑纱。周恩来猝不及防,也是浑身无力,一个趔 趄险些跌倒。他站定后愣了一下,弄清战士的意图后,反而歉意 地说:“哦,对不起,我忘记放回来了。”

  周恩来走后,其他工作人员都埋怨那名负责收黑纱的战士不懂事,差点把周总理拽倒,那战士委屈地说:“我没使多大劲云儿。”

  工作人员纷纷议论:“总理老多了。…也瘦了,脸上的老人斑特别明显……”

  老人们的暮秋来到了。窗外已经刮起了寒风。

  1974年年底,蒋介石再度因感冒发生肺炎。1975年1月9日夜间,蒋介石在睡眠中发生心脏缺氧症,经急救转危为安。但因肺炎未愈,不时发烧。蒋经国每日三次前来探视,深感不安。

  2月下旬,蒋介石病情渐危,说话声音微弱,蒋经国见状想辞官回家侍父。3月26日晚,蒋介石病情再度恶化,经三个小时急救才见好转。蒋介石醒来后自觉来日无多,叫蒋经国召集党政要人来官邸,说他要口授遗嘱。等人到齐,蒋介石眼望着天花板, 用微弱的声音一字一顿:

  “余自束发以来,即追随总理革命,无时不以耶稣基督与总理信徒自居……。”

  1975年4月5日,是清明节。蒋经国到父亲身边请安。蒋介石以虚弱的目光望着蒋经国,问:“我儿昨夜睡眠可好?”蒋经国忙回答说:“甚好。”蒋介石自言自语道:“我睡得也很好。”蒋经国告辞时,蒋介石突然以一种异样的口吻说:“你自己以后要多休息。”

  蒋介石巳经有了死的预感。当宋美龄走近的时候,他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离开。以往,她来看望时,他总是劝她回去休息。现在他握住她的手不肯放。

  下午8时15分,蒋介石的脉搏突然转慢,病情恶化。当蒋经国再赶来时,已在施行人工呼吸,乃至应用药物和电极直接刺人心肌,但终未恢复心脏跳动。晚时50分,蒋介石在台北士林官邸自己的卧室内死去,享年89岁。

  台湾党政军要员听到蒋介石的死讯,当夜赶到草山别墅,在蒋介石的遗嘱上签了宇。

  蒋介石的遗体经过防腐处理,身着长袍马褂;胸前佩戴勋章,装在一个黑色大理石棺廓里,停放在“慈湖行馆”正厅。慈湖是蒋介石于1961年间,在距离台北市60公里处的大溪镇福安里村,为自己选择的一块墓地。他觉得此处很像故乡的溪口镇。蒋介石母亲的坟庐他起名为慈庵,将此处起名为慈湖,并在这里筑起一座中国四合院式的行宫,生前常来小住,并嘱在他死后灵柩暂厝此地。接连正厅的厢房保持着蒋介石生前卧室的原样。卧室的茶几上放着一张便条信纸,上面是蒋介石生前用红铅笔写的四个行书体的字:能屈能伸。

  周恩来也预感到他的时间不多了。

  1975年1月13日,瘦削、僬悴、面色苍老的周恩来身穿已经过于宽松的灰制服,最后一次走上四届人大主席台讲话。报告很长,到他讲完时,已经累得双手顫抖,但他依然挺直地离开讲台。那天晚上,他的小便几乎都是血。

  3月20日,他将自己的病情向毛泽东作了汇报:

  主席:

  最近四年来,我的大便中偶有潜血出现,但因消化系统好,未进行肠胃检查。这两年又因膀胱癌出现,尿中有血,易于计量和检查,故医疗力量集中于治疗膀胱 癌。现膀胱癌经过两次开刀,三次电烧,巳经稍稍控 制。去年11月12曰经镜照电烧后,一个半月内仅尿血9个CC多,今年2月4日经镜照电烧后到现在一个半月内亦仅尿血10个CC多,如待满三个月再行镜照检查,当在五月初或四月底。

  今年开会后,大便中潜血每天都有,大便也不畅通。因此利用三月间隙,进行食钡和灌钡检查,始发现 大肠内接近肝部位有一肿癍,类似核桃大,食物成便经 此肿瘤处蠕动甚慢,通过亦窄。若此肿痏发展,可堵塞 肠道。灌钡至攒结肠,在肿瘤下,抽出钡液无血;灌钡 至升结肠,在肿瘤中抽不出钡液,待与大便齐出有血。在食钡检查对,食道、胃和十二指肠、空肠、小肠均无 病变,更无肿痏。而这一大肠内的肿癯位里,正好就是 40年前我在沙窝会议后得的肝脓疡病在那里穿肠成便 治好的。也正是主席领导我们通过萆地北上而活到现在 的。由于病有内因,一说即明。好了的疮疤,现在生出 了肿瘤,不管它良性或者恶性,除了开刀取出外,别无 其它治疗方法:政治局常委四同(王、叶、邓、张)已听取了医疗组汇报,看了爱克斯光照片和录相电视,同 意施行开刀手术,并将报请主席批准。

  我因主席对我病状关怀备至,今又突然以新的病变 报告主席,心实不安,故将病情经过及历史造因说清楚, 务请主席放心。在去年两次开刀后,我曾托王(海容)、 唐(闻生)两同志转报主席,我决不应再逞雄了。但如需再次开刀,我还受得了。现在要好好地作些准备。

  问主席好!

  周恩来

  这一年的国庆节,他再也没有力气参加了。躺在病床上,脑 子却不能平静。他想把所有身后的事安排得有条不紊。他甚至想起了严复,这是中国最早的改革者之一,生于1854年,死于1921年。严复对赫胥黎、孟德斯鳩和穆勒等人著作的出色翻译,曾激励了周这一代人。周恩来口授给国家文物局局长的嘱咐,要 他确保严复的文件得到安全保存。他又想起1931年去世的杨度。 扬度早年曾是个极端保守分子,于1927年成为共产党和周恩来 领导下的一名地下工作者。那时他通过剧作家夏衍与周联系。杨 度曾是上海青帮头子杜月笙的朋友,由此上海的一些共产党组织 才有了安全的房子,避开了在粗界里巡逻的英国、法国和其他警察……周恩来要求承认杨度是位优秀党员。他对曾经忠实地为自 己工作过的潘汉年尚未恢复名誉而感到不满(潘汉年是1982年才被恢复名誉的)。

  最后一次手术后,邓颖超给他带来了毛泽东新发表的诗词。他以微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小超,有好多好多的事我没有告诉你,现在太晚了……”

  邓颖超眼里噙着泪,喉头哽咽着:“恩来,我也有好多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1月7日,周恩来的气息十分微弱,全天处于昏迷状态,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深夜11点,处于弥留之际的周恩来从昏迷中醒来微微睁开双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还是去照顾别的生病的同志那里更需要你们。”周恩来说完这最后几句话,又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1月8日9时57分,一顆博大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1月11日深夜11点。一辆车头扎着黑黄两色绸结的红旗牌轿车从八宝山返回。这是周恩来生前乘坐的车子。司机也没变。司机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周恩来的声音:“开慢一点,马路是大家的,要照顾步行和骑自行车的人。”周恩来外出时,司机的车速一快,坐在后排的周恩来总要这样叮嘱。可现在,周恩来的座位上却换成了他的骨灰盒。

  1月12日,周恩来的骨灰盒安放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太庙里,供群众吊唁三天。

  1月15日,周恩来的骨灰分装在四个白绸布袋里由飞机播撒在密云水库、天津和黄河上空……

  蒋介石之死与周恩来的离去,前后不到一年。

  虽然两人都分别得到海峡两岸各种形式的悼念,但是从第三者一一世界的反映来看,不难看出轻重和寡。

  仅以与国共两党的老对手和盟友美国为例,便可见一斑。

  蒋介石去世时,福特总统只拟派农业部长前往吊丧。后经台湾当局要求,才改派副总统洛克菲勒前来。福特对蒋介石的病逝只作了礼节性的声明,称蒋介石“是一个具有坚定正直的品质、巨大的勇气和深切的政治信念的人,是最后一位在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重要盟国领导人……他的病逝标志着中国历史上一个时代的结束”。

  同是一个福恃,在周恩来去世时, 却表现出极大的沉痛。他从白宫发出的吊唁声明说:“周恩来总理将作为一位杰出的领导人长久铭记在人们的心中,他不仅在现代中国的历史上而且在世界舞台上都留下了他的印记。我们美国人特别不会忘记他在締造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美国之间的新关系方面所起的作用。我们确信这种关系将会在他帮助建立的谅解和合作的基础上继续发展。美国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人民表示哀悼。”

  来自华盛顿的综合消息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周恩来的逝世是世界上一件大事,在美国引起的震动也是一件大事。在人们记忆中,这恐怕是30多年前罗斯福总统逝世以来,美国报纸和电台报道范围最广、时日最多的一次(肯尼迪总统被刺当然是例外)。1954年在日内瓦会议期间拒绝和周恩来总理握手的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去世的时候,也没有受到美国报纸这样范围广泛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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