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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能搬近蒋介石、毛泽东两座“山”吗?

  ◆蒋介石手拍桌子:“不谈了,什么也不谈了!”

  ◆周恩来泪光闪闪:“谈判耗去我现有生命的五分之一,我已经谈老了。”

  ●1.周恩来、林彪面见蒋介石

  毛泽东与蒋介石的会见酝酿多时,却像搬动两座山一样困难。主要牵线人自然是周恩来。

  蒋介石在长廊式的阳台上舞了几下拳,还不见宋美龄起床,就去卧室去叫。宋美龄醒来后,并不马上起身,常常拥着被子坐 上一阵,把早餐喊到床前来吃。女拥们手脚麻利,只是外表难看:有一个嘴巴是缝合过的兔唇;另一个是五大三粗、一只眼有 毛病。她们把一只特制的小桌架在宋美龄床上,宋美龄就着小桌漱洗、进餐。

  蒋介石今天没喝参汤。他有时故意这样做。据说是怕养成习 惯,战时赴前线没有这种饮食更难受;也有人说这是蒋介石的一 种心计:行食无定规,加害者无从下手……他久等宋美龄不来,就坐到客厅去看报纸。陈布雷来了,说中共方面的周恩来、林彪 想见蒋介石。

  “是不是毛泽东来重庆有消息了 ?”

  “好像不是。”天不冷,陈布雷却把手缩进衣袖里。“他们的意思是要撤……”

  蒋介石端坐着,费尽猜详。1942年7月21日和8月14日, 蒋介石曾两次约见周恩来,说他准备在一周后去西安,在那里与 毛泽东会面,请周恩来电告延安。周恩来立即致电毛泽东,分析 蒋约见毛,在态度上看不出有何恶意,但目的未可测。他提出两 个办法供中央选择:一是毛泽东称病,以林彪为代表,到西安见 蒋一谈;二是要求蒋带周恩来到西安,然后由周飞延安,偕一人 (林彪或其他人)回西安见蒋。周恩来估计,前一个办法可行, 后一个办法不易得到蒋的赞同,除非偕同出来的是朱德。毛泽东 的意见是在林彪见蒋后,他可以亲往西安去见蒋。周恩来仍认为 毛蒋会面时机尚早。周恩来在给中央的电报中详细说明:蒋对人 的观念仍包藏祸心,尤其对毛,西安事变后尚想毛、朱出洋,时 至今日犹要叶挺太太劝叶悔过自新,吾屡次请回延不理,此次我 在电答时提到愿回延接林或朱出来亦不许……因此,蒋毛见面的 前途可能有两个:一、表面进行得很和谐,答应解决问题而散。 二、约毛来渝开参政会后,借口留毛长期驻渝,不让回延(此着万不能不防)。若如此,于我损失太大。我们提议林出勿将话讲 死,看蒋的态度及要解决的问题如何,再定毛是否出来。毛泽东 接受了周恩来的建议。9月14日林彪前往西安见蒋,蒋已回重 庆。10月7日,林彪到达重庆,由张治中陪同见蒋。蒋介石对 林彪的前几段话很感兴趣,一听提到内战危险,便不耐烦,频频 看表,约林彪走前再谈。12月16日林、蒋再谈,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

  “约个时间,我同他们谈一次,我不发言,主要是张文白同 他们谈。”蒋介石理出个眉目,吩咐陈布雷去办。

  1943年6月7日,周恩来、林彪来到蒋介石的会议室,蒋介石表示了礼节性的欢迎。侍从室第六组组长、军统局帮办唐纵也 在场。他戴了一副度数不高的白金边的近视眼镜,仔细观察这两 位共产党要人的外貌。他在日记中写道:“林彪黄埔第四期毕业, 现任一一五师长,前年负伤赴莫斯科医病,今年始回国。据悉林 在苏系学习机械化,观其面部一脸阴气,深沉阴险而干练。言谈 审慎。周恩来年四十余,望若三十许人,如一白面书生。”

  这次会面,形成一个奇怪的格局。林彪和张治中各代表自己 的党派,唇枪舌剑,各不相让。周恩来和蒋介石似乎成了两位局 外的看客,一言不发,只用目光和嘴角表示赞成与否。只是到了 最后,周恩来把左臂支在一张椅子背上,不动声色地说:“谈判 暂搁是我们预料中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林彪决定回延,如果要 谈时可再来。”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自己也要回一趟延安, 以便使延安了解外间情况,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蒋介石身子没动,只是眼珠骨碌了一下,无奈地说:“好吧。”

  这是自皖南事变后一年半来,蒋介石第一次答应周恩来回延安。

  ●2.赫尔利—厢情愿要当国共谈判牵线人

  蒋介石与美国派来的史迪威将军意见不和闹得很僵。正在蒋 介石无计可施时,美国又派来了前陆军部长赫尔利。蒋介石接到 驻美大使胡适的报告,喜上眉梢,拉上宋美龄亲去机场迎接,当 晚就盛宴接风。蒋介石频频举杯:“你来的太好了!”

  赫尔利也很得意:“我是以罗斯福私人代表名义,来重庆的。 对于蒋将军,我们可以无话不谈,但不必对外犮表。我的任务首 先是阻止国民政府的崩溃,我们不能不正视这个现实,今天重庆中央政府的地位已岌岌可危!”

  蒋介石不爱听类似的话,更不喜欢美国人的下车伊始,颐指 气使,只好默默听着。

  赫尔利继续发表他的高见:“我们积极支持蒋做主席及统率 三军的委员长;协调蒋将军与史迪威将军之间的关系,史迪威主 张团结抗日,蒋将军主张消灭延安,我要设法使这两者统一起来……”

  蒋介石顿时松了一口气,竟掏出手绢擦起眼泪,自嘲道: “人老了,我常常独自伤感,史迪威完全不能理解我,你来就好 了……”本来,他立意要赶走史迪威,是冒着失去美国援助的危 险的。如果美国转而支援延安,共产党岂不如虎添翼,独占天 下! “再好的东西在将要不属于己有时,宁可把它毁掉!”蒋介石 就下了这样的狠心。赫尔利的到来,似乎把这种风险一风吹了。

  美国政府也由此直接介人了国共两党的争端。

  1944年11月7日,赫尔利登上一架预定飞往延安的飞机, 飞机降落时,周恩来和美军观察组组长包瑞德上校上前迎接。周 恩来抬眼望着这个身穿考究军服、佩带大量勋章的美国将军,问 包瑞德:“他是谁?”

  当他知道这就是罗斯福总统的特使赫尔利少将时,立刻把毛 泽东主席请来,第二天上午,双方就开始会谈。赫尔利说他无意 干涉中国内政,只是打算做些有助于最后打败日本人的事情,他 拿出一份他起草的《为着协定的基础》的文件,其中有“在中 国,将只有一个国民政府和一个军队,中国政府承认中国共产党 的政党地位,并将承认共产党作为一个政党的合法地位”等语。

  赫尔利读完,毛泽东眨眨眼问:“这五条代表了什么人的思想?”

  赫尔利说:“是我自己的思想。不过是我们大家制订出来的。”

  包瑞德提示他:“毛主席是想知道委员长本人是否同意所有被提出的观点。”

  赫尔利点点头:“已经同意了。”

  毛泽东和周恩来交换了一下眼色,将信将疑。

  第三天下午,赫尔利提出毛泽东应立即去重庆同蒋介石见 面。“我以美国的国格来担保毛主席及其随员,在会见后安全回 到延安。不管毛主席、朱总司令或周副主席,无论哪一位到重庆 去,都将成为我的上宾,由我们供给运输,并住在我的房子里。” 他请毛泽东在协定书上签字,他自己也签字,并给蒋介石留出签 字的空白。毛泽东说:“我们决定派周恩来和你同去重庆,因为 估计对于许多细节,蒋先生会有意见。”

  赫尔利也承认:“毛主席,你当然理解,虽然我认为这些条 款是合情合理的,但我不敢保证委员长会接受它。”

  “共产党实在不好对付。”回到重庆的赫尔利来到蒋介石官 邸,对蒋氏夫妇说。“好在这一次我是以第三者的身份出现,花 了两天功夫,同毛泽东达到五点协议。”

  宋美龄直言快语:“我记得你去延安之前说过,你的任务是 帮助我们消灭共产党的武装,怎么又订起协议来了呢?”

  蒋介石也忐忑,急于想知道协议的内容。当赫尔利边念边解 释完前二条“大帽子”时,蒋介石还平静,一听到“中国政府承 认中国共产党”时,蒋介石再也忍不住了,反问赫尔利:“你同 延安订的这五条未免太宽了!”

  赫尔利首次尝到史迪威遭遇的“利害”,他苦笑道:“你认为 太宽了,延安还嫌它不公平呢。周恩来同我一道回来了,你可以 和他再谈谈吧。”

  “不谈!要谈,只有一条,中共把军队交出来!”

  10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周恩来判定,并电告毛泽东:“蒋在目前至多只能接受联合统帅部,请客式政府,决不会答复协定。我们须以联合政府及解放区委员会去逼求,最后关键恐在华盛顿。”

  果然,电报刚一发走,赫尔利就找上门来,拿着蒋介石的三条反建议,要点是:

  一、国民政府允将中共军队加以改编,承认中共为合法政党。

  二、中共应将其一切军队移交国民政府军委 会统辖,国民政府指派中共将领以委员资格参加军委会。

  三、国民政府之目标为实现三民主义之国家。

  周恩来看完后,问道:“蒋介石对联合政府态度如何?”

  赫尔利一耸肩,两手一摊:“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对于国民党方面建议要我们参加军委会做委员这件事,”周 恩来说,“我有两个意见:军委会的委员都是挂名的,不但没有 实权,而且从不开会,冯玉祥和李济深就是例子。而且我自己做过政治部的副部长,知道得很清楚,此其一。其次只要共产党参 加军委会而不参加政府,你知道,蒋委员长一切以命令行事,因 而我们仍不能参加决策。”

  赫尔利上唇的白胡子翘起来:“蒋介石告诉我允许共产党参 加政府,但不愿写在建议上。再说,你们参加政府,并不等于没 有实权,事在人为,譬如我们议会的议员,有的能够控制议会。”

  周恩来微叹道:“赫尔利先生,你是外国人,你不清楚蒋介石的 做法。我们共产党人在这么多年里,上他的大当还少吗?你想, 在联合政府没有成立之前,就要我们交出军队,如此我们将连性命也难保!”

  赫尔利默然。

  “既然你们已经背弃了延安签过的协定,我准备即刻返回延安。”周恩来说。

  “你走前还是见一见王世杰和张治中吧。”

  “可以。”

  一见面,王世杰就试探地问:“请毛先生和蒋先生见面的事, 据周先生的观察如何?”

  “这个问题很简单,”周恩来回答,“毛泽东同志很愿意出来, 他已经向赫尔利将军说过。但他出来必须能够解决问题,而不是 为了辩论。现在民主政府问题不能解决,所以还不是他出来的时候。”

  当天,周恩来、董必武又应约同蒋介石会面。寒暄过后,蒋 介石表示希望毛泽东和朱德来重庆。周恩来没有正面回答:“我 们对于联合政府的主张,是仍坚持的,并愿为它奋斗到底。当然,民主联合政府是指它的性质,并非一定要改国民政府的名称。”

  蒋介石忙说:“好,我们革命党就是为了实现民主。不要要 求,我自会做的。如果要以要求来给我做,那就不好了。政府的 尊严,国家的威信,不能损害。”

  周恩来眼睛发亮:“我应该声明:对三民主义国家及实行三 民主义的元首是应该尊重的,但政府并非国家,政府是内阁,政 府不称职是应该调换的改组的。提到要求,一个政党总有自己的要求。”

  蒋介石找不出更有利的话反驳周恩来的话,只好含糊其词: “是的,是的。”

  赫尔利也不得不佩服周恩来的口才。当晚,他宴请周恩来和 董必武,流露出敬佩之情。蒋介石也在同时宴请部分国民参政 员。宴请到一半,他又想起周恩来的话,如芒在背,气愤地一掷 杯子:“中共要求联合政府,我不能接受,因为我不是波兰流亡 政府!”

  周恩来正要启程,飞机驾驶员突然病了,延安的大雪也没有 融化,飞机也难以起飞,他得在重庆再呆几天。赫尔利同蒋介石商量后,又约周恩来再谈一次。

  赫尔利还是希望中共参加军委会,至少是“先插进一只脚来。”

  周恩来把自己的例子讲给他听:“我自己从西安事变以来,八年之中近七年时间是留在国民政府所在地。我做政治部副部长 时,每星期有三次参加军事汇报,有意见也无法讨论,即令提 出,蒋委员长也不过说好好而已。老实说,我对这样做客,实在 疲倦了。”

  “我们美国有句话,叫作舍身救火。现在一把火烧起来了, 你们得救。”

  “不错,火应当救。但是要两只手能动,才能救火。现在请 我们来做客,也只能坐在旁边看火。”

  赫尔利想从另一方面劝说:“如果你们在不满意的条件之下, 竟能参加政府,那就表示你们是最大的爱国者。”

  周恩来说:“我们参加政府,就要替人民负责。现在我们参加进去,不能负责。这样的政府,我要参加,我就是不信上帝,我的良心也过不去。譬如政府要我参加,我党要我考虑,我个人也要拒绝的!”

  赫尔利回头又想去说服蒋介石。

  蒋介石更“凶”,脚咚咚地 蹬地,手叭叭地拍桌子:“联合政府是推翻政府。党派会议是分赃会议!,不谈了,什么也不谈了!”

  周恩来走了。

  赫尔利望着起飞的飞机,突然同情起史迪威: “呵,尖酸的乔,”他喊着史迪威的诨号,“原来中国人是这样难对付的!”

  ●3.周恩来将自己的盔式帽摘给毛泽东。相隔多年的握手

  蒋介石与毛泽东的会面,一拖拖到日本人投降。还是赫尔利提醒蒋介石:“阁下可否发个电报给毛泽东,邀他来重庆共商国家大计。如果他拒绝,你可以发第二封,第三封,甚至更多,以 充分显示你的诚意。直到他明确表示不肯来重庆,你就可以向全 世界宣布,共产党无诚意,你可以加以讨伐,而不负任何责任……”

  蒋介石依计连发数电。可壮大起来的毛泽东哪里会上这个 当!他有电必回,第一封回电转呈了朱德对蒋介石受降条件的批驳,第二封回电又说先派周恩来来,闭口不谈毛泽东自己来不来的事。

  蒋介石握着的双色铅笔不停地在掌中打转,重重地往桌上一 按,断成两截,侍卫急忙拿过另一支换上。蒋介石枯坐了一会,又给毛泽东发电:

  延安毛泽东先生勋鉴:

  未养电诵悉,承派周恩来先 生来渝洽商,至为欣慰。惟目前各种重要问题,均待与先生面商,时机迫切,仍盼先生能与恩来先生惠然偕临,则重要问题,方得迅速解决,国家前途实利赖之。兹已准备飞机迎迓,特再电速驾。

  蒋中正梗

  8月2—3日

  为了策划得逼真,蒋介石给毛泽东的电报,每次都在报刊、电台中公布。同时也在做另一手准备。“魏德迈将军,”他叫来美 军驻华总司令,“刚才我同赫尔利大使商量过一个问题,如果毛泽东突然同意来重庆怎么办?”

  魏德迈一怔,奇怪地问:“这倒真是个问题,蒋将军何来此想法?”

  蒋介石正言道:“这不过是假设。但也不得不防。万一他来了,我们原先估计的全部落空。与其临时手忙脚乱,不如早做计议。就同下棋一样,多看几步。”

  “你们同共产党谈判了几十年,想必这样的经验不会少的。”

  “那就拖吧。”蒋介石嘴角一翘,似笑非笑,“中国没有谈判 谈出来的好结果;有数不清的事情倒是一拖再拖有了结果。从另 一方面讲,他来了,总是在我的地界,总是我利多险少。什么不 测都好应付。”

  第二天,毛泽东的回电就到了:

  特急 重庆蒋介石先生勋鉴:

  梗电诵悉.甚感盛意。鄙人极愿与先生会见,共商和平建国之大计,俟飞 机到,恩来同志立即赴渝进谒,弟亦准备随即赴渝。晤 教有期,特此奉复。

  毛泽东敬 24日

  在国民党内部,最紧张的要数《中央日报》了。抗战期间, 当过本报社长的程沧波、陈搏生、陶百川等人,皆由触怒蒋介石 而被撤职。《中央日报》在组织上直属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领导, 但有关新闻方面都按陈布雷的意图办事。重庆谈判期间,《中央日报》的社长是胡健中,原属CC派,从办浙江的《东南日报》 起家。平时他对报社的实际业务很少过问,一切由总编辑陈训入念和总主笔陶希圣负责处理。陈训悉是陈布雷的亲弟弟〔陈布雷 原名陈训恩〉,陶希圣当时是陈布雷的主要助手,曾代蒋介石写 过《中国之命运》。这两个人都住在侍从室二处,与陈布雷朝夕 相见,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请示陈布雷;可是这次蒋介石邀请毛泽 东来渝会见的事,事先一无所知,直到8月15日深夜中央通讯 社的新闻稿到了大家才知道。陈训悉说陈布雷也不知此事:“这 是他的习惯,不是他办的事他从不过问,也不议论。今天他只 说,蒋先生是不会错的,我们要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报 社的三位负责人都认为毛泽东不会来的,可以借此发动攻势,说 共产党不愿和谈,蓄意制造内乱。陶希圣说得更明确:“我们明 知共产党不会来谈,我们要假戏真做,制造空气。”

  事后人们才知道,蒋介石给毛泽东的电报,多数是政学系头目吴鼎昌代拟的,国民党内部其他派系不赞同这一搞法。吴当时 是国民党政府的文官长,他赞成蒋请毛来和谈,所以此事的决 策、起草电报都由他参与,使得系头目陈立夫很恼火,纷纷 起来攻击政学系,说国共谈判决不可能。

  登过几封电报后,陈训悉泄气了 :“这是我们早预料的,双 方距离这样远,共产党的态度这样坚决,怎么会来谈判呢?”胡健中说:“立夫先生不赞成这种搞法,他认为与共产党谈判只会 助长共产党的声势。他说对共产党的问题只有动大手术才行。” 陶希圣也说:“谈判的办法是政学系想出来的。政学系想用软的 一套手法把共产党吃掉,谈何容易!可是现在动大手术也不是时 候,国内有厌战情绪’国际形势也不允许中国打内战,一打起来 我们更被动,利用谈判拖一拖也好。共产党拒绝谈判,我们更有文章好做。”

  当《新华日报》刊出特讯,说毛泽东已电蒋委员长,派周恩来来渝时,胡健中有些担心:“这次搞不好会弄假成真,我们陷于被动,下一步就难办了。”陶希圣说:“周恩来本来长期在重庆,《新华日报》的特讯还不足以说明我们原来的估计有误。”

  可是毛泽东真的来了。当天夜里,《中央日报》编辑部异常紧张,静候中央指示。陈训念急匆匆赶来:“共产党这一招出乎 我们意外。关于本报的新闻言论处理,已请示布雷先生,报纸不 发表社论,不写本报专访稿,新闻发布一律采用中央通讯社的新 闻稿。有关谈判的报道,要登得少,登得小,版面不要太突出, 标题不要太大,尽量缩小此事的影响,不要替共产党制造声势。” 虽不写稿,报社主笔室和采访部还是忙碌的。总主笔陶希圣 每夜必与其他人商议,四出摸底,写成材料供编辑部参考。陈立 夫还临时派一个中统恃务卜锐新来《中央日报》当“记者”,专 门刺探谈判情报。卜锐新到报社后,行动诡秘,经常吹嘘他是燕 京大学新闻系毕业的,与龚澎是同学。龚澎是周恩来的英文翻译。卜锐新以记者身份作掩护,借口燕京大学同学名义,经常到 重庆曾家岩50号周公馆纠缠。他每夜回报社后写的情报,不交 采访部,直接交陈训念或陶希圣。

  为赴“鸿门宴”,中共又电请美军派飞机来接,并由赫尔利 随机陪同,免得空中发生“意外事故”。

  8月28日上午10点多钟,在延安机场,毛泽东环顾四周: “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出发吧。”周恩来回答。他打量着毛泽东,停住脚步。

  “是不是嫌我穿得太洋气了?”毛泽东在延安一直穿布鞋和粗 棉布衣服,这次去重庆谈判前,叶剑英特地为他买了一双皮鞋, 又在北京订做了一套蓝灰色的中山装。周恩来望了一眼毛泽东的 单帽,说:“你这顶帽子不合适。”

  “小点,我知道。”毛泽东摸了摸头顶上的礼帽。这还是江青咋天跑到苏联医生阿拉夫那里借的。

  “小而且薄,不隔凉。重庆可是个火炉,你戴我这顶吧。”

  “我这可是夺人所好喽,我戴你的,你怎么办?”毛泽东摸着 戴着的盔式帽子,问道。

  “重庆是我的一个家,去了还搞不到个帽子。”两人呵呵笑起 来。毛泽东以说笑了一句,“也是,蒋介石有的是‘帽子’,随便 给我们一顶也够戴了!”

  下午3时许,载有毛泽东、周恩来、王若飞、赫尔利、张治中等人的飞机到达重庆九龙坡机场。机舱门一打开,首先出现的 是身穿一套浅蓝布制服的周恩来,熟悉他的人鼓起掌来。当毛泽东出现时,中外记者一齐拥上去,抢着握手,提问。而各党各派 的代表却被挡在人墙之外,无法同毛泽东接近。周恩来一见这情景,立刻把一个纸包举到空中,说:“新闻界的朋友们,我从延 安为你们带来了礼物,请到这边来拿!”记者顿时被吸引过来。 周恩来见毛泽东已经能同各党派代表握手交谈,才笑着打开纸 包。记者这才发现“上当”,纸包里不过包着毛泽东的书面谈话。 再扭头去找毛泽东,毛泽东已躬身坐进美国大使馆的防弹轿车……

  当天晚间8点,蒋介石在林园官邸设宴,欢迎毛泽东。这是 自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事隔18年后,毛泽东与蒋介石的再 度见面。两人在门口合影,留下那张历史性的照片。蒋介石边走 边说:“润之,一起干吧,不要另立炉灶了。”

  毛泽东点上一支烟:“如果蒋先生给人民饭吃,还立炉灶干 什么?”

  周恩来过来招呼他们入席。蒋介石突然想起:“恩来,你应 该同我照张合影。”

  “我同你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呐,还有机会的。” 蒋介石少有的同毛泽东开起玩笑:“我身边就缺个像周恩来 这样的人物。润之先生,我用几个美式装备的机械师,同你换个 周恩来如何?”

  毛泽东大笑:“好嘛,把我给你你要不要?”

  “不敢不敢!”两人漫步走进闪光灯一亮一亮的宴会厅。

  蒋介石知道毛泽东下榻的地点是张治中的桂园后,指定宪兵司令张镇在桂园附近派了一个警卫班。张镇是蒋介石的亲信和学 生,对此极为重视,专门挑选了警卫人员,配备了专用汽车,规 定了严格的工作制度,每天的“工作日报”由单线交通经宪兵司 令部直接送蒋介石。

  夜间,毛泽东和周恩来、王若飞走了之后,蒋介石许久睡不着,又起身写日记:“正午会谈对毛泽东来渝后之方针,决心诚 挚待之。政治与军事应整个解决,但对政治之要求予以极度之宽容,而对军事则严格之统一不稍迁就。”

  不管怎么说,重庆谈判毕竟开始了!两位隔山而望的“巨头”,关注对方多时,如今终于坐到一张桌子前。

  因为蒋介石没有在谈判中解决问题的具体打算,等毛泽东真 的到了,他也只是给国民党谈判代表三条原则,即:一、不得于 现在政府法统之外来谈改组政府问题;二、不得分期或局部解 决,必须现时整个解决一切问题;三、归结于政令、军令之统 一,一切问题必须以此为中心。自己便躲到一边去了。于是,谈 判便时断时续,始终没有进展。等请出了蒋介石,一谈军队和解 放区问题,双方便争执不下。即使在非正式谈判的场合,一谈到 这个问题,双方也会变脸。蒋介石语带讥讽:“润之先生,十几 年不见,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可惜我没有那么多东西,恐怕满 足不了你的胃口。关于你的八点建议,我已与我方代表谈过了。 我拟了一个《对中共谈判要点》,不妨向你说一说。一、中共军 队之组编,以十二个师为最高限度。驻地问题,可由中共提出具 体方案,经双方商讨决定;二、承认解放区,绝对行不通。只要 中共对于军令政令之统一能真诚做到,各县行政人员经中央核准 后,可酌予留任,省级行政人员亦可延请中共人士参加……”

  毛泽东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十几年不见,蒋委员长却还是老脾气,对中国共产党的态度十几年如一日。如果蒋委员长不肯 让步,那我们就失去了谈判的基础。”

  蒋介石顿时变了脸:“你不要强迫我,我不怕。要是你想推翻国民政府,可以回去带兵来打,我奉陪了。”

  毛泽东笑笑:“打,我现在是打不过你的。我还是真心求和,不然,我就不从延安跑到重庆来了。我想蒋委员长也是真心要化 干戈为玉帛的,不然,何以连发三次电报邀我来商谈和平建国大计呢?”

  蒋介石觉出毛泽东暗含的意思,连忙改口说:“当然,当然,和为贵嘛。”

  “既然这样,还是让你的代表同周恩来、王若飞两同志就我们两人提出的意见讨论一下吧?” 蒋介石同意。

  实际上,蒋介石还在拖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两方仍然僵持着。周恩来愤怒起来:“我正告诸位代表,过去在抗战期间, 两方商谈可以拖延,问题可以僵持。现在和平建国时期,问题之 解决,必须从速,双方商谈不能拖延,亦不容僵持!”

  “中间人”赫尔利也受不了这种压抑,当天就找毛泽东谈话,开口就要中共交出解放区,要么承认,要么破裂。毛泽东反而沉 着下来,仰脸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不承认,也不破裂,问题复杂,还要讨论。”

  赫尔利急得直搓手。当中共提出中断谈判,三天之后,国民党代表又急了。双方重新坐下,进展才顺利一点。最后由周恩来起草了《会谈纪要》,双方签了字。

  蒋介石又变得热情起来。有一天,他邀毛、周来谈话,时间晚了,他非要留他俩在林园过一宿。

  毛泽东说:“还是让我住八办的老家吧。”

  蒋介石指了指室内:“一切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是我邀请的贵宾嘛,就不要驳我的面子了吧!”

  毛泽东只好答应了。这急坏了周恩来,他不知蒋介石要耍什 么花招,便先行一步,嘱咐警卫人员要仔细检査,各个角落都要 查到,看有没有爆炸品和燃烧品等。警卫人员査过后,他仍不放 心,又自己检査,床上床下,枕头都一一看过,在椅子上也先坐 一坐。毛泽东进屋后,他严厉地叮嘱警卫员:“你们耍保证房内不离人,不要让别人进来,记住了吗?”

  晚上,蒋介右又搞了宴会。人们拥过来,争着向毛泽东敬酒。周恩来都接过来,替毛泽东喝完一杯又一杯……

  在后来的谈判间隙,蒋介石来了雅兴,把周恩来往树底下的石桌一拉:“太紧张了,恩来,我们两个下盘棋怎样?”

  周恩来欣然点头:“好嘛,桌上两党和谈,桌下楚汉相争,有意思,我奉陪。”

  卫士们摊开棋盘,摆好棋子,两人谦让了一番,蒋介石一派大度:“你是红军,你先走。”

  周恩来便撑起了相。

  蒋介石惯用炮,支起炮架,便直逼帅府。

  周恩来支起前面的兵。

  不一会儿, 棋盘上只剩寥寥数子,周旋一番,谁也吃不了谁。

  蒋介石心有不 甘:“走错了一步,不然……”

  “和棋不是很好吗?和为贵嘛。”周恩来话里有话。

  10月8日,也就是毛泽东回延安前三天,一件意外的事情使得关系又紧张起来。

  ●4.周恩来客观处置李少石血案

  那天晚上,毛泽东、周恩来到军委会礼堂,参加张治中为欢 送毛泽东回延安举行的鸡尾酒会。酒会后,在礼堂看戏。台上正 在演《三叉口》,副官摸黑进来,在周恩来耳畔嘀咕了几句,一 向镇静的周恩来顿时一怔,随后静下来,对坐在身边的毛泽东轻 轻说了声:“有点事,我出去一趟。”他把毛的警卫员陈龙叫到一 边,严肃吩咐:“没有我的命令,你一定不要离开主席!”

  “你再把详情说说。”副官告诉周恩来,重庆八办的秘书李少 石在乘车外出途中,遭国民党士兵枪击,伤势严重,已送入市民 医院抢救。李少石是廖梦醒的丈夫,廖仲恺的女婿。周恩来立即 叫上宪兵司令张镇,严厉地问:“刚才接到报告,我的外事秘书 李少石,从沙坪坝坐汽车回曾家岩的路上,被你们的兵用枪打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是否有计划的暗杀?”张镇听了也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此事。”周恩来马上说:“那请你负责立即查明真相。” 随后,一起赶到市民医院。这时李少石已因流血过多而去世了。 周恩来流下了眼泪,悲痛地说:“20年前,在同样的情况下,我 看到你的岳父廖仲恺先生遭反革命暗害,其情景历历在目,不料 20年后,又看到你这样!”他责令张镇要严加侦察,缉凶归案。 他发现廖梦醒没在现场,立即派车去接。

  廖梦醒正准备就寝,来人咚咚地敲门,说是周副主席请你马 上去。她对女儿说了声:“妈妈去一下就回来,你乖乖地自己 睡。”两人走得飞快,廖梦醒几乎跌倒,她刚说了句:“周副主席 待我多好,有事还派车子来接我!”后面的同志带着哭音叫她: “你别说了!”她才觉出奇怪。她登上楼梯时几乎跌倒,龚澎扶住 她。她一进病房,满眼只看见鲜血,一盆盆的血水,一球球的血 棉,心知有异。有人把盖在李少石脸上的毛毯揭开一角,她一下 扑上去,他已经冰冷了……

  一切安排妥贴后,周恩来又驱车赶回剧场,轻轻坐回原来的 位置,一直默默地坐到京戏演完。毛泽东离坐后,张镇按照周恩 来的要求,用他的汽车亲自护送毛泽东回红岩。一这件事周恩 来一直记在心里。在西花厅工作期间,他多次对负责统一战线工 作的罗青长、童小鹏说;“将来台湾解放,对张镇在重庆谈判期 间的这一功劳,一定不要忘记。”

  周恩来给戴笠去电,要他迅速查办此事。周恩来还电告了蒋介石。

  蒋介石一听,大为光火,直瞪着眼,立刻召见戴笠。

  戴笠惊恐地站着,说车上坐的人是廖仲恺的女婿,蒋介石更加暴怒,问道:“伤势怎么样?”

  “这……李少石现在……”戴笠嗫嚅道,“现在抢救无效……”

  戴笠木然地站着,听候处理。

  “我再三严令,要你安排好毛泽东先生在渝的安全保卫措施, 嗯,你,你……”蒋介石从口袋里掏出条白手帕,拭了一下沁出 微汗的额头,继续说:“你和张镇立即向毛泽东、周恩来当面请 罪,汇报肇祸实际情况。派经国立即去医院慰问,察看实情。以 后更要提防,谨慎小心。”

  “是!”戴笠仰起头,沉着脸退出。

  蒋介石担心的是由此可能传出谣言,使他陷于被动。因李少 石遇难,发生在毛泽东在重庆,又恰恰在红岩村附近的路上,司 机将李少石送到医院后又不知去向,使人不能不怀疑是国民党特 务所为。甚至已有谣传,说特务本来是要暗杀周恩来,因李少石 的眉毛粗黑像周恩来,把李认作周恩来错杀的……蒋家与廖家早 年在广州,私交甚笃,蒋介石常常住在东山廖家。后来,廖仲恺 被刺,四一二事变后,两家在政治上有了分歧,不相往来。直至 抗日战争胜利,廖夫人何香凝在重庆才同蒋介石见面。直到听说 凶手已经抓到,知道肇事原委,他绷紧的心弦才松弛下来。

  当晚,办事处里像开了锅。大多数人都认为此事同毛泽东的 安全有关。有人喊起来:“这是政治赌杀,是国民党下的手!找蒋介石算账去!”周恩来面色严峻,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怯 怯地说:“我有一点不清楚,为什么事情发生后我们的司机(临时雇来的)就自己跑掉了?”他的话一出口,众人一齐围上来. 说他没有立场。周恩来制止大伙:“这有道理,你再说说。”

  小伙子说说停停:“在我们四川有时司机开车很快,不小心 把国民党士兵碰了,喊停不停,士兵举枪就打。会不会是这个缘 故?”

  周恩来点点头:“这有点道理,要研究一下。”正说着,副官 报告说凶手捉住了。周恩来起身就去打电话。宪兵三团团长就是 原来给耗介石清洗假牙的张醴泉,他将肇事士兵抓获后,即接到张镇的命令:“委员长要亲自审讯!”他刚要出屋,周恩来的电话 也到了 : “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请将人立即押送八路军办事处, 由我们处理。”

  张醴泉左右为难,只好说谎:“哎呀,您的电话来晚了一步, 五分钟前蒋先生已经把人提走了,真对不起。”对方无言,喀嚓 一声把电话挂了。一一张醴泉是黄埔六期毕业,后来做到陆军司 令部少将参谋,徐州警备司令部代理司令,1949年任西南第二 纵队司令时率部起义。他对此事长年负疚于心,常对人说:“我 平生只做了一件亏心事,我不该欺骗周恩来先生。”

  事后经过调査,确如那位年轻人说的,当汽车回城时,司机 开快车,撞伤在路边的一名国民党士兵。班长见汽车肇事后没有 停下来,就朝汽车开枪。子弹从车后的工具箱穿过,打中李少石 的肺部至死。周恩来在安葬李少石后,也亲往医院看望那个受伤 的士兵,愿由中共负责一切医疗费用。返回的路上,周恩来说 道:“人不要有主观主义,不要存成见,李少石一事就是很生动 的例子。”全国解放后,他对个别人在写回忆录时,仍说李少石 是特务暗杀的,进行了严厉的批评。邓颖超对这样不实事求是的 说法,也很有意见,嘱咐童小鹏转告,一定要改正。

  以后又召开了旧政协会议。各项问题都讨论出了眉目,只差 个宪草问题了。1月27日,周恩来飞回延安请示,取得共产党 领导的一致后,于30日飞回重庆。1946年1月31日会议闭幕。 政协会场离国民党中央党部相距不远。政协综合小组下午2时散 会,国民党中央就于3时起开会,一直开到6时。许多国民党人 如谷正纲、张道藩等在会上吵啊吵,顿足捶胸,大哭大闹,说: “国民党完蛋了!什么也没有了!投降给共产党了!”他们对五项 协议表示不满,对于宪草尤其不满。蒋介石就坐在他们中间,手 握住腰间的皮带,任他们大哭大闹,一言不发。最后,蒋才说: “我对宪草也不满意,但事已至此,无法推翻原案,只有姑且通过,将来再说。好在是一个草案,这是党派协议,还待取决于全 国人民,等开国民大会时再说吧。”

  1月31日晚7时,开政协闭幕会,蒋介石亲自主持,把五项 协议逐条宣读,夹叙夹议,大加称赞;惟独对于宪草加以保留。 蒋说:“宪草只是党派协议,我们大家不能包办民意,还须取决 于国民大会,将来再斟酌吧。”这样,五项协议就箅全体通过了。 8时散会,接着宴会,夜10时才完。人们都以为政协至此总算 大功告成了。

  可事实并不如此。宪草首先出了问题。关于宪政当时有三种 蓝本:英美式;孙中山式;苏联式。周恩来对接替赫尔利的马歇 尔说过:我们愿意要英美式宪法,假如能像美国宪法那样,我们 便满意了,只怕不可得。这样一来,只剩英美和孙中山式两种选 择了。民社党的张君劢用偷梁换柱的巧手段,保全孙中山的五权 宪法之名,运人英法宪政之实。但这样一个宪法最不利于蒋介石 的。因为蒋介石只能摆在最高地位,只能做总统而不能做行政院 长,没有实权了。就是降做行政院长吧,也随时有倒阁的危险。 这样的宪法对执政党最为不利而有利于在野党。所以张的这种设 计,在野各方莫不欣然色喜,一致赞成。连宪草主持人孙科也放 弃了他父亲一生奔走呼号的五权宪法实质,而点头承认了张君劢 的设计,孙科自己想当行政院长,国民党其余代表亦无人反对。 陈立夫得到情报,坐不住了。急忙赶到蒋介石家里,要蒋介 石出面制止。蒋介石握着佩剑的把,不置可否。陈立夫也不多 言,告退去办了。从多年的交往中,他已十分清楚,凡蒋介石不 表态的事,就是默许了。

  戴笠也来报告。蒋介石挥挥手:“我自有办法。”

  正在委员们庆贺成功,在沧白堂报告时,出了乱子。夜间灯 光朦胧中,特务就从后面乱飞石头打人。到了 2月10日,在较 场口召开陪都各界庆祝政协成功大会时,情况更严重了。郭沫若带着夫人、褓姆一家六口前来参加;有位画家,一大早就携带画 具,来到会场,选定位置,准备描绘动人的画面。周恩来也应邀 出席。当筹备会推定的大会总指挥李公朴一到,刚走到台前,即 被特务包围,拳打脚踢。顿时台上台下秩序大乱,暴徒流氓大打 出手。李公朴被扯着胡须,一脚踢到主席台下,胡子扯掉一半, 头部被铁尺打伤,血流如注。郭沫若刚喊了一句:“请勿打人!” 眼镜一下被打落。马寅初不但身受重伤,连马褂也被剥走……周 恩来到达会场时,特务已经打起来了。目睹惨状,周恩来连声痛 斥:“这是什么国家!”

  这样,举国瞩望的政协通过的种种决议,被国民党公开撕 毁。由蒋介石、陈立夫等制造的“较场口大血案”轰动全国。

  民盟的梁漱溟对此很不解,私下问雷震:“宪草原则在小组 会上国民党完全同意,怎么又变卦了呢?”

  雷震拉梁漱溟,压低声音说:“嘿,你不知道,政协开会期 间,国民党出席各小组的代表在会后都要向蒋主席汇报。唯有孙 科懒得面蒋报告,只把宪草小组会议记录送蒋过目,而蒋根本没 看。我们屡次请他看,他却始终未看。到了政协闭幕前夕,蒋才 看会议记录。这一看,可不得了!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事……”

  事件之后,周恩来同邓颖超、廖承志等携带慰问品和鲜花, 赶到市民医院慰问受伤人士。在较场口血案中,许多中国劳动协 会会员同特务打手斗争,为了防止特务暗害,周恩来派人把该会 负责人朱学范连夜送离重庆。晚上8时,周恩来出席民盟代表团 召开的紧急会议,同到会的11名政协代表联名向蒋介石提出抗 议。他受大家委托,准备与张君劢、陈启天、李烛尘一道去面见 蒋介石。可蒋介石已经逃之夭夭,据说去台湾看风景去了。特务 却不肯罢休。他们以“冠英”的化名,于12日写信给周恩来。 周恩来打开一看,内附一粒手枪子弹,信中说:“假如你要向蒋 主席报告10日民众大会被捣乱的经过情况,请兄看看这颗子弹。老实告诉你,这颗子弹等你多时了,现在我们不能再忍耐了。我 们看,谁占上风?”

  周恩来读完信,把它交给《新华日报》:“请将原信全文公布。”

  不久,《新华日报》也被特务捣毁。

  到了 1946年4月,蒋介石又春风得意起来。苏军就要从东 北撤出,斯大林邀请蒋介石访问莫斯科或在边境某地会晤,蒋介 石却摆开了谱:“斯大林邀我访俄,此乃离间中、美关系之最大 阴谋。斯惯玩弄他人,而我,则不受其欺诈也!”此时,美国已 帮助他将正规军的百分之八十,约160万人调集到内战前线。5 月5日,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宣布还都南京。23日,国民党军队 攻占了长春。这一天,蒋介石偕宋美龄到沈阳巡视,亲自对东北 解放区作进攻部署,并在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等高级将领的 陪同下,游览了清太宗皇太极的陵墓。蒋介石甩掉黑披风,将文 明棍顿顿地,指指天,踌躇满志:“自从1914年奉孙总理之命前 往东北调査革命情势,实则已经是相距32年之后旧地重游,这 块土地又踩在我的脚下!”

  这一年,蒋介石59岁,周恩来48岁。4月28日周恩来在曾 家岩50号跟文化界人士作道别茶会。那天应邀到会的有两三百 人。由于东北问题的谈判仍处在僵持中,酒至三巡,周恩来已有 些不胜酒力。他将酒杯沉重地放在桌上,心情也像灌铅一样沉重。

  “重庆真是一个谈判的城市呵,”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天空,眼 角似乎还有一滴泪在闪光,他唉声叹道,“差不多10年了,我一 直为团结谈商而奔走渝、延之间。谈判耗去了我现有生命的五分 之一,我已经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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