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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伟大的献身

  四月十四号中午,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萨姆特城堡炮火齐鸣,就像四年前一样,不同的只是,这次是北方在鸣炮,而且鸣放的是礼炮。当年在这里指挥守城的安德森将军亲手升起了四年前被撕碎的星条旗,军乐队奏起了乐曲,众人齐声欢呼。庆祝活动的演讲者致辞:“我们恭敬地向总统表达我们的祝愿,同时我们也要感谢上帝让他终于度过了这风风雨雨的四年,虽然他内外交困,日理万机,他却依旧健康平安;上帝让他重新统一了合众国,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怀着无比的勇气,他忘我地工作着,终于为我们完成了这一任务!”

  同一天上午,林肯正和他的部长们坐在办公室里。早上,他拒绝了所有来访,花了一小时的时间听他的大儿子讲述自己在军营里的见闻,这样他就能更清楚地了解敌人投降时的情况了;同时也可以看看离家几年的儿子长进如何。当儿子给他看李将军的照片时,他拿着照片,久久地端详自己这个叱咤风云的对手:“一副善良的面孔,一个高贵、勇敢的人。我真高兴战争和敌对终于结束了。”

  几周以来,或者说自战争胜利以来的第一次内阁会议是在一种以往没有过的气氛中进行的,赛华德未能到场,但格兰特却来参加了,林肯的儿子就是接受了他的命令今早才抵达华盛顿的。所有人都围着这个得胜者,向他表示祝贺。和林肯在这座房子里共事了四年的维尔斯后来说:“总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兴,都满意,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的激情。他渴望的和平终于到来了。”但格兰特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忧虑,因为谢尔曼那边还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这时,林肯说,谢尔曼一定会打败约翰斯顿,他可能已经把他打败了。因为头一天晚上他做了个梦——在取得胜利之前,他经常做这个梦。“这个梦涉及到了您的职权范围,”‘林肯对海军部长说,“它和水有关。梦里,我坐着一艘结构奇怪无法形容的船,总是那艘。它迅速地开往黑暗而不确定的海岸。而且总是还没有靠岸,我就醒了。在发生特别事件之前,我总是做这个梦。比如在安提塔姆、石头河、葛底斯堡和维克斯战役胜利之前,总是这样。”

  “不过,石头河一役算不得胜仗。”格兰特有些沮丧地咕哝着。

  以前,林肯还从未和部下们这样谈过心。自从差不多三年前九月的那一天,他宣读了《奴隶解放宣言》并谈到他在上帝面前下跪以来,他从未再说过这种知心话。只有一种内心的活动会使他这样一位五十六岁的孤独的人开口讲这些,那就是对梦的先知性的信仰。这使他生平第一次像个乐观主义者似的摆脱了他最后的烦恼。正当林肯讲述那个一向预示着大事发生的梦境时,离他千步之遥的阴谋者们凑到了一处,商量起了刺杀他的时间和方式。

  而后,内阁成员们讲到了重建问题。斯坦顿提出了一项计划,把它递给同事们传阅,这时,总统开口说道,还未召集新一届议会,他很高兴:“在议会组成之前,如果我们小心行事,认真计划的话,可以劝说各个州,恢复秩序,重组政府,重建合众国!”而后,他又提到了现在到处谣传的叛军进行报复、破坏的事,他说:“谁也别指望我会去参与处死那些叛乱分子,即便让我去处死其中的头领我也不干!就把他们赶出国家吧!打开小门,等他们跑出去,再放下栅栏,吁吁吁把他们赶出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挥动着胳膊,仿佛是在驱赶着羊群似的,“‘如果我们还想要共同工作,重建联邦的话,我们必须得顶住一切压力,把事情做到底!”

  “我们有些好朋友的愿望有些过激了,他们急切地想要当主人,想要操纵南方人,不把他们当自己的同胞看待。这种作法是对他们所享有权力的亵读。我不赞成这种作法!”

  这时候,那群谋杀者跑到哪里去了?现在他们为什么不躲在钥匙眼背后偷听呢?

  如果他们听到了这一切,握紧匕首的手不会发抖吗?因为只有尊重南方权力的人才会说出这番话!这时布思在哪儿?他为什么不仔细地听着!

  布思刚刚听说,总统和格兰特今晚要去戏院看戏,目的是去见见盼望着看到他们的群众。因为格兰特原计划明天就要启程回家,所以戏只能安排在今天晚上,他仍旧不喜欢华盛顿这个地方,今天他一直都烦躁不安;林肯的梦对他有什么用呢?

  他必须得自己去战场看看才会放心。战场上的事谁也无法预测。而这时,戏院的经理早已把林肯和格兰特莅临戏院的消息公布于众了。人们正积极地布置着戏院,在包厢里挂上彩旗,兴奋地期待着一个辉煌夜晚的到来。

  布思赶紧分配了角色:鲍威尔今晚得闯进赛华德家,他只消说是带了医生的口信儿和一些药给赛华德就可以进去了。在最后一刻,他们放弃了刺杀副总统的计划;因为可笑的是,布思昨天鬼使神差地给了他一张自己的名片。为今晚的行动,布思租来一匹好马,得意地骑给熟人们看而后把它交给阿诺尔德好生喂养。他自己则在中午时分溜到了戏院,那里有个工人是从南方来的,想必被布思买通了,他按照布思的希望摆好了包厢里的椅子。布思自己则在包厢的门上钻了一个孔,以到时观察里面的动静。他又暗地里检查了手枪和匕首,因为他可能会需要这两样东西。除去手枪,舞台表演的经历促使他选择了匕首这种戏剧性的武器。一想到能一下子干掉两个“罪人”,他就心旌荡漾。他交给亲信一封信,动情地解释了他的行为,并要求这个亲信,第二天在报纸上把它公开:他那展示自己的渴望就是这么强烈。

  这时候,林肯正在他的房间里给一位将军回信,这位将军曾提醒他要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是林肯的最后一封信:“我决定,接受朋友们的建议,加强必要的保护措施……您向我保证说,上帝以及你们大家都将支持我,重建联邦,用您的话说就是让各个联邦州全心全意地联合起来组成合众国,对此我感激不尽。您忠诚的亚。林肯。”

  听说有人要去自己西部的故乡,林肯让这人给那里的采矿工人带几句话。那人说他无需把这段话记下来,因为他很容易就能把它记在心里了:“我一直都在关注着我们西部的矿产资源,我认为它简直是取之不尽的。我们的西部很辽阔,从落基山脉一直到太平洋,只可惜对它的开发现在才刚刚开始。在战争期间,我们每天都举债上百万美元,因为我们得先救国,根本无心去提高贵重金属的产量。可现在,我们既已清楚地知道了国家的债务,同时也就应该清楚,开采出来的金银越多,还债的能力也就越强。我将尽力支持这项事业。战争结束后,我们会有成千上万的退伍士兵,有些士兵现在就害怕,回乡之后,会给那里的工业和经济带来沉重的负担。

  现在我想尝试着把他们派去开采矿产,那里有足够的位置给他们。此外,即便在战争期间也从未停止过的移民潮还会从人满为患的欧洲给我们带来成千上万的外国人。

  我要告诉他们,金矿和银矿正在我们的西部等待着他们呢。请转达那里的矿工们,我将竭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利益。因为,他们的富强意味着国家的富强。不出几年,我们就可以自豪地说:我们这里是世界的宝库!”

  当天下午,他还和玛丽一起驾车出去兜风,城里到处都是庆祝的人群,大家纷纷向他们乘坐的车子欢呼,玛丽十分兴奋:和平终于实现了,她终于能够在那整年都阴郁冷清的白宫里过几年快活日子了。他们跑出了很远,谈到了过去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日子,又谈到了林肯第二任总统任期期满后的打算。玛丽希望能去欧洲住一年,林肯也愉快地答应了,不过他说,自己还是宁愿去加利福尼亚和西部看看。他们返回白宫时,在门前一下车,就看到几个人正失望地想离开,他们是来探访林肯的,却吃了闭门羹。

  “嗨,孩子们,回来!”林肯隔着老远就冲那些人喊道。他在其中看见了伊利诺伊州的一个熟人。在这么美好的一天里,有谁能比老朋友更使他欢欣鼓舞呢?他把这群人带进了白宫,向他们询问了一些老朋友的近况。他知道,这些人都了解自己,于是就毫无顾忌地给大家念了一大堆的笑话。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古老的小商店里,整个房间里又充满了当年那种活跃的气氛。熟人们要求他再站到桌前讲,他摆了摆手,继续读下去,表情十分的惬意,直到最后,玛丽“一声令下”,让他赶紧出来,“戏院里的观众都在等着你呢!”林肯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和朋友们—一道别。干嘛要去什么戏院,在众人面前亮相?格兰特自己去就够了。

  可就在刚才,格兰特夫妇突然改变了去戏院的计划,他们解释说,今天他们就得回家去,不能再耽搁了。在战争纪念日这天就离开首都?是什么使得他们二人做出这么奇怪的决定?要知道,这既是对总统的不敬,也是对公众的不恭啊!后来,格兰特夫人说,是两星期前玛丽在车上演出的一幕让他们作了这个决定。因为当众人对着她们二人以及她们出名的丈夫欢呼鼓掌时,那个神经质的女人不知又会大动肝火,做出什么事来。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他们干脆一走了之。

  在去戏院之前,总统还在释放一名南方在押犯的文件上写下了“同意”字样。

  只要这个罪犯同意宣誓,那么他就同意把他释放。他一生中所办的最后一件公务还是对南方人的赦免。上车时,他又看到斯皮德,向他打了个招呼后,林肯还又嘱咐他:“别忘了把我的话带给家乡的矿工们!”这是他对美国的最后一个愿望。

  他们到场时,戏已经开演了。戏名叫《我们的美国兄弟》,是场喜剧。当总统夫妇在戏院露面时,整个大厅里掌声雷动,戏也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他们二人鞠躬致谢,这时乐队奏起了国歌,全场起立,制服和美丽的衣裙顿时使大厅为之增色;而后,戏继续上演。由于格兰特夫妇的临时缺席,林肯夫妇叫来了他们的一个好朋友,一位上校和他的未婚妻作陪。他们四人坐在了包厢里,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

  或许林肯正在侧耳倾听,那位美国兄弟要对他说些什么;也或许,他的思想已经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一种宛若在空中飘飘悠悠的情绪使这一天成为了一个节日,一个梦向他预示了将有什么好事要发生,来自家乡的朋友向他讲述了那个小小的温馨的故乡小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格兰特的军权重又掌握在自己手中了;他已经为克服战争创伤计划好了医治的方法;已经和部长们商量过,并且切实粉碎了敌人的一个又一个复仇计划;西部的发展已经有了眉目,他发现了那里丰富的地下矿藏;此外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小儿子也正在健康成长:一个静谧圆满的梦,一段丰富美好的生活。那位将军曾建议他要多加小心——是的,为什么不加些小心呢?

  但是他却被命运,或者说是某个未知者出乎意料地推到了生命的终点。这是任何小心都无法避免的。就是这种力量曾使他走出了森林,离开了他身边的那些参天大树,坐上了用树干绑成的木筏来到河上;使他从河道飘进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店里,生活在箱箱捆捆中间;再后来,让他来到一间办公室,去面对落满灰尘的文件;不久后,又让他漫游了整个美丽、繁荣的伊利诺伊州从事法律事务,对了,还有赫尔顿,他的好同事,还有斯皮德(前不久,他还来找过林肯,依然没有向他提任何要求)。是的,在那以后的岁月里,他们曾经共同斗争过,使万达利亚大厅摇身一变成了斯普林菲尔德的议会大楼,崭新又漂亮;而后,他又登上火车,到处走,走过每个州,走向每一个讲台,走向听众,但却始终都在步那个矮巨人的后尘一一那个精力充沛,八面玲珑的道格拉斯,他现在在哪儿呢?老朋友贝克在哪儿呢?他那如花般含苞欲放的可爱的小儿子又在哪儿呢?

  只有死神在角落里窥视着他。如果历史是公正的,它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在胜利纪念日这天上帝检查他的行为,他有过过分的要求吗?在那狂风暴雨般的日子里,他的要求不是少之又少吗?他狂热追求的两种理想不都成为现实了吗?在包厢里,他手中紧握着的星条旗,四年前被扯碎,而今终于又高高地飘扬了起来;他们驱车前来时,外面街道上白人们中间的黑人们用怎样感激的目光望着他们的那辆马车,只是黑人们沉默得有些让人心痛。梦里那艘船究竟要载他到何处去呢?那梦中从未到达过的彼岸到底是印第安纳的森林,还是天堂呢?

  刺客慢慢接近了包厢。那时已经将近十点钟了。刚才,他先是在一个酒吧里灌了瓶威士忌,壮了壮胆,而后,便一直平静地坐在戏院里冷眼观察,确认没有人认得他。过了一阵子,他就溜到了包厢附近,包厢门口站着几名军官,阻止闲杂人等随便人内,他向他们递上了一张卡片,说总统正在等他的一个消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放了进去。走进里面狭窄的走道后,他便飞快地用一小块木板搭在中午在墙上挖好的一个小坑里,把门顶住;又通过内门上的小孔再次目测了距离。他看到,总统正紧挨着门坐着,旁边是他的妻子,再旁边是一位年轻小姐,总统右边坐着的则是一位他不认得的军官。因为包厢就在舞台上方不远处,所以事成之后,他只需要跳到那里去,便可以顺着那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舞台出口逃走了。门口早有仆人牵着骏马等候着他,他骑上马,就可以逃之夭夭了!一切安排得可谓天衣无缝!

  除此之外,他所需要的就只有布鲁吐斯式的勇气了!

  就在他打开包厢内门的一刹那,他不顾下面可能有人回头看到他的危险,把手枪抵在总统的后脑,呼的一声扣动了扳机。听到枪响,旁边的那位军官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扑向这个凶手,凶手马上向他猛扎一刀,刺中了军官的胳膊,在军官一个踉跄的时候,他飞腿上了包厢的围杆,想跳上舞台,可不料,他脚上的马刺被星条旗缠住了,他被这么一绊,一时失去了控制,跌落在舞台上,摔断了胫骨。

  可他仍旧挣扎着爬起来,舞动着手中的匕首,像他平时在这个舞台上经常表演的那样,冲着观众们大喊:“专制的魔王!”而后,便从两个吓蒙了的演员身边擦身而过,夺路而逃。

  “他杀死了总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可一时间仿佛没人听懂他喊的是什么。

  玛丽绝望地尖叫了一声后,人们方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演员们不知戏演到了哪里,剧务忘记了落幕……只有包厢里的少校捂着受伤的胳膊转身奔向门口,却发现门被闩住了,而后用力才拉开了门。这时,医生、军官,吓晕的女人都乱作了一团,最后,士兵闯了进来,想用刺刀逼着观众安静下来,却使得厅内更加混乱了。总统从椅子上跌落了下来,头上满是鲜血,早已失去了知觉。卫兵们把他抬了出去,谁也不知道,该抬到哪里才好。对面一所房子的男主人出来问道,是不是有病人,人们点了点头,于是,他打开门,总统便被抬到了这家人的床上。

  与此同时,布思的同伙闯进了赛华德的家。手拿匕首,连伤四人,又在重伤的部长脸上连扎了几刀,仓惶而逃。

  对林肯来说,那张床实在太小了,他那么高大,人们只能把他斜放在床上。整整九个小时。这个巨人和那颗致命的子弹作着殊死的搏斗,他呼吸困难地挨到了第二天清晨。玛丽就呆在隔壁的房间里,各位部长都匆忙赶来探望。早上七点钟,昏迷不醒的总统终于停止了呼吸,像朝圣者一样,又像是个先知似的,在复活节这天,在一张陌生人的床上永远地倒下了。

  就像安葬一位旧时君王一样,美国给这个人民的儿子举行了国葬。在长途跋涉之后,他的棺木被运回了故乡,所走的正是他四年前来华盛顿之前的返乡路线。成千上万的人们来到斯普林菲尔德的那个小小的公墓,在他的棺木人土之前,人们都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而后看着他消失在泥土之中,身边躺着他的两个儿子,也都静静的,和他一样。

  当林肯的灵枢被带回故乡的时候,朋友们和对手们都来为他送行了。全国上下布下了天罗地网,追缉刺客。人们按照一个医生提供的线索,把布思围在一个粮仓里,布思放火烧了那个粮仓,自己则被人开枪打死了。他的同伴有三个被判处了绞刑,一个逃到了欧洲。这时,南方也意识到他们失去的是个什么样的领袖了,有人甚至称这次谋杀是“弑父”。

  后来,李将军成了教授,又教了几年书;戴维斯则写起了回忆录,又活了二十五年;格兰特最后成了总统;玛丽神经错乱,卖掉了所有漂亮衣服,住进了疯人院,最后疯疯癫癫地死在了她和林肯结婚的那所房子里。

  对这位解放者之死最感悲痛的要数黑人们了。他们是惟一在林肯活着的时候就一直祝福他的一群人。他们为林肯唱起歌谣,并说,他们的救世主现在进了天堂。

  对此,塔德也深信不移,当他站在父亲停放在白宫里的灵柜前时。他问道:“爸爸现在真的在天堂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高兴下,因为他在这儿生活得并不快活。”几年之后,他也死了。

  在亚伯拉罕。林肯之后,再没有一个无罪的人被戴上脚锁。在他生活、工作和死去之后,按照法律规定,“所有人生来自由,这是上帝的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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