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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坚定前行

  对林肯而言,这次竞选最现实的结果就是,回乡时,他体重增加了二十磅,腰包里却少了数千美元。在他外出竞选期间,他把律师事务交给赫尔顿打理,结果只拿回了相当于先前一半的收人,与此同时,钱却流水似的哗哗地淌了出去。若是当时有人问他是否有所畏惧的话,那他准会说,自己担心没有足够的钱去支付日常开支。当辉格党主席贾德法官向他催交欠款时,他回信说:“我会尽可能付清欠款的。

  可眼下我是最没本事让人拿出钱来的人了,因为我的境况太拮据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的账目都是只出不进。到了现在,居然连家常开销都没有着落。如果你能够借给我二百五十美元的话,我会用它来偿还欠委员会的钱,在清理我们俩的私人账目时,我会把钱一并还给你。这笔钱,加上我已经付过的,再加上我的一张未兑现的酬金支票将超过我为数五百美元的认捐额。我在竞选中的一般开支里还不包括这笔钱,再加上时间和业务上的损失,对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相当沉重的负担了。可是本着我的职业荣誉感,对于这些我绝不会过分吝啬。”

  当时,虽然一个政党要求它的领袖们交钱不足为奇;但林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不拒绝这个要求却已经很不寻常了。一方面,他的收人远未达到参议员的水平,另一方面他对政党的贡献却比任何一个参议员都大。过了这段日子以后,他生活得还算不错。由于过去参战的功劳,国家分给他一块土地作为奖励,此外,他还继承了一块土地,两块土地合在一起,再加上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房子和别人欠他的账,他的固定资产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到两万美元,而且日常的律师事务在顺利的年头还能给他带来三千美元的收人。

  玛丽花钱如流水,这当儿,她又给自己买了辆新马车。林肯只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给她付了钱,毕竟玛丽表现得还算不错:她维护着林肯蒸蒸日上的名誉地位,懂得如何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必要的时候,还会打扮得光彩照人,用有村架支撑的礼服勾勒出她那丰满的身段。只是偶尔在公众场合,她的评判言辞会过于激烈,比如舞会乐队演奏的声音过大时,她数叨乐队不是的声音,会让乐师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十年来,玛丽一直对赫尔顿怀有敌意,当赫尔顿在一家银行里谋得了一份法律顾问的美差时,玛丽便极力劝说林肯辞退他,因为尽管大宗案件都是由林肯受理的,可赫尔顿总要分去一半的收人。对玛丽来说,赫尔顿只还不过是个被雇的佣工而已。她瞧不起他在旅馆里受的教育,说他激进,反教会,还说有人看到他有时喝得醉醺醺的,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奴隶解放者,他不利于林肯的政治名誉。玛丽所希望的是,丈夫能和她的一个来自肯塔基州的亲戚,一位绅士合作。可这些话林肯却只当耳旁风。他一生都紧紧依靠自己的朋友们,而其中最信赖的便是赫尔顿。

  过去一年的经历深深震撼了他,人民的激情,困境的威逼,以及自信心的诱惑都是那样来势汹汹,以至于他难以再找回作一名中等律师的兴趣了。如果再有人邀他到各地演讲,他先会谢绝,因为“贫穷是样很可怕的东西。如果今年我还像去年一样荒废我的律师事务的话,那么我虽然不至于食不裹腹,却也肯定会破产无疑了。”

  但尽管如此,这仍对他的事业起了推动作用。这让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演说,于是他把报纸上自己演说的片段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把它们和道格拉斯的演说一起印成一本书。但苦于找不到愿意出这本书的出版商,最后他不得不自付了三百五十美元将此事委托给一名书商。这是他出版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书。至于对手的演讲词,他让人从民主党的报纸上直接摘下来,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算对道格拉斯公平。

  当然他也反对在任意哪一页上作任何改动,反对别人删去自己的激进措辞,他不像是个竞争者,倒像是个历史学家一样地做着这一切,因为只有通过一种历史的视角,他方能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事实上,不仅是林肯,整个国家的人民都有这样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场角逐尚未结束!

  其实,就连辩论也尚未告终。因为现在虽不再是并驾齐驱,可这两个对头却又都分别来到了西部进行巡回演说,让林肯感到有些恼火的是,这次,受到军乐队“刺激”的恰恰是落选了的他。

  这次林肯开始逐点地反驳道格拉斯的整个理论:“道格拉斯先生的‘人民主权’归根到底是什么呢?不是别的,就是对于一个把别人变成自己奴隶的人,任何第三者无权对他提出反对……这个问题对道格拉斯参议员来说似乎显得无足轻重。在他那生就特殊的大脑里总有这么一个想法,鞭子如果打在自己背上他知道疼,要是打在别人身上他就满不在乎……它的中心思想便是不平等……一切都取决于他的政策,而这个政策——蜜糖般的名字,便叫做‘人民主权’……这种政策的基础是公众对奴隶制的漠然。然而,却根本没人能对此表示漠然!人们对此不是反对就是赞同……道格拉斯参议员是我们国家里椎—一个对此尚未表态的人,他从未说过奴隶制到底是合理还是不合理!”

  堪萨斯州和肯塔基州的人们热情地欢迎他。在那儿,他演讲的语气第一次显得比以往激越,甚至和他的性格都有些不符合:“我们共和党人打算对民主党做些什么!我们打算继续坚持下去,也认为你们同我们一样都是勇敢无畏的人……伺我们和我们的朋友一样的正直可靠……只要有机会,我们愿意娶你们的女儿为妻——她们当然都是白人,而我荣幸地发现,自己曾被允许利用了这么一次机会。”一种超然的语气,一个不再为争取听众而痛苦奋斗的演说家奏出的旋律,他的思想更深了一个层次月时也是一个性急的人。他甚至继续讽刺说:“你们一定和这世界上其他活着的人一样地勇敢忠贞。你们中的每一个人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为正义的事业义无反顾……倘若我们的人数少的话,你或许能打败我们,然而,你们的人数却比我们少,所以你们无法做到这一点;若是我们人数相当,那么我们也可以来个你死我活,因为我们之间胜负未定,因为你们势单力薄,所以你们想要打败我们的企图必然会以失败而告终。”

  他的内心起了什么变化,使得他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就像莎士比亚喜剧里的某个领袖或者欺世盗名的人一样?是长时间过度紧张的反应吗?是他觉得不再热爱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还是一种从无到有,逐渐积聚起来的伟大责任感使然?是面对长久以来一直暗暗信仰着的某种使命所引起的心灵的焦灼,让他灰心了,退缩了吗?

  当时,有一个人因为帮助了一个逃亡的黑奴,险些被投入监狱,他讲述了和林肯的一次谈话,谈话中这个人抱怨说:“蓄奴不仅仅违背宪法,也不人道!”

  林肯神情忧郁地挥动着他长长的手臂说道:“是的!是的!它是不公正的,这毫无疑问。但我们国家有允许蓄奴的法律条款,只要我们碰到它,就必须遵守!”

  “您总是发誓,效忠宪法!现在我们想要提名您作总统。如果您只有请示上帝帮助才能向这部不道义的宪法宣誓的话,您又怎么作好总统呢?”

  林肯的头垂下来,手指叉在头发里,显得十分忧伤,他把一只手放在那个人的膝盖上,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总是追究这些复杂的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是这样不安地打发着时日,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必须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怀疑。此后,外面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完全懵了。约翰。布朗,一个富有的农场主,在堪萨斯,人们就像惧怕骗子一样地害怕他,一个奴隶解放者中的老一辈先驱,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战士。南方的一帮歹徒先杀死了他的儿子,又出重金悬赏他的脑袋。

  最后在进行他生命中最伟大的运动时他遇害了。

  这人身材瘦高,面目英俊,是个富有挑战性的清教徒,高高的鼻子给他的整个面目带来十足的贵族气,头发和胡须又像是个猎人,他是个贵格会教徒,一个博爱主义者,自由浪漫的追求者,满怀激情地相信天使会帮助他。他率领着一个由解放者和黑人组成的小分队突然袭击,插入了哈普斯渡口,想从那里发起一场南方的奴隶起义。然而,这场以十分幼稚的方式开场的暴动失败了,布朗被他的敌人捉住,宣判后被施了绞刑。不出几个星期,他便成了北方人眼里的烈士,人们用他的名字编了各种神话和歌谣,当道格拉斯幸运地竞选成功时,林肯马上意识到,对此事有意渲染煽动倒帮了道格拉斯的忙,结果英雄的死被政客利用了。

  不久后,他终于有机会在公众场合对此发表意见了。大选之年降临了,1860年2 月有人写道:五月份就要提名总统候选人了,整个国家为此所起的骚动之大,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次的总统大选可能会决定整个合众国的命运。南方有可能脱离联邦以及联邦有可能解体,这种思潮在南方已经深人人心了,而北方人对此却浑然不觉,就连北方应当希望或要求些什么这个问题,北方人都无法取得一致意见。总统大选在即——这是举国上下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人们有些害怕共和党人当选,因为由于民主党的分裂以及名誉的丧失,他们确实可能不情愿选举一个共和党人为总统。但在宗教氛围较浓的区域里,原有的贵格派思想依旧存在,甚至可以说势力再起了,在这场斗争当中,它看清了有关人类的基本问题;

  南方总是以脱离联邦相要挟,仿佛这一决定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一样。首先就是他们这种傲慢激起了北方的不满,因为各方都觉得,自己一方拥有合众国一半以上的勤劳的人民、财富、权力和未来。

  在这种一切都在未定之中的气氛里,人们想把这个奇特的西部人林肯派到东部去,以便让那里的人们亲眼看看他这个人,亲耳听听他的演说。原计划在布鲁克林的演讲,由于人们日益高涨的兴趣,在最后时刻临时易地纽约的库拍学院进行。对此林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在聪明的听众们面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感觉到了听众们的道德外衣,意识到这件外衣也是用了南方奴隶们种植收获的棉花做的衬里。开始时他和听众们的感觉是相互的:听众们幸灾乐祸地发现他身上穿的外衣不仅式样陈旧,而且还皱皱巴巴的;而他后来也承认,演讲时他总因比较下面观众优雅可体的西装和自己的外衣而走神;他的那件衣服虽然是新做的,穿着却并不十分合体;他总感觉自己的衣领竖起来了,还时不时地摸一摸它,台下的听众们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

  有两篇报导这样写道:“三根筋挑着个脑袋。当他伸开手臂打手势时,我才看到他的手到底有多大。他演讲时一直压低着声音,就像是一个习惯了露天演讲的人,怕在这里声音太大吓着别人似的,他演讲中使用了过时的字眼,我自言自语道,‘

  哪!老朋友,这在荒凉的西方是可以的,但在纽约却行不通……’就是这样朴实无华,显然他也乐得给人这种印象。开始时,他几乎根本无法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他的衣服就仿佛悬在那个巨大的身躯上,他面目黯然,苍白无色,好像粗胚锻打出来没有经过细加工似的。满脸生活贫困的痕迹,那双深凹进去的眼睛忧郁而焦虑……

  可不一会儿,当他进行到讲话的主题时,脸上便溢出了一层烁目的光彩,这是他内在的火焰释放出来的……他的声音开始宏亮,表情专注,显然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演讲中去了。他的演讲朴实而严谨,似乎带着点圣经的风格……讲到重要的部分时,大厅里鸦雀无声;而当他讲到高潮时,大厅里便会顿时掌声雷动。讲话结束时,我们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大声欢呼着,鼓着掌,就像疯狂的印第安人一样。他真是个神奇的人物!”

  他的演讲准备充分,有着布道一样的结构,并以道格拉斯的一句话作为基础,道格拉斯曾说:“我们的先辈在创建我们现在生活其下的政府时,他们对整个问题同样理解,甚至比我们理解得更深刻。”在讲完最最简明的,妇孺皆知的宪法以及历史原因后,林肯不慌不忙地,十分有逻辑地开始讲述历史提出的要求,他语言简单,使得一切都显得十分容易理解。在演讲中,他数次用“你们”直呼当时并未到场的南方人:“你们威胁说,如果一个共和党人当选,那么你们就脱离联邦,并且把责任推给我们。”他很气愤地说:“这话说得真是狂妄,一个劫匪拿手枪抵在我的头上,却还咬牙切齿地说,‘站住!把钱拿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打死你,那样你可就是杀人犯了!”’但他也否认共和党与布朗有丝毫瓜葛,因为在当时这虽然不至于引来危险,但起码宣称和他没有关系可以稳定民心:“约翰。布朗的计划的确有些荒唐,就连最无知的奴隶一眼也能看出那绝对没有成功的希望。这和历史上那些刺杀帝王的行动没什么两样。诚然,他是个热心的人,看到一个种族长期遭受压迫感到无法忍受,进而又觉得自己奉了天命要把他们解放出来。他冒险尝试,最后只有自己送命。……在反对奴隶制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但为此便去使用暴力,去流血,去叛国却是不可饶恕的。”

  翌日,林肯在整个东部就被视作伟大的演说家了,其他各州也纷纷邀请他前去演讲。来自哈佛大学的一位教授跟随着他,四处旅行,用文学语言记录了他的演讲,并作了一篇有关这次巡回演讲的报告。这次演讲不仅仅对伊利诺伊州,也对林肯本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生平第一次把巨大陌生的外部世界当做一种现象来对待,拿它和自己作番比较,发现了外部力量的强大和个人力量的渺小,总结出了喧嚣忙碌的世界的伟大力量。返乡之后他第一次在共和党草拟的总统候选人名单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仅仅在几个星期之前,诸如此类的公开名单里还从未见过他的名字;

  不过早在半年之前他就曾写道,他虽然十分看重蔡斯,“但是他却不是总统的最佳人选。我必须说,起码我是绝不可能选他的。”

  四月里,他在给川布尔的信里写道:“我十分坦率地说,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某种见解,这在一定程度上使我无法清晰地做出判断;当然我决不会提出任何建议,使我本人的愿望影响我们共同事业的成败,在这一点上您完全可以信赖我。”

  这里流露出来的,不外乎就是这样一个明白无误的事实,他自我控制与自我分析的能力与对朋友对党派的认真精神不相上下。因为他总是站在上帝的镜子面前,所以无需用自己的镜子把自己再照上几遍,便爽快地承认了人类希望的强烈程度,并为此向所有人表示抱歉:“因为我知道,如果一个并不太伟大的人被任命到一个伟大的岗位上去的话,他会丧失心智。”所以,在这几周的等待和期望里,他的精神都一直保持着清醒。

  但如果我们以为林肯恰恰是在这个时候消极了下去,甚至屈服了的话,那么我们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积极,他写信给党内同仁,告诉他们,应该在哪,又是如何去奋斗,后来他的一位朋友这样写道:他的任务在于,争取一个合适的职位,以便让他该作的事情自己找上门来。而且他还学会了如何跟报界打交道。“亲爱的哈丁,”几年前他这样给一位编辑写道,“三四年以来,我一直免费读你的报纸。这里是十美元……请你收下,别客气。如果本周你能在报纸上推荐洛汉作最高法院法官候选人的话,我将感到十分高兴。”不久前,他还花了四百美元买下了伊利诺伊的一家德国报纸,并对此保密,就连赫尔顿也一无所知。

  这家报纸当然要为他作宣传了,这样的报纸自然而然也会关注移民们的意见。是的,林肯必须防范这些疯狂的陌生人的诡计,因为他们可能是民主党人专门为大选派来的奸细,“我们就不能扣下他们当中控制选票的一个密探吗?他们换汤不换药地屡次使用这种把戏对付我们,这可真不赖呀!”

  有时林肯也会如此狡猾。但是有人因此而称他是只狐狸,却是完全错误的。利用这种方法对付人并不是他的一贯风格,是因为对手的诡计让他吃了太多的苦头,以至于他在政治斗争当中也不得不间或效仿一下;即便数十年来一直为他人竞选,他也很少言行不一,他太像淳朴的庄稼汉了,以至于有时无法把自己的头脑应用到自己的伟大事业当中去,特别是当这同时也是国家的事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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