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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卑不忘忧国

  这座首府看上去显得那样的狭小,尤其当人们从远方平坦广阔的土地上归来的时候,当林肯在三个月的流动法庭旅行结束后,再次回到他的家和办公室时,他那喜爱四处飘荡的心灵会感觉到,斯普林菲尔德是多么的冷漠、浮躁和无聊。当流动法庭的其他成员想利用几天休息时间回家看看时,他也总是尽量避免回去。这座城市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即使是城市日新月异的建设也不足以吸引他。

  当然,这儿的居民们都认得他,喜欢他,当他早上提着篮子去面包师或是屠宰师傅那儿买东西时,大伙都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因为他总记不住小姑娘的名字,所以和她们擦肩而过时,他总喜欢说:“早上好,小妹妹。”人们熟悉他奇怪的走姿:他会把整个脚板平平地踏在地上,而后把它整个抬起,看上去却不显得笨拙,因为他的步伐中有股力量。

  只是他经常领着的那个小男孩,在冻得结了冰的石子路上显得似乎跟不上父亲巨大的步子,他使劲捏捏父亲那只大大的。关节突出的手,却也仿佛很难得到回音,因为这位父亲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呢。林肯把那条灰不溜丢的旧围巾像根粗绳一样缠在脖子上,带着小儿子走过街道,尽管他才四十五六岁,人们也会叫他老林肯,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显得年轻过。转过身来看他的人心里都怀着同情。朋友们则认为,他忧郁的目光是他得到普遍好感乃至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如果有人上来跟他搭话,他会有些惊讶地站住,用两只手抓住那人的手,问两遍:“您过得怎么样?”

  而后他会留住这个人,给他讲个故事。

  尽管现在他们有更多事情要做,但办公室里还像以前一样无拘无束。直到现在林肯依然与那些法律条款格格不人,有时他会以一种蔑视的口气问他的同事:“那,赫尔顿,请您给我们讲讲,那些书里都在唠叨些什么?”他最喜欢做的要属躺在那张旧沙发上看书了。莎士比亚的作品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并摘出生僻的句子;拜伦的《唐磺》他保存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到处都用笔勾划出来;此外他也很喜欢伯恩的作品。一次在应当给同事宣读文件时,他却读了一整首名为《不死》的诗。办公室里,年轻的瓦尔特。惠特曼的前期诗作也曾被评论过,这些作品给林肯的印象太深刻了,简直让他爱不释手。他曾把书带回了家,可不久后就又拿了回来,原因是:“我的妻子差点把这本‘可恨的书’烧了。”其它新书,他只是翻翻而已,翻完后把它们搁在地上,闭上眼睛,躺下来回忆一下读过的内容。他不收藏任何东西,在家里,他只有几本金色的纪念册放在桌上,却也从不去碰,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躲在市议会大楼里,尝试着去弄清楚植物学、物理。机械以及电子方面的新技术,这些更让他感兴趣,而后再把它们介绍给农场主们。当时有人主张要用自己的臂膀去完成最艰苦的工作,但无需去热爱它们。林肯的观点和他们截然相反。

  青年时代的经历,有时也能让这位律师派上用场。在一起有关水车的诉讼中,他以他技术上的知识令法官大吃一惊,而当这位律师为建造密西西比公路桥辩护,并反对建立航运公司时,作为船夫的老经验和作为政治新秀的知识都帮了他的忙。

  看到东部西部联系起来,是林肯当时的一个很大的愿望。在诉讼中他似乎总是胜利多于失败,为被告辩护多于为原告辩护;收取的佣金之低也远近闻名。他从不以当事人的贫富来计算报酬的高低,所以他往往会从一个很容易便能敲出六百美元的案子中收取三个半美元的报酬。到他将近四十岁时,他从一个案子中索取的报酬却几乎从未超出过一百美元。但是,就凭这些,他的名声越来越响了。他每年的收人达到了三千美元。当一个新开业的旅馆让他开具公证而付给他二十五美元时,他回信道:“您一定是把我当成个高价位律师了。您太慷慨了。十五美元对这件小事来说已经足够了。这是发票和找回的十美元,请查收。”

  但是,人们万万不能伤害他的自尊心。在对手是他过去的伙伴斯图尔特和洛汉的情况下,他曾为伊利诺伊铁路打赢了一场大官司,减免了它的税额。他索要的酬劳是两千美元,“这简直是一流律师的价码!”一个官员如是说道,并只给他寄去了二百美元。对此林肯十分气愤,他马上状告铁路部门,索要五千美元的酬金,他胜诉了。当他发现自己受了骗,受了不合理的待遇时,他的骄傲就会显露出来。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价值。当然,相对于后来的胜诉,肯定还是开始击败了两名卓越的法学家更让他兴奋些。由于他从不追求金钱,所以当他发现价码过高时,总会友好地让人压低价格;然而仅仅付给他所要求的十分之一的酬劳,而且那位官员又对他表示那样的轻视,却让他感觉受了侮辱。因此,他便允许自己,在法庭上跟对方开了个小玩笑。

  这种成功使他那矜持的性格渐渐得到了别人的承认。作为一名自学者,在法庭上和日常生活中,他更相信人类的理解力,而不相信法律条文。但相对于理解力,他又更相信正义感。克莱死后,林肯曾在一次精彩的演讲中指出,克莱所受的教育给了每个人这样一个有用的启示,那就是:在这个国家,只要愿意,没有人家境会贫寒到无法享受足够的教育。他曾给一个想拜他为师的年轻人写了下面的一段话:

  “如果您真的有心想成为一名律师,您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至于是否能跟一个人学习其实无关紧要,我就从没有在什么人那儿学习过。相比之下,最重要的是,您去读那些书,井试着去理解它们的主要意思。您无需去什么大城市,我就是在纽萨勒姆学习的,它只拥有三百名居民。请不要忘记,您成功的愿望比一切都重要!”

  然而他自己却并不具备这种成功的愿望。对于现实无法达到的乐土的向往,从一开始就奠定了他性格中甘愿放弃的基调,这阻碍了雄心壮志的产生。年过四十的林肯肯定了解自身的价值,但却依然错误地判断了人们反对其他政客的力量,总觉得只有一些人可能会支持他。在华盛顿忍受过那种陌生和空乏之后,他觉得,长期在这个西部年轻州的小圈子里,自己过得更加舒服。在这儿,他练习着政治技巧,根本不考虑利益问题;对于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党派和事业,在国家的这个角落里,他也还有些可做的事情。

  即便在此期间,他也从不曾忘记过政治。选举和补缺选举,通过党内朋友获得重要的位置,这些他都是带着一种更高昂的激情在从事着,这种激情比他以往为达到自己的目标所付出的更为强烈。他起草着给德国人以及其他外国人的信件,以赢得他们的选票;让人按照字母排起选民的名单,以便能够永久性的保存所有可能涉及到的选民的材料。他拒绝给选民寄表格,因为手写的信更能让收信人产生亲热感。

  同时,他也会认真地品味选民的回信,观察他们的笔迹,因为“如果谁写信时内心不安,那么读过这封信,我想我一定会看得出来”。

  由于对各地风俗的了解和他那日益强烈的正义感,他的演说技巧在这些年当中也不断得到发展,这使他无论是作为律师还是作为政治家都受益匪浅。他后来的两个政界朋友中,一个称他是世界上最棒的外交家,另一个则说:“林肯很谨慎,他从不泄露对实现目标不利的任何事情。他懂得在对别人表示信任的同时也获得别人的信任。作为一个最聪明的人,他完全不像一些人以为的那样没有经验。”一位同事还补充道:“谁把他当成是一个于己无害的单纯的人,谁不久就会在坟墓里觉醒过来。”平时就算下棋,他也很小心,在确信可以发起攻击之前他总是处于守势。

  如果想要了解一下他对从政的认识和态度,那就必须来听听他对于一个问题的回答,这种回答原本只属于那些十分成功的政治家们。“政治家必须先要制造足以引发一场矛盾的起因,这种起因必然会产生一种后果,而后他再和这种后果作斗争。”

  一句话,正是切中要点,人木三分。在日常琐碎事物的包围中,人类的智慧之星也能在他身上闪闪发光。在这句话中,讽刺者嘲笑了领导者的狡猾和被领导者的愚昧,但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善良而又充满正义感的内心也在为此鸣不平。

  每当谈到政治时,他所想到的总是广义上的政治,也就是整个人类的问题。尽管他总是呆在斯普林菲尔德和伊利诺伊,尽管他总将自己藏匿于地方党派斗争的琐细小事中,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为整个国家作着决定的首都华盛顿,有时甚至超越了这个国家的界线。他曾用来评论亨利。克莱的话其实对他自己也适用。“公众总有一个中心意见,是大势所趋,现在他们虽然很有耐心地承受到不公正的压制——

  这似乎是必要的一一但它的发展必将是在人类真正平等方向上迈出的永久性的一步。”

  为了党派利益,他让人将一封职位推荐信抄写了四百份分发。既然他既没有什么合法的称号,也没有什么外部原因就突然坐下来给国务秘书写这封信,他一定是受着一种最起码的正义感和责任感的驱使而为之的:“几经犹豫,我抬笔给您写下了这封信。我由衷地希望,不仅是您,而是整个内阁以及总统都能对这封信的内容加以考虑。由于我是个普通老百姓,所以请原谅我的冒昧。众所周知,总统按惯例把任命官职的权力交给了各部。这种作法我开始时认为是正确的,可现在,它对外面公众心理的影响却使我深感不安。这种惯例把总统变成了个既无权力又处境危险的稻草人。他必须出面阻止这一切,否则这将会对我们大家不利。人们说,泰勒总统召开过一次战争委员会,不顾他的军官们众口一词的意见,发动了战争。这个事实无论是对是错,都比他一万次的顺从使他更加深孚重望,当然我不否认有时顺从中也包含着明智和大度。任命的官员无需比过去的更好,但是必须让人们感觉到,那是总统的决定。有时他必须得说,或者仿佛要说,‘我担负着这一责任!’这种话曾使杰克逊成为束缚参孙”的锁,也就是说总统需要有控制国家的能力。我们不应该无视这些经验教训。“

  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写这样一封信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让那些中心人物忆起他的好处来吗?若是这样,他的言辞语气一定会截然相反;是想要毁掉某个人的名誉吗?不是。是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和荣誉,想呆在家里通过写信向大人物们证明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骄傲吗?也不是,在他死后四十年人们才发现了这些问题的正确答案。让他不安的就是公众的利益,他的动机,直白地说就是:作为一个快被淡忘的人去自告奋勇地提出建议。当他宣布反对蓄奴制时,悲伤的人性攫住了他,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所散发出来的忧伤目光,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些命运悲惨的黑人兄弟们。

  他总是想保持公正和宽容,当人们宣传反对当时成群移民来的德国人时,他公开问道:“到底谁算真正的美国人?是那些穿着毛皮裤子带着割头皮的刀的印第安人吗?

  是我们把他们赶出了他们的家园,现在我们却又开始针对那像象我们的祖先一样幸运地早早来到这里的人!”

  这就是他思考的内容,他的头脑总是受着良心的控制;这一切一直深深地影响着他的事业。野心、金钱或是家庭几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当一个纽约商人想就作为一名斯普林菲尔德公民的林肯贷款的可靠性了解情况,套他的话时,他得到了这样的答复:“这个男人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他们加起来足足值十万美元的五倍那么多。一间办公室里长一米五的桌子和三把椅子值一美元。另外,那儿还有一个大大的老鼠洞,可以往里看。您忠诚的亚。林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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