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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走上这条路,苦乐尽在不言中

  『58』第一节充满希望的心田

  不久,大妹的免下手续办好了,他的期待也算到头了。1978年的十二月份,有一天早上他打电话告诉我,公社管结婚登记的人下午在公社等我俩去领结婚证。

  从医院进城得坐十七路车,终点站在西五路的市体育场跟前,因此他让我中午在那里等他接我。那时我认为结婚已经成为定局,自然满口答应了,并且立刻给厂里打电话开了证明让楼上的小伙子中午给我捎过来。那天天气特别好,虽然正在寒冬,一点风都没有,一路上太阳晒得我浑身热乎乎的。我俩顺利地领到了结婚证后,他提出让我和他一起回家敬告二老,好让家里人给他准备婚事,我也答应了。

  从公社到他家有一段苗圃小路,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情不自禁地说:“没有行人也没有声音,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只有咱俩人。”听了我的话他激动地走到前边来,紧紧地拥抱了我,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神魂激荡,并大胆地尝试了第一次热吻,当他推着我重新向前走时,我发现远处的树缝里有一个人在看着我俩,我竟毫不在乎地认为,看了又咋样,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这样做并不过分。心中有一种微妙的踏实感,至今我也不知道这是归宿感还是一阵短暂的激情。

  到了他家,一家人拣了一个不要彩礼的媳妇自然高兴。我对他家也油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冬天的白昼显得特别短,为了在夜幕降临之前到家,我在他家只逗留了很短的时间,还是老规矩,他送我到钟楼,我看着他上了十八路车,然后分道扬镳。

  回到家里,当我把领结婚证的事告诉母亲时,想不到母亲竟勃然大怒,斥责我目中根本没有二老,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刹那间那点第一次感觉到的暖意已经荡然无存。与母亲相反的是父亲保持沉默,对我的行径不加可否。

  在农村,对于一个三十四岁人来说婚事已迫在眉睫,领了证明意味着嫁娶也近在咫尺。两位年近古稀的公婆已经没有任何经济能力,只好由大儿媳妇送来了几斤自产的棉花作为聘礼,好让我能穿上暖暖的新嫁衣。我就这样把自己廉价奉送给一个我不知道到底爱不爱的丈夫,只希望能给自己找一个理想中的归宿。

  母亲也不得不怀着满腹的忧怨和担心开始给我操办一份必不可少的嫁妆。在全家人的心目中我是眼睁睁地往火炕里跳,个个都是心事重重。

  不管是新婚的巢穴还是出门的嫁妆我都不在乎,只期盼着婚后俩人能和和美美,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创造出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美好家园。我希望我俩在生活、工作、知识和意识等各个方面都能够互相弥补,相依为命,在自食其力中感受幸福与快乐,只有这样我才不愧对人生。

  我一边和母亲一块为我准备着我婚后的生活必需品,一边在貌似平静中用无限激情畅想着未来,为自己婚后的新生活进行着周密的设计和描绘,对生命充满了新的希望。

  『59』第二节举手长劳劳,两情同依依

  记得祖母在世时,曾多次对我说过:“娃呀!当一日女儿坐一日官,当一日媳妇受磨难。俺娃就在咱屋当个老姑娘,就是没有父母了,兄弟姊妹谁敢不管你!”这些话也代表了我父母的心愿。我是父母的宠儿,在家里可以为所欲为,加上我又善解人意顾全大局,只要我想干的事家里人没有一个不支持,全家人都尽最大可能让我得到生活和精神的双重享受。

  如今,被宠坏了的女儿自以为是,总认为自己有决定命运的能力,把自己交给一个不能让他们认可的盲人,更不理解自己将要独当一面的艰险。眼巴巴地看着女儿铤而走险,父母亲却无能为力,他们的心情能不沉重!

  在我家人为嫁女而焦虑、悲凄的同时,他家人也在为迎娶作着各种准备,他曾经为布置新房和花钱的事在我跟前发牢骚,孰不知这些对我来说竟是那样淡漠、遥远,使我无动于衷。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体贴我理解我的丈夫,其他都视若罔闻。

  只是在决定婚期时我才提出了异议,他和他家人要订在腊月二十八,我执意要推到春节之后。

  在我家,父母亲的工作都是节假日不休息,每年春节的气氛都是靠我和两个妹妹在洗涤、采购和烹饪的忙乱中烘托起来的。“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进了牛棚,弟弟下乡,祖母去世,母亲的甜食店到了节假日更是忙上加忙,家里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为两个妹妹出主意想办法,把事情办得尽可能圆满,让父母放心。祖母刚去世那一年,年三十只有我们姊妹三个在家,大厅房的供桌上摆着一个大花圈,没有顶棚的大房里满屋阴森。两个妹妹出去干点事或者上厕所,喊一声姐,我的答应声就能给她们壮胆。

  还有一年的大年三十,我和大妹煎鱼、烧肉、炸丸子……整整忙了一宿,天快亮时,一不小心把门帘甩到炉口上,烧了一个角。为了不让母亲发现感到不吉祥,趁着妹妹收拾东西时,我赶紧找了一块布把帘角补好了。我俩商量好,母亲如果没发现就谁都不提,万一发现了只说是早就补上的。

  多少年来我和家荣辱与共休戚相关,与父母在“文化大革命”中共同承担了许多难以想像的痛苦和打击。决定结婚我已经感到是对家人的叛逆,如果在年关前走人,对我家红红火火的新年气氛来说,等于是釜底抽薪。我绝对要和亲人们再共度一个春节,以此慰藉我的满怀愧疚的心。

  他家人意想不到始终诸事无争的我竟会在结婚日期上力争不让,也只好作了让步,改为正月初六。

  就在我结婚的前两天,一直保持沉默的父亲如大梦初醒,开始大动干戈,先是动员他的兄弟姊妹及其子女都积极参加我的婚礼,接着又出面把单位唯一一辆中巴也订下在初六早上借用,还让广学弟把他开的大卡车也借来备用。

  没有爱也就没有多少激情,结婚对我丝毫没有喜庆可言,只是在尝试生活中的变革,是生命中的又一次拼搏。为了不让人们看到我这悲剧加杂耍的婚礼,我没有通知任何同学和朋友,也没有告诉厂里除白师傅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对父亲的张扬我坚决反对,岂不知父亲用心良苦,是认为即便是结了婚,女儿也离不开娘家人的保护,要让他家人知道我的娘家是一个人多势众的家族,绝不会让我随便受委屈。我还真想不通一向都很理智的父亲竟会采取如此幼稚的方法来自欺欺人。又不是长住他家的小媳妇,我有自己的工作,每天都得上班,谁又有能力主宰我的命运。实在没有能力阻止父亲的行动,只好听之任之。也许他也是在慰藉自己一颗充满失落的心。

  正月初五的晚上,母亲做了一大桌菜为我饯行,广学弟弟也抱着他的女儿小菲提前来给我道别。望着那丰富的菜肴我没有一丝食欲,为了避免触及到一家人离别的伤痛,我没有上桌吃饭,只在里屋逗小菲菲开心。父亲一个人喝着闷酒,饭桌上没有往日的说笑声和对美味的品评。大妹知道我平时最喜欢吃鱼,夹了一大块送进了里屋,我却一点也吃不出味。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凄凉。尽管三天婚假后我还会常住在娘家,在一家人看来却仿佛是生离死别。

  回想自己在三十年的生涯中,家对我的关怀、爱护和照顾,支持和帮助我在自己设想的道路上勇往直前。我爱我的家人和亲友,只有这些人才真正理解我相信我,无私地为我作着奉献。明天我将要和另一家人去打交道,切莫说这家人对我会怎样看待,即便是未来的丈夫我也并不十分了解。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个设计,能否实施成功且待命运安排。总之我对我的家有着无限深情,越是分手时就越难割舍。

  『60』第三节良辰美景奈何天

  正月初六一大早,全家人就开始忙碌,为了让女儿走得舒心努力把事情办得尽善尽美。

  提前几天广学弟就提醒我:“姐,出门那天你不要穿得太显眼。”我俩的想法很默契。那天我没有做任何刻意修饰,草草地梳好了两个齐肩的小辫,暗红色的缎棉袄上罩着一件豆灰色小格子的确良罩衣,黑棉裤上套着一条黑单裤,脚上穿一双我和母亲合做的黑条绒面棉鞋。虽说都是全新的,但却不高于平时的面料。这一切只能说明我把新婚看得很淡,既没有喜庆的激情,也没有落难的悲哀。毁灭了的身体已经夺走了我自身所有外在的美,唯一需要的就是求实。

  婚姻对我是为了寻找一个归宿和一块能让生命重新振兴的领地,不管想像的有多么美好都不是现实,现实就是我眼下所面对的这场难关,这一天呈现在我身上的只有任人摆布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无限迷茫。

  母亲在百忙之中给我煮了一堆鸡蛋,说是鸡蛋吃了不饥不渴不上厕所。可我说啥也咽不下去一个。无奈的母亲只好把余下的全给我塞进将要随我而去的床头柜抽屉里,又塞进了一包核桃酥。慈母泪游子情,为啥就如此难以割舍?

  大约十时左右,迎亲的人放着鞭炮走进了小院,娶亲必须要在十二点前赶回,只是给新郎打了一碗怪味荷包蛋,就很快返程。弟弟背着我被父母、哥嫂和其他亲人簇拥着,送我坐进了婚车,我流着擦不干的泪水向满目悲凄的二老告别,踏上了人生又一个旅程。

  汽车开出了小巷,我把冰冷的手塞进了他的手中,这一举措竟冲走了他对我哭泣的不满,打开了他那无聊的话匣子唠叨些我一点都没听见的闲话,却不知我在用心里的默念告诉他:从今天起,我们的命运将永远联系在一起,希望你能让我有一个温馨的栖身之处,并能同心协力为我们的目标奋斗到底。

  车开进了村子,往日空荡荡的麦场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争先恐后地观赏由两个丑角主演的怪剧。又是一阵爆竹声,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被弟弟背进了新房。坐在床上,映入我眼帘的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竟然是那样空旷,如果没有新粉刷的墙壁、花花绿绿的顶棚和床上的新铺盖,谁会认为那就是新房!屋子里除了一张没有床头的床铺,还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柜子,代替床头柜的是一个庄户人常有的麦柜,让人感到一股难耐的清冷,只是在抬进舅舅当年给我的一个装衣服的大黄箱子、广学弟几年前给我做的一个小书柜和父母给我的床头柜,屋子里才稍显充实。

  送我的亲人们占了大半个庄院,这些人之所以不辞辛苦,只是想目睹我选择的新环境和我将要相处的家庭成员,也好对我未来的生活心中有数。千里送君终有一别,我强忍着盈眶的泪水用笑脸催促他们快点回家,只留下了他们目光中那依依不舍的深情。

  送我的人们都在往出走,只有我的大侄儿小力说什么也不愿意把他的大姑单独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拉着我的手哭着让我和他一块回家。我求哥哥暂时把他留下和我做伴,哥哥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我的要求。就这样,那天下午我的侄儿一直靠在我的身边,使得村里那些小伙子谁也不好意思和我开半句玩笑。天黑了,家里人还没有来接小力,我那准丈夫的脸上显出了使我感到讨厌的不耐烦表情。

  村里的青年三三两两地出出进进,我用微笑向这些人打招呼。准丈夫却凭想像认为,我是用冷冰冰的态度来对待他的朋友,指责我对他的朋友不够热情。九点多,广学弟和新学弟怕我经受不起闹房的骚扰,专门开了车来看我,想不到院子里竟格外清静。小力被两个弟弟强行拉走了,我的心里突然感到空荡荡的难受。

  忙碌了一天的家里人都睡了,院里显得特别安静,小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整整一天我吃了不到一个鸡蛋,怕上厕所不方便也没敢喝一口水,感觉咽喉在冒烟,却一点都不知道饿。为了拖延睡觉时间我让他打开床头柜抽屉取出鸡蛋和点心,不知为啥咋也拉不开,使劲从下面一扳,只听咔嚓一声,原来是母亲陪的两双筷子把抽屉卡住了,面对那根折断的筷子,我的心情也更加惨淡。

  磨磨蹭蹭已经很晚,我取出母亲陪的带盖便盆解了小手,抱歉地说:“明天早上得让你倒便盆了。”他说:“这是应该由我做的。”“你家人不会说啥吧?”“明明知道你行动不方便,有啥好说的!”

  我告诉他:“屋子里太严,应该把炉子搬出去。”他却不耐烦地表示反对。

  终于到了熄灯睡觉的时候。奇怪的是,那天领结婚证时的激情再也找不回来了。感觉到的只是酸楚、无奈和痛苦。他对我很不满意,不一会儿就在牢骚中打起了呼噜。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回忆着婚前的片段,感觉自己是急于想把命运纳入自己设计的轨道,在勉强接受着灵与肉的伤害。

  刚刚有点发迷,又感到两只胳膊酸困得不知该往哪儿放,头也痛得不行。突然意识到是炉子的问题,于是便摇醒了沉睡中的新夫,告诉他屋子里有煤气,让他把火炉赶紧搬出去。他抱怨我无事生非打扰了他的磕睡,不耐烦地下了床,没等站稳竟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幸好窗户就在我的头顶,我爬起来把两扇窗开大,过了大约有十几分钟他终于醒了过来,站起来把火炉端出去懊丧地蹲在屋沿下。早上起来他已经若无其事,我的头却昏昏沉沉的一直在痛。当我把夜里差点命丧黄泉的趣事讲给他家人时,嫂子不以为是地笑着说:“我们咋一点都不知道!”我说:“深更半夜的,我大惊小怪地把你们都吵起来又有啥用!”

  收拾床铺时我发现母亲给我缝的新褥子上有一大块血渍,惊奇地告诉他时,想不到他竟然不冷不热地说:“我又看不见,谁知道是真是假。”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什么叫感情、信任、爱,我的心里一片茫然。

  『61』第四节月光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刚吃过早饭,我的老爸、老妈就不辞辛苦地从城里赶来厉行看女的礼节,为他们叛逆的女儿奉献自己仁慈的心,望着满目失意的二老,我心中升起无限的愧疚。我努力表现得轻松愉快,向母亲询问我走后家里所发生的一切,母亲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至今还留在我记忆里的是哥哥回家后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天,不吃不喝不讲话,只喊头痛。

  公公婆婆执意挽留父母吃饭,他们还是借故有事,坐了不久就走了。望着二老姗姗而去的背影,我想起了《红楼梦》里写给探春的判词:“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也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我的头一直很痛,他同意推我去看看村景。明媚的阳光有一股暖融融的春意,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在村边的小路上我想起了一首电影《抢新郎》里的歌曲《敬郎三杯酒》,希望能用我的歌曲唱出我的心声,找出俩人的共同希望,不知道他在不在听,脸上竟是冷冰冰的,对歌词里的恩爱之情根本没有反应,我开始怀疑他到底爱不爱我。

  又一个夜晚过去了,我又厉行了一次为妻的职责,吃过早饭闲得无聊,打开书柜找出一卷牛皮纸,想给那套《史记》包上书皮,无意中翻到一本语文课本,想到少年时代有一次晚霞姐给我讲过里边的一篇长诗《孔雀东南飞》,姐姐讲得认真,故事情节又感人,直至听完我的泪水都擦不干。从那儿以后,我把那首长诗读了很多遍,其中许多美好词句都能背得很熟。于是就翻开书对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同意了,我找到那首诗也像姐姐那样给他读一句讲一句。不知是我没有姐姐的讲解水平高还是他心不在焉,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再讲下去他竟然哈欠连连。我扫兴地合上书,又开始包我的书皮。

  晚上我告诉他:“后天就该上班了,我想明天回家。”他不同意,说:“后天早上咱俩一块走,我送了你也要去医院上班。”我说:“不行,咋说我也得先回家。咱俩明天去谢了白师傅,我就直接回家。”他很不高兴,为了不伤和气,只好勉强答应了。

  去过白师傅家再回家已经是下午,为了例行回门的规矩,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第一次和他双双回了娘家。父母亲都去上中班了,家里只有两个妹妹。突然领进了一个不速之客,妹妹们对我也失去了往日的亲切。因为陌生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又用他那很难听的嗓音对妹妹说出“咱爸、咱妈……”连我都感到非常难堪,两个妹妹就更反感。望着妹妹垂头丧气的神情,我开始为他难以让我家人接受而忧虑。

  我不得不厚着脸皮,用板凳挪着跟他一块去了厕所;吃饭时,把每样菜都给他夹到碗里。天黑了,我只好又让妹妹背我出门送他到十八路公车站,望着他孤独回家的背影,一股同情与怜悯油然而生。

  当我又进小巷时大妹已经在大门口等着我了。她把我背进家,又和小妹把车子抬进了院子。这回家的一个下午,给两个妹妹添了许多额外的事,我的心里也感到十分不安,担心自己结婚后非但不能减轻家里的负担,还得给家里增加更多烦心事。

  家里的人还像往常一样对待我,我却像一只负罪的羔羊,不敢正视全家每个人的脸。

  转眼到了星期六,一大早他就兴冲冲地打电话通知我,下午下班后让我在车站等他接我回家。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我让母亲给我买了一斤元宵回他家过节。一路上他滔滔不绝地讲着一周的经历,心情特别好。受他的感染,我也暂时忘却所有的烦恼,对他产生了一种难得的亲切感。过了龙首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抬头望着护送我们回家的月亮,它用光束把我俩拢在了一起,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俩离得最近。此情此景使我想起了瑞典王妃黛斯蕾和她丈夫结婚时所走的月光道,终于对这场婚姻又产生了新的希望。

  婆娑多姿的树影摇曳在进村的大路上,远处有打着各种各样灯笼戏嬉的孩子,面对这副画面我想起了一首田园诗《春社》,原来月光并不是冰冷的,它也会给人送来许多温情。

  『62』第五节难以编织的情感

  结婚时和婆婆一家人的接触,感觉这家人勤劳朴实,安然和谐。即便大嫂有点特权,也是用她的辛勤和干练换取的。张老头所说的虐待似乎是无稽之谈,倒是感到自己只吃饭不干活与这个家庭很不协调。在一群精明强干的家庭成员中,我俩这弱者很难发挥作用,我和丈夫商量尽快到医院去安排我们的生活,避免给家里人添太多的麻烦,他也表示同意。

  过了十五算是过完了年。吃过午饭我对婆婆说:“妈,我一会儿想跟他去医院,明天早上从那儿去上班也近。”临走时婆婆给儿子装好了要带的干粮、挂面和玉米糁,还跟着我们走上了大路,我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目送我们远去的婆婆,深深体会到母亲都有一颗怜爱子女的心。

  那时丈夫还住在按摩室里,为了能睡下两个人,他临时给单人床边加了一块板,床太窄只能铺一床被子,医院里的人还只管跟我俩开玩笑。

  一穷二白,在一张白纸上画出自己的家更能体现自我,这倒不是坏事,我没有任何负担。唯一感到沉重的是如何加深夫妻之间的相互理解,建立牢固的夫妻感情。

  结婚那天不敢吃饭喝水,结婚后我对新生活新环境一点都不适应,用不惯他家的茶杯喝水,吃不惯他家酒席上剩下的残汤剩菜,没等度完三天婚假就得了尿路感染,不好意思对人讲,回家私自找了些土霉素服用。这种病需要大量排尿,上班去厕所又不方便,吃了几天药也没有效果,总认为是婚后卫生不良和生活不规律造成的,实在不想再到丈夫那里去。元宵节后的星期六我打电话给丈夫,说我实在太累,不想再回北郊了。他很不高兴,抱怨我一点都不体贴他。

  又过了一周,星期六的下午刮起了大风,为了不让丈夫牢骚太盛,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他的要求。一路上刺骨的寒风吹得我只打哆嗦,我告诉他我的腿冻得不行,他竟然不耐烦地说:“你坐着我推,我都毫无怨言,你倒没事找事!我咋一点都感觉不到冷,还只想冒汗。”然而我的母亲却在家对父亲说:“今儿这么大的风,能把春霞冻死到路上。”父亲安慰母亲说:“新婚夫妇,干柴烈火,心热着呢!”

  我一直认为看不见外界又没有文化的他就像一张白纸,可以由我在上面任意添加色彩。如今在婚后短暂的相处中,没等我讲出自己的观点,丈夫已经开始使用他的哲理来改造我,什么某某结婚后从来都不想回娘家;某某做饭多么专业;看来我今生连你做的一双鞋也穿不上,……更甚者是批判我花钱大手大脚,工作多年都没有一点积攒;给家里的钱太多;应该把工资全交给他,由他统筹节存,否则就不像一个家。

  听了他的婆婆妈妈,我感到他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度,不考虑如何充实自己,努力用自己的能力建造家园,倒想着掌管媳妇的财权、人权,实施夫权制。便生气地说:“我的工资是在我家人的帮助下挣的,就是全交给我家也不过分,用不着你来干涉。”听了我的话他更不服气。

  选择结婚是为了给自己寻找一个和谐的巢穴,绝不想给自己套上一个无形的枷锁。为了我俩的家,我也在努力厉行做妻子的义务。但是认为只能在他转正后设法和他调在一起,到那时再共建家园也不迟。他却执意要让我赶快和他生活在一起。

  总之,结婚把许多问题都复杂化了。除了跟丈夫的纠葛,以前我和我家是一个整体,我享受着家中每个人对我义不容辞的照顾,而我也把自己全部的身心奉献给了我的家。如今却使我成了身在曹营心在汉。从星期一上班家里人为我操劳一周,到了星期六本该合家共度周末,我却不得不去奉行为人之妻的义务。

  对家里的其他人我都过得去,只感到欠大妹莉霞的实在太多,我工作时大妹才八岁,就开始走几条街给我送饭,陪我睡作坊里的案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接我送我,背我出出进进,我们同吃同玩、同干活同学习,把生活编织得多姿多彩。“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俩携手共同为母亲承担了许多精神和生活上的压抑和艰辛。我结婚时她还没有安排工作,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正是需要精神依赖、思想交流的阶段,我偏偏在这时候撇下了妹妹去追求自己的新生活,而妹妹却还天天厉行着每天无微不至照顾我的义务,让我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愧疚。

  记得有一个星期六,我已经告诉妹妹不去卫生院,下午朝霞表妹去门市部说火车站附近的解放大楼处理积压商品,全毛华达尼只卖十九元一米,我让她推我去买一身料子,打算给我做一件上衣,给大妹做一条裤子。回到我家已经快八点了,小妹在外边玩,看到我回家就高兴得背我进了家门,远远瞅见大妹一个人坐在厅房的小板凳上闷着头不知在想啥。意外中看到我回家,脸上突然有了神。说:“我去门市部接你,见门上了锁,以为你又去了医院。”我问她:“你们吃过饭了没有?”她说:“锦锦在外边玩,我也不饿,还没有做饭呢!”说着就去开火“有鸡汤有米饭,现在做很快就好。”三个人做着说着吃着,亲切热闹。可是每当我向丈夫讲起我们姊妹的情谊,他就会抱怨我对我家人比对他还重。我越来越认为他对我只是占有,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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