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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乱世遗恨

  二儿子黄汉森跟父亲学到一身好武艺,为减轻家里负担他到广东保商卫旅营当了个小头目。他的同事“鬼眼梁”嫉妒他升职快武功高,与他发生冲突,后来竟借故开枪将黄汉森杀死。祸不单行,不久广州发动商团暴乱,“宝芝林”被烧毁,飞鸿几十年心血与资财付之一炬。加上长子失业,受此打击飞鸿一病不起,于1925年4月17日病逝,临终前他嘱咐莫桂兰要重开“宝芝林”。

  夜幕下的广州城。又是一夜的枪炮声,吵得飞鸿无法入眠。

  广东虽然建立了中华民国政府,但风云变幻多端,革命与反革命的斗争一刻没有停止过。1921年8月,广西平定后,孙中山积极整军北伐,10月他向国会提出北伐议案被通过。孙中山曾在广西多次与陈炯明商讨北伐问题,但陈炯明心怀鬼胎,暗中与直系军阀相勾结,反对北伐。因此,孙中山只好让他留守后方。

  陈炯明不但不支持北伐,还将为北伐筹措经费的粤军参谋长兼第一师师长邓铿暗杀于广州车站。1922年3月26日,孙中山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决定改变北伐计划。4月中旬,再次开会,决定“出师江西”,将大本营设在韶关。陈炯明不来开会,还辞去几个职务。

  5月初孙中山亲赴韶关督战,发布总攻击令。北伐军兵分三路,很快攻克南康、赣州、遂川、吉安等城市,威震全国。正当北伐军节节胜利时,陈炯明却指挥部将叶举率部进驻广州,控制了省城。

  6月15日,经过密集策划,陈炯明命令叶举发动武装叛乱。次日,陈炯明所部四千多人围攻总统府,炮轰孙中山住处,随后电请孙中山下野。孙中山逃出来后,登上“永丰舰”,指挥海军各舰和部分陆军向叛军反击,在珠江坚持五十多天。

  那段日子,飞鸿天天都能听到枪炮声。他从别人那里得知,孙中山电令入赣的北伐军回师返粤以镇压叛乱,但北伐军回师韶关时,遭到陈炯明和直系军队的夹击,未能进军广州。孤军无援的情况下,孙中山被迫于8月9日离开广州前往上海。陈炯明的叛变,使第二次护法又遭失败。

  陈炯明叛变后,为达到独霸广东的目的,对外进一步投靠英美帝国主义,对内加紧同北洋军阀勾结。在广东压抑民权,枪杀劳工,使广州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孙中山开始改组国民党。1923年1月4日,孙中山发表讨伐陈炯明的通电,并令许崇智、黄大伟、李福林所部由福建进攻潮汕;令杨希闵、朱培德的滇军以及刘震寰、沈鸿英的桂军取道梧州入粤。1月16日,滇桂讨贼军攻占广州,陈炯明率部逃遁惠州,盘踞于东江地区。

  枪声渐渐少了,炮声也难以听到了。广州城暂时处于平静之中。飞鸿对莫桂兰说:“没事最好别出去,现在政局不稳,外面不安全啊!”

  莫桂兰点点头,表示赞同。兵荒马乱的年代,“宝芝林”的生意也淡了许多,一般的小损伤别人也不出来寻药。谁心里都清楚,省长、军长不停地换背后意味着什么,表面平静的广州城,并不是个真正安全的港湾。

  兵荒马乱,对许多普通老百姓来说,难以维持生计。而对于有一身武艺的人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时机。飞鸿的次子汉森,准备出去找份工作,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由于局势的不安,社会动荡,一些资本家为了继续获得高额利润,常常借助黑社会组织及所控制的武馆来欺压工人。广大工人不甘受欺压,也纷纷加入进步武馆,学武防身,并组织工会与资本家进行斗争。学武之风空前,使武馆生意兴隆,有武艺的人也好觅食。

  另一方面,大动荡时代,中央政府与地方政权脱节,地方军警又失去了本身的功能,使每一个社区、每一种社团都自己武装起来——聘请习武者任教练和打手。当时有所谓商团军、民团军,还有什么保商卫旅营等等。

  飞鸿担心汉森找工作时不小心会误入歧途,便叮嘱他要认真选择,不要找昧着良心干事的工作。汉森说:“老爸请放心,我已不是三岁孩童了,我会明辨是非的。”

  在飞鸿的四个儿子中,二儿子汉森长得高大英武,深得飞鸿喜爱。飞鸿将自己的虎鹤拳、飞砣绝技等悉心传授给他。黄汉森领悟得很快,年纪轻轻尽得家父真传。所以他出去找工作,很快就被一家保商卫旅营的老板看中,在那里当了一名护卫。

  他所在的这家保商卫旅营是干什么的呢?

  那年头,广东境内各大内河商业船队经常会发生遭抢劫的事,故船队流行雇佣商船护勇(类似于镖局中的保镖)。仗着自己一身好功夫,黄汉森不但谋到一份工作,还在广东商船护勇队谋得一个小头目职务。

  在保商卫旅营任职,主要是保护当时行走四乡和其他内河的小轮。飞鸿知道,干这种工作,实际上也就类似于过去的镖师,有时是会有一定危险的。汉森认为,只要自己多留个心眼,问题不大。既然他坚持干这份差事,飞鸿只得由他。

  护勇队里有一个小头目叫张禺七(绰号叫“鬼眼七”,又叫“鬼眼梁”),这家伙手上有几斤蛮力,好勇斗狠,常常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架式。他在护勇队干了一阵子了,也还只是个小头目,而见黄汉森一来就和自己平起平坐,心里很是不平衡。

  “鬼眼梁”知道黄汉森是黄飞鸿的儿子后,常常挑衅黄汉森。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怕黄飞鸿,但决不怕他儿子,我要打败他!”

  开始,黄汉森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但听多了他的话,心里自然也不舒服。和黄汉森一起当护勇的小兄弟看不过去,都主张黄汉森与鬼眼梁决一雌雄,打掉他的嚣张气焰。

  没过几天,鬼眼梁又冲着黄汉森的小兄弟说:“黄飞鸿我不敢与他交手,黄飞鸿的儿子我才不把他当回事呢!有种叫他来和我试试看!”正巧此时黄汉森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击道:“人没人样,狗没狗样,干吗老在背后说别人怪话?”

  鬼眼梁一听,立即接上话茬:“有种咱们过两招!我还是那句话,本人只怕黄飞鸿,但绝不怕他儿子!”

  几次挑衅后,黄汉森终于答应比武。

  “鬼眼梁”原以为可以和黄汉森过上几招,甚至欺他年轻可以赢他,令黄汉森出丑。没想到“黄飞鸿的儿子就是黄飞鸿的儿子”,在双方的较量中,自己还没使上三招,就被黄汉森打跌在地。他不服输,爬起来再打,又被黄汉森打倒。在场看热闹的同事和他手下的兄弟有的笑话他,有的则嗤之以鼻。

  从此他对黄汉森怀恨在心,时刻想置他于死地。但善良又单纯的黄汉森却一丝也没警觉,没料到他如此歹毒。

  1923年的中秋节,黄汉森等人护卫商船往广西梧州渡。行船途中,老板宴请护卫们。心怀鬼胎的“鬼眼梁”在酒席上不断向黄汉森敬酒,并说了许多“好话”。

  “鬼眼梁”本身酒量不错,加上又会用花言巧语迷惑人,所以涉世未深的黄汉森还真以为他变好了。

  “过去我不知好歹,也不知量力,多有得罪,请不要放在心上。再敬你一杯,以此谢罪,请你原谅!”

  一杯又一杯,他总能找到理由敬酒。黄汉森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人家认错了,今后还要在一起干事,怎么能不给他面子呢?所以他一连喝了不少杯,加上开始时其他同事也敬了几杯,黄汉森终于被“鬼眼梁”灌得烂醉。

  众人散去后,黄汉森还醉倒在喝酒的地方。不久,同事们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声。枪声停了之后,紧接着又听见“鬼眼梁”大喊大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

  “黄汉森要杀人了!”

  一阵阵惊呼,把所有的护勇都引到了出事地点。大家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只见黄汉森倒在血泊之中,“鬼眼梁”却手里握着枪怔怔地站在那里!问他怎么回事,“鬼眼梁”半天才说:“黄汉森喝醉了酒想杀死我,他朝我开枪,我被迫自卫,失手将他打死了!”

  噩耗传到广州,飞鸿与莫桂兰悲痛欲绝。小时候黄汉森生得肥肥白白,就很讨人喜欢,人称“肥仔二”,飞鸿在诸子中酷爱汉森。对于汉森与“鬼眼梁”之间的纠纷,他曾听汉森说起过。他知道这是对方报复杀人,“鬼眼梁”反说汉森醉后拔枪杀他,他不得已才自卫误杀汉森致死,完全是借此摆脱罪责。

  飞鸿到护勇中了解情况,很多人都提出了疑点。后来汉森的同事为他冤死而不平,将此桩命案的疑点告之当时的广州国民政府警察局,“鬼眼梁”终于被抓获归案。

  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令飞鸿十分悲痛。他心里很清楚,儿子是因为较技才丧生的。联想到父亲黄麒英临终所说“习武必结怨仇”这番话,今天觉得真是应验了!

  武技再高,又有何用?飞鸿还联想到在台湾抗日时,精通武术的士兵在日本人的枪炮下毫无还手之力而一群群惨死的情景,顿时觉得武艺再高强也敌不过枪炮,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于是,他发誓不再传授武艺他人,并告诫其他三个儿子终身不再习武。

  客观地说,黄汉森之死与当时的社会动荡有关,在那个特殊年代里一些歹徒无法无天。飞鸿不许儿子习武,显得有点偏激,但却也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护。飞鸿的第四个儿子黄汉熙,面孔长得很像其父,小时候也习过武,汉森出事后飞鸿也不再传艺给他。

  关于黄汉森之死,大多数资料均认为事情发生在1919年,但都记载较简单,彼此相互转载,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1919年,精通武术的次子黄汉森在往广西梧州渡任‘护勇’时被妒忌其武技的‘鬼眼梁’暗算惨死,对黄飞鸿打击很大,自此不再向儿子传授武功。”

  据笔者推测,事情发生在1923年中秋的可能性较大。因为有资料显示,此前“广东保商卫旅营”曾一度停办,1923年3月7日鉴于广东商人在贩货途中屡屡遭到兵匪抢劫,时任广东省省长的徐绍桢下令恢复“广东保商卫旅营”,专职保卫省内河道客货船的航行完全。6月,廖仲恺任省长后,又令广东江防司令部、番禺保商卫旅营切实负起缉匪护商之责。恢复该营时需招护勇,黄汉森因此进入该营。此外,黄汉森之死对飞鸿打击极大,是导致他忧郁成疾的重要原因之一,如发生在1919年则距他去世相距太久远。故笔者采信2001年大洋网关于此事的报道(该网材料注明来自《信息时报》)。

  “鬼眼梁”张禺七被广州国民政府警察局抓捕归案后如何处置的,不得而知。当时国民政府本身也处在内外交困之中,陈炯明盘踞在东江时刻想进攻广州;北方的军阀也威胁南方革命政权;军费的严重短缺,引发了一系列矛盾的发生,最终导致了1924年的商团叛乱。商团叛乱使“宝芝林”毁于战火,是导致飞鸿忧郁成疾的另一重要原因。

  广东商团最早源于辛亥革命时期的商人自卫团体——粤商维持公安会,1912年2月由粤商维持公安会组织了“粤省商团”。同年,英国汇丰银行驻沙面华人经理陈廉伯联合各大商家呈请北京政府备案,获准持械训练。商团司令部设在广州西瓜园,第一任司令为广州保险经理曾伯华。1924年2月,粤省商团公所召开委员会议,决定将广州商团重新编成10个分团。随后,在商团的年度选举中,广州总商会会长、香港汇丰银行广州分行买办陈廉伯当选为团长。

  陈廉伯,广东南海人,是中国第一家以民族资本经营的机器缫丝厂厂主陈启源之子。到了陈廉伯这一代,其家族在广东的丝织业以及与之相关的进出口乃至金融业等,均有显赫的地位。廖仲恺曾与陈廉伯彻夜长谈,希望他加入国民党,以其在广东商界中的名望和实力帮助孙中山的革命。陈以身家性命重要、不想卷入政治为由婉言拒绝。实际上他和其他商人一样,对共产主义学说在中国传播和孙中山实行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政策,以及对工农革命运动的兴起,有一种出于阶级本能的恐惧。

  英帝国主义为了颠覆广东革命政府,一方面援助陈炯明向广州进攻,另一方面勾结商团阴谋发动叛乱,妄图建立一个“商人政府”。在英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商团势力猛增,1924年初已由初创时的1500人猛增到5万人,仅广州就有13000人。

  1924年7月,陈廉伯为武装商团,向英国南利洋行购买大批枪械,于8月初秘密运进广州。孙中山获得密报,命永丰、江固两舰扣押其运械船及9600余支枪械。商团以罢市相要挟,英总领事公然出面干涉。

  除发动商人公开向政府请愿外,商团还请人从中调停。后来广东国民政府同意发还枪支,但每支枪要他们交60元。以每支60元计,9641支枪共57.8万余元,这对当时处于财政极度困难的广东革命政府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对于政府的要求,商团认为难以接受。

  各地商团代表在佛山商团团长陈恭受的召集下,在佛山召开秘密会议,决定发动省城及各属商人罢市。8月22日佛山开始罢市,25日广州及附近县镇全面罢市。

  此后双方进行谈判,政府提出了还械六条件,后来附加要商团代筹北伐经费300万,双方为此争执不下。10月4日,商团以尚未领回被扣枪械为由,联络广州及百余个县镇的商人代表在佛山开会,决定发动第二次罢市,并再次前往广州向政府表示抗议。

  为了顾全大局,10月9日孙中山令蒋介石发还部分枪支。蒋介石即将长短枪5000支交由李福林点收转交商团。第二天商团在西壕起卸枪械,恰遇广州各界群众纪念双十节游行。商团护械的团兵不让游行队伍通过,群众不服,竟遭商团军袭击,当场打死群众二十余人,伤及百余人。对受伤者还挖腹摘心,残忍至极!

  商团残杀群众,还散发传单侮辱政府,并派兵巡街,强令商店罢市。他们截断广韶交通,宣称陈炯明将返穗。如此种种,造成人心惶惶。

  在中共广东区委和广大民众的支持下,孙中山增强了平乱的决心,组织了革命委员会作为临时军事指挥机关。

  10月13日,广州宣布戒严。莫桂兰和飞鸿在得到戒严令后,关上了“宝芝林”大门,叮嘱家里人千万别往外跑。

  14日,胡汉民省长下令解散商团,鲍罗廷、蒋介石、廖仲恺、谭平山等人指挥黄埔学生军、警卫军、工团军、农团军等同时出动,镇压商团叛乱,捉拿骨干分子,收缴商团枪械。

  飞鸿所住的地方,正是双方交战最激烈的场所。15日凌晨,商团军首先向警卫军开枪。工团军、农团军、黄埔学生军和其他军队奋起反击,分五路包围西关,双方激战了好几个小时,战斗一度打得相当激烈。

  在镇压商团的过程中,一些不法军人、地痞和土匪乘机在广州商业最繁华的西关一带,大肆烧杀抢掠,造成了许多人间悲剧。

  “宝芝林”在这场战乱中也被点燃了,浓烟滚滚随风转,秋风助火势,一下子烧成熊熊烈火。烧杀抢掠干什么的都有,飞鸿和家人哪顾得上救火,还是逃命要紧。飞鸿和莫桂兰带着孩子们逃出火场,回头再望经营了三四十年的“宝芝林”,此时的“宝芝林”早已被一片火魔包围,很快就要化为灰烬。

  飞鸿伤心不已,有如万箭穿心。他站在一旁久久不肯离开,浓烟呛得他不停地咳嗽,莫桂兰拉他,他还是不肯移步。

  三十多年的心血,被一场无情的大火付之一炬,能不令飞鸿伤心吗?他不肯离开,莫桂兰也不便强迫他走,就扶着他离火场远一点。边走莫桂兰边安慰他说:“火已烧到这份上了,你难过也没办法呀!古人说的好,钱财如粪土,没有了钱咱们还可以再去赚,要是气坏了身子骨,那可就损失大了。”

  “这个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没了‘宝芝林’,今后靠什么生存?”

  莫桂兰安慰他说:“药方印在咱们心里,‘宝芝林’是烧不掉的。咱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莫桂兰劝飞鸿离开现场,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飞鸿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毕竟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家呀!

  经过几小时的激战,广东革命政府军终于镇压了这次商团军的叛乱。商团副团长李颂韶向政府军投降,表示愿缴械赎罪。西关地区被烧毁的商铺又岂止飞鸿他们家的“宝芝林”,昔日一片繁华的西关街,如今成为被战火涂炭过的废墟。

  天亮了,断壁残垣裸露在市民们的视线中。有的人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望着被毁掉的家园,伤心地哭了。飞鸿是堂堂七尺男儿,望着这惨状,禁不住也落下了伤心的泪。

  面对废墟,飞鸿无限伤感:“可惜,真可惜啊!刘将军给我题的字、张总督的墨宝都烧了。还有我的那幅肖像,多威风呀,也成灰烬了。以后再也看不到这几件珍贵的东西了!”

  莫桂兰不停地安慰飞鸿。

  很快,飞鸿的徒弟听说了西关一带火灾的状况,担心师傅及其“宝芝林”,便从四面八方赶来看师傅。见到眼前这副惨状,徒弟们一个劲地安慰飞鸿。飞鸿的徒弟邓秀琼和邓芳,最先把师傅接回家中疗养。

  在徒弟家住了几天,飞鸿与莫桂兰决意不给人家添麻烦,便想出去租房住。邓秀琼对师傅说:“您要是不觉得我这太简陋,愿住多久就住多久。您现在出去,‘宝芝林’又被烧了,住哪呢?”

  提到“宝芝林”,飞鸿顿时又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邓秀琼等人安慰他说:“师傅不要难过,过几天我们这些徒弟们合计一下,大家凑钱也要让你重开‘宝芝林’。”

  有这样的徒子徒孙,飞鸿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对邓秀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莫桂兰对邓秀琼说:“长期住在你这里,也不是个办法。除我们两个,还有几个孩子,这么一大堆人,弄得你们都不方便。所以我们还是去租一间房屋住吧!”

  邓秀琼、邓芳等人只得依了他们。此时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长子黄汉林找了份事做。飞鸿便与莫桂兰租了一间小屋暂住,夫妻俩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的日子。

  次子黄汉森被害、“宝芝林”被焚给飞鸿心里笼罩上沉重的阴影,他本来是个开朗的人,经过这几件事的打击,心情渐渐变得忧郁起来。

  就在“宝芝林”被烧毁后不久,其长子黄汉林又告失业,令资财付之一炬的飞鸿再受打击。经不住这一连串打击的飞鸿,终于忧郁成疾,躺在了床上。

  听说师傅病倒了,徒弟们都来看望他。大家问寒问暖,有的还给他请医生来诊治。经过莫桂兰的悉心照料,飞鸿的病有了好转。但他精神上受到多次打击,他的病一直没有彻底好起来。

  转眼到了1925年。广州革命政府平定商团暴乱后,广东革命根据地仍然存在潜在的危险,陈炯明乘孙中山北上之机,以7个军约六万多兵力图谋攻取广州。为了消除这个隐患,1925年1月,广东革命政府决定出师东征。3月双方在棉湖激战,革命军大败陈炯明的叛军。

  飞鸿身体略有好转时,莫桂兰陪他去散心。过去飞鸿忙,极少有时间陪莫桂兰上街。有一年新春社日,飞鸿曾携莫桂兰到四牌楼一带看灯饰。那时他们新婚不久,“宝芝林”生意还不错,飞鸿对莫桂兰说:“‘宝芝林’已经办出了特色,你要把它经营好,一代代传下去。我老了,你还年轻,今后‘宝芝林’主要靠你经营。”这番话就像是昨天讲的,仿佛还回响在耳边,而如今“宝芝林”却化为乌有了。莫桂兰想到此事,难免也生出不少伤感。

  那次新春社日,夫妻俩请了辆黄包车,一齐到城隍庙看花灯。在城隍庙,他们逛了夜市,看了许多民间表演,如鲤鱼跳龙门灯、莲藕灯、雄鸡灯、百子千孙灯和走马灯等,玩得很开心。而今再次陪飞鸿出来,却是这般光景。莫桂兰希望飞鸿的病早点好起来,她想看到一个健康开朗的飞鸿。

  不久,飞鸿再次病倒,住进了广州城西的方便医院。这次病得比过去更重,从此一病不起。

  自知没有多少日子留在世上的飞鸿,让莫桂兰坐在他的床边,他摸着她的手,认真地对她说:“我不能陪你多久了,以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你还年轻,如果有了合适的,你就找个老实人再嫁吧!这样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

  莫桂兰忍不住淌下泪来:“别说这些,你会好起来的,会的,会的……”

  飞鸿摇摇头:“我知道自己的事,好是好不起来了。还是那句话,将来你还是找个人家再嫁,这样我在地下也就瞑目了。”

  莫桂兰答道:“现在已是民国三十六年,改嫁也不是件不光彩的事,但我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我虽未给你生下一儿半女,但汉林他们几个如同我亲生的孩子一样,对我很好。再说有你传下的拳术和医术,你就不要为我将来的事担忧,好好把病养好吧!”

  “还有一桩事,你和孩子们都记住,‘宝芝林’不能就这样完了,一定要把它重新开起来。这是我的一桩心愿,看来也只有交给你们来帮我了却了。”

  “你就放心吧!除了我还有你一大帮的徒子徒孙呢!他们本来准备给你办的,因为你身体不适,才推迟一些。”

  飞鸿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这样,我就放心了。”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飞鸿双眼一闭,告别了这个世界,享年69岁。一代豪侠与世长辞,时间是1925年4月17日。

  飞鸿辞世后,家徒四壁的后人拿不出钱来安葬他,由于“宝芝林”遭火劫,家里的资财全部化为灰烬,莫桂兰只有戴在耳朵上的一副朱义盛耳环,拿到典当行去也当不了几个钱。怎么办?莫桂兰和孩子们心里都急了,他们准备找人借钱办丧事。

  正当莫桂兰和孩子们准备设法筹钱之际,听说师傅过世了的徒子徒孙们都过来了。女徒弟邓秀琼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中豪杰,她当即表示:“设法通知香港的几位师兄回来参加师傅的葬礼吧!殡葬费就不用担心了,我一个人来负担。要筹集的话,也由我去筹集。”

  莫桂兰和孩子们舒了一口气,忙着通知飞鸿的一些徒弟。出殡那天,四乡的徒子徒孙闻讯而至,都来为这位武林豪侠送行,场面非常悲壮。

  当年飞鸿的父亲黄麒英辞世,家里人根据他的遗愿将其安葬在美丽的白云山麓。飞鸿与世长辞后,为了能让他和他父亲在一起,也被安葬到白云山麓。

  将师傅安葬之后,徒弟们对师娘莫桂兰今后的生活表示关心,邓秀琼问她有何打算,莫桂兰回答说:“我有手有脚,又学过武技,在社会上混碗饭吃,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你们的师傅临终前留下遗愿,要我恢复‘宝芝林’,我得早点把这件事办好,让他在九泉之下能早点安心。”

  关于宝芝林的重建,徒弟们都表示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都劝莫桂兰,先安定下来再说。为照料飞鸿,莫桂兰一直操劳,也该休息一下,调整调整。

  莫桂兰是个闲不住的人,呆在家不干事她难过,就想先找份事做,以此减轻一些失去亲人的痛苦。正好黄飞鸿的徒弟邓芳,与邓义在广州创办“义勇堂”,缺武术教头,这样莫桂兰便先到“义勇堂”教拳。

  邓芳是林世荣的师弟,广东三水人。他与邓义在广州带河基设馆授徒多年,邓秀琼曾在他的“义勇堂”任狮艺拳术教练,他的“义勇堂”在广州颇有名气,培养了不少弟子。

  飞鸿的三个儿子吸取他们的兄弟黄汉森的教训,没有从事武技方面的工作。他们三人分别从事肉行生意、行医以及经营杂货。

  “宝芝林”在众徒弟们的帮助下,不久重新开业。林世荣对莫桂兰说:“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们这些人说,如果在广州开得不顺利,可以到香港来开,香港有不少我的师兄弟,大家都希望把师傅的‘宝芝林’开得更大更好。”

  广州革命政府军第一次东征,沉重地打击了陈炯明,但并没有彻底消灭他的军队。第一次东征的军队回师广州后,陈炯明重新占领了梅县、潮汕、惠州等地,进而夺取整个东江地区。1925年9月间,陈炯明勾结北洋军阀和广东南路的邓本殷部,企图夺取广州,他们分四路进军广州。刚刚平息商团暴乱不久的广州,又陷入战争的威胁之中。

  为了免受战争之灾,莫桂兰决定离开广州到香港去发展。在林世荣等人的帮助下,她将“宝芝林”迁往香港高士打道。

  黄汉枢自己决定到澳大利亚去发展,莫桂兰于是带着黄汉熙、黄汉林到了香港。

  为了彻底消灭陈炯明反动势力,统一广东,国民政府举行了第二次东征。东征部队由蒋介石任总指挥,周恩来任总政治部主任,共计三万多兵力。10月1日东征军出发,到11月中旬收复了全东江地区,彻底打败了陈炯明,歼灭一万两千多人。

  与此同时,盘踞在南部的反动军阀邓本殷为了与陈炯明相呼应,大举北进想攻占广州。国民政府派出南征部队,将邓逼至海南岛,到1926年2月,海南岛被收复,邓本殷也被打败。

  广州安定了,形势一天天好起来。莫桂兰考虑到“宝芝林”主要是在广州出名的,它的业务客户主要在广州,所以得知广州政府已将几路军阀彻底打败、社会安定时,莫桂兰又把“宝芝林”从香港迁回广州太平南路晏公街公信巷。

  “宝芝林”重新回到广州,这个名牌老店要恢复往日的兴旺,必须让人们知道搬回来重新开业的消息。莫桂兰精明能干,想了许多办法宣传“宝芝林”,其中包括散发重新开业的宣传单、与老客户重新沟通等。她在印制散发的宣传单上,清楚地写明了“少林寺真传、广东黄飞鸿跌打损伤名药”等字样。

  经过莫桂兰的努力,“宝芝林”渐渐地有了起色。莫桂兰不但经营“宝芝林”药店,她还教人学武健身。她想把“宝芝林”恢复到与李广海、何竹林、梁财信等药铺并称“四大名店”时的盛况,以此告慰飞鸿在天之灵。

  飞鸿带着遗憾告别了人世,但他托付给莫桂兰的事,被莫桂兰当作人生最大的事来做,“宝芝林”重新崛起,“黄飞鸿”的名字随“宝芝林”再度进入寻常百姓中。如果他在九泉有灵,也应该感到欣慰了。

  为了飞鸿的遗愿,莫桂兰一直在打理“宝芝林”,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宝芝林”成了闻名省港的一间大药店。后来飞鸿的徒弟邓秀琼等人也到香港去发展了,莫桂兰决定把“宝芝林”开到香港去。抗战胜利后,她去了香港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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