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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威震蟀场

  梁宽逞强好胜,又喜欢张扬,遭到麒英、飞鸿父子的批评,表面认错的梁宽心里却不服气。商人卢九叔与他人签约,要举行佛山有史以来赌注最大的斗蟀比赛,飞鸿被聘为现场保镖。到斗蟀场才发现,与卢九叔斗蟀的竟是狼心狗肺的雷善德!雷善德在斗蟀中“玩老千”,引发一场恶斗,飞鸿因此名噪一时。梁宽到香港去发展,飞鸿不久喜结良缘。

  话说梁宽打败袁福之后,师徒相庆,此事不久被麒英、飞鸿父子知道了。麒英对飞鸿说:“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了,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诫你。我看你开武馆教徒弟以来,你的徒弟梁宽,不停地在外惹事,我因此常常为你担忧。”

  飞鸿对父亲说:“这事我也知道,我也曾多次告诫他,但他年轻气盛,恐怕一时难以改正过来。”

  “武林中的事,我见得多了。梁宽如不改正逞强好胜这一致命弱点,将来不仅自己要吃亏,还可能会祸及你这个做师傅的。”

  听了父亲这番话,飞鸿若有所思。他知道父亲并非对梁宽有偏见,梁宽确实有好强争胜这一弱点。常言说“教武先教人”,做人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如果一个武林中人没有武德,纵使他再有武艺,也成不了大器。

  从心里说,飞鸿还是非常喜欢梁宽的。这小伙子悟性好,又好学勤奋,如果走正道奋斗下去,将来一定能有所作为。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飞鸿从年龄上看并没比梁宽大多少,但他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有必要对梁宽进行教诲,给他敲敲警钟!他派人把梁宽找来。

  “徒弟正忙,不知师傅找我有什么事?”

  梁宽进门就问,飞鸿没有立即回答。见师傅默不作声,他跪下问:“是不是我在外做错了什么?请师傅直言,该打该罚我都认了。”

  麒英说:“梁宽,你师傅找你来主要是想谈谈你教武的事。起来吧!”

  飞鸿也让他起来,可梁宽却说:“师傅不把事情讲清楚,徒弟不敢起来。” 飞鸿坚持让他起来,他只得听师傅的。林世荣搬了张椅子让梁宽坐,他没敢坐下。

  “梁宽,你到我这学徒已经很多年了,按照其他行业三年拜师的规矩,你早该出师了。你说对不对?”

  梁宽说:“师傅是不是要赶我走?”

  飞鸿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不但武艺上要长进,武德上也要有长进才行。”

  梁宽听了飞鸿的话,忍不住反问了一句:“照师傅这么说,我在外面做了违背武德的事?”

  麒英插话道:“你言重了,你师傅只是希望你少和别人比武打斗,这样容易引起纷争。”

  梁宽辩解说:“我没在外惹事生非呀!每次迫不得已出手,都是别人惹起来的。比如前些日子与袁福较量,完全是他挑起的嘛!”

  飞鸿严肃地说:“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如果你不同意‘和盛’的工人晒标,怎么会有这件事发生?你处世一向轻狂,得改改才行,要不然,我这武馆真没法让你呆下去。”

  梁宽心里很不服气,但又不好和师傅、师公争论,只好表面上认个错,然后匆匆出去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麒英对飞鸿说:“这犟小子,心里肯定不服气,以后你还要多教育他。《三字经》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飞鸿回答:“知道了,请您放心吧!”

  梁宽后来自己又去了几趟香港,香港的武林朋友见他功夫不俗,纷纷邀他到香港来发展。朋友们很仗义,有的表示愿出钱,有的则表示愿意出力,都希望他来开武馆教武艺。梁宽被他们说得有些心动了。

  梁宽想,陆正刚与自己同出一道师门,论武艺他不见得比自己强,他都能在香港混出个人样来,我难道就不行吗?他想向飞鸿提出来,一时又开不了口,只好等待机会。

  1878年的秋天,一位从佛山来的客人来武馆找飞鸿。他自称姓卢,人称“九叔”。飞鸿问他到武馆有什么事?卢九叔开门见山地说:“蟋蟀场的斗蟀马上要开始,想请黄师傅为我当护草,不知意下如何?”

  所谓“护草”,实际上就是现场保镖。当时广东各地,都有斗蟋蟀赌博之风,而且有的赌资还不小。古镇佛山自然也有这一风俗,秋天的郊野,入夜时分四处可听到虫鸣蟀叫,很多斗蟀者便出来捕捉蟋蟀。他们带着养蟋蟀的竹筒,将捕捉到的蟋蟀先养起来,等待机会去斗蟀赌钱。

  斗蟀活动开始于那些喜欢养蟋蟀的富家子弟,他们自己有了好斗的蟋蟀后便贴出告示,约对手来斗蟋蟀。由于斗蟀成风,后来一些有头脑的生意人便专门设立斗蟀场,为斗蟀者提供方便,同时从中赚钱。

  佛山斗蟋蟀的场所有不少,主要集中在平政桥一带。斗蟀场有许多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来斗蟀赌博的,不论赌资多少,一律扣下10%作为场地费。兴旺时一些斗蟀场的赌注是以白银作注的,最大赌有一二百两的,最小赌注也有几十两,有的场所规定最小也要十两起注。斗蟀的主儿很多,办斗蟀场的收入就不菲。

  飞鸿早已听说过,斗蟀场人员复杂,经常起纷争。有些人寻觅到好斗的蟋蟀王,还喜欢四处贴告示找人对垒。双方一旦达成比赛协议,一张张大海报就贴满街头,招来许多群众观看,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进蟀场的什么人都有,有不少狡猾的人还在比赛过程中使鬼,通过不正当手段让他的蟋蟀获胜,所以常常起纠纷。

  “九叔,听说许多斗殴都是因为一方搞鬼计才引发的,有哪些搞鬼获胜的手段?”

  听见飞鸿这么问,卢九叔也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如在对方蟋蟀将胜之时,假装用草将它们分开,而草中藏针,用针刺对方的蟋蟀,使它反胜为败;也有的用手拍蟋蟀使它惊跳;还有的在蟋蟀输后说什么“蟀输人未输”恃强不付对方赌金的。这些情况,都容易引发双方斗殴。

  为了使自己的蟋蟀能斗赢,养蟀者往往请“草手”为其操作比赛;过去常有输后赖账的情况,而为了不在赛后吃亏,参赛者则往往请“护草”来保护自己的利益。赌资越大的,就越要请武艺高强的保镖,以防发生意外而吃亏。

  卢九叔告诉飞鸿,有一个富家子弟养了一只蟋蟀,这只蟋蟀全身黑得像漆,壮实得像只螳螂,取名叫“黑将军”。据说这只蟋蟀是从荒野的蛇洞中抓获的,因此又取名叫“蛇头蟀”,它的牙爪非常厉害,逢赛必胜。赌博性质的斗蟀场开了以后,他常带着这头蟋蟀进场,约人决赛。别人因见富家子弟的蟋蟀太强大,加上赌资在500两银子以上,都不敢轻易与他签约斗蟀。

  “我是经商的,只要有利可获,我愿冒这个风险。”卢九叔说他也养了一只好蟋蟀,这只蟋蟀红头白腿金翅,肥硕健壮,响声清脆有力,被卢九叔取名为“赵子龙”。起初卢九叔曾给它取名叫“赛吕布”,终觉吕布有勇无谋而改名。他的这只“赵子龙”与“黑将军”一样,从未有过败绩。所以当他听到斗蟀场有这么大的赌资决赛却无人敢应战时,就主动与富家子弟接上头。双方互相看了蟋蟀,签好协议,约定赌注为600两银子,三天以后在蟀场决赛。

  斗蟀场有规定,双方都要聘请“草手”和“护草”。“草手”是拿着稻草指挥蟋蟀决斗的人,“护草”作为保镖,有时显得比“草手”更重要。有鉴于此,斗蟀的老板往往聘请武林高手来当“护草”,卢九叔专程上门请飞鸿的原因就在这里。

  “黄师傅,我久仰您的威名,特地来请您保驾,万望给我一个面子,至于‘护草’的费用,也请您开个价,不论输赢,我都照付。本人说话算数,决不食言。”

  飞鸿没有回答,他在考虑是自己去蟀场做“护草”,还是派梁宽或林世荣去,不同的人去价钱也就不一样了。

  卢九叔见他不答复,马上又说:“价钱方面好说,只要黄师傅肯亲自出马,酬金我可以先预付一半。”

  看来对方是认定要自己亲自出马才行,飞鸿见卢九叔话说得那么诚恳,也不好推脱,就说:“谢谢九叔对我的信任,您的事我答应了。飞鸿说话也是一言九鼎,三天以后蟀场见!”

  卢九叔见飞鸿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十分高兴。他报了个价给飞鸿,飞鸿又一口应承,乐得他轻轻松松地回去准备斗蟀的事去了。

  与卢九叔斗蟀的富家子弟,正是几年前到南洋去后来又回到佛山的雷善德。这个家伙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自然在南洋也混不下去。回到佛山后,无意间发现斗蟋蟀好玩,还可以从中赌钱,于是沉迷于其中。

  那天见过卢九叔的蟋蟀后,他发现对手的蟋蟀雄健非凡,与他的“黑将军”相斗胜负难以预测,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他本来想不参加决赛,但话早已放出去又怎么好收回?定下赛期后,为确保获胜,他将一些狐朋狗友召集在一起,商量对策。有一人对他说,卢九叔的蟋蟀也这么强壮善斗,胜负真的难测,最要紧的是聘一个好的“草手”和“护草”,才能确保取胜,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雷善德听了他这位朋友的话,找到有名的“胡须罗”做他的“草手”,而聘请了在武林中小有名气的陈来拳师为他“护草”。

  胡须罗与陈来应约来见雷善德,三人在一起商量参赛时的各项事情。胡须罗说:“您请我当草手算是请对了,这场决赛必胜无疑!”雷善德见他说得那么肯定,忙问他有什么把握?

  胡须罗把他的手段告诉了雷:如果对方的蟋蟀真的很厉害,我就用特制的草抵御它,我的草中藏有锋利的小针,找机会将对方蟋蟀弄伤,还有不败的道理吗?

  陈来说:“罗先生有这特别的草,胜算的确有把握,但我在这场决赛中,即使蟋蟀败了也能获奖金。东家的蟋蟀一打就败也没关系,我这双拳头能做败者的后盾,这就叫‘蟀输人未输’。有我们俩双重保险,雷公子你还担心什么呢!”

  由于这是佛山斗蟀行业有史以来最高赌注的一场决赛,海报贴出后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比赛的那天,来观看比赛的人络绎不绝。卢九叔的“耳目”已探知对方聘胡须罗为“草手”、陈来为其“护草”一事,因对胡须罗的伎俩早有耳闻,他叮嘱飞鸿和请来的“草手”卢冠文要特别提防对方搞阴谋鬼计。

  飞鸿做事谨慎,这次出任“护草”特意带了从香港回来的陆正刚一道前往。一来陆正刚自己也想去见识见识斗蟀是怎么回事;二来飞鸿觉得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对方聘了陈来武师,难免暗中还带其他人去,而陆正刚习武多年,又开武馆,功夫也不错,一旦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孤身奋战的事多了,飞鸿变得更老道了。

  斗蟀还没正式开始,场内早已人满为患。人声鼎沸、人头攒动的蟋蟀场,能真正看到蟋蟀决斗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还是要通过事务人员的解说,才能了解赛事的进展情况,但他们还是饶有兴趣地挤在场内等候比赛结果。

  双方蟀主进场,事务人员先将两只蟋蟀称了体重。称出结果后,高声报给观众听:“黑将军”略重于“赵子龙”,两蟋蟀相差无几。

  陆正刚听到报蟋蟀之名,觉得挺有意思。卢九叔告诉他,蟋蟀的名字多得很呢,什么“毒蛇头”、“无敌狮”、“黄鼠狼”、“华南虎”,动物之名应有尽有;什么“关公”、“吕布”、“黑旋风”、“猛张飞”,古代名将都用在了蟋蟀身上。

  “请双方草手和护草进场!”

  事务人员一声喊,胡须罗和陈来、卢冠文和飞鸿都来到斗蟀台上。十多平方米的高台有两个梯子,双方分别从左、右上台亮相。事务人员宣布斗蟀正式开始,胡须罗与卢冠文各引导己方的蟋蟀下盆决斗。陈来站在胡须罗一侧观战,正刚、飞鸿则守在卢冠文旁边助阵。

  大家所关注的是盆中两蟋蟀的搏斗,雷善德和卢九叔虽然坐在台上的一角,抱着茶盅在品茶,表面上一副泰然处之的气派,其实听到盆中搏击发出的振翅之声,心里还是扑扑直跳。飞鸿看见两只相斗的蟋蟀,用嘴相咬,跳起来用爪抓对手,两物体积虽小,发出的声音却不小。开始几个回合斗得难解难分,一时很难判定到底鹿死谁手。

  “黑将军”的爪功好,“赵子龙”则咬功强,第一回合打了三四个跟斗,双方才分开进入对峙状态。第二回合、第三回合同样精彩,力搏四五个来回未分高下。战至十几个回合,雷善德的“黑将军”渐渐显出疲态,体力不支,多次被卢九叔的蟋蟀咬住,抛到盆边。

  久攻不下,使雷善德意识到大事不妙,看到仇人黄飞鸿为对方当“护草”,他更意识到凶多吉少。从陈来的脸上,雷善德发现了不妙的神情,干脆将茶水搁在一边,站到胡须罗身边观战。

  眼看“黑将军”就要败下阵来,不甘心失败输银两的雷善德多次用眼向胡须罗示意,胡须罗没领会到,他又用腿暗暗顶了他几下。此时的胡须罗也因“黑将军”老被对手咬伤而意识到情况不妙,雷善德顶他之后他下决心动手了。他假装引导蟋蟀再斗,偷偷地用藏有小针的草刺“赵子龙”的头部。

  谁知胡须罗用力稍大了些,针刺进“赵子龙”头部后脱不了。胡须罗心慌意乱,急急忙忙将草提起,手一动竟然连“赵子龙”一起提了起来。这下露馅了,胡须罗目瞪口呆!

  陆正刚见状,忍不住拿起斗蟋蟀的盆子向胡须罗头上砸去。胡须罗大叫“救命”,头上已经流出了殷红的鲜血。陈来见自己一方的人被打伤,也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参战。他一拳打向陆正刚,陆攘臂迎架,并趁势进逼,上前一步后用肘猛撞陈来的胸部。

  陈来长期教人拳术,身手自然不会太差。他急忙用“截手法”抵御,同时举起左手向陆正刚面目抓过去。陆正刚与陈来打了几个回合,渐渐有点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陈来又向他门面猛抓过来,陆正刚没料到对方动作如此迅捷,猛吃一惊后赶忙往后退却。

  看到陆正刚退却,陈来以为对方落败在即,抢前举拳向陆正刚迎头劈去。这一拳之凶猛,真的有如泰山压顶之势。陆正刚叫了声“不好”,以为难逃此劫!

  说时迟,那时快!飞鸿飞出一臂,截住了陈来之拳,并顺势往侧面一割,令陈来猝不及防,踉踉跄跄一连倒退了好几步。陆正刚正要上前帮飞鸿,飞鸿示意他控制雷善德,别让他溜了赖账!陆正刚会意,上前抓住雷善德的衣襟,并掏出所带的软鞭威慑他:“动一动,就要你的狗命!”

  雷善德见碰上的是飞鸿师徒,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对正刚只有惟命是从。飞鸿见陆正刚控制住了雷善德,就一心对付陈来。陈来深知,作为一个武术教头,这次出来为有钱人“护草”,如果以失败告终,不但将来没人再请自己出来“护草”,就连武馆也难以开下去。事关声誉地位,所以他拼死一搏。

  只见陈来施展平生最拿手的“冲锤”功夫,用足气力向飞鸿的中下门户冲去。其冲击力犹如排山倒海,猛烈无比,大家都为飞鸿捏了一把汗。飞鸿早已觉察出对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险恶用心,反而更加沉着冷静地应战,故没让陈来占到便宜。

  陈来攻飞鸿的中下门户,飞鸿立即用“退马穿桥法”应战,只见他前马退后,运手向对方桥手之下穿去,以此缓解攻来之势。陈来这一拳没打中,感到惊讶:我所擅长的冲锤,往往一出手对方必倒,现在怎么不奏效?难道他的功夫比我高强?

  不肯就此罢休的陈来又想:即使他的武艺比我强,我有年龄和经验上的优势。他认为自己比对方年纪大些,见识广些,靠实战经验迟早要胜对手。陈来这样想,就又一次抢进,再向飞鸿发起冲击。

  打来打去,还是程咬金那三板斧子。飞鸿已看出陈来的武艺就那么回事,因此充满了自信。又一个“冲锤”打来,飞鸿仍然退马穿他的桥手。陈来见飞鸿屡屡穿搭他的桥手,而不反攻,怀疑他只善于防守而无攻击力。有守无攻,当然不足为虑,最终还是要落败的。陈来也有点小瞧飞鸿,步步向他逼近。

  正当陈来向飞鸿步步逼近时,飞鸿大喊了一声:“有胆的放马过来,我黄飞鸿打的就是人间不平!”陈来一听“黄飞鸿”三字,早已胆怯三分,多次听到过此人,没想到今日竟会交手。众目睽睽之下,不打也不行,他只有硬着头皮应战,信心早已丧失大半。

  陈来拳拳猛出猛冲,却没有一拳击中飞鸿,不料飞鸿在穿搭之间,抓住机会突然改变手法,将右掌斜撬陈的手臂,左手压推他的肩膀,马步随手突进,用“虎斗豺狼法”反击。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陈来,没想到飞鸿使出这么一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就倒在地上。

  飞鸿过去,用脚踩在陈来身上,厉声对他说:“你们玩老千(意为弄虚作假搞名堂),还敢出手打人!你老实点,你动一动我的脚就要踩断你的骨头!”

  卢九叔见自己一方占尽上风,就向雷善德索要他的蟋蟀损失费。斗蟀场的事务人员也很鄙视雷善德、胡须罗和陈来一伙的所作所为,但为了不使事态扩大,他们出面调解。

  “我一头这么好的蟋蟀被你们用针扎伤了,我今后不能靠它来赚钱了,这个损失你看怎么赔?”卢九叔毫不客气地说。

  胡须罗怕挨打,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代雷善德说:“我们照赔,我们照赔。”雷善德瞪了他一眼,他才住嘴。

  自认倒霉的雷善德说:“怎么个赔法,你开个价吧!”

  卢九叔提出他的“赵子龙”值200两银子。雷善德只求尽快脱身,忍痛答应赔给卢九叔200两银子。他付完银两要走,陆正刚一把抓住他说:“慢着,还有一笔银子没付!”

  雷善德装憨:“还有什么钱要付?”

  卢九叔说:“今天的赔注,可是签了协议的,我的‘赵子龙’眼看就要赢了,你们却搞阴谋诡计害它。这场决赛实际上已经决出了胜负,我方是胜者,那600两银子一钱也不能少!”

  雷善德还想赖掉一些,装出一副可怜相对卢九叔说:“我来的时候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所以没带赔蟋蟀的银子,能不能少给200两?”

  想到他父子过去欺压百姓罪恶多端,飞鸿恨不得剥他的皮。他见雷善德想赖,厉声对他喝道:“雷狼狗,你想在我黄飞鸿面前耍手段?我今天非剥你的狗皮不可!”

  雷善德看了飞鸿一眼,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飞鸿的目光像把利剑刺向雷善德,刺得他再也不敢抬头了。

  陆正刚见雷善德想赖,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右手抡起拳头就要打。雷善德见状,立即不停求饶,答应如数支付该赔的银子。就这样,雷善德赔偿了卢九叔的“赵子龙”200两银子,这场斗蟀的600两赌注也如数付给了卢九叔。

  飞鸿师徒在佛山平政桥斗蟀场为卢九叔当“护草”严惩歹徒一事,很快在当地传开了,这使他在佛山名噪一时。

  不久此事传到广州,传到麒英耳朵里。麒英知道飞鸿受人之请必当忠人之事,惩治不法之徒也是对的,所以他不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夸了他几句。末了,他要飞鸿以后遇事小心,谨防那些不法之徒寻机报复。

  回到广州不久,梁宽要请飞鸿喝茶吃饭。飞鸿问他有什么喜事,梁宽笑而不答。飞鸿觉得奇怪,请师傅怎么不请师公?梁宽坚持要请飞鸿,飞鸿只有答应他。

  到了馆子里,坐到宴席上,梁宽才吞吞吐吐地把话说了出来。他对飞鸿说,他跟师傅学艺也学了那么多年,总不能老在师傅的庇护下生活,因此很想出去闯一闯。

  飞鸿已经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就直截了当地说:“鸟儿翅膀硬了,肯定要离开窝出去闯的;你也一样,迟早要出去闯的。”

  开始梁宽以为师傅不同意,就说“如果师傅不愿意梁宽离开您,就当我没提这回事。我之所以没请师公来吃饭品茶,原因也就在这里。我知道,他老人家在一些事情上对我有误会,所以我先不想让他知道。”

  飞鸿拍拍梁宽的肩膀,认真地对他说:“我并不反对你出去闯闯,只是担心你这牛脾气,你得改改,否则容易惹祸上身!”

  梁宽听飞鸿这么一说,立即追问道:“这么说,师傅同意徒弟出去闯啰?”

  “不仅我同意,你师公也不会反对的。” 飞鸿问梁宽:“你打算到哪去?干什么行当?”

  见师傅那么爽快,梁宽也变得爽快起来:“香港的一些朋友三番五次邀我去,我想广州这地方学武开武馆的人不少,不如在香港好发展,所以我决定还是到香港去。陆正刚师兄在那边不是干得很不错吗?我想只要自己努力,将来也会闯出一片天地来的。”

  香港到广州不算太远,飞鸿可以经常走动。要是梁宽到香港去发展,想回广州也随时可以回来走走。飞鸿认为梁宽选择的地方倒不错,只是和一些什么人在一起,干些什么,他有点不放心。梁宽说具体干什么,还没定下来:“但可以请师傅放心,我梁宽绝不干对不起中国人的事,不干昧良心的事!”

  “那就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赴港?”

  梁宽说:“师傅同意了,我再去禀告师公。师傅和师公都同意后,我准备尽快动身。”

  飞鸿回到武馆,把梁宽准备去香港发展的事跟麒英说了。麒英还是那句话,对梁宽要好好教诲,尽量少在外逞强好胜招惹是非。麒英说:“他要去闯,我们还能拦住他不让走吗?再说,徒弟总要出师的,也是总要独立门户的。”

  “他走之前,请老爸点拨点拨他,行吗?”

  麒英说:“忠言逆耳,就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呀!” 飞鸿坚持要麒英开导梁宽。他说:“听不听是他的事,讲不讲是我们的责任。老爸就算我们对他教最后一招吧!”

  梁宽走之前,来和麒英打招呼,麒英语重心长地与他谈了半天话。梁宽知道师公苦口婆心完全是为了自己好,耐心听完之后还向师公表示了谢意。过了几天,他来与飞鸿父子辞别,到香港发展去了。

  1879年的一天,有个熟人来拜会麒英,闲谈间不知怎的,扯到了飞鸿身上。那位熟人说:“飞鸿今年也不算小了,该有二十三四岁了吧?”麒英回答说:“你的眼睛真准,一看就不离谱。今年飞鸿虚岁正好24岁。”

  “说了亲没有?”

  问到飞鸿的亲事,麒英像是触到痛处。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时甚至会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所以他希望飞鸿能早日成个家,早点让他抱孙子。可飞鸿自己呢,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整天忙于教拳授徒,让麒英一人干着急,却又拿他没办法。

  “是不是他自己有了意中人?”

  “没见到,也没听说过。飞鸿一心扑在武技上,哪有心思分在这上面。”

  那位熟人说:“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他自己没有意中人,你做父亲的,何不托人给他说门亲呢!”

  麒英说:“我何尝不想,只怕他不同意,到头来反而把事情弄僵了。”

  “我看不至于,飞鸿是个挺懂事的小伙子,只要你把自己的身体状况跟他说说,我想他会答应的。忠臣孝子,练武的人大多数属于这种类型。你不妨试试。”

  那位熟人走后,麒英反复斟酌他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他决定试探一下飞鸿,看他有什么反应。

  飞鸿从外面回来,麒英就对他说:“飞鸿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世间的规律。你今年也岁数不算小了,你看村里小时候与你在一起的林仔、阿牛他们,哪个不是早就当父亲了。你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呀?”

  提到这件事,飞鸿脸就有点红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麒英才好,干脆就不说话。麒英以为飞鸿不愿意提及此事,又把自己身体不如从前的话说了一遍。

  了解父亲的心思后,飞鸿对麒英说:“我也不是不想成家,如果有合适的姑娘,我也不反对,婚姻大事,还是父亲作主吧!”

  那个时代的人在婚姻大事上,走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条路,飞鸿自然也不例外。当时的人受传统观念的影响,认为听从“父母之命”是一种孝顺的表现。

  既然飞鸿不反对结婚成家,麒英便找人给他物色对象。听说黄飞鸿师傅想成家,许多人争着给他说媒。在众多的对象中,麒英觉得罗家的姑娘比较合适,就去征求飞鸿意见。飞鸿表示相信父亲的眼光,自己又去见过罗姑娘一面,也表示满意,这样双方便订了亲。

  罗家姑娘长得文文静静,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式的人,而且人又能干,将来操持家务肯定是一把好手。飞鸿想自己常在外奔波,家里有个贤惠的妻子守着,又能代自己照顾老父亲,不也是件很好的事嘛!所以过了一段时间,双方家长请人看了良辰吉日,他也没表示异议。

  成亲的那天,麒英按当地风俗摆了喜酒宴请四方亲友。飞鸿老家的亲友和他的徒子徒孙来了一大群,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徒弟们用他们特有的方式表达祝福之意,有演武的,也有舞狮的,鼓乐齐鸣,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了却了一桩心事,麒英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时候飞鸿的爷爷不让麒英学武,他偷偷地学的。麒英想,将来孙子出世了,长到五六岁,我身体能行的话我还要像教飞鸿那样教他习武。

  飞鸿为卢九叔“护草”一事,在武林与斗蟀圈中传为佳话,陆正刚的名气也随之大了不少。因为飞鸿为人正直,武艺高强,慕名而来武馆请他去当“护草”的渐渐多了起来。

  对于斗蟀赌场“护草”一事,飞鸿经历一回以后,对此有了进一步了解,他不想多做这种事。这倒不是因为斗蟀场屡有纠纷发生,而是对于赌博他很是反感。飞鸿一生,不涉“黄、赌、毒”,这是当时的武林人中难以做到的,江湖人中更是少而又少。

  后来有人来请飞鸿去当“护草”,他一概婉言回绝。徒弟们对此不理解,就连林世荣也说:“师傅厌恶赌博,自己不沾就行了,怎么放着赚钱的事不干呢?” 飞鸿说:“他们豪赌,给我们的报酬又有多少?有钱人他们爱怎么赌就由他们去赌吧,反正我不愿替他们做保镖,不想滋长这种赌博的恶习。”林世荣表示理解师傅的苦心,不再提“护草”之事。

  乐极生悲,不久发生的一件事令飞鸿受到打击!欲知详情,且听下章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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