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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开馆授徒

  16岁的飞鸿在广州开武馆,引出一场踢盘风波。武馆教头李澄波开口闭口说飞鸿是个“卖武仔”不算,还亲自到武馆挑衅,自己被打败后又用“激将法”引郭四再战飞鸿。飞鸿再败“棍王”郭四,声名大振,学徒盈门。陆正刚正式拜师,广州三栏行聘飞鸿为武术教练。铁铺学徒梁宽,亲眼目睹飞鸿打败徐百川及其师傅大旧二后,也拜飞鸿为师,原来他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鬼脚七”!

  老吴一把火烧了雷氏父子骗走的他的饭馆,托人带话给麒英后,独自往粤北谋生去了。飞鸿知道这事后,担心雷家把仇恨转到自己家人的身上,问麒英该怎么办?

  “反正不是我们干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像雷氏父子这样的人,你就是不惹他,他也会找你麻烦的。没什么可怕的,每天照常上街去演技卖药吧!”

  飞鸿这次呆在佛山两年多,主要是因为跟林福成师傅学武技,现在该学的招式都学完了,剩下的就靠自己去苦练了。因为许久没在广州呆了,现在他又萌发了想回广州的念头。

  陆正刚知道他有这种念头后就说:“现在最好不要离开佛山,不然的话雷氏父子还真会以为你们和那把火有关系呢!”

  飞鸿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过两个月再走。过了两个月,没见有什么动静,飞鸿于是和父亲商量:“佛山这个地方我们呆了这么久,每天上街卖艺推销咱家的药,现在市场已经基本上打开了。广州也是个大市场,现在这里的生意还可以了,我想回广州去把那边的生意做起来。不知老爸以为如何?”

  麒英看着渐渐长大的飞鸿,由衷地感到高兴。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飞鸿十五六岁了,也该让他自己独立闯荡一下了。麒英想了片刻,对飞鸿说:“这样也好,咱们父子俩一个佛山,一个广州,双边发展两不误。再说广州到佛山这么近,交通又方便,有事可随时来回商量。”

  飞鸿说:“我走了之后,你要多加提防雷家那两条狼狗!”

  “不必为我担心。你老爸学了那么久的武艺,拜了那么大名鼎鼎的师傅,几个蟊贼不在话下。倒是你一人在外,让我颇不放心。”

  陆正刚插话说:“我天天陪伴小英雄身边,凡事总有个商量,您就不必牵挂了。再说他如今的武功,恐怕三五个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飞鸿说:“老爸,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缠绵起来了?你好好照顾我妈,有空再到西樵乡下去看看我哥造天,其他事就少管点吧。”

  1872年,16岁的飞鸿和父母道别后,带着陆正刚回到广州,开始了新的生活。

  飞鸿回到广州之初,依旧带着陆正刚上街演武卖药。当时中国经过两次鸦片战争的打击,帝国主义势力越来越强大,广东处在前沿,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特征更明显。走在广州街头,经常可以看到仗势欺人的洋人。

  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许多人不得不习武以自卫防身。帮会势力也在这种社会环境中日渐增长,黑帮互相残杀的事时有发生。社会的动荡,反而为武师提供了用武之地,广州城内的武馆一家接一家地开张,就是最好的佐证。

  飞鸿还是像从前那样,早晚练功,白天出去演技卖药。广州第七甫一带有很多铜、铁行的工人,这些人平时干的是力气活,手上都有几斤蛮力。同时也因为有几斤力,不少铜铁行的工人对武术感兴趣。每次飞鸿到这一带演技卖药,围观的人总是特别多,收入也很不错。所以,飞鸿经常到这一带来,渐渐地和不少铜铁行的工人都混熟了。

  “黄师傅,几年前你打败武馆教头郑大雄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现在看了你表演技艺,我们更相信你的武艺,既然你年幼时可以打败武师,你也可以开武馆当教头嘛!”

  开武馆固然是件好事,但要有人来学徒才行,否则武馆的开支从哪来?铜铁行的工人似乎看出了飞鸿的心思,一再鼓动他自己开武馆,他们说:“有困难,我们大家帮你解决。”

  飞鸿很感激铜铁行的工友。当时许多行业的工友都自发组织起来了,他们为了捍卫自己的权益,往往以集体的方式向外抗争,学武艺自卫在各行各业的工友中已很普遍。铜铁行的许多工友,就提出过要跟飞鸿学武艺。

  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一件事,总得和父母商量才行。铜铁行工友一再要求他开武馆,飞鸿只得将此事禀告父母,想征得他们的同意。

  麒英接到飞鸿的禀告后,虽然有点担心飞鸿年纪尚轻、社会阅历不足,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件事。这样,铜铁行工人集资为飞鸿在第七甫水脚开设了武馆。从此,飞鸿结束了街头卖武的生涯。当时飞鸿只有16岁,是当地最年轻的武师。

  武馆开张那天,铜铁行的工友们为飞鸿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活动。爆竹声经久不息,舞狮的尽情表演,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昔日“少年英雄”开武馆啦!消息不胫而走。

  当时的第七甫水脚,已有一家武馆,馆主名叫李澄波。这位武师最擅长“排手法”,能以短手破长手。听说附近铜铁行的工人都聘飞鸿为行内武术教练,还集资为他在第七甫水脚租房子开了武馆,这新开的武馆离他的武馆又很近,李澄波妒意顿生。俗话说:“同行如敌人”,自己的门前,岂能容忍他人抢风头。

  李澄波出于妒忌心理,逢人就说飞鸿是个街头卖艺讨饭吃的,哪里懂得什么武技!现在竟敢开武馆教徒弟,我真为跟他学艺的人感到悲哀。他还说:“他与我虽未发生什么纠纷,但我不忍心看到这么多人被他的假功夫所害,不让他在市中消失,就没法让被他蒙骗的人醒悟。”

  一阵狂贬飞鸿之后,李澄波来到飞鸿的武馆,昂着头旁若无人地进去,问大家:“谁是黄飞鸿,赶快告诉我!”看到他这副架式,在场的人都有点惊愕不敢告诉他。

  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飞鸿深谙个中陋习,凡初设武馆者,一定会有人来踢盘捣乱。来人既然这样指名道姓要见自己,不是来踢盘又是干什么呢?我既然敢开馆教武,又怕你这种人干什么呢?

  飞鸿这样想,便慢慢走上前问:“你有什么事要找黄飞鸿?”

  李澄波说:“没别的,只因我屡屡听人称他武艺娴熟,现在在此开了武馆,故前来领教而已。”

  “领教不敢当,我就是黄飞鸿。”

  李澄波打量半天飞鸿的身段,好一会儿才说:“你就是黄飞鸿吗?你的胆量之大,恐怕是空前绝后了!你一年到头在街上卖武,也够维护日常开支,为何懵懵懂懂开武馆教徒弟?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应当知道江湖上卖武的那几下拳脚,都是花架子,没一点学头。怎么能昧着良心用这种花架子来教人,误人子弟。我为你着想,说几句不太好听的话,你真的还不如重操旧业,到街头打锣卖武。”

  听见李澄波开口闭口,都是讥诮自己曾在街头卖艺,不够当武师的资格,飞鸿觉得李澄波的话既唐突又刻薄。因为以前飞鸿确实是在街头卖武的,听见对方如此鄙视街头卖武之人,飞鸿禁不住怒气直往上升,但表面上他还装着不生气的样子,冷笑着回答说:“街头卖武的人,难道就没有武技高强的吗?你为何如此见识不广,就拿我来说吧,虽然也曾在街头卖艺,但如无真本领,怎么敢贸然开武馆?如果你不相信,可当面一试来证明我所说的不假。”

  这句话软中带硬,任何人听见了也知道是在挑战,更何况李澄波本来就是有意来踢盘子的。李澄波厉声对飞鸿说:“黄飞鸿,你敢说这种大话!我手一动,你就会倒在地方像葫芦乱滚,你的武馆也随即要关门!”

  飞鸿嗤之以鼻,告诫对方:“我如果没有把握,就不会说这种话。现在再警告你一次,如果还不自量力要与我动手,我在三步之内不把你放倒在门外,那我‘黄飞鸿’三个字,随你倒挂。”说完飞鸿已摆开一单虎爪架式,等对方上来进攻。

  李澄波冲上前,想用圈捲法压制对方,封闭飞鸿的变化,从而攻击他的要害之处,瞅准机会将对手打翻。飞鸿伸出“前锋手”诱敌,假如对手上钩,稍触他的手,飞鸿则立即发生变化。现在李澄波用重力抢压,让飞鸿有可乘之机,他立即转化为双虎爪法,接住李澄波的肘节将他打退。

  李澄波没料到飞鸿会有这一招,受打击后颓然要向后跌倒。飞鸿因事先讲过三步之内要将他打出门外,见对方摇摇欲坠,哪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上前一步腾出脚来,神速出脚对准李澄波猛踢过去。

  这一招果真厉害异常,李澄波无法消解,被踢中后倒在门外。看上去踢得不轻,他倒下去的样子非常沉重。过了半天,还不见他站起来,飞鸿于是笑着对他说:“街头卖艺人的手脚,是不是全都是花拳绣腿?从今往后不要自视太高,更不能小看别人。你放心走吧,我不会再打你。但小惩大戒,也是小人的福气。”

  李澄波满面羞惭之色,悻悻地离开了。

  当时在武馆内的许多人见飞鸿三两下手势就将前来踢盘者打出门外,都在外边描绘和传述这件事,不久全广州的武术界都知道了。

  李澄波的徒弟也不少,他们听说这种事以后,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都来看望师傅,其实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徒弟们看见师傅萎靡不振地躺在床上,身上涂满跌打药,已猜出传言是真的。口里虽然不说,心里则鄙视他的武艺。这些人认为,即使再跟着李澄波学,学到的功夫也不过如此而已。因此,很多徒弟从此以后不再上门跟他学武了。

  一下子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李澄波也猜出了其中的缘故,因此心里很恨飞鸿。他对天发誓说:“等伤好了之后,如不去报此仇,那我就不是人!”

  治伤治了一个多月,伤情彻底好了,回想起这件事,李澄波心里还愤恨不平。他想复仇,但武艺不高,自己也知道并非飞鸿的对手,如果贸然再找上门去,只会再遭重创。想来想去,只有求助别的门派武艺高强的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找谁帮忙更合适呢?李澄波在脑海里将武林中平时与自己关系较好的人都搜索了一遍,蓦然想到了郭四。为什么选中郭四?因为李澄波知道郭四这个人的性格比较卤莽,遇事最容易冲动,如果用“激将法”去激他,一定可以利用他来报仇。

  李澄波在背后干的这些事,飞鸿一点也不知道,他只顾教铜铁行的人习武。

  打定主意后,李澄波就去拜访郭四。他用话激郭四:“您的功夫出神入化,真称得上举世无双,谁敢对你不钦佩?没想到,黄飞鸿这小子,就像吃错药似的,口出狂言竟敢诋毁您的武艺。”

  郭四一听,忙问:“他说我什么?你快说!”

  见郭四上了圈套,李澄波暗自高兴,但表面上他仍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对郭四说:“他说您的技艺好比小孩子的儿戏,真正打斗起来一点用也没有,如果敢和他较量,弹指可让您连翻几个跟斗。我是因为他的话有损于老朋友的声誉,越想越觉得他太无礼,所以才来告诉您。至于怎样与他理论一番,那是您的事。”

  本来就以卤莽出名的郭四,听了这番话后非常生气,也不辨别这些话的真假,就让李澄波给他带路。李澄波得逞,心里自是异常高兴,他也不管老朋友的胜负,拿起郭四惯用的棍棒,直奔飞鸿的武馆而来。

  此时飞鸿正在教徒弟们练武,看见两人带棍进来,其中还有上次踢盘被挫败的那人,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但对方还没向自己挑衅,他不便先发起事端,就静观其变。

  进武馆内后,李澄波远远地指着飞鸿对郭四说:“他就是狂贬您的小子黄飞鸿!”郭四上前拍着胸瞪着眼怒斥飞鸿:“我与你各处一方,毫无关系,为什么诽谤你爷爷我?难道从来没听说过‘棍王’郭四爷吗?来吧,今天我与你比个高低,谁高谁低,立马可见,不要全凭一张嘴胡说八道。”

  看见郭四与李澄波同来,飞鸿知道郭一定是被李煽风点火“激将”而来的,既然他是为言所惑,飞鸿于是向他解释说:“咱们彼此从来没见过面,我也不了解你,为什么要以难听的话诽谤你呢,希望你仔细想想这个问题,不要被人家所利用。”

  郭四说:“世上的事,不可能空穴来风。如果你没说过,谁敢编出这话来。不用多解释了,解释也没用,我既然来了,除了较量之外,绝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说完,把李澄波带来的棍棒握在手上。

  飞鸿看见他已操家伙,为防他突然袭击,也赶忙拿起棍棒,双方一触即发。怒气未消的郭四先发起进攻,他来不及审视飞鸿所布的是哪种守势,就以“蜻蜓点水棍法”,快速捣向飞鸿胸前。飞鸿用棍迎击将其棍挡住,并抓住机会反攻以“削竹连枝棍法”,抓住两棍相交的那一刹那,突然运棍沿对方棍杆斜削郭四先锋手之指。假如被他削到,就不能再握棍,打败对手不需多久。

  郭四毕竟有“棍王”之称,他的功夫也相当老到。只见他急忙将棍往后一割,先避开攻来之势,扭马斜走,反过棍来攻击飞鸿的两胁。飞鸿见对方棍势凶恶,也急斜伏用棍往上迎架,从而转化成“披身伏虎”架式,运棍横扫对手。郭四连忙垂下棍保护自己的脚,飞鸿见状乘机用“下穿鱼棍法”攻击,举棍插到郭四两只持棍手中间,奋力往外一拨!

  这一招果然厉害,由于飞鸿用力太猛,郭四把持不住,手中的棍飞落在地上。手中没了棍,“棍王”就不成其为“棍王”了,如何敢再打下去。郭四急忙夺门而逃,李澄波见状只得跟着他一起逃走。

  自从打败李澄波、郭四后,飞鸿的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投师的人非常多,不到一个月,已是学徒盈门。

  看到上门拜师的人如此之多,陆正刚早已按捺不住学武拜师之心。他到飞鸿这里以“打杂”的身分留下来,目的就是要学武艺,跟着飞鸿上街卖艺也有这么长时间,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不少招式。但他觉得自己没有正式拜师,没名没分的,将来终究是件憾事。武林中人讲究师出何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飞鸿师承诸多名师,武艺之高已多次得到证实,若能拜在他的门下,也是三生有幸。

  陆正刚这样想,就找到飞鸿说:“我也要拜你为师,请你收我为徒吧!”

  飞鸿听到这话,笑道:“怕被人家抢了大师兄的位置呀?我早就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你不会把我当外人吧?”

  “话虽这么说,但凡事总得有个说法。我没有正式拜师,没有举行正式的拜师仪式,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你要是不嫌我愚笨,那就请你答应我的要求吧!”

  飞鸿见正刚说得这么认真,态度这么诚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陆正刚准备请酒拜师,飞鸿说:“拜师酒就免了吧,你又不是新来的,以后好好学就行了。”

  陆正刚见飞鸿这么说,心里甚是高兴。当着众人的面,他说:“拜师酒可以免,拜师礼节不能免。就请师傅坐好,受弟子正刚一拜吧!” 飞鸿只得依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那里。准备就绪,陆正刚跪在飞鸿面前叩了个头,算是正式拜了师。

  武林中讲究门派,许多人认为师傅的绝技往往只传给自己的得意弟子,以光耀门派。如果连弟子的资格都没取得,怎么能得到师傅的真传呢?陆正刚行了拜师之礼,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广州的三栏行(即果栏、菜栏、鱼栏)是一个较庞大的行业,他们从事的是人们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的买卖,天天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时常会有大大小小的纠纷发生。三栏行内部比较团结,行中都有练武的风气。飞鸿打败几个武师的事传到三栏行中,三栏行中的人都很敬佩飞鸿,他们想请飞鸿当武术教头。

  一天,三栏行的代表找到了飞鸿的武馆,准备当面提出这件事。代表进了武馆门,问哪位是黄飞鸿大师傅?陆正刚朝里屋喊了一声:“师傅,有人找!” 飞鸿听到喊声,放下手中的武术书籍走出来,对三栏行的代表说:“我就是黄飞鸿,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代表见到飞鸿,多少感到有点意外。飞鸿中等个,长得结结实实,一双浓眉大眼,显得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练武之人。令他们感到有点意外的是,黄飞鸿大师傅怎么这么年轻?他那对眼珠东转西转的,脸上显然还带着几分稚气。

  “没想到,黄师傅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呀!”

  飞鸿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夸奖,年轻有为不敢当,开馆混口饭吃,还望多多关照!”客气一番后,飞鸿接着说:“言归正传,你们几位来找我,是不是想跟我学武?”

  其中一位代表说:“让你猜对了,但想跟你学武的不是几位,而是一大群人。”

  另一位代表告诉飞鸿:“我们是三栏行的,代表行内的同仁来找黄师傅,想聘请你做行中的武术教头,不知你是否肯赏脸?”

  同来的一位代表说:“薪水的事好商量,只要你肯屈就,我们一定会让你满意。”

  飞鸿见对方彬彬有礼,也就欣然答应去做三栏行的武术教练:“至于薪金的事,你们看着给就行了。身外之物,不必太当回事。”

  见飞鸿如此爽快就答应下来,代表们心下也很高兴。临走之前,一位代表忍不住还要问飞鸿:“恕我冒昧,敢问黄师傅今年多大了?”

  飞鸿用手一比划:“18啦!”

  陆正刚插嘴说:“不是嫌我师傅太年轻吧?告诉你们,我师傅12岁就打败过武师郑大雄博得‘少年英雄’的美名!”

  “多嘴!” 飞鸿制止陆正刚往下说:“哪有像你这样黄婆卖瓜的,不怕人家笑话?”

  代表们一起回答说:“黄师傅的武功如雷贯耳,实力非凡自不必多说,正因为如此我们才特地上门请尊驾光临指教,请不要多心。”

  “哪里,哪里,不过徒弟的一句玩笑话而已,不必当真。”

  问飞鸿年纪的那位代表也说:“因为黄师傅年轻有为,我才更想知道他的年纪。本人对黄师傅由衷敬佩,别无他意,请原谅我的冒昧。”

  就这样,飞鸿不久成为广州三栏行的武术教练。那年是1872年,飞鸿18岁。

  徒弟多了,武馆热闹起来,飞鸿比以前也忙了许多。他与父母商量,让他们也到广州来。他对父母说:“光靠卖武是不够的,我们家在佛山的药店办的很好,而广州是个大城市,潜力很大。所以,应该考虑把广州的药店开得更大更有名。”

  不久,黄麒英听从了儿子的建议,与飞鸿母亲回到广州。

  尽管做了教头,但飞鸿年轻,所以与其他武馆教头的风格大不相同,他从来不摆架子,不以师傅自居。他常说师傅与徒弟之间,亦是朋友,假如有尊卑高低之分,有鸿沟之隔,就无法加深友情。

  向徒弟授技之余,飞鸿喜欢坐下来与邻居闲聊。他是武林中人,三句不离本行,经常谈到武林故事与武技方面的内容。他所谈的,有许多新奇的东西,大家也乐意听他讲。有时他讲得精彩,来往的过路人也有驻足听讲的。

  昌隆打铁铺有个学徒叫梁宽,偶然路过听到飞鸿讲述武林之事,也留下来边纳凉边听他讲。以后每次只要下班路过,都来听飞鸿谈论武艺,而且一定听飞鸿讲完才回铁铺去。久而久之,他与飞鸿就混熟了。

  飞鸿饭后休闲,乐得有朋友一起聊天放松。有时他也听别人谈天,交换见闻,他的武馆门口,有时就像说书场所一样。有一天晚饭后他刚到门口,就见梁宽已坐在那等候,就笑着问他:“阿宽,你是个铁铺学徒,应该专心学打铁这行才对,将来才有所成就。我们这里所谈的,听了再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梁宽回答:“黄师傅,你所讲的武技等事,比起我师傅教我打铁的事,我听起来更感兴趣,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迹更深。”

  飞鸿对此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喜欢听武术技击之事,能否告诉其中的缘故。梁宽告诉飞鸿,他没听飞鸿讲武林中事之前,早已对此有浓厚兴趣。每次路过市区,碰到演技的,不到散场他不会离去。

  没等他说完,飞鸿打断他的话,告诉他:“你错了,不应该这样。你不看看,我就懂一些武艺,对自己又有多大好处。你现在学打铁,学成了有一技之长,到哪不可混碗饭吃?”

  梁宽说:“我认为技击最值得学,武艺不也是一技之长吗?如学到真功夫,不也是哪里都可以谋生呀!”

  飞鸿听后,微微点了点头:“你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学武这行,必须本身有相当的功底才可以。我看你不过十三四岁,还没达到足够的力量,不要心生杂念,否则学打铁也永远不会有成功出头之日。”

  梁宽不服气地说:“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怀疑我的潜力。我虽然是个学徒,但是在铁铺内打铁,我所举的铁锤重量有十多斤,运用时要有相当力气才行。一般人用铁锤连锤三下烧红了的铁,就出汗喘气,我可以连锤十多次,还不用休息,铺内人都夸我力大。”

  停了一下,梁宽接着说:“我的两只手也有特别之处,那就是手指特别有力,能把弯曲的铁钉拉直。黄师傅,你说我够不够学武之力?”

  飞鸿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少年,见他额角高宽,手脚粗壮,看样子是块打铁的好料。如今听他说得神乎其神,就想试试他到底有几斤力气。他打趣说:“阿宽,现在没有别人在场,我伸出一只手,随你如何扳压,你能将我的手垂下,不但我承认你有力,还带你去喝茶,请你饱吃一顿。”一向以力大自负的梁宽,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他冲着飞鸿一笑:“一言为定!”当飞鸿竖起手后,他就将手卡在飞鸿手上,口数三下,暗自发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梁宽也未能将飞鸿的手扳下。殊不知飞鸿因练铁线拳法,桥手已经锻炼得非同一般,他的手臂有如铜浇铁铸,梁宽才十三四岁,仅凭几斤蛮力岂能撼动。

  梁宽不服气,认为自己用一只手去压不下来,是轻敌之缘故,他要两只手一齐上,再比一次,飞鸿同意了。结果憋足劲的梁宽脸涨得通红,身上出了汗,还是没能赢飞鸿。

  飞鸿开玩笑说:“看来这顿茶饭,你是没法享受了。”阿宽表示服输,叩了一个头,对飞鸿说:“黄师傅,我很想吃你这顿饭,因为快一年没吃过酒店的饭了。但我没有口福吃你这顿饭,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正说着,从墙角边走出一人,那人冷笑着对飞鸿说:“你多少岁了,还与小孩斗臂力!阿宽连皮带骨不到百斤,哪是你对手。有本事找健壮者比试。”说话时,露出一副轻蔑的态度。

  飞鸿开始不知道对方是故意来挑衅的,忙解释说这是与阿宽开开玩笑而已。来人并不宽容飞鸿:“你和小孩比试,太不自重了。如果实在想与人较量,我愿意奉陪!”

  年轻的飞鸿,修炼还不是很深,看到对方如此无礼很讨厌,就大声叱之:“你敢冷言冷语讥讽我?我一动手就可以让你亡魂丧胆。报上狗名来,我才好动手。”

  对方厉声回答:“你老爷姓徐名百川,是著名教头大旧二的大徒弟,你天天晚上在这里妄谈武技,我特地来试试你是否名符其实!”

  徐百川边说边挥拳向飞鸿迎面打去,飞鸿侧身躲过,先让对方落空,然后从侧面发拳攻击其胁。徐百川学艺不精,对飞鸿发自侧面的拳头无法消解,中拳后倒退了好几步。虽未倒地,然而挑战时的威风已荡然无存。

  梁宽在一旁暗自惊叹飞鸿的功夫,飞鸿见徐百川连退几步那狼狈相,嘲笑说:“原来著名教头的首徒如此不堪一击,就像水泡过的豆腐一样。光有一张吹牛大嘴有何用?我只是轻轻一击你就这样,假如我用全力,那你骨头都要拆散了。”

  当面被挖苦,令徐百川受不了,他不顾一切挥拳再打向飞鸿,飞鸿本来就讨厌这种挑衅者,他趁徐进拳之际,用桥手一拨,将对方手臂斜摆,同时左手向徐的肩膀胳膊压逼。二力交替作用,再猛地一推,徐百川被重力推倒,跌倒在几尺之外。

  飞鸿警告徐百川:“以后不要再自称是著名教头的高徒,大言不惭往往会有辱你师傅。你回去煲跌打药吧!”

  技不如人的徐百川,还有什么话好说,惭愧地掩面而逃。梁宽见飞鸿三两下就打得徐百川败走,大开眼界之余倾慕之心更加强烈。以后更是从打铁铺一下班,就到武馆门口等飞鸿。飞鸿问他怎么来得这么勤,他说:“一天不见你,就会若有所失。” 飞鸿抚摸着他的头说:“你如果喜欢听武林中的事,我有空一定给你讲。”

  且说徐百川被飞鸿打败后,心中很气,决计报仇,就想向师傅求援。考虑到这一耻辱是自己惹来的,不敢如实将经过告诉师傅大旧二。他想如果不添油加醋,师傅一定不会替自己出头,就编了一段谎话去骗他师傅。他向大旧二讨要跌打损伤药。徐百川还假装要给药费,大旧二说“师徒之间不必计较”这点小钱,执意不收。徐百川于是请大旧二去喝茶。

  大旧二喜欢吃叉烧包,徐百川投其所好,买来热气腾腾的叉烧包,自己却不吃。大旧二忙问这是为什么?徐百川告诉他师傅:“弟子有病,吃多了面食怕对胃不好。”大旧二忙问他害的是什么病?徐百川回答说“跌打损伤病”。

  大旧二原以为徐百川要跌打损伤药是代亲友要的,听了这话才明白是徐百川自己受伤了。“你的伤是跌伤的,还是被人打伤的?你告诉我,我好替你治疗,不要留下后患。”

  听了师傅这番话,徐百川故作叹息地说:“如果不是您再三询问,我真的不敢告诉您。我这伤是被黄飞鸿打的。”大旧二问:“黄飞鸿为什么事打你?”

  徐百川编了这样一件事给大旧二听:前些天偶然在市区看见黄飞鸿打一个小孩,小孩跪地求饶后黄飞鸿还在掴他的耳光。任何人见了这种事也会忍不住的,于是就上前劝说。谁知黄飞鸿不但不听,反而认为这多管闲事,于是我就说“你要掴就朝我来吧”,黄飞鸿真的就向我掴来。我先警告他别胡乱动手,告诉他我是大旧二的徒弟。他听了之后反而仰天大笑说“你不说是大旧二的徒弟还可饶恕;既然你说是大旧二的徒弟,那我还要多打你几拳!”就这样,我与黄飞鸿在街上动了手……

  “只怪我学艺时间太短,不是黄飞鸿的对手,连中他数拳,所以得了这身病,还有辱师门。师傅待我病好之后,再惩罚我吧!”

  大旧二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血往脑门上升。“黄飞鸿小子,敢目中无人,告诉我他住哪里,我自有惩治他的办法!”

  徐百川告诉大旧二,黄飞鸿住第七甫水脚。大旧二于是二话不说,带着徐百川便找上门来。

  上次徐百川落败走后,飞鸿想到自己曾奚落他,他一定会告诉他师傅来找麻烦。果然不出所料,大旧二跟在徐百川后面朝第七甫水脚而来。恰好梁宽奉店主之命出来买东西,看见大旧二师徒面带怒色朝飞鸿武馆方向而来,急忙抄近道赶来给飞鸿报信,目的是让飞鸿早作准备。飞鸿向梁宽表示感谢,并说改天请他上茶馆吃一顿。

  两人正说着话,大旧二师徒已进了武馆大门。“黄飞鸿在不在?如果在赶快出来见我!”大旧二刚进门就喊,声音像老虎的咆哮声一样。

  飞鸿带着梁宽出来,见两个人叉手站在厅里,一个是徐百川,一个是陌生人。飞鸿问他们来访为何事,陌生人说:“黄飞鸿,你自己做的事还假装不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告诉你,我名叫大旧二,是徐百川的师傅,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你当着我徒弟的面,污辱了我。我要看看你的拳头到底有多大!”

  飞鸿开玩笑戏他:“我的拳头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因此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怎么不嫌麻烦专程来看我的拳头?”

  “你以为我真的是来看你的拳头吗?我是来看你死的时候是怎样一种状态!”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旧二手随言动,一拳向飞鸿当胸打去。飞鸿侧身一闪,笑着说:“你这无知匹夫,敢向我动手。我可与你立约,三招之内我就要把你打趴下,否则我永世不姓黄!”

  飞鸿说完,舒展左手向他面前一扬,诱他迎架。大旧二以为飞鸿举手攻来,立即挥动手臂遮挡,却不知这是飞鸿的诱敌之计。见他出手招架,飞鸿迅速用右手向他桥手肘节一拨,左手再回来压迫他的肩膀,顺势发力向他一推,大旧二措手不及,砰然倒地。

  这一绝技是飞鸿练了很久的“双虎爪”,厉害得很。大旧二认为自己是武馆教头,如今与黄飞鸿刚一交手就被打倒,如不再较量,那武馆就别想开下去了,只有关门一条路。从名誉及切身利益考虑,他翻身跃起,抡起拳头又一次向飞鸿扑来。这一拳异常凶猛,一般人肯定只有躲开其锋芒再说。但飞鸿武技高超,知道凶猛之拳更有机会可乘,不但不躲避反而举拳迎架。两臂相接,双方都感到对手的力量之大。飞鸿马步移前,反手攫握对方肘节,另一只手突然又压向他的肩膀,再顺势一推,大旧二又一次跌倒在地。

  飞鸿对倒在地上的大旧二说:“你我本来无怨无仇,所以我用这一手法放倒你就算了,如果我用拳打你,你想会是什么结果?小惩大戒,让你知道我黄飞鸿不是‘泡过的豆腐’,你走吧!”

  大旧二连跌两次,还有什么话好说,只有和徐百川一道离开了飞鸿的武馆。

  目睹飞鸿打败大旧二师徒,梁宽知道飞鸿功力极深。但见他打败大旧二用的是和打败徐百川相同的技艺,就问他:“你是不是只会这一种制敌取胜的方法?” 飞鸿说:“这叫双虎爪,这种拳法练得较熟,运用起来得心应手,其他方法我也会。” 飞鸿举了黑虎爪、单虎爪等例子,并念了一首虎爪歌诀给梁宽听。梁宽认真听,他讲得更起劲。讲了一大堆拳法,梁宽听后方知飞鸿博采众长,无非没使出其他拳法而已。

  想拜飞鸿为师的梁宽又问:“您练虎形拳十多年获得成功,我比较笨,如果练它二十多年,能否像你一样练成功?”

  听他这话,飞鸿觉得这少年天真可爱,就用手抚摸他的额头说:“如果能专心致志,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梁宽于是拜倒在地上说:“您既然这么说,我这就拜师了!”接连叩了三个头。飞鸿让他起来:“别把头磕破了,我收你为徒就是了。”

  考虑到梁宽家有老母要奉养,飞鸿对他说:“你还是不要放弃打铁好,白天打铁,晚上来武馆学武,那就一举两得了。”

  “谢谢恩师,梁宽遵命!”从此,梁宽便成为飞鸿武馆中年纪虽小、悟性却最高的半工半学的徒弟。

  武馆之事红红火火,没想到不久家里却出了大事。在一次意外事件中,飞鸿的母亲不幸葬身火海,令飞鸿父子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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