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坊
传记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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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海地住进我父母单位宿舍

  那年暑假我背着画架,还有那些几乎破烂的画笔,穿梭在成都街头。在灵感还不能营造成某种形状诞生的时候,就需要找些可能性的借口做理由去完善不可能向前去的自我。

  面馆里有那么一位厨师把左手放的一团椭圆形的白面,用持大刀的右手很有节奏地一条接一条削进翻腾着的锅里。成都人把这种手艺称为刀削面,而从遥远欧洲来的人则把它当成新奇的艺术收进照相机里。八十年代末欧美人在成都还不算太多,所以,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人路过街头时,还能聚焦大家好奇的眼光。于是,当海地用外国味十足的普通话向我打听住宿的时候,我遇上了可让我做的莫名其妙的事。我开始和海地一起寻找她可以住宿的旅馆。很不凑巧,那个年代的普通旅馆还不接待外国人。天色已黄昏,黄昏后是夜幕降临……一位外国来的女孩子该怎么办?商量一番后,海地同意先跟我回家。家里来了一位破天荒的客人,左邻右舍盯着我的眼光可真是前所未有……哎呀,就帮海地这一次嘛,我几乎哀求着……家人同意了——中国人好客仗义的美名终于没砸在我手里。

  于是海地和我形影不离三天都在一起。她是从瑞士日内瓦来武汉留学的语言博士,什么英语、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中文普通话还有广东话,她通通都会。她爱中国文化,她要研究中国历史,尤其要亲身感受中国。她先在香港已经住了一年,广东话讲得我只好说听不懂。她用这个暑假旅游,见识中国的山水,还有中国的乡土人情。三天后她要返回武汉大学开始九月的新学年。

  海地成了第一位住进我父母单位宿舍的外国人。单位上的阿姨叔叔们都稀奇得很,从前只是在电影里边见过老外,没想到如今活生生地跑到了面前,伸手就可以捉摸得到——咦,实在是新鲜又古怪!

  麻烦也跟着来了。单位上姓熊的公安干事,莫名其妙地骂我要把艾滋病带来——天啦,老外们都是艾滋病?!不知熊先生今天能不能看到这本书,或许,他现在的观念已经稍稍转变了吧?

  那位公安干事骂人事件,是在海地住进这里的第二个晚上。海地很难过,为给我带来的麻烦抱歉。咳,反正只剩一天了嘛——我们不敢去外面,就关在屋子里聊天,聊了许多,彼此了解了许多……下午我画画,海地就一直陪我画,偶尔自己也画些什么。第四天一早,要离开了。海地送给我很小的英文字典(现在这本字典在嫁到台湾的一位好友的手里,希望她也能读到这本书)。我送给她我的一幅画,是当着她的面画的,她说就要这幅,回武汉后挂在留学生楼她的宿舍里。她要我以后一定去武汉看自己的画。

  海地离开成都一星期后,我收到别有特色的来信。开篇是用丁香树叶帖在信纸上端,似卡通人物的画面。语言也特别的诗意,特别的古怪——“你去了府南河边吗?你不愿意在河流下边喝杯茉莉花茶吗?你和刘备先生诸葛亮军师一起吃了陈麻婆豆腐吗?”

  我模仿她的汉语回信说:“我昨天坐河流航线飞越太空去了十九世纪前欧洲各国——听了关于战胜拿破仑的维也纳会议。会议中各国激烈地争论,不断地讨价,不让步地还价。每个国家都不愿意被别国主宰欧洲……最后决定比利时并入荷兰,成立尼德兰国,由荷兰国进行统治。还确定了你的瑞士国为永久中立国。这该不该高兴?不懂得,那就不要管它好了。去和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喝杯午后红茶。三十七年后才和法兰西第二帝国拿破仑三世吃了趟满汉全席,醒来后的早晨枕头旁边还有很大的窝窝头。”

  这个季节我们写了好多好多好玩的话,附上图片,附上这星期的落叶,然后等着邮差来去的信息……

  “我在这个冬季圣诞节结束后回瑞士,还想看见你怎么样?还有你的画和我一起在等你!”这是海地在中国时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2、画展好运临头

  还没等到大学放寒假,我要给海地一个大的意外,于是坐了两天两夜的长途列车……荒凉的山坡,从丘陵到丘陵,依稀的人影,很小很小,几乎没有烟火,好容易有一片绿地,宽大得无边无际。还经过很多不知道名字的山脉,不知道名字的河流。

  “从大门一直走到西门就是留学生大楼。”好心的阿姨告诉我。

  在伸手间,可以抓住寒气,可以抓住由寒气变成白雾的二氧化碳。整个武汉大学散发着古老的传说,楚文化的光辉似乎至今还充塞着天和地……有好多文人墨客曾经在这里书写出各式各样的人生。

  宁静的东湖,夜色正阑珊。惊喜的主人表达惊喜的方式,就是先来一顿豆皮料理为我接风洗尘。武汉名小吃真是好吃,好吃得令我一口气吃下三盘,直到难受得不能走动。

  我被安排在客人住的九楼的203房间,和一位不相识的日本人同屋。那才是真的不认识,也不急着相识。想来也真有意思——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的同屋。

  第二天去海地的房间,她的同屋也是日本人,从京都来的,叫德永香,十足的京都味。挂在这屋子客厅正中的,就是我在成都时送给她的画。我感激这场面,又觉得不好意思。

  一时间绘画主人到来的消息不翼而飞,飞遍从世界各地来的留学生耳朵里。他们想看到更多的我的画,并且七嘴八舌就敲定了星期六晚上为我开画展,展场就在九楼会客厅。It's ok!

  快呵,谁救命呵!……画画——仅仅限于自己的爱好,忽然间开画展?真是开国际玩笑!接着几天我忙得一塌糊涂,强迫画笔去生辉。就……就……就……大胆向展场摆画啰,不可思议的“画家”,只有我自己才懂啰!嘘——不要做声呵,假装的“画家”走进去啰。

  参加画展的是留学生们,和隔壁公寓驻武汉大学的外籍教师……唿——,来一口深呼吸,反正老外们不懂中国画嘛,更不懂我的乱画嘛。不过我这位化装后的画家,还得头头是道地讲解自己的画哟。

  帮助策划的是日本放送出版协会的短期留学生吉川刚先生,灯光设计是德国室内设计师代意芬女士,荷兰马克先生、法国安吉娜小姐和海地小姐负责招待。我从心底感谢他们。

  画展在无数种语言交谈中开始了。从德国周边国家来的讲着德文,法国来的讲“…布…酒…(你好)”,意大利来的讲“…布…酒…罗陆(你好)”,缅甸来的马克烈黄讲的我无法听懂,美国加州来的麦娜琳讲一口时尚的英文……日本人加入时,中文、英文、日文一齐加入。我加入时,全班讲中文,太多的问题倒让我笨嘴笨舌了。

  大家都用心在看画,而且说些让我不知该相信还是不相信的话——“Very nice .”“It's beautiful.”“Excellent……”,从高鼻子下面的嘴巴里不断说出来。呵,我搞不懂这些外国人是真的感觉好,还是奉承我?管它那么多,反正也必须到画展结束,我才可以退出这场已经开始的游戏。

  嘿,撞到大红运了!居然有个俄罗斯人看中一幅画,还立即掏出人民币放在我手中——“我就要这幅画。”海地赶过来说:“等画展完以后,才包好给你,好吗?”呵,海地真周到嘛。那位叫克林斯基的俄罗斯人笑着说:“当然,我还要继续看画呢。”德国来的留学生福尔克和福乐尔,也各要了一幅画,当然也是先付款啰。福尔克?福乐尔?这两位名字真有意思,容易记住也容易混淆。现在如果和他们单独碰见,我一定分不清头发少的是哪位,长发有几分帅气的又是哪位(书里的这张他们俩的照片,秃头的人是福乐尔,长发的人是福尔克)。意大利留学生达·芬奇也买了一幅画,哇,这位达·芬奇,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帅哥!我一边赞叹着这位帅哥,一边遗憾着“我们没缘分,唉,没缘分”。日本人排着队付钱给我,他们的过分礼貌让我也不得不拘谨起来。一位叫后藤泰郎的男生,很可爱,象我弟弟一样可爱,天真烂漫的样子让我不忍心收他的钱。福田、小山、田中……哟,收钱又收钱再收钱。我怎么莫名其妙地做起生意来了?从来都是掏钱买东西的消费者——我自己,今天突然变成了卖东西的店员,嘿,还是放进自己的腰包?对不起呵,还没习惯呢。

  几个小时后,画展在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音乐中结束了。哇,真是好运临头——画全部卖完,还有预定的!心情好欢快……哈……哈……嘿……嘿……嘿。善哉,又善哉!南面有阿弥陀佛!

  又是海地带着她的朋友安吉娜、代意芬、马克等,留下来收拾残局。嘿,那位叫达·芬奇的帅哥和可爱型的后藤也留下来帮助收拾。大家如此热心肠帮我的大忙,我只好问海地:“我该怎么感谢好呢?”“没关系[],大家喜欢你和你的画嘛!”海地不慌不忙说道。我叹了一口气,“实在受宠若惊啦。”

  画展之后,客人一下多了许多,房间里电话铃声不停。哇,我摇身一变成了大忙人了。还好同屋的日本人这两天不在,我才没变成影响他人的热闹份子。来访问的客人希奇古怪——俄罗斯的克林斯基,酗酒大王,像旋风般卷进来,中文加英文加俄语加酒味——这位客人好麻烦。醒酒之后他又像个大孩子,几乎不讲任何语言,彻底变成他自己——一位善良的内科医研究生。俄罗斯和中国是邻居嘛,说中国话好象正在俄罗斯开始流行,所以他来留学。他才刚刚会说一点点中国话,什么主语、谓语、宾语、定状语的法则通通不遵守,随便地乱用,而且理由十足——“我是外国人嘛!”那时我是他们中间汉语最“优秀”的成员,所以笑他们用词不当,用法错误。好多年后,我也作为外国人在国外生活时才总算懂了,乱用文法真是不得已——“因为是外国人嘛”——我后来的态度就活象现在的克林斯基。

  以一句“…布酒罗陆…”登场的,是意大利留学生“达·芬奇”。拥有一米八八的高大魁梧身段,哇,酷得不能再酷的大男生!我当然没见过号称意大利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本人,所以怀疑《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这些名画的画主,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位给整个房间带来浪漫气息的“达·芬奇”呢。凭他那份始终挂在嘴右边的Smile,还有蓝眼睛里喷出来的光芒,再加上地地道道老外发音的中国话:“请教我画画好吗?”哇,谁这时能说“不”呢?何况还有一种第六感觉在怂恿我:“接近他!”我当然就回答“OK!”,破天荒地收了这位“学生”。老实说,画画在我只是爱好而已,中国人比我画得好的不计其数——教什么教啊?讲什么课啊?乱弹琴嘛。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日本人后藤泰郎、福田昭夫、小山英治(三人组)一起来说:“想学画画,麻烦你。”哇,确实是麻烦我啊!这些留学生有没有搞错?我没有任何“教”的经验,也从未想过要“教”谁——上帝真是开恩,一上来就给我不能胜任的美差啊。唉,唉,遵照我们伟大祖先留下来的圣训——“与人为善”,就让我和留学生们友好为善吧。于是我硬着头皮,八个人一起开课,“Ok,Start!GO,GO,GO!返位……”

  唿,松了一口气,真的南方有阿弥陀佛,又给了我一个重大的出乎意料——大家都画得很好。最简单也就最容易接受嘛。接下来教法为每天教一小时,自己练数小时。

  3、快乐的圣诞节 歌声荡漾

  画展收获很不错,接下去便是圣诞节。圣诞节?这本来是欧美人的节日嘛,和我没关系啦。但是既然来了,就去尝试一下吧。

  从欧洲来的留学生们化装成圣诞老人,还有圣诞婆婆,制作堆成山一样的精美的圣诞点心,形状有的是动物的脸,有的是圣诞树的模样,反正简单用中文可以称呼为饼干呢,味道还真不错。海地身材瘦弱,但肩很平,穿什么款形的服装都合适(在欧洲她的身材都是让女生们羡慕死的那种)。她把大红的大袜子挂在背后,把大绿的大袜子挂在胸前——很特别的创意,很时尚的Fashion.那位意大利帅哥“达·芬奇”,装扮成浪漫的圣诞哥哥——穿一身红色的圣诞老人衣服,但是既没胡子,也没戴眼镜,所以只好称呼他为哥哥。法国的西努比亚把黑色的风衣挂满红色的星星,星星们和灯光相映,忽闪,忽闪,晚会上好显眼。

  后藤、小山一群日本人化装成京剧人物,花脸、怪脸、黑色和白色条纹的马脸。一瞬间,这些喜欢中国的留学生们,在会客厅庆祝圣诞节啦!好快乐哟,每个人都象小孩子,不同语言、不同肤色、不同Fashion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乐曲声中同声齐唱: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silent night

  silent night, holy night

  all is calm, all is bringt

  round yon virgin mother and child

  holy infant so tender and mild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sleep in heavenly peace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we all know that santa's coming

  we all know that santa's coming

  we all know that santa's coming……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国除了大饭店几乎没有关于圣诞节的场面。我深深地感受了原来只在书上读过的圣诞节……星期天的礼拜堂……阿门!善哉!我的主!南无阿弥陀佛!

  时针停留在晚上十一时,分针指向50分的间隔。日本人后藤泰郎提议来个大合唱,用中国话!

  oh……yeah……Good idea, Good idea.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再没有爱的沙漠,再没有爱的荒原,死神也望而却步,幸福之花处处开遍,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歌声在会客厅荡漾,荡漾在每个角落,不同肤色、不同造型的每张面孔,可以在这时张开同样的嘴形,流出来同样的曲调、同样的语言——“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每张面孔都随着乐曲向左边点一点,又向右边点一点。歌声飞出会客厅,在山色葱茏的武汉大学校园里回荡……回荡……回荡……

  4、三人行

  A型血液还沸腾在昨夜的圣诞晚会。

  早晨起来,觉得肚子好空好空,需要加入燃料,需要燃烧成能源,需要输入到身体的每个部位,让我的身体在今天也能正常运转。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可以解决肚子的食物,再转了一圈。有日本人的食物,日本人不在屋子里。有一个冲动,拿来放进嘴里,马上就可以让胃,让肚子满足……满足之后变成小偷。Wow, no way!再转一圈,已经是第三圈,确实是除了同屋日本人的食物以外,没有我的食物,而我从来就不去抵抗饥饿,无论在哪里都是地地道道的美食专家——饿死投的胎转的世。

  迅速地洗脸,想去外面吃些什么。叮呤~~叮呤~~叮呤~~哎哟,天啦电话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嘛,牙刷还在口里。

  “喂,你好。”我拿了话筒对话筒大叫,是那种正在刷牙时,嘴里包满了牙膏泡的腔调。话筒的那边传过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你的汉语更糟嘛!”那磁性的声音是意大利的达·芬奇。

  “我还在刷牙哦,”我解释,“嘴里面现在有问题,而不是我的汉语有问题!”

  “我只是开玩笑嘛。”达·芬奇笑得更厉害,“那,对不起,就不搅扰你的嘴了,快开门看一看,再见!”

  快开门看看?好嘛,我真的就要看看门外有什么稀奇?几下漱洗干净嘴巴,赶快地开了门——一个包裹样的东西上面有字迹,还带着新鲜的墨渍。“老师你的早饭,本来想一起用餐,你一定说不要。所以我也有一份同样的早餐,我在303房间吃,你在203房间吃,这样,我们算一起用餐。达·芬奇”

  先是一股暖暖的什么东西流进我的胸膛,很快输入到全身的每个部位,连手指,连“足趾”都被那暖暖的什么东西荡漾着。

  意大利男生很浪漫是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的,第六感提醒我,这个达·芬奇有问题。那份暗暗的不能言语的喜悦,就这样缠绕了我。从眉毛,到嘴角,我脸上每个零件都在笑,一直笑到把达·芬奇送来的早饭——烧饼,放进口里,咬了一口还带着热气的烧饼。叮呤~~叮呤~~叮呤~~电话又响了,这回嘴里正放着烧饼。

  “喂,你好。”

  话筒那边又哈——哈——哈——,笑不停,“你的汉语实在有问题。”

  是达·芬奇,我只好又“解释”一遍:“嘴里有你送来的早饭,现在吃烧饼,不是汉语的问题。”

  “一起去邮局好不好?”达·芬奇问。

  “我和你吗?”我问他(挺多余的嘛)。

  “当然是我和你!”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达·芬奇打断我,充满霸气的口吻——“过三十分钟我去接你。”喀嚓,电话断了。呵呵,好霸道的男生!去不去是我的自由嘛,哪个有权力来命令我?我对着电话机骂了3分钟,决定等达·芬奇来的时候就这样告诉他……叮铃,叮铃,叮铃,电话又开始叫我。

  一定又是达·芬奇,我要先说话,然后马上挂断!他刚才很不礼貌,回敬是正当防卫,没什么不好。所以,我放开高音——“喂,我没时间和你去邮局!”

  “大夫,你好,不是去邮局,是去汉口。”

  “哦,对不起,是你呵……”这次是俄罗斯的克林斯基,“大夫”,从开始他就这样叫我了,名不副实的假医生罢了。

  “对不起,我有别的事,下次吧,再见!”我挂断电话,其实是不愿和克林斯基去外面,和他去还不如和达·芬奇去呢。达·芬奇不只是帅气逼人,他喜欢制造热烘烘的空气让你去呼吸,让你通过呼吸感受他散发出来的压倒性魅力,让你醉醺醺地走进如梦如幻的境界。克林斯基除了画画的时间,我不愿和他单独在一起。咚、咚、咚、,有人敲门,我打开门。

  果然,达·芬奇把他的身体斜靠在门口,右手指着左手的手表,“三十分钟了,所以我来接你。”不等我作出任何反应,他很快地在我额头上留下一个吻。达·芬奇比我高了那么多,他就是吻我的额头也需要弯腰到七十度八十度。而他的动作又是在眨眼之间完成,我没有拒绝的时间。坦白一些的话,也不会拒绝。他真的吸引了我。刚才想骂他一顿,挂断电话的心情,不知溜到哪儿去了。面前活生生的魅力十足的大男生——达·芬奇,天啦!哪个玫瑰花年龄的女生,面对眼前这样一位梦幻王子……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被吸引过去?

  于是,我们并肩下楼,从楼的下面走上来“买”过我画的福尔克和福乐尔。互相问候完毕,他们向我们两个投过来很神秘的笑容,然后说一句“Enjoy yourself!”。

  我们继续往外面走去,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后藤泰郎。他知道我们是去邮局,就要一起去,说什么正好要去,所以一起去算顺路。在绘画课的时候,后藤和达·芬奇就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达·芬奇收起来嘴右边的微笑,用很滑稽的腔调说:“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说着把右手重重地放在我肩上,“走吧,再见,后藤!”就要拥着我走出留学生楼的大门。突然我甩掉达·芬奇的手,向后藤喊:“一起去吧,后藤!”三个人都同时呆在自己的地方不动了——过了三分钟,我再喊一遍“后藤,一起去吧。”……

  于是,三个人怀着三个不同理由一起上了路。

  我被两个大男生夹在中间,过了长江,一路上说着不相干的话。路上的行人用很怪的目光对我们说着什么,还有人用手挡住射过来的阳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朝我们看过来。我是中国人,和同胞们当然是心有灵犀,不点也自然通。于是,我也学着两个男生,做出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其实跑这么远只是为了打电话,留学生楼里没有开通国际长途,因为是圣诞节,达·芬奇打电话给意大利家里,后藤泰郎打回日本向家人祝贺,说圣诞节新年都快乐。在那个年代圣诞节与中国人没有关系,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向同胞及家人说什么节日快乐之类的话了。

  太阳把光芒洒给大地,温暖着每个人的身体,非常舒服。可是现在的季节正逢寒冷的冬天,太阳出来得很晚,不高兴的时候干脆连一分钟都不愿露面,而回去得又是那么快,留下一座冷得发抖的城市。宽宽的道路,破旧的商店餐厅,几乎看不到绿色的树和枝叶。冬天总是很喜欢把这种暗淡和灰黄色涂抹在树木和花草的身上。

  我们都想驱除寒意,吃烤羊肉串应该打跑冷空气。伍角钱一串,两个外国人说很便宜,我说一般般。我没去过日本也没去过意大利,他们国家的物价我无法想象。我一口气吃了三串,后藤和达·芬奇一人一串。两人都才吃一口就辣得流鼻涕掉眼泪,后藤还咳嗽得喘不过气的样子。

  唉……唉……我叹息着,更多是想笑,笑他们被辣出来的怪模样。不过如果现在就笑,就是幸灾乐祸了……还是把笑和叹息一起吞到胃里好些,我就把笑和叹息吞。

  麻辣羊肉串真是仙丹妙药,很快我们都不觉得冷了,而由辣椒引起的体内新陈代谢的加速,开始变成汗水排泄在皮肤表层。后藤和达·芬奇几乎同时递给我卫生纸和手帕,为了公平起见,我接下后藤递过来的手帕和达·芬奇递过来的卫生纸。那些停留在皮肤表层的汗,被卫生纸带走了,再用手帕重新轻轻地再擦了一次,然后对着两个男生说了两次谢谢。怪怪的模糊的感觉在我身体的每个地方荡漾开。

  达·芬奇和后藤是好朋友,他们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又都是学考古学的,所以去新华书店的提案,一提就一致通过。

  有很多书的新华书店,一钻进去根本没办法走出来……直到服务员来提醒我们:“对不起,我们要关门了。”哦,这道逐客令下得非常是时候,我应该去厕所,马上要造成膀胱炎了。

  后藤买了三本书,还写着精装两个字。哼,确实比一般书设计得好看,关于历史类的,价格也精装,这个时候一百元的人民币才出现没有多久,一本书一百多块人民币,天啦!打死我也不会买。可以去图书馆借,可以再到新华书店看免费。达·芬奇也买了两本,我一本也不买,尽管画卖了将近千块人民币。但,这时候要用那么多钱买那么贵的书——No way!No way!!

  走回学校,从大门到留学生楼还要走好久,可是,三个人都愿意继续散步到留学生楼。达·芬奇原计划的是只和我一起去邮局,而我是为了躲避克林斯基,后藤则因为撞上我和达·芬奇去邮局,所以半路加入。三个人不同的些微尴尬,到现在消化掉了,完全被消化掉了。

  我们嬉笑着回到留学生楼。三个人互相说了晚安,约好星期一也就是明天,还来我的房间画画。

  5、海地的师生恋兼婚外恋

  刚一进门,脱掉外套要放在椅子上。叮铃——叮铃——叮铃——,电话在叫,我真想让它继续叫,叫累了它就不叫了。同屋的日本人去抓了话筒,破坏了我的计划。电话是找我的,日本人跑步去接电话还真是冤枉呀。

  是海地,她说她已经找了我100次了。

  “哦,真对不起,我和达·芬奇他们去了长江对面的邮局。”我解释到。

  “来我的房间好不好?”海地问。

  “当然!现在就去吗?”我问。

  “哼!我等你。Bye-bye!”放下电话还来不及轻松一下,我急急忙忙去了海地的房间。

  我们之间通过整整一个学期的信,信上什么都说,所以海地有男朋友我早知道,但更具体的,我就不晓得了。海地说一个星期后男朋友去香港开会,然后他们在香港住几天后一起旅游回欧洲。

  “哦,那么浪漫啊!”我由衷地赞叹,还带着一丝丝羡慕,尽管我从来不去羡慕别人的性格,但是现在……

  “好多年以后,我也要象你一样做。”我象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了这句话,海地马上问:“那你准备过好多年呢?”天啦,准备过好多年?这可不是我想准备就可以准备好的——那时候的普通中国人去外国等于是做梦。我只好半开玩笑地回答:“等过完八个冬天。”海地发现我开玩笑,她也来配合我的梦,“那你一定去欧洲、去瑞士、去日内瓦,我等你……”

  “好啊,谢谢,等过完八个冬天再说吧……”

  海地用手指,指着桌上的照片上的那个人,“我们回到瑞士大概就要分开。”海地美丽得忧伤的蓝眼睛,闪着潮湿的光芒。随着蓝眼睛忧伤的闪烁,一个悲伤的故事从她口中缓缓道来。那是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很容易发生的故事——情夫与情妇。天啦,刚刚才有过羡慕海地的心情!

  传说海底的龙宫有一个不该打开的玉手箱,谁打开谁就会被困在里面,直到粉身碎骨……我记不清楚这个传说是从哪儿听来的了,但海地已经打开了玉手箱,而且没办法从里面走出来,却是真的。

  昨天夜里,海地和她男朋友就躺在现在这张单人床的上面……所以当海地完全醒来时,男朋友只是停留在照片上远远地向他微笑。海地纯净的心灵,让我也走进了她的故事。羡慕海地的浪漫恋情,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是那种被感情折磨后的无奈。

  海地的眼睛在说话,她是那么地想念照片上的那个有着很多胡子的人,昨夜又在梦里相爱,早上回到现实,100次电话,而我又去了外面“风流”……

  现在我必须是老实的听众和观众。海地撩开了几根压在高鼻梁上的头发,天啦,她很美,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安放在应该安放的位置,蓝眼睛那么大像“沙反牙”,散发的是蓝色光芒……那个有着很多胡子的人是日内瓦大学中国语教授,海地和他有共同的语言和爱好,也算是大胡子教授的学生。第一回相遇,他们彼此迸发了燃烧力过度的火花,所以互相都被烧胡了。

  不到一个月,他们便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一起生活,在对教授夫人的歉意与负罪感下度过一天又一天。

  这样的事不能排在新鲜的行列。在哪个国家都不新鲜,但又因为种种的方式演变成新鲜。美国前总统肯尼迪两兄弟和玛莉莲·梦露,有人说他们三个人以复杂的方式恋爱,又在复杂的恋爱中被枪杀(肯尼迪两兄弟),玛莉莲·梦露被人注射了药物而又不得不看着大堆的安眠药空瓶说是自杀。到今天新鲜度还依然,没有减弱一点半点。

  还有英国皇太子查尔斯和戴安娜妃结婚前,就存在一位叫沙莉的女士,这位沙莉女士还让戴安娜差点精神崩溃,因此而新鲜度大增特增,到最后戴安娜和哈路斯在法国巴黎出了车祸。好多年后日本电视台又报道说是预谋的他杀……

  所以海地的师生恋兼婚外恋,当然也不被同意……教授夫人找海地拼命的时候,正好有留学生互相交换的好事来了。海地以优异的成绩得到公费来中国留学。而中国大学的哪位学生又在这时去了日内瓦大学,所以呢写到这里,很担心,那位曾经留学日内瓦的哪位学生,请你一定一定不要告诉那位有很多胡子的教授,说我公开了这个故事。不然海地会打死我的……

  海地就这样来了中国,而回去又必须接受可怕的事实。无论是谁都没有权力批评这段感情,有哪个国家的心理学专家说——由某种潜意识力量所形成的心理倾向去喜欢自己的人或物,根本不是可以由理智或意志来控制的行为……哪个国家的心理学专家,真的是这样说过。那么婚外恋是应该的吗?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我真的不晓得答案,不晓得你是怎么看的?……噢……乱烦透顶的事来了……

  我是海地的朋友,所以我认为海地能有那么爱她的人是幸福,但是,将心来比一下,那位教授夫人不是就惨了吗?哦,天啦,我不能就这个问题再写什么。

  6、达·芬奇的女朋友

  星期一到了。傍晚,大家先后来到我的房间画画,日本室友倒非常友好,她马上就去外面,把房间留给大家,这位日本人少言寡语到了极点的极点,她几乎除了点头,鞠躬以外没有其它的语言,气质倒不错。所以,我们一起住了几天,也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呢,到现在也只能称呼她为日本人。

  学画画的有位同学,是和后藤一样从九洲来的,叫公尼(化名)。那时她是有名的广播电台——喜欢说话,有一个外号叫Japanes电台。她父亲是日本政府的自民党员,大家一致认为她遗传了绝对的演讲才能(日本人民多数认为政府党派人士,除了说大话以外什么都不做)。这位公尼小姐把信息从九楼传到了十楼。十楼又有一位叫利娜(化名)的法国人,所以十楼的French电台和九楼的Japanes电台,交流着留学生们之间的新闻。有很多留学生在九楼203房间画画,就有了这样的电台传播。

  这天公尼小姐带来了一位刚丛海南岛旅游回来的法国留学生利娜,公尼介绍说是达·芬奇的女朋友,我画展时她去了海南岛,所以今天才有机会来看我的画。……哈……啊……?达·芬奇的女朋友?突然心脏要跳出来似的,脸一下像颜料最艳的大红,一直红到了耳根部。达·芬奇低着头画画,显出十分漠然的态度——仿佛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我停了30秒,伸出手握住利娜早已伸过来的右手。利娜说:“谢谢你教我男朋友画画。”“没关系,我教大家画画……”这种较量的方式我算新手,有一分钟时间手忙足乱。那一分钟我很讨厌自己是这样一个角色,眼前的利娜给了我十二分的难堪。利娜是标准的金发女郎,瘦高的身材,就这样一站足够让我呼吸困难……

  但是,我还是我,达·芬奇是你男朋友和我没关系,他来画画是他自己要来的嘛,给自己找了这样的理由安定。

  我恢复了微笑,“你随便看看画,要不要喝些什么?”

  “不要,谢谢”说着利娜走向达·芬奇,他们用法语说着什么。过一会儿,利娜弯下腰用嘴唇碰了一下坐着画画的达·芬奇的脸,然后说:“Bonne unit mademoiselle!”(法语晚安)。利娜走到我面前也说了一句“Bonne unit mademoiselle!”但是,我说Non, je ne pare pas francais.(不,我不会讲法语)。

  “晚安”,利娜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她猛然一个回头,脸上是骄傲的微笑。很快把瘦长的身影从我,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在门的转弯处。

  “你怎么是个讨厌的女生!”我很生气利娜刚才的回头一笑。我把“讨厌”的字放在高音喉咙里发出来,有没有直接传播到利娜的耳朵里我真的不知道,但画画的留学生都听到,而且大家投给我一个眼神——哈……

  我无所谓地把肩膀耸耸,然后把手插在腰间,笑了。

  我是新来乍到的客人,留学生们又有电台的传播新闻时间……呵,我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问题,难怪我和达·芬奇一起外出,会有人神秘地眼光一下……

  一小时画画时间已经过去45分钟,再滑到50分钟的时候,French电台利娜又来了,她敲着开着的门。我以主人的态度,说“请进。”

  她来到我面前:“画画完以后,在我房间喝咖啡,还有海南岛带来的水果。”我几秒钟犹豫后说:“对不起,我和克林斯基还有后藤,还有福田,还有小山……”我一口气说了一串名字,“去东湖吃炒牛肉粉。”也搞不懂当时为什么要讲这个假话。那位克林斯基幸灾乐祸地说:“好啊,收好东西就去东湖!”天啦,我说了什么?已经来不及收回。

  所以大家收好东西,不整齐地先后离去。我很担心和克林斯基一起麻烦,所以,突然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动作——把手插到后藤的右手腕,俨然是一对很好的朋友。“我们就去东湖吧?”我大声说着,好象有几位同学确实想吃炒牛肉粉。大家走出203房间,我放开后藤的手关门。达·芬奇和利娜站在门口和楼梯之间的地方,说着什么。我关好门要离开,达·芬奇拉住我说,“我也去。”

  “你不用去!”我说完甩开达·芬奇的手。我很高兴达·芬奇在利娜面前抓住我的手,我的尊严在这一刻恢复,我的骄傲在这一刻得到满足,利娜不舒服的脸色,我的虚荣心不愿输给利娜的虚荣。我还是我,恢复自然的微笑,对达·芬奇说:“画画辛苦了,你们去休息吧!”对着利娜我点了一下头,这仅仅是礼貌,就和大家一起向外面走去。

  冬天夜里的武汉到哪里都是一样冷。留学生楼里是皇宫——有暖气。东湖在与武汉大学校门相反的方向,通过外教的大楼,还要走过小坡,经过商店。从北方吹过来的风,咿呀呜呀[奇`书`网`整。理'提。供]、咿呀呜呀地呻吟不停。树叶们一片一片地随着呻吟飘落,留下枝杆在黑色的夜里,好凄凉。达·芬奇和利娜的“气味”,我不要闻到。后天海地应该离去,我也应该打道回府了。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两个女生都心事烦多,还是早点睡觉好些。我回到203房间日本人已经睡去,那我也洗澡睡觉吧。脱掉一件衣裳,还有三件,冬天,总是让人穿的笨拙。灯光突然消失——停电!那时停电是常事,于是房间除了黑没有其它的颜色。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我试着眼前的黑色摸到门口,门外也一样黑色,只能隐约地去感觉。后藤送来蜡烛和火柴,还帮我点燃。随着点燃的烛光,后藤文静的脸在烛光闪烁中非常可爱。“武汉大学经常停电,你大概不知道,你大概也没蜡烛。”

  “哦,谢谢。”带着感动的声音。“还是早些睡觉好些。”后藤说完晚安后离去。我放好蜡烛就坐在椅子上一直到蜡烛燃完,烧尽后的异味随着呼吸冲鼻孔而来,很快地烛光的浪漫也消失。除了难闻的臭味,我没有再想什么。

  明天海地离开武汉大学,简单说离开中国,到什么时候才能够重逢是x, y的未知数。

  7、留学生齐藤大纪的生日晚会

  今天晚上有日本留学生齐藤大纪的生日晚会。海地和我的分别会就只好安排在中午,在德国人代意芬的房间吃自助午餐。

  留学生们最大的乐趣,应该是Party.哪位留学生的生日都有一个庆贺生日快乐的晚会,而每位同学离开时大家又举办送行的晚会,这样呢,晚会就很多了。我来武汉大学到今天是第十一天,参加自己的画展晚会、圣诞晚会、分别晚会(德国留学生玛内娜),现在是分别自助午餐(海地和我的离去),晚上还有日本人的生日晚会。

  今天大家都是厨师,因为大家都下厨,汉堡包、牛排、沙拉、意大利面……。代意芬教我做德国料理、土豆沙拉,法国留学生安吉娜教我做牛排,麦娜林教我做美式汉堡包,后藤教我做乌东面……那位达·芬奇又出现在今天我还不想看到他的时候。达·芬奇干脆说:“来为你送行,做意大利面条。”对达·芬奇几乎算喜欢他了,但是这样不可以,我不愿抢别人的男朋友。

  “水开了。”我不针对哪个人,只是看到沸腾的水说水开了。达·芬奇说:“谢谢,你必须在这里帮我做面条。”

  “哈,见鬼!又来命令我!”说着我转身离开一步,达·芬奇的手也那么长。他只是伸了一下手,用力一拉,我就后退了三步,回到原来说水开了的地方。“我没有命令你,我是说帮助我做面条,你把这两包面放到开水里。”说着已经把两包面条放到我手里。达·芬奇放了两勺盐在开水里说:“好了,你放面条吧!”于是两把面条一起丢进了咕嘟咕嘟沸腾的开水里。

  “快用筷子挑,面粘在一起就麻烦了。”达·芬奇递过来筷子,我按照要求挑面条。海地来说一句:“我帮助好?不帮助好?”我高兴海地在,这样我没有做贼的心理,和达·芬奇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利娜出现……可是达·芬奇说:“你不在好!”天啦,海地立刻离去。我生气达·芬奇这样做,所以我也离去,但我还没有把离去的动作做完,又被达·芬奇伸过来的手把我整个身体牢牢地贴在了墙上,他迅速地用散发着热气的唇碰了一下我的额头。莫名的暖流一下充满我的身体,说不出来的什么东西在荡漾着。达·芬奇耸耸肩膀,嘴右边的Smile再加深一些,把蓝眼睛斜过来,朝着我的角落,蓝色的光和沸腾的面条一样,人的力量无法抵抗潜意识,这在某种条件下——已成定义。

  八分钟沸腾后的意大利面条,被有着很多细孔的筐子打捞出来,8kg的番茄和2kg洋葱混炒成番茄酱加些写满意大利语的调味料。达·芬奇说:“好了你尝尝。”他已经把长长的面条用叉子卷成一团,放在我的嘴唇边。

  “啊——”他只等我开口。把“啊”的音符拖得好长好长,真是魅力十足的达·芬奇!我在心里说完这句话,才张开嘴。接着达·芬奇用同样的叉子卷了一团样子相同的面条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闭紧蓝色的眼睛,头轻轻地摇晃着。这个动作用了大概一分钟,才慢慢睁开眼睛。“Squisitc!”(意大利语“好吃”)。唿,意大利人真的浪漫,把好吃的感觉表现的淋漓尽致。我很赞同达·芬奇,真的,真的好吃。在过了好多年后,我才有机会亲手做和品尝……今天的意大利面条。

  “你会做了吗?”达·芬奇问。

  “意大利面做的时间太长!?”我象肯定又象否定地对达·芬奇说。

  后藤在门外叫了一句“准备OK?”后藤看着我,又看着达·芬奇,“哦,哦,哦……”哦字说了一串,才终于说:“我把面条端去那边。”文静的后藤带过来一份莫名的歉意,这歉意只是对后藤,他一直以来默默地像弟弟一样存在,存在在不经意滑过的每一天。我也跟在后藤的后面走出去,达·芬奇没有阻止我离去的脚步。

  几乎是自带食物,每人带来的食物很快摆满了桌子。我和海地没有准备任何一点点东西,留学生们有个惯例,今天为谁准备分别送行,那么这位就被大家请吃免费。

  自助餐开始,参加的几乎全是欧洲人,代意芬的男朋友和后藤是日本人,安吉娜的男朋友是台湾人代新(天啦,代新这两个字出现,就立刻停下了笔,代新是这群人里最懂得汉字的……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打死我?先告诉我一声,在你就要来的时候。很小的声音:代新在我的好朋友安吉娜一次回国时有了另外的一位‘只在这个时候’的女朋友,安吉娜再来中国时发现了她深深爱着的代新有了别的罗曼史,伤痛过度带病回国。那时大家很遗憾代新和安吉娜。)

  大家开始吃大家做的各种料理,在笑语的欢乐声中,有眼睛看得我哪个地方都不自然。利娜朝着我微笑,互相的眼光在交接的瞬间。我只好微笑着朝她的脸点头。充满异味的笑,一个无形的空间在我和利娜之间。唉,天啦,这样的角色换别人多好啊。我满肚子的怪味坐在后藤和代新的中间,安吉娜在代新的左边,然后四个人谈日本料理,台湾料理……我必须让自己把心里的怪味删掉,拼命的和后藤说寿司、说相扑,说不沾边际的什么话。

  利娜朝我走过来,带着雷雨前的平静,左手端着漂亮的玻璃杯,里面还有红色的液体,她说要和我干杯。她又随便拿来一个玻璃杯放在我手里,倒进红色的液体。

  “是从法国来的红葡萄酒,所以干杯。”还故意给我看瓶子上写满的法文。

  “真遗憾,太遗憾,我看不懂这些复杂的法文,也不会喝酒,葡萄酒什么酒都不会……噢……噢……从遥远的法国来的红色液体,非常遗憾。我是没有口福的家伙。”

  利娜的中文好惨了(利娜的中文特别好的意思),很难的部分她也听得懂,她还继续用带着法语味道的普通话说“认识你……”。达·芬奇走过来对着利娜说了两三串的什么话,眼看一场雷雨将在5秒钟后急剧展开。后藤突然把左手放在我肩上,接过酒杯,“她不会喝,我帮她喝。”说完也不管利娜同意还是不同意,用手里的玻璃杯碰击了一下利娜手里的玻璃杯,立刻悦耳的“砰——”还略带回音的砰——砰——,让所有的声音都在砰——砰——里安静。两杯红色液体在各自的玻璃杯里摇晃着,还有一滴飞出来,飘到我脸上,好凉快。后藤一扬头喝完了从法国来的红色液体,一滴都没有留下。立刻掌声响起,大家拍手欢呼后藤的好酒量。欢呼的掌声中利娜被达·芬奇拉回到原来的座位。我和利娜散发的“异味”,在空气中蔓延。这顿自助分别餐又在笑语声中散去……

  8、今日有酒就在今日醉

  十八点半傍晚时分,冬天总是早早地把露和雾分散在空气里,把发抖的冷散发给每个人,出去不到5分钟就把手脚冻得发麻。我和后藤向十楼走去,参加齐藤大纪的生日晚会。齐藤是后藤的好朋友,所以比谁都早来,帮助今晚的生日晚会。

  明天我离开武汉,到昨天为止,画画课程结束。齐藤从来都把他的脸,笑得那么灿烂,他说谢谢我和后藤这么早来帮助准备晚会。有很多的啤酒一箱又一箱地排在通道靠墙的地方,客厅的桌子放在靠墙的那边。房间就空出来一个很大的空间,来帮忙的人除我以外,都是日本人。在留学生们之间,欧洲人、亚洲人、还可以说日本人和大家偶尔有些分歧,中午的自助餐几乎都是黄头发、蓝眼睛的欧美人参加,除了代意芬的男朋友和后藤是日本人,代新是台湾来的,我是中国本地的。九楼和十楼住的日本人就有十三位,参加自助餐的日本人就是他们两个。现在日本人齐藤大纪的生日晚会,来的七、八个帮忙的都是日本人,哦——对不起,除了我以外!海地说在她房间上层每晚日本人打麻将,唏哩哗啦的声音吵得心事烦多的海地抓起话筒:“你们太热闹!……”

  从楼梯走过来两个德国人,第三位是英国人,第四位和第五位又是德国人……很快房间就堆满了七嘴八舌的留学生们。个个都是酒中豪杰,拿了瓶子,除去盖,就向张开的嘴倒去,连杯子都不要。零星的几个杯子都在女生的手里。旋转的CD发疯似的流出来震耳的声音,大家随着那声音疯狂地摇摆着身体,抱着啤酒瓶向各自的嘴里倒去,简直是一片混乱。随着香烟味飘来,我面前站着摇晃不定的克林斯基。天啦!克林斯基喝得烂醉了。他依着酒醉的理由强吻了我的脸,酒味、烟味还有他本来的什么味,我不得不走去阳台——换空气。喝酒后的克林斯基是天下最麻烦的人。唿——一口深呼吸,黑夜里,几颗星星忽闪忽闪拼命地把它们仅有的光芒洒在黑色的大地。一丝微风吹过来,冬天冰冷的风吹过来,一个声音响起来——“我是谁?”阳台就只有我一个人,应该没有魔鬼的存在,一身毛骨悚然,一连打了几个冷颤。胆小的魂灵赶快向房间退去。克林斯基张大嘴巴:“大——夫——”,他醉的连大夫两个字都不能正常发音。他把身体扑过来,啊——,醉汉又要干什么,我顺着克林斯基扑过来的姿势推去,用了1Kg力气,于是,扑通——克林斯基向后面倒去。长又大的克林斯基把四、五个留学生压在地上,于是响起尖叫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一片混乱不堪的场面。

  天啦,大家都觉得很过瘾。滋味是今日有酒就在今日醉……那么多国家的人散发着那么多的气味。我不晓得现在的自己散发的什么气味,但明天就各奔东西,有一丝的忧伤从我心的底层流过。在留学生楼里的这个时段,我生活在另外的星球,各国来的留学生带给我各国新鲜的气味,又有一丝忧伤再从我心的底层流过。达·芬奇是第一个吸引我的男生,达·芬奇、达·芬奇,我在心里念着,有人递给我一杯啤酒,我没有想起——我不会喝酒。我喝了那个人递过来的啤酒,很短的一会儿,胃里涌过来三阵怪味……啊,不好了。我的身体失去控制。在洗手间把今天送进胃的所有都吐了。洗手间有另外一个我,映在镜子里。我伸手,她也伸手,我笑,她也笑……

  有人敲门,别人需要用厕所,我必须出去。于是,门的这边除了喧哗还是喧哗,我不晓得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门这边的喧哗,但是,我又接受了哪位递过来的酒,再来一次,一饮而尽是多么地爽快,尝尝醉过的滋味,那年我十九岁。

  每个人都醉意朦胧,连窗外的那几颗孤零零的星星,它们也渲染了这个星球的醉意。我还想把醉意再加深些,达·芬奇递过来一杯啤酒,我就一饮“半”尽,还有半杯被达·芬奇收回去他自己饮尽。“你不喝酒的!”

  “A……N……D……”我只发出来这样的音符,却忘记要说的话。

  “明天你要走了。”“明天我走了……”

  “我还想画画……”“你可以……自己……画。”

  “我去找你……”“你……不要……找……我……”

  ……

  我有些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靠紧背后的墙。达·芬奇干脆两手要推倒墙一样,做着推倒的动作,我的身体被达·芬奇夹在两手中间。好象他很用力推着我背靠着墙。我几乎没有转动的空间,达·芬奇是两只手牢牢地在我脖子两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就在只隔着一些空气的地方,有达·芬奇朦胧的蓝眼睛,还有和酒味一起飘过来的达·芬奇的气息。天啦,这张脸,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留在了我的每个记忆里。达·芬奇的气息越来越近,我的心脏跳到每分钟最少200次的节拍,终于,嘴右边常常带着Smile的那张嘴压在了我的唇上面。那份温馨、那份软软的缠绵,还有被胡子扎痛的感觉……

  达·芬奇过高的鼻梁非常“碍事”,他不停地转动嘴唇,那过高的鼻梁实在“碍事”。他又用舌头努力地要敲开我的门牙。被胡子扎痛,被唇和舌头压得不能喘息,我想我马上要死了。

  被啤酒带过来的醉意,被达·芬奇带过来的嘴与唇的微妙,每个人都被酒醉得好象马上要死了。

  夜深了,夜更深,胃不停地涌过来阵阵怪味……我醉过,醉在依稀的嘴右边,醉在朦胧的微妙中。

  太阳的一丝光芒从窗帘的缝隙间直射过来——到我的脸上。啊,天啦,我应该收起行李,收起昨夜醉过的嘴角,收起这座星球的残梦,还有那些气息流向的角落。武昌火车站,人们说着各种话,火车起动了,由慢速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一声快过一声,十分钟过去,长江也过去。武汉城渐渐地在遥远中依稀……消失……

  9、乱烦透顶的我

  回到成都,我坐回教室原来的座位。天啦,教授在说些什么?我拼命地要听懂戴着“老花”眼镜,头上一片银白光芒的梁教授的讲课。她一星期只来一次,讲的都是她现在正在治疗中的病人的病状。天啦,到下课我都没有听懂一句关于今天的内容。失魂似的不安,努力地要把这一页内容记住,下星期有考试。哦,不要……请不要……

  冬天的路上,校园的每一处,都是装满寒意的空气。

  猛然地,回过头去,依稀的路上。高高的,隐隐约约的,放在嘴右边的,那个微笑,那些逼人的气息。朝着我站着的方向涌过来。有热热的暖流用一秒钟迅速地流遍我——整个身心。那嘴右边的微笑逼过来,擦肩即逝,没有一丝的记忆。

  哦,达·芬奇?达·芬奇在遥远得看不到边的武汉。我在千里外面的成都,武汉的羊肉串,被辣椒改变成怪模样的脸。武汉的生日晚会,那些迷乱的气息。我的画展,有很多人来看画,有位叫达·芬奇的男生,把微笑放在嘴右边……

  寂寞说过来就过来,在这一刻,寂寞过来硬要和我做朋友。硬要纠缠我每根神经。于是莫名的盼望占据了A型血的每条血管。就这样寂寞、焦虑、心神不定之类的形容词成了血液里的一个主流,又不晓得它要流向何方?要流到哪个季节?

  ……So feel……I so I……So feel……I so I……So feel……I so I……

  感觉依然虚幻?!空间?!上帝总是喜欢捉弄人,捉弄这些虔诚的十九岁的少男和少女,玫瑰花一样的年龄,应该享受在阳光下奔跑的激情,应该拥有满天星星的下面手牵手被夜幕拉长的影子。

  如果达·芬奇出现一切都将重新开始,我不会再拒绝任何,就算命令也接受。

  一阵刺痛穿过我的心脏,血压直线下降……几乎不能呼吸的心痛……延伸到身体的每一处。

  ……A……是……我已经在冰冷的路上走过好久……好久……

  过了60分钟,还是更多的分钟,不懂得时间了……

  达·芬奇的气息随着风再吹过来,那股暖流再涌过来。脸一定是红色,就象夏天接近黄昏的晚霞。很好,是夜里,谁都不管。这个乱烦透顶的我。

  回来成都已经三天,还是不能从武汉留学生楼真正地走回来。我努力地回来。把心,一起带回来。

  10、达·芬奇突然出现

  那个有着许多白云的午后。外事办公的哪位先生叫我去一下,去两下,去三下都可以,整整OK,可是他说,“现在马上去一下。”好嘛,马上就去一下。绕过四季青做成的围墙,还在转角的那一处。高高的,浅黄色的头发,背上还背着那么大的行李包——达·芬奇?我揉着眼睛,是达·芬奇?突然的出现,我无法相信。我再揉眼睛,再睁大眼睛真的是达·芬奇!天啦!……我不懂得应该怎样描写当时的心情。

  我们互相向自己的前面走去,没有语言。还差一步的地方,我停下,那个夜的晚会……啤酒带过来的醉意,嘴和唇碰击的微妙,那过高鼻梁,那舌尖的努力,很努力的要敲开……要敲开……牙后面……深深的地方……哦,天啦,我没有喝酒,甚至连水都没喝。可是,可是……醉意却很深、很深……很深,很深……

  我竟忘记,我们都忘记,现在是耀眼的阳光下面。我记忆起来了,我们都拿过来记忆,于是。我们赶着最快的步伐离去。

  想了半天,哈哈,太夸张,只想了一会。

  岷山饭店的服务台前,达·芬奇应该写些什么,所以他把什么写了,递给服务员二十多张外汇券。要了一星期的房间(那时外国人规定用外汇券),一位穿工作制服的先生带我们去电梯口,等了一分钟,那位先生就看了我一分钟。电梯的里面,那位先生笑一下,用普通话问我:“你是中国人吗?”“……A……我……”我应该回答,我是成都人,而且不需要普通话。但是在我的后面达·芬奇接下去说:“这和你没关系!”。天啦,空气一分钟难堪地凝固了……

  九零三房间很干净,也很时尚。达·芬奇不要先整理他自己,比如把行李放好。去洗手间洗干净手……却是先向我拥过来,带着那些迷乱的气息,那些眩目的飘渺,然后醉意又带去了我,也许还带去了他。我感觉着达·芬奇呼吸的每一次。在我耳边,、“我想你。”“我也想你!”本来要说我更想你,但发音后是我也想你。这样的对白,在这样的时候说,比不说好些。他用手摸索性地从我的头发,轻轻地,慢慢地探索下去,在每根手指滑过的地方……他的嘴离开了我的唇,开始在脖子、在耳后面。在背脊的骨头上反复地温柔、在温柔……再温柔……那些胡须就要伸出来的时候,那些芽……那些芽滑过的地方,那些地方隐隐的痛感,那些痛感我也要了。

  从他的喉咙传过来的咆哮似的声息——喘着粗气的意思。不停地在我胸前寻找,从敲开牙后面,一直用舌前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要吸到些什么……

  我也试着用手去探索,他的头发,项部。他胸前的肌肉,中心的地方,有着茂密的丝织样的软绵绵的一片……

  我们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商量要做什么。但是我们都做了同样的动作。钻进了被子的里面去,席梦思的温柔里。

  过了好久!过了多久?这对我们并不重要。

  达·芬奇有很多短“头发”,长在身体的每一处——他真的是毛人。胸前茂密的部分,比头上头发的颜色淡了一些,软绵绵地象丝织的温柔。我们互相看着,随便瞎说,几分钟后或者是几十分钟后。我们有些倦意,所以停止说话,停止一切行动,房间就安静得有些不自然。又写了一堆的废话。

  如果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房间里除了我和他没有人在,当然就安静。所以写了一堆还不算是废话的话。在武汉和达·芬奇在一起总是有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甚至是一大帮的人在一起,现在我们算单独。刚才的热情、奔放过后。我们都醒过来。我记起来今天我还是十九岁,还是一个学生,还有要做的事情。他也记起来,他说他现在二十三岁,他漂泊在外面想漂泊的地方,如果想停留,他会马上停下来捕捉和享受。在我画展以前,他和法国人同居,不是因为她偶尔去了什么地方,就转过来正好对我。他说他们之间的feeling已经过去。不是来讨好我,没有必要从武汉坐飞机来成都讨好我。

  “是喜欢你,明白吗?喜欢!”说着嘴右边的Smile再转过来压在我的嘴唇上,又荡起了那些体内发烧的涟漪。他继续说现在感觉很好,就是好!终于有一位黑头发,黑眼睛有才气的亚洲人“你”——用手指指着我的鼻尖。“你做我的女朋友。”

  “不是做女朋友,已经是女朋友,不对吗?甚至我们还可以是夫妻,仅仅是刚才那几十分钟前的激情与奔放。不是吗?”他再拥过来,并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拥过来,或者他听不懂这些中文语言的意思。总之达·芬奇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他点燃了一支烟,一圈一圈地吐着淡白色的烟圈,非常成形。非常美妙的烟圈在离开嘴以后的几厘米的地方渐渐化成烟雾……飘散——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欣赏着达·芬奇,我研究着达·芬奇。如果老实说的话,没有谁像达·芬奇一样吸引过我。突然一丝记忆掠过。后藤,达·芬奇的好朋友。来我房间画画的那位纯洁无暇的后藤,谁看了他想到的一定是纯洁无暇,温文尔雅这些词汇。一位美好的男生,和达·芬奇完全不同。甚至纯得不懂睡觉。有好多个日本的留学生都这样,所以我想说。欧洲人确实西方。……A……也不一定,呵。如姐的丈夫德国人,一位医学博士,……A……他的普通话更有意思,用中国人的话讲“老实巴交的”。对了这个年的时候如姐刚和他结婚。现在在德国开了自己的医院,每星期还去大学讲课,夫妇两个忙死了。

  请不要奇怪,把话扯得太远。我现在写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已经是历史,当然是我自己的一本历史。现在翻出来回忆,我年青时的种种。

  11、被戴手铐去派出所

  我们手牵手走过马路,沿地上的路走去,那个年的每个城市都有太多的破旧的建筑,垃圾也满街可以看得到。饭店里当然算是很干净,请把“很”字加重语气来念。

  “如果累了,就坐下来。”永远都很懂得关心的达·芬奇。

  我们吃些小吃,担担面,龙抄手………有些寒意,所以寒颤。达·芬奇用他的羽绒服把我包起来。放在左边的胳膊里面。今天的夜没有满天星星的下面手牵手让夜幕拉长我们的影子,而是在路灯的夜光下被记忆刻下来。这些走过来的路,虽然时光流失了这些……走过的路……到今天已经无影无踪,虽然时光流逝了这些……走过的路……到今天已经无影无踪。那些最初的带着露水般潮湿的feeling——在自己的历史书里第一页,还那么清晰得像昨天。请你看达·芬奇的照片,嘴右边的那个Smile.我把这本书中的达·芬奇一起的照片放在我写作的右上方。看着嘴右边的Smile写下的这端……Sofeel……IsoI……太多的潮湿滴在了这张草稿纸上,字迹模糊了……就这样模糊了……

  我洗完澡,等他也洗完澡。我们喝些啤酒,不对,是达·芬奇喝太多的啤酒。

  我们把灯光调到弱字的地方,立刻房间就在暗淡的朦胧里,嘴右边的微笑就在隐约的虚幻中。

  达·芬奇再逼过来,温柔地逼过来。天啦,他真的长得很好看,我还想再继续研究他好看的脸,但是他把脸放在离我的呼吸几厘米的地方,用他的身体不停地放射出,发着痒的温柔……

  我累了,我们都累了,我躺在达·芬奇有着很多“头发”像丝绸样的胸前听着他心跳的次数睡去。

  有人敲门,已经很晚了,深夜两点?还是三点?敲门声不愿意停下来。所以就穿衣服开门。那个电梯里问“你是中国人吗?”的那位先生,他还带了两位公安局的警察叔叔。他们说不管达·芬奇所以不和他说话,其中一位用四川哪个地方的话对我说,下去谈话,我说可以在这随便谈。协议调不到目的的和谐,说了半天,我真的睡意万分。他们就是要下去谈话……达·芬奇生气了,说着理由,但是中国有规章也有制度……

  “要是还敢嘴硬就铐起来,送去派出所。”那位胖些戴眼睛的公安局说。戴手铐去派出所就真的可怕了。

  另外瘦高些的公安局说:“看你什么样子哦,衣领低到哪去了?和老外勾当是什么好东西哟?爱滋病!……”

  “我不是好东西,我并没有说我是好东西,你也不一定就是好东西哟!”

  “……(这些点的话就不方便写出来)”

  “你真的嘴很硬诶,铐起来!铐起来!”就真的要来把我铐起来,达·芬奇气得说意大利语,他伸手过来护我的手,手铐就在我的手和达·芬奇的手上停下来,“要去哪里,我都和她一起!”达·芬奇对公安局说。达·芬奇问他们,犯了什么罪?要这样做?大概达·芬奇听不懂他们的四川话,也搞不懂中国的规定。达·芬奇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不要脸的勾当,就是……警察叔叔就是要把我到到下面去说话。达·芬奇就干脆用力抱住我不松手。把公安局给气坏了……

  五十多岁的人,按中国的礼仪应该称呼为上辈是不是?在我十九岁那年,在警察叔叔的关照下,达·芬奇拿了六张外汇券给他们,这件事情才暂时OK.那一年的三位先生,如果你们看这本书的时候,请不要激动呵,就是事实。写出来没有什么不好嘛,事情本身就如此,我现在都没有染上过艾滋病,以及一切性病万分之万干净。根本没有机会染上性病。假如你也曾经真正爱过的话,你一定明白。

  第二天我们离开岷山饭店。住进了对面的锦江宾馆。这次我不敢留下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达·芬奇大叫无可奈何,把一星期的行程改为了三天。

  出租车里面。我们只是互相依偎,紧紧地依偎。无所谓中国人,外国人。无所谓生命来去何从……

  达·芬奇在我手里放了一盘磁带,从护照检查口,向分离的方向走去。在消失的那一刻他把身体站得很直,有些潮湿在他的蓝眼睛……有些潮湿也在我的黑眼睛……我不懂应该怎么写在此刻。请原谅,但是,为我哭过的第一位男生达·芬奇,留下深深的痕迹在彼此的生命里……A型血液的达·芬奇。

  ……So feel……I so I……So feel……I so I……So feel……I so I……

  那盘磁带的上面有达·芬奇的字迹。“让她有的时候想起他的意大利朋友,达·芬奇”写到这里,我已经用了半箱的卫生纸也就是60到79张的卫生纸,在我右脚跟旁边,是卫生纸堆成的纸山。我的眼睛不用去看镜子也晓得是和国宝熊猫一样的大眼睛……

  曾经一个时候的努力,很努力学意大利语。

  “Come va?好吗?Non c'è male , grazie 还可以,谢谢。  No ,non Si puo 不,不行。Sorridi笑一笑。”

  努力要听懂磁带传出来的歌声,又有成千上万个理由,把他们统统都放到记忆的另一边。

  ……So feel……I so I……写完了把最后的那句画了句号,达·芬奇又回去了我历史书的第一页“初恋情人……”

  又是一个有着许多白云的午后in——Japan

  12、收藏儿女情长

  儿女情长全部都收藏,要做好学生,要做乖女儿。

  有谁的安排,听安排是学生徒弟的起码。去老医生门诊守侯一星期!是,遵命,服从命令不压于军人。于是门诊一星期的生活Start,而又有相当数量的人讲过同一句话:“医生是老来红。”这句话实在是名不虚传。年轻的医生门诊坐一天,就是没有病人敢放心去她面前说自己是怎么来的,该如何去。就连看她,好象就心无城府。不可以指责谁,她很明白。谁叫她在十九岁就招摇着医生的名词呢?!

  悲哉、罪也、罪也、悲哉、呜呼哀哉。

  每日里病人又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中午休息时间,不值班的人就跑去了不晓得哪个地方。没有病人来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叫做无聊的感觉。一位男生扶着一位女生,就在无聊感膨胀的时候来了。头上盖的那种淡黄色的外套被染成带着腥味的褐红,满脸的血痕,穿在身上的衣服每个地方都是血。天啦,不来则不来,来了又不分时辰,为什么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来嘛?天啦,这才真正地叫“救~~命~~啊”,救我自己的束手无策,救突然来的血女孩。

  外科手术看过很多次,有老师们现场处理,我只是打杂工而已,外科嘛,流血的事情不算希奇。另外就是妇产科,流产和生孩子。闲话不可以再罗嗦,快救女孩子!

  我一个人!对,就是一个人!先用酒精消毒,再用碘酒,天啦,头上很大很深的一条伤口,剪掉伤口附近的头发,不敢像沈医生那样用手术针之类的缝治伤口,用胶布把伤口拉合,用压拍止血法第一次单独应付病人,压拍止血法,是因为我不敢用其它的操作方法。终于血停止下来了,不再流了。包扎好伤口,女孩子苍白的脸向着我说:“谢谢了哈”。无比的欣慰,白衣天使嘛!

  那位男生一直抱着那位女生,有一点,只有一点,影响我们的操作程序,有几次我想说什么,他担心的眼神我只好把想说的什么咽下去。

  其实他们只是走路,从天上飞过来一个物体正好砸在走路的女孩的头上。……A……千真万确地叫——天灾人祸。但那女孩真幸福,虽然她的头留了很多血,也尽管她正忍受着痛苦。因为那位男生对她的态度——爱死了。所以她幸福,绝对幸福。

  医院有规定,而且呢,规定还蛮多蛮多。比如说,如果你有熟人拉,亲戚之类的帮你打开“后面”的那扇门,规定一下子就变简单了,就好办事情咯,对不对?不按这种人生程序去前面的门,碰壁的事情,随时会发生。轻伤叨唠而已,重伤头破血流,还要受大家的指责……那些大家们念过很多的书,可是呢不会写“文明和礼貌”这几个字,如果会写就不会随便闭上眼睛看天,所以呢除了想到那些大家们不会写“文明”和“礼貌”这四个字,不能想其它任何。

  矛盾和现实是永远的搭档,不对吗?服务行业明明就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但工作人员满脸写着——反正不是我,也不是我的谁。当然好态度是多数,因为他们会写文明也会写礼貌,又有多数的时候,被不会写文明也不会写礼貌的大家气出心脏病,也许现在好多了,也希望是好多了的肯定答案。对不起,写了一堆不该写的字。

  不顺心的日子里,垂头丧气的季节里,达·芬奇的信当然安慰到我心底去了。好象写信又成了现在生活的一部分,海地以外的外国朋友带着他们风韵的语言,那般耐人寻味。字里行间又是充满深情滚烫的达·芬奇的来信,看达·芬奇的信是满身心被牵挂着的激情与奔放。看海地,安吉娜,后藤,克林斯基……是快乐的友情飘逸。

  每天十六点半钟过后去一次收发室成了这个时候的习惯,今天阳光也灿烂。有着许多的白云在午后——收发室办公的那位阿姨说签了字才给你——电报。第一次收到电报,真好玩。安吉娜说她明天下午到成都。海地的好朋友安吉娜自然也是我的好朋友。台湾人代新的女朋友……哦……就真的来了咦。

  那个下午的车站也有着满天的白云,我和许多陌生的人一起,等在火车北站的出口安吉娜应该是和代新一起来,我这样想着,也这样计划着……

  朝出口方向走过来第一位是安吉娜,她夹在那么多的人群里,那时还没有人把黑头发染成黄色或其它颜色的流行趋势。只凭头发的色彩很快就收安吉娜于“眼里”,她后面跟着走过来的不是代新,是福乐尔、福尔克,再后面是利娜,利娜?!搞不懂是哪回事,利娜的出现无疑是给我正常呼吸着的鼻孔,投过来强大的异味……天啦,拼命来了!“快逃”一个声音在说。拔腿逃去——没有退路哟……福尔克和福乐尔像卫士一样站在我的两旁,一个声音又说,认命吧,是你自己招惹到了利娜来着。

  毕竟是现代文明社会嘛。大家是来观光旅游的,顺便看我……啊哈,多有人情味!我就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了。

  安吉娜和我差不到哪去,容易脸红,容易伤感的女生。所以武汉大学时就有了共通点,忘记问她是不是也是A型血液的人。福乐尔和福尔克因为他们两个的名字差不多,很容易,就在画展时记住了他们,他们又是非常沉默的绅士,所以像保镖一样的感觉。

  和利娜,因为达·芬奇的问题从开始就彼此心罩乌云的状态。没有机会好好说过话什么的……利娜一定要送给我一个包,说是欧洲正流行的,什么动物的皮。外面硬得象石板一样,里面柔软而舒适(这个包转送了表妹华华)。利娜还是拼命来了,方法是现代文明的经典——温柔与礼貌。

  “我和达·芬奇回国后结婚,住巴黎……”利娜眼光直直地盯着我,脸上一片时尚的微笑。我只好回敬对方不时尚也不古老的笑。

  “哦,恭喜……”

  “达·芬奇常常收到你的信……”

  “哦。”多想这一刻我不是我,在听一个传过来的故事……“请不要再写信……”

  13、后藤飞来成都探病

  为了忘记:

  不再去听那些忧伤的唱歌。达·芬奇的来信,撕得粉碎——结果宣告失败,看了无数遍、无数遍……

  为了忘记:不再去写信——给达·芬奇——结果宣告成功。收到的信却是一封又一封——来自达·芬奇。

  为了忘记:依着玻璃窗看黑夜渐渐亮去的天空,朦胧中晨雾掩映的树木,被曙光拉成了条形、拉成了菱形、拉成了各种形。一口深呼吸,曙光就要带走漫漫长夜的疲惫,在这个黎明破晓的时分。

  为了忘记:和其他外国朋友通信的次数加倍,于是忍耐心痛折磨的季节里。后藤的一封air-mail“要到成都看你”在星期五的来信写得很清楚。好啊,难熬的是孤独加寂寞。是这个时候的光阴。

  那么有情千里赶过来嘛,除尽主人之道,还要尽朋友之仪。陪后藤和后藤的好友齐藤大纪吃天府小吃,看天府名胜。书生气味浓又烈是后藤,和永远灿烂笑脸的齐藤。又不晓得从哪里知道的山城火锅,游完娥眉山,就一定要吃山城火锅以后,才愿意吹着江风回武汉。他们说四川很美丽,放了假再来。于是,书信又增多了。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那位俄罗斯人为首的克林斯基和几位画画的学生也来成都旅游,顺便来看一看,只当了十天的绘画老师,和大家吃闻名世界的川菜嘛婆豆腐……去拜见了留学生们心中的千古英雄历史人物刘备的墓……一天的流程,吃过中午饭就是喝下午茶。远道而来的“学生们”又匆匆的游山玩水。克林斯基果然是来者不善——他说都是学医的,就一定是志同意也同……“但是我们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用我的方法斩钉截铁了断。和大家依然书信往来,和克林斯基几乎连朋友的情分都没有了。尽管我也表示先做朋友,但他表示要做恋人……

  不再给达·芬奇写信,是因为我和利娜签定了平等条约,没有权力失约,违背的将是中国人与法国人的合同。我不可以,而谁,都不可以。偶尔心痛被带走,夜幕好重好重地压过来,黯黯的府南河把白天不愿意公开的夜景一幕接着一幕地拉得很开。牵着手在河边走的,簇拥着在河边走的,你追来,我赶过去,戏弄着的……噢……噢……噢……玛……玛……玛……怪哉,怪哉,怪哉,像电影的画面。肉麻的镜头。给一个人走路的我千万分的感触。

  十六点半过了,每天的习惯去收发室看看咯,今天运气真好,有三封信。被三位人想念着,滋味是美不胜收咯。后藤的、安吉娜的、达·芬奇的。只好把三封信放在背后,错乱顺序。再放回前面按顺序来看信。最上面的是后藤的信,他说,回日本以前“想再见,因为很想念……”第二封是安吉娜的,她说:“下星期要回国一段时间……”最后一封是达·芬奇的,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但是,犹豫停在了呼吸里,打开?不打开!向着前面的路走去两步,停下来,打开?不打开!犹豫还停在呼吸里,打开!!魔力在支使着,又向前走了两步,魔力厉声叫“娃娃,I love you!”肉麻和心潮一起冲过来。“你身体,心情,怎么样?精神怎么样,你还生气吗?你不生气吗?我心情以外都好,每天看照片谈话,kiss,看信的时候,泪珠掉下来……”做到了不写信给达·芬奇。又无处不在地出现,在走过的每一天也是达·芬奇……

  我把因为“劳累过度”需要住几天医院的“坏消息”告诉了后藤。“写者无心写来,念者有意念咯”。后藤收到信的第二天,就飞来成都探病——所谓的老师。千里迢迢来看病人真的像小说里,一样的语言“感动人心”。其实这样算一算,时间已经过了四五天,“病”也好了嘛!

  ……哎……A……先天性的A型血液又在感动的压力下,抵抗不了滚烫沸腾血液的流淌。血液又不可以排泄,对不对?不正常的问题——处理方式,爆炸,不压于原子弹的威力……这样的方法,只限于这个季节的时段。

  回归到大自然,因为神仙不存在。

  实在需要删除掉那么多无边的失意和那些赶不走的寂寞。接受后藤的柔情似水,是救自己的唯一路径。尽管那个嘴右边的微笑,带着热情似火的达·芬奇还时时地要出现……

  为了忘记,这是最后的防线。

  我们要把握好青春,我们也要把书念好,我们又不能停止燃烧……做人是多么地无可奈何哟。

  达·芬奇知道后藤在成都——“如果不能忘记,我再去成都,为了忘记,回意大利……”这是达·芬奇在中国写来的最后一封信。里面还有一张我和他武汉大学时的照片和一张我自己的照片……

  14、收信大王 写信冠军

  后藤两三天一次来信,他的信封很有意思,看清楚他努力去用五颜六色,很不会合符他的斯文像。“暑假和父母约好回国,所以……暂时离开中国……”后藤寄来了八月的日历,把八月三好画了圈写着“回国”八月二十八号画了圈写着“归国”。我收到了为后藤而寂寞的来信。

  八月八号收到了从日本寄过来的信,命运要左右我,安排我交朋友只能靠写信。于是我又成了收信大王,同时也是写信冠军。海地忙碌着,写信也减少到半个月一次,从瑞士寄过来,收到时是一个月之后。

  如姐从德国寄出来,她总是以姐姐的爱心来写每封信。在她身上我借鉴了不少做女人的守则。她把中国的医学带去欧洲和她的老公一起创下了中德疗法,在德国引起轰动,被大家送给她一个名字——中国女豪——Ritzer……

  意大利和日本的来信几乎每星期必有。

  法国安吉娜的信在一个月过后,她说因为忙着去玩了……

  何必要去一往情深嘛?心烦也许是这个年龄阶段的必修课程。

  “……等到太阳走过来的时候,把地平线上闪烁最光芒的那一片采来给你,还有深秋微风中摇摆的那一片金黄,摘下来给你……”后藤从日本寄过来的思念。哼,天晓得后藤从哪里摘抄下来的句子哟,就算摘抄来的也去感动了几小时。

  “把那条随意的不算规则的光芒一直延伸到海那边,你的脚边,岁月的溪水边,那些片段的音符在盼望中慢慢地憔悴凋谢,时空会把距离拉得更远,更远,如果你回来能够在身边,太阳会走过来,从地平线带着最光芒的那一片……”我的回信。

  后藤再来信把八月二十八号的地方画了叉叉,涂了黑,在旁边写着,取消的字样。把十八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归国”。收到这封信的第二天下午,后藤出现在双流机场出口处的右边,挥着手说“我在这~~里~~啊~~~,我~~回~~来~~了~~”

  接下去当然是感动加激动的重复。

  “万物复舒,生机勃勃”的成语词,在字典找到,放在纸上正好是这时候的感觉……

  我们自由,我们年轻,我们应该品尝甜蜜。

  我们拼命的抓紧快乐,拼命在太阳走过来的时候把光芒拥抱。

  我们去吃麻辣汤,和好友蔓子、本子、……扬子一起吃了一家又一家。

  和后藤在阳光下牵手随便走着,没有谁再说你们不可以这样做,但是说你们不会很长久的……

  Chinese and Japanese 实在是天方夜谭。

  我们无所谓所有,我们自由,因为我们自由……

  在川味的训练下,后藤也感觉辣得很好,麻得很爽,烫得真够劲……

  活泼可爱的曼子经常捉弄后藤学他说不正宗的中国话,本子是位……喝……喝……喝……乐喝……乐喝,以微笑常驻的女优。扬子是位温柔,贤惠的标准中国传统女人,大家说谁和她结婚的话,那位先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绅士。

  现在看来果然应验了,十多年前的那句话。标准女扬子,果然是位杰出的女医生。蔓子是成都天意数码公司的总裁。她的活泼不减当年,她的创业敬业时尚,还有一位真诚挚爱她的曾剑丈夫。本子嫁给了台湾茶商,每天可以在花园的前面,明月的下面喝正宗的乌龙茶。

  15、写书

  “日本留学生后藤泰郎被几个不务正业的青年打伤……(哪个)派出所的民警及时制止了这场……”对不起,我忘记了全文是怎么写的,为了这本书的纪实性问题,我只好“半途而废”——我实在是想不出全文来……也想不到今天会写书。不然我应该做很多“没有想起来应该要做的事”,例如把那天的报纸收藏啦、曾经和墨西哥总统的儿子奇遇啦、和张国荣共事啦、和陈慧林有些小事等等。诸如此类的所谓应该写出来的……有朋友告诉我没有照片类的什么,大家会说你说的是假的。A,A,A一口叹息,A,A,A再一口叹息……

  我居然把自己不愿意公开的事写在纸上给你……理解不理解是你的自由,信与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一定要信。就象昨天有位日本朋友(和我相识有十多年的历史)。昨天因为有什么事和前首相村山富市聊天谈话……之后,还有那位朋友一起用餐,他奇怪为什么不告诉他《黑客帝国》的武术指导,在好莱坞所谓“不得了”。我就告诉他,因为没有“不得了的感觉”,所以到现在你才知道那位一身白装扮相坏蛋的人就是我弟弟嘛。所以每位先生,各位女士,所有的大家们都有自己做人的自由……也许我已经苍老,至少我的心……

  国内有好多朋友们的说话我都听不懂,不是听不懂中文是听不懂现代的时尚的话题和“时常行情”……我的小侄mileChan曾经问我,“小姨你最近看过中国的书吗?……”我可爱的小侄是说我已经过时的意思。悲从哪里来哟?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大概环境改变这一切,我只能找这些理由,去抚平自己回祖国时的“我自己的痛苦。”

  好了,书归正传。如果十年前的那天你常常看过报纸的话,大概你看过关于留学生后藤泰郎的什么,什么的报道,就在那天的街头也巷尾也很大的声音在叫:“买报咯,买报咯,日本人挨打了,留学生被流氓打咯……买报咯,买报咯,后藤泰郎被打惨了……买报咯,买报咯……二流子打日本人咯……”你看,多么会做生意,那天的报纸,一定卖了好价钱。

  他们说流氓,其实有些夸大了,我自己认为呢,出身地是四川嘛,川味辣就是中国大菜里面的特色,吃了太多的辣椒,新陈代谢就过分旺盛。加上年青嘛,突然突发的某些意识和下意识的冲动,还有就是突然忘记文明和礼貌这几个字怎么写。至于二流子的叫法,那个年代的年青人想做大哥大的心理很厉害——“看我呵,好超咯!”。所以二流子、三流子、四流子他们都不是,他们只是在那一刻忘了文明和礼貌是怎么写的。

  哎哟,我本来已经把这件事情连根删掉了。看嘛,又该打开我的历史书,这件事应该在书中第十多页的地方和后藤的恋爱开始写。

  16、后藤和达·芬奇公平竞争

  后藤从日本提前来成都原因很简单,要相守。当然和我,他还理直气壮地说和他的好朋友达·芬奇公平竞争……可爱的后藤泰郎。

  因为外国人有太多的不能这个也不能那个,我们只好“离家流浪”在东郊动物园附近的一位农家私人地带租了一间房子,四周有太多的厂区、职工住宅、军区以及医院,还有就是农田、鱼塘,风景还不算太差。后藤发现新大陆一样接受了那间几乎就要倒塌的房子(下雨有漏雨的事)我对他说让你住这么破的旧房子不公平呵是不是?后藤回答得很浪漫:“我来成都不是为房子,你在哈尔滨的话,我们可以住冰建成的房子……”他居然还满怀信心地说“这么原始的建筑,厕所的样式是我一生都没看过的造型,这些正好做标本研究……”(有一次去秦始皇的兵马俑遗址参观,在地上拣到半块石头,到现在还保存在他老家的书房里)

  我们临时住下,一张床,一个放衣服的柜子,一把椅子、两条小凳子,就这些,呵~还有我和后藤。更没有洗衣机之类的高档,上帝安排这季节是夏天,衣物是一年中最简单,也最轻量,容易洗也容易干的时候。我每天一次在不是阳台的阳台洗些今天用过的手帕,衣裳十分钟就ok了。

  有时上午去逛街,成都人们的这与那。鸟市场后藤是看一遍,又看遍。再看也不厌的奇景(日本没有这样大型得让他看不够的鸟市场)那些唧唧喳喳的叫声让他呆一小时还觉得是非常好听的唱歌。金鱼市场又成了别具风格,在日本除大型的“祭日”,比如:三月的看樱花,有很多公园(日本的公园全部免费),为看樱花的人们服务,准备很多小吃,和小孩子玩的游戏节目,其中就有钓金鱼,是用小碗一样的中间是容易破掉的纸,如果能把金鱼在这么一张小碗大的纸里装起来的话。这些金鱼就是你的了。另外就是五月五号具体一点的说法是男孩子的节日,也是日本的儿童节,又是博多最大型的祭日。另外就是“八月十三号、十四号、十五号”哦彭休日也是放烟花的季节。和中国完全不一样的习惯,在夏天放烟花,在日本哪里都在为烟花兴奋。烟花又明明写着madeinChina,而迎接一月一号新年是吃越年的芥面,和听寺庙的钟声。而不是放鞭炮也没有烟花……但最近有借中国民俗的倾向,有一些地方也在以烟花迎接新年……

  蔬菜市场也好看,那么多新鲜的带着朝气和生机的蔬菜,在日本几乎是看不到的,日本的超市和一些专卖部的蔬菜不但没有中国的蔬菜新鲜,价格比中国贵好几十倍,中国物价便宜令他感叹了又感叹(是指十多年前的物价)。

  人力三轮车是满街的特色……成都是武汉,北京,上海等城市的另外的天地。废话再废话,成都当然是另外的一个城市……确定是另外的一种美,来自后藤对成都的印象。

  后藤看成都人那么多稀奇嘛。他也被那么多的大家当作稀奇来观看。每天看这位日本来的“怪物”的人络绎不绝。说他长得文质彬彬,说他好看惨了,说他眼睛放出蓝色的光(是眼后镜片的问题)称呼他为日本人,日本鬼子,还有看他说“日语”的“大大地好,哟嘻哟嘻”(这不是日语的日语)……

  来访者太多,在宁静中找安静。结果成了喧哗,成了招摇过市……我们住这里简直就是来“爆炸的”。要回答很多人提出的问题,我们尽可能的去做回答。那个年的外国人就是怪物嘛,要弄清楚才罢休。大家的好奇心和你有什么不得了嘛。“对好奇心的人们努力去满足对方”“什么不得了嘛,没有什么好不得了”。我们相爱没有犯法是不是?我又在不是阳台的阳台洗着什么,有位青年向我说了一系列的你有什么好不得了嘛,之类的说话。无缘无故地说你几句,骂你一顿,在那个年代到处都有的,那青年越说越多了。他站在离我们住的房子前面50米左右的茶馆门口,说了一遍,又来一遍,我记不清楚说了多少遍。茶馆里好像有很多的人,因为不是对面,是一致靠墙边成直线状态。那家茶馆到底有多少人,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无法晓得。也更无心机对方要收拾我们。那青年继续大声叫喊:“你狗**什么**老子要打你,你给老子站过来……”哈,这莫名其妙的人,我想他一定喝醉了。有些神经错位了,一个正常的男人,最起码,不会向手无寸铁,而且无冤无仇,就连在哪里曾经见过,一点印象都没的人(女人)动粗吧。如果你这时该怎么去处理?他实在骂得荒唐,我也是人啊,我也应该有自己最起码的人格、尊严是不是。

  “你才瓜,你最瓜……”我忘记,绝不是回避。我真的忘记对骂的内容,如果不是这本书,我根本忘记这件荒唐事,反正是脏话。大概对骂了一二分钟。

  “有本事就站过来”,天啦,我被气得没有任何语言,这人一定是疯子……

  “站过来!!”

  “好!我站过去!”一耳光飞来,我没有打架的经验,躲闪不及被打中胸膛,真是岂有此理,必须还击。飞击一脚,踢了对方,对方顺势抓起椅子向我砸来,茶馆里的很多人拥挤在茶馆门口,成了一群年青的对阵队伍。嗯,见势不妙,就在这时,后藤飞一样的速度跑过来保我。这伙青年一拥而上,来势凶猛,有拿长椅向我们乱投的,有人抓椅子向后藤砸去,还有长棒从那间茶馆门里飞出来,一大帮的青年又有武器,我们哪里是对手……

  一时间,乱喊一遍,后藤被椅子砸伤了,被长棒打伤了身体,青年们还有继续干下去的势头,有几位抱不平的人们上前阻止,他们也一起受灾(连他们也挨了棒)更多的是围着当观众——这场活生生的战争。其实大家又有什么办法呢?年轻人的队伍有那么大一群,果然是来收拾我们,看你什么不得了……啼笑不能的荒唐,荒唐。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住在哪里和我更是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如此荒唐……

  后藤被这些青年推进茶馆旁边鱼塘里,写到这里我的心和手发抖很厉害……对不起。

  明天,继续。

  围观的人们有三百四百或者更多,青年们还不罢休,向着鱼塘里的后藤投去他们手里拿着的任何武器,后藤在污泥池塘拼命躲闪……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齐腰的淤泥,后藤成了泥人,派出所民警先生们也赶来了。这时后藤才从池塘里上岸来,他的眼镜没有了。民警们制止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横祸。带走了为首的几位青年。冤枉,荒唐,我实在不明白,我们招惹了什么……根本也是素不相识啊!!

  后藤在日本参加过空手道、剑道、等运动,他虽然一脸的文弱书生相,身体的肌肉不压于健美运动员什么三角肌、胸大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清晰可见。那些肌肉被长棒打过的地方,有淤血的痕迹。有红肿成一条一条弧凸出来的线。有好几个大包块……我一些轻伤。这场不明不白的战争,我没有任何,“No阿sir,唯一的遗憾,我的同胞(大家都是中国人嘛),居然不会写文明和礼貌这四个字”。

  那天晚上,为首的青年的母亲来我们租的房子,说是为了道歉,带来礼品请收下……我们不要礼物,我们只要做人的权力。就连这位母亲我也从来不认识。毕竟她是大人,是女性。我们谈了一阵什么话,又有许多人来看热闹来,来问长问短。毕竟我也年青,涉世不深。连后藤需要休息,需要安静都忘记,甚至忘记马上去医院……夜里后藤头晕、头痛、身体的伤也开始疼。第二天才将他送去华西医院做了CT检查,CT说——脑震荡。我们拿了些药,不愿住医院……

  那间租来的房子又热闹了,每天来探病的,又是络绎不绝。民警也每天来……

  需要进一步检查,我们又和民警,还有成都市公安局的法医一起去华西医科大学,上次的教授处复诊。这次的进一步检查结果是轻微的震动。

  “看看吧,你用力甩一下头就会出现震动……”那位公安局的法医说。

  我们又按“上面”的安排规定——吃饭。我还记得吃鸡脚,后藤坚决不吃(日本没有吃头和足的习惯,哪个超市都没有卖足的也没有卖头的,当然是指食用动物的头和足)。大家很遗憾从日本来了个土包子连这么美味的菜居然没有口福,就象我当初不会吃生鱼片一样美味的海鲜,吃过饭后回到租来的屋子里,那张CT照片没有了。我哑口无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场飞来的横祸很多人看过,因为报纸的传播加上卖报人的大声叫喊,大家都晓得这场挨打的人是不气眼的黄毛丫头和日本人。那年的黄毛丫头是写这本书的我——后藤琼。我和日本人后藤不是假的,也不是要一下罢了。不对吗?我们从认识到结婚一晃眼过去了十四、五年了,我们没有离婚的倾向。我们之间没有你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以及任何的鸿沟……

  又话说派出所里的青年,确定也是素不相识,喝醉了,忘记文明和礼貌怎么写。在民警们的调节帮助下,(眼镜掉到池塘里,后藤高度近视,没有眼镜很难看清楚……)坐上派出所的警车去眼镜行配自己的眼镜。民警问后藤的眼镜多少钱,日本和中国的物价差很厉害。后藤的眼镜差不多三万日币以上,陪钱一副眼镜就要几千人民币,真是离谱,但这场离谱荒唐的飞来横祸,又是谁造成的呢?

  后藤倒是很绅士的样子,在武汉大学的时,有中国同学向他丢什么东西,在他后面叫他日本鬼子……他说没关系。因为以前日本侵略中国,造成了遗恨。他现在来中国留学,是因为喜欢中国(在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和后藤妈妈一起参加了友好访问,作为小演员在北京向全中国人民表演他的歌唱,还有话剧……在北京饭店楼梯的地方,后藤调皮了一下就从楼梯上'咕噜……咕噜……'滚到楼梯最下面。身体多出受伤、骨折、手脱臼。中国医生拼命救了他……在他幼小的心里,中国人民是善良友好的。长大后一定来中国,要做日中友好的工作,所以在他取得公务员资格后又放弃公务员的一切,选择了留学中国,武汉和他的家乡大分是友好城市,所以在友好的家乡城市,自费来留学。留学的生活快乐而多灾。他用假期游遍了中国的山和中国的水,但无论如何他喜欢中国,所以一直要到留学完。好的话,他还希望在中国工作,如果你细心一下就发现了他名字里的泰字。对,是中国泰山的泰。他父亲知道中国的泰山,关于泰山有很多神奇的传说。'泰山就是神'.后藤父母还特地登了一次泰山,所以他父亲希望他像中国的泰山一样……)

  除了努力做中日两国的友好工作没有其他选择,为和平每天努力,不对吗?发动战争的不是日本人民,而在那时苦难的中国人民、日本国内的人民更不希望。大家生活在随时死亡的恐怖岁月里。后藤母亲说,那时她还是小学生,今天吃过饭,明天还有没有饭可以吃是未知……也许没等到明天,就已经死掉了。

  ——人民不喜欢战争。

  又在接那场飞来的横祸写下去。买了当时那家眼镜行最好的眼镜,结果度数问题,用了一天时间买了一副“只好将就”(民警一直陪我们实在过意不去)。一星期过去了,后藤是体质健康的小伙子嘛,伤恢复的瞒快的。头部还有些晕糊,有时疼痛一下,以外几乎没有问题。那些青年们从派出所释放后,又是民警们的大力协助调解为大家一起吃饭算和解……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和医疗赔偿费一共八千元人民币。是我的同胞打伤了我的恋人,后藤原谅了这场飞来的横祸,尽管打伤的身体的哪几处,不解的是心里上的那块伤。做人的人权与尊严,但后藤说:“希望中国和日本永远友好。”

  那以后,有时在路上,遇到时,互相问候一声,毕竟原本就无冤无仇的,彼此也就这样相安无事了。而我,因为无名之辈一下子变成了敢跟老外搞在一起的先进。我还记得以前讨厌我怎么看我都不顺的阿姨、叔叔们,现在看我顺眼极了顺眼得天天看了都“顺眼”。不讨厌我反而要做朋友,乐哉也,悲哉哟。

  还有哪位阿姨要我转告后藤,下次来的时候,把日本的旧货多带些过来。(那时从日本来的旧货正冲击着服装业,成为满街的Fashion还有要求“带来电器,就是日本产的才要得……”有位做汽车配件生意的老板,一定要一台日本产的松下牌录像机,还有一家医院总务部工作的要一台旧汽车,他的话大概是“我认识很多日本政府的参议员,他们派头太大了,买车的小事不好说出口,你帮我搞一辆,给你小费……”

  和外国人搞在一起,居然不是不要脸的勾当了,反过来尊敬我的人一下子多了。我蒙蒙懂懂的虚荣心,感到满足……

  我们还是平平常常地过每一天,看看书,画幅画,你学你的中国话,我学我的日语。更多的是在满街的人群里,去郊外接受自然。跑到凤凰山上去吹风……生活在所有中国人生活的地方。后藤的真诚待人,被大家取了一个“老实人”。他说因为中国人大家善良嘛。生活在这里他非常有趣,尽管这间房子就要漏雨了。

  PS:,在日本有一家叫东方的时报,主要满足华人阅读,而创办的,正好今天看了一篇从中国来日本的哪位写的关于日本国内的情况。没有到过日本的人也可以从这篇“了解日本,增添愉快”一文中,了解更多一些日本人的为人和处事,因为我有同感。

  附《了解日本 增添愉快》一文:

  敬爱的编辑同志:

  您好!

  东渡日本两年有余,但阅读贵报是最近通过买卡开始的,真是相识恨晚。

  当初来日听说日本人“双色”——“吝啬”和“好色”。后来慢慢了解日本在其传统、文明、富裕的外衣下,有着独立、开放、现代的特点。

  日本环保治安好,精神文明建设突出,人民安居乐业,真正达到小康水平,日本人的做事执著、认真,而且素质修养高,人与人之间相敬如宾,礼貌有佳!邻里间和睦相处,和气一团。举例说吧:日本人牵狗散步,如果狗在外“撒野”了,主人会将其捡入自备的口袋里,带回家处理掉。从小事可见日本人高尚的情操。

  再举个亲身经历的实例,我来日的第一个新年,有幸被社长邀请去他家里拜年,社长面带笑容,热情地欢迎了我们。小坐了一会儿,社长便在地板上铺了一张铺垫,社长夫妇俩先谦逊地跪在上面,并示意我们面对面跪下,之后互相祝贺新年,互相深深地鞠躬,再鞠躬……我想这在中国是绝对看不到的,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会认为不分老少尊卑,有违道德伦理,其实日本的礼貌,谦让充分体现了资本主义的人权、自由、尊重人,肯定人性。

  我想很多到过国外的人并非崇洋媚外,而是外国的确有它先进、进步的可取一面,慢慢地了解它,会伴你愉快地度过异国他乡的每一天!

  最后祝衷爱的贵报蒸蒸日上,越办越好!

  17、学生不能谈恋爱

  别离从来就是伤感的,电影也好,小说也好“人生自古伤别离”,这句古典也许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生过,是不是?特别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人们……。那种舍不得,那种不愿意,你也一定深深的体会了是不是…。

  和后藤完全厮守一起的整个暑假,一秒也不愿意分开的暑假…。时间老人才不管你舍得不舍得,愿意不愿意。九月的到来。我们应该坐回教室的,应该翻开书本的时间……。

  A型血液又在舍不得的伤悲下,把眼泪打湿了枕头,打湿了后藤的整个衣裳,打湿了天上面的那一片云…,飞机的时速我不懂,只晓得拿出毛巾后它已经消失在天的尽头………,没有任何痕迹。傻乎乎一个人站着。就在刚才,后藤还在我身边,还在我眼前,不要相信,不敢相信……

  抽离的悲伤整整陪了我一个星期。应该走进教室,应该翻开书本,还有一年的学习时间,长途电话太贵,只靠写信不能满足彼此的思念,自然现象的常规反应,沸腾在120摄氏度的最高纪录。冲昏了脑袋。不行,不行要看到,要捉摸到。五十元的电话卡,又在…。嘟…嘟…嘟…。的声音,宣告完蛋……这已经是第几张电话卡?这星期的生活费?又该对父母花言妙语,可是啊,可是啊,老虎弟弟已经帮我第几次要钱的事情?辛苦工作的父母啊,不敢看他们的脸,歉意的罪恶感冲消了对后藤现在进行中的思念感。

  父亲到深夜还在研究剧本,母亲还在洗衣裳,只有老虎弟弟tiger睡的着。夜变的很长,思絮又找不到一个正确的定位……。只写信不再买电话卡。和自己签了肯定的合同。一点点安心。模模糊胡的睡去。

  还算凉快的季节,总是有牵手走路的男孩和女孩,总是会被这风景渲染而拥出那块痛……,从收发室的地方拿到信件,堆的好厚好厚。缠绵而不正宗的中文,觉得后藤很可爱。“今天的晚饭是炒牛肉粉丝,和你去过的那家小吃店,你的手做牛肉粉了吗”每次,每次看信的心情。是最幸福被爱的感觉,被爱,被爱,也去爱,溶为一体的彼此,感谢上帝对我们的厚爱,让我们去爱…………

  寒假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唿,不行咯。那条叫做思念的长虫正一口又一口地吞噬着我的身躯。不行的,绝对不行的。再忍下去会“支离破碎”。所以,穷学生只能坐硬座列车去武汉。一路上,满身心都是激情,因为马上就可以看到后藤。什么好事,什么漂亮的衣裳,我都不要。只要这刻能看到后藤,就是满足,更是享受。“你已经疯咯,疯子!疯子!”那棵树,摇摆着叶子对我嘲弄到。

  还没到火车完全停站,抓起行李到门口,刚一刹车,我冲了出去,站台的工作人员大叫:“危险啊,你想死吗?”

  “我不想死!我~就~是~来~活~的~”我几乎是跑着步去的,我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飘散了。

  后藤已经捧着一束精心搭配的鲜花等在站口接客的地方。唿,吹了一口气,问后藤“我是第一个早到的是不是?”后藤立刻回答“是,给你花朵儿。”并在我的右脸碰了一下。“嘿,你真有意思嘛,给我‘花朵儿’?花~朵~儿~是什么意思?”我想要马上扭正他的语文,后藤回答得更好玩“我今天在语文书里看到的句子哟,照着书念一遍咯,错了吗?”

  “哈~哈~哈~”我除了笑还能干什么呢?

  我们并肩走去巴士站,后藤接过我背的包。我就只好闻一闻这束红色、黄色、淡黄色还有许多白色细小的花朵。“我第一次接受别的男生给我的花呢,我生日时我弟弟给过我……”后藤赶快说“那以后常常给你很多颜色的‘花朵儿’,玫瑰花以外的花朵儿我都喜欢,只是送一朵玫瑰花朵儿是全天下的男人干的事情……”我在一旁已经笑得不行了,后藤不得不停下来他的理论发布。我问后藤“你的中文后退了?还是怎么回事?花儿就是花儿,花朵就是花朵,什么花朵儿?根本不通嘛!”

  “哦……是吗?那到留学生楼看那本语文书!”后藤不服气他的中文退步了。重逢的喜悦是调味料里面的甜味,不喜欢吃糖,怕长胖,糖分的摄取过多,还会引起其它的副作用成了阳性反应。后果很严重。但是重逢的甜蜜,一口气胀的肚子满满的,副作用,阳性反应,忘的干干净净了。公共汽车上被售票员指责:“坐一张椅子,难看死了”,心情好的时候,所有的事物都是美丽的。不在乎售票员的语言。后藤住留学生楼九楼302号,同屋是法国人,娇基顿,客厅,洗手间是共享的,各自一个小房间,只隔了一层壁头,大的声音,互相听的到。娇基顿先生有位日本来的留学生女友,叫原田美穗。每天原田小姐来302号,夜里做爱的声音非常影响“单身”的后藤。后藤说有时真想叫他们小声一点……。

  中国人不可以住留学生楼,什么逻辑?于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十多位各国留学生一起走进留学生楼。门卫还来不及看清楚时。我被夹在中间“溜进”302号房间。留学生也够“团结”的。这秘密到今天,过了十多年以后的2004年,在写这本书才打开来。想起来蛮滑稽的,二十来岁时的天真与执着。相信你也被爱冲昏过脑袋的是不是?

  ……oh……by the way,302号房间一个法国人,一个中国人,两个日本人构成的临时“家族”,我不能随便外出,出去后回房间是很难的,所以需要日常用品的时候,原田就帮我买回来。晚餐一般用“剪刀、石头、布”游戏的方式,以输了的一方买带大家点的饭菜。我和后藤输的次数比娇基顿和原田多,这样过了一星期里“剪刀、石头、布”出任何一个符号都运气不佳,输了四次。输了的一方自认倒霉,赢了的一方娇基顿和原田抱在一起,又亲又吻来庆祝他们又赢咯。当然我们心痛用钱去请他们,又只能默默地认输。A~和后藤一起叹息着每一张飞走的人民币。

  这样不能自由外出的生活和软禁没有两样嘛。这一星期以后,外面的世界真精彩,要看看的心理越发厉害。一天,约好偷偷溜出留学生楼。后藤先出去侦察,当门卫看报的时候,我们溜出去了。

  Wow!it's a sunny day!象香港到九龙的渡轮,浩瀚的长江那头有银行要去,友谊商店要去,还有烤羊肉串、煎豆皮、拉面……尽情的享受了几个小时的“外面的世界”……

  露和雾笼罩过来,寒气也一起冲过来,该死的天气!才5:00多钟就冷得发抖,和后藤因为寒冷依偎得更紧。站在渡轮板上凭江风随便吹过来。有好多人,还算文明时代和后藤的依偎被旁人骂惨了,我们居然无所谓有,好象不这样,就有分离的危险,互相更厉害地拥抱……听着后藤的心跳,感受着后藤鼻子传过来的让我发痒的呼吸。、干脆做了个若无其事的姿势“溜进”留学生楼。“你是谁?”门卫叫住我“……oh……你好……我是……”“请签字,去哪个房间?找谁?”完蛋!把我僵在门口的门卫是上次的何师傅,他认出来我是海地的朋友。

  “海地已经回国了,你做什么?”

  后藤真够男子汉:“是我女朋友”。

  “等一下,给外办打电话,你是不能随便进留学生楼的啊。”

  “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后藤讲着理由。

  “这是规定,外办说可以才可以”门卫说。

  这样僵持了一阵,最后我们无视门卫,走进留学生楼。

  还在为今天的大胆高谈阔论是,有电话来。娇基顿放下电话:“外办有人等在门口,我先去。”过了好一会,娇基顿打来电话叫后藤下楼去有事,屋子里留下我和原田,怪怪的感觉,再等了一会,后藤和娇基顿回来,要我下楼去。然后和后藤一前一后到了门口,留学生班的班主任向我介绍说:“这位是外事办的唐主任。”互相问候入座,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我有些招架不住,那时候中国的法律是结婚以后才可以一起住的,学生不能谈恋爱。那么和后藤算是非法同居……罪哉……罪哉……罪哉……不可教也。

  当天晚上我被带到去保卫科,后藤不能同行,只好回房间等候消息。

  18、偷偷恋爱真够刺激

  保卫科一大帮人,问题也满多,一会要把把这件丑事向我学校公开,又说要打电话给父母来领人……“我是倒霉,今天遇到一群鬼”,我心里骂不停。有位保卫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藤的房间拿来了我的行李。行李给我的时候,我很奇怪的问:“为什么拿行李来?”

  “现在送你去火车站”

  我莫名其妙,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留下。“我还有行李在后藤的房间,我自己去拿。”我随便找个理由。

  保卫说:“不行!车在门口,上车吧!”我反抗,发疯似的骂他们不讲理……我是犯人了。

  “你先上车!”保卫们厉声喝道,我继续反抗,两位保卫人员干脆一边一个抓住我的手膀,被扶上车。

  “放开我!放开我!”我大声的嚷嚷,似乎没有任何作用。被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弄的乱七八糟,我无奈何地请他们允许我和后藤当面说声“再见”。他们象没有听到似的,不管我。所以我抓住一位保卫。“让我当面和后藤说再见吧?”

  “不行!”

  对方不愧是保卫人员,他的声音更大,振得我耳朵嗡嗡的响,没办法……想一下办法吧。

  在武昌火车站我被保卫人员带去了车厢,南来北去开走了一趟有一趟,仍然有那么多人连硬座车厢也坐满。过道到处是人。保卫给我找了一个座位,给了我车票和座位票。大概付了当时50元人民币。开车前5分钟,保卫人员们下了车。

  没有座位的妇女抱着孩子,我站起来让座给她,她感激得连声说你好人啊,你好人啊。

  “我——-不是好人,我给你座位,你得帮我把行李扔下去,我现在从窗口跳下去,没时间了。”

  她很惊讶,“你要自杀?”

  “我不自杀,只是想跳下去。”

  “这么高跳下去会受伤!”

  废话,已经说没时间了。可是努力说“没问题!”。天啦,什么没问题的吹牛大王?其实自己一点也没有把握,不是老虎弟弟,不会武功。时间不允许我犹豫三分钟,两分钟。咬住牙,停住呼吸。真象武打片的动作,来了个燕子飞身式……跳了下去。那位阿姨果然甩给我行李。呼吸困难,黑夜里,离月台大约还有两百米左右。可怕……可怕……不能站立。火车开始起动……可怕……可怕……一动不动地躺着。

  火车开走了,好险……努力直起身站起,可是不能站立,呼吸稍好了一些。可是,不能直身站立,腰无法用力……凭学医的直觉——气血不流通散气了。可怕。大概持续了30分钟左右,才可以慢慢站立起来走动(痊愈差不多半年时间)。写到这里,只是觉得要笑了……哈哈哈……哈……

  这样偷偷恋爱真够刺激是不是?

  急急忙忙打电话,后藤一直等在电话旁,报了自己是平安无事。这样的情形我是不能再留在留学生楼了,找一家旅社住下。早上7:00后藤已经等在旅社门口。现在是想呆在屋子里也不行,所以我们在外面东游西荡,决定走为上策,第二天和后藤擦着鼻涕流着泪。再见。再见。

  好象彼此都长大了一些,各自为“毕业”用功念书。这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各自忙碌中划了句号。而时间把它安排在忘掉的位子。

  19、身体出现前所未有的“异常反应”

  我忘记了是在哪一年的假期,就有那么一天,那一天身体出现前所未有的“异常反应”。

  去医院开了后门(违法又乱纪律,其实又是大家都在干,包括这本书的我亲爱的读者,即使你正骂我是混蛋,岂有此理之类的。骂过之后,你开心了,的话,那么,我也开心),找同学“偷”来一张可以做“尿液”检查的“纸条”(现在大概哪里都有这样的“纸条”,人们已经接受“外来”的先进太多、太多……)从纸条反应出来的颜色去判定,怀孕——还是没有怀孕。

  心里有十几只兔子在活蹦乱跳——怕极了——尿液检查。祈求着检查结果,应该反应成阴性,绝对成阴性!绝对谢绝阳性!

  因为我还要上学,因为还不想这么年轻就做妈妈。因为还要做的事太多。因为还有那么多的因为……

  天啦,冥冥中“谁”在管理着人们许下的愿?真的应该把那位管理愿望的工作人员揪出来“批判”!我祈祷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居然视我“许下的愿”而不管——就是给了我一个违心的“愿”——反应阳性——怀孕了!

  天啦,这“不幸”的事情坚决地发生了。惊慌就一定失措,该如何是好哟?有几百个问题摆在我面前,排列得整整齐齐——难道就结婚吗?难道就跟后藤走了?难道就宣布“我要~~做~母亲了~~~”不!不!不!也许应该高兴。毕竟初为人母嘛。不可言语的做妈妈的幸福感。摸一摸肚子,好象平平的又什么感觉都没有。奇怪,新生命的胎儿你又在哪里呢?又如何让我摸得到呢?感到你是存在——我的孩子?!

  一时间,真的叫做想入非非。还是抓起电话,对那个罪魁祸首大叫喊,“喂,后藤我怀孕了!”那个叫后藤的罪魁只回答了一个叹音“~~~哈~~~~”日本人特有的回答方式。我再喊一声:“喂,我怀孕了!”终于把后藤这位祸首怔住了,~~哈~~~之后没有声音再发出来……于是在无声中沉默,大概五分钟过后,我们又同时说了一句——“该怎么办呢?”也搞不懂应该由谁来回答这问题,于是又在没有声音中沉默……这样拿着电话筒沉默,浪费的是人民币,我一向不大方。“咔嚓”,我挂断这浪费人民币的动作。怎么办呢?——有没有一个好办法呢?我问过自己十遍,三十遍……

  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个决定,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就坐火车去武汉。千头万绪,摸百次肚子,又什么也摸不到,但又决定了自己已经是妈妈。新生命的开始,是怎么回事?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莫名其妙地做了母亲。也许当初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平平常常地过完每一天,突然的哪一天又宣布说“我怀孕了”……生命?新生命的开始真是不可思议。这样想不通,火车也一样地连夜运行。想不通也到了终点,应该下车了。

  啊,我“忘记”告诉后藤今天“我来了”,或者一个电话类的什么给他,看嘛,有这么多的人来了又去,就是没有谁在等我。喜欢搞突然出现的我。这次不可以招摇着去留学生楼,“我来了”。因为上次我跳火车“自杀未遂”事件,武汉大学已经翻了天……

  电话铃声响了二十次,就是没有人听电话,连娇基顿也不在?!天啦,我不可以这样游荡!再试一试打电话到齐藤大纪的房间,日本留学生里面,这两个人关系特别好。齐藤是永远的笑头和尚,别人急死了,但他还是要先把笑笑完了。电话的那端齐藤说:“你们在搞什么迷藏哟?后藤坐今天早上的飞机去了成都,你现在又在武汉?……别着急嘛,慢慢来,想想办法。有孩子,首先恭喜,恭喜。”……经过一阵电话讨论,齐藤来接我。他耍小聪明。故意把四楼、五楼,楼梯的电灯弄坏,让门卫去修电灯。他先告戒门卫“今天不能摸黑啊!”。就在门卫去修理电灯时,我又一次成功地和齐藤溜进了302号房间。我只好赞美齐藤“你真聪明!”。娇基顿回国了,齐藤常来这间屋子,昨夜还和后藤睡在一起,讨论孩子的事。早上送后藤去机场……

  齐腾是位很贤惠的男士,他就坐下来和我聊天。看清楚他是二十二分的安慰性地对我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我心烦意乱,他大概说了些什么也无心去弄懂。结果被他识破看穿。于是,他改变了方式,去拿来他母亲刚从日本寄来的零点食物给我。讲一些零食的故事,当我是小孩子吗?也许我的神态写着你别当我是小孩子!这,又被他看得一情二楚。“好象这方面的说话你也没兴趣,我该怎么办?”我突然要说“谢谢你齐藤”的冲动,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念道。真难为你了齐藤!真谢谢你了齐藤!让齐藤这么用心,又这么苦,这不是我作事的原则。于是,丢掉“孩子气”,换了满身的“大人气”。“齐藤你在日本时学什么专业?”又象调查户口样的大人气。

  “文学,父亲是大学老师,希望我能做老师……”

  “呵,明白了。”真的象在念台词样。齐藤考上公费来武汉留学的,象海地一样考上了公费,我,又在心里念着海地。齐藤说上星期去台北,只为了吃臭豆腐料理,最喜欢的中国料理就是臭豆腐……

  后藤从成都打来电话,说明天返回武汉,因为今天飞机已经没有了航班,又和齐藤快嘴日语,战了几分钟才放好电话筒。齐藤说不放心我一个人还有肚子里那个新生命。娇基顿回国房间上了锁。他睡在客厅的沙发里。我躺在后藤的床上……想着孩子,想着许多走过的岁月,想着初为人母竟是如此地“激动人心”。全天下的女生们,你一定有同感。这篇新生命的开始一定带给了你初为人母的感触。也许你也正流着泪为第一次的怀孕了。又堕胎了……,为那颗你“冻死”的灵魂,流着泪,忏悔……我的孩子……

  第二天接近黄昏的时分,后藤跌跌撞撞地回到302房间。齐藤就像完成一项任务样“好了,我该走了。”然后就“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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