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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动乱之途

  毛泽东把发动“文化大革命”当作他毕生最大的两件事之一,将它与推翻三座大山相提并论。不幸的是,这件事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

  而周恩来一直陷入被动状态,要“紧跟”,又要务实,心力交瘁,而不时招致造反者们的不满。

  毛泽东面对这 一切,既自信又不自信,两位治国的老人,晚年的心境自然不好……

  ●1.毛泽东从《海瑞罢官》打开缺口

  1966年春天,正当周恩来以很大精力投入领导北方八省抗 旱的时候,他没有想到,一场席卷全国的政治大风暴正在悄悄地袭来。这就是持续10年、耗尽了两位老人生命的“文化大革 命”。

  人们常说,没有毛泽东,便不会有“文化大革命”。这只是 说出了问题的一半。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以来,特别是建国以来, 没有谁能像毛泽东那样,给中国历史以那样巨大、深远和广泛的 影响。周恩来和其他中央“一线”领导人一样,对毛泽东一如既 往地敬重和服从。长期以来经历的风风雨雨,使他们对毛泽东重 大决策的正确性深信不疑,认为他总是比自己看得更远些,更深 刻些。即便在某些问题上有不同看法,最后还是照毛泽东的主张去做,并且努力去理解和跟上他。这就引出问题的另一面:领导 体制的不健全。此时党和国家的民主生活已不正常,个人完全凌 驾于集体之上,个人意志决定一切。

  事情还得从1965年下半年说起。

  11月10日,周恩来从上海《文汇报》上看到姚文元写的一 篇大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文章点名对北京市副 市长、著名历史学家吴晗进行了严厉的政治批判。这件事震动了 全国,也令周恩来吃惊:这样大的事,他怎么事先一无所知?

  可以说这件事的主谋是江青。

  早在1962年,江青就认为这个戏有“问题”,曾找中宣部、 文化部四位正副部长,提出要批此剧,遭到拒绝。1963年,江 青对赞扬海瑞和《海瑞罢官》的评论文章很不满意。1964年上 半年,江青插手京剧现代戏会演,鼓吹“京剧革命是意识形态领 域的第一仗”。下半年,她在北京找了文艺评论家李希凡,要他 写批判《海瑞罢官》的文章,李希凡没有接受。于是,1965年2 月,江青到上海与张春桥密商,由姚文元写了批判文章。文章硬 把剧中“退田”、“平冤狱”的内容同1961年至1962年现实政洽 联系起来,说此剧是“阶级斗争的一种形式的反映”,“是一株毒 草”。江青后来自己得意地说过此文的出笼经过:

  “批判《海瑞罢官》也是柯庆施同志支持的。张春桥同志、 姚文元同志为了这个担了很大的风险啊,还搞了保密。……因为 主席允许,我才敢于去组织这篇文章,对外保密,保密了七、八 个月,改了不知多少次。春桥同志每来北京一次,就有人探听, 有个反革命分子判断说,一定和批判吴晗有关。那是有点关系, 但也是搞戏,听录音带,修改音乐。但是却也在暗中藏着评《海 瑞罢官》这篇文章。因为一叫他们知道,他们就要扼杀这篇文章 了。”

  毛泽东在江青谈及此事后的一个月,接见外国军事代表团时证实过: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国家在某些部门、某些地方被修正 主义把持了。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当时我建议江青同志组 织一下文章批判《海瑞罢官》,伹就在这个红色城市无能为力, 无奈只好到上海去组织,最后文章写好了,我看了三遍,认为基 本可以,让江青同志回去发表,我建议再让中央领导同志看一 下。但江青建议文章就这样发表的好,我看不用叫恩来同志、康 生同志看了。

  文章发表之前,周恩来不知,彭真就更不知了。彭真只记得 1965年9、10月中央工作会议期间,毛泽东提问过:“中央出了 修正主义,你们怎么办?很可能出,这是最危险的。”周恩来不 知其具体指谁,彭真也没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彭真还在会上 随口说道:“中央出了,你们地方不出,不要紧。中央几个大人, 把他一革,就完了。至于地方出了,中央照样出,那就不好了。” 毛泽东在会上曾问过彭真:“吴晗可不可以批判?”彭真回答“有 的问题可以批判”。但毛泽东指的是政治上的批判,而彭真指的 是学术上的批判。

  文章发表后,在学术理论界引起普遍的反对。但由于它得到 毛泽东的支持,11月30日,在拖延20天后,《人民日报》奉命 转载,把它登在“学术研究”栏内。同时发表经周恩来、彭真修 改审定的“编者按”,其中多处强调党对科学和艺术工作一贯倡 导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编者按”还指出:“我 们希望,通过这次辩论,能够进一步发展各种意见之间的相互争 论和相互批评。我们的方针是:既容许批评的自由,也容许反批 评的自由;对于错误的意见,我们也采取说理的方法,实事求 是,以理服人。”对吴晗,周恩来是有长期了解的。他力图把问 题放在学术讨论的范围内,避免导致一场政治批判。

  毛泽东对北京和中宣部的反应很不满意。毛泽东在12月21 日在杭州同陈伯达、艾思奇、关锋谈话时说:“姚文元的文章很好,点了名,对戏剧界、历史界、哲学界震动很大,但是没有打 中要害。”毛泽东赞同康生的说法:“要害问题是‘罢官’。嘉靖 皇帝罢了海瑞的官,1959年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彭德怀也是 海瑞。”此言一出,要害由“退田”变为“罢官”,政洽批判的份 量加重。

  转眼到了1966年的2月,周恩来和在京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的刘少奇、邓小平等,听取以彭真为组长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关 于当前学术讨论的汇报,并同意彭真的意见,即:吴晗问题是学 本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吴晗和彭德怀没有任何联系,在学术问题上要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2月8日,彭真 赶到武汉,向毛泽东汇报经中央政治局常委同意的《汇报提纲》, 毛泽东没有表示反对。2月12日,中共中央正式批转了《文化 革命五人小组关于当前学术讨论的汇报提纲》。在差不多的时间 里,毛泽东也批准了江青搞的文艺座谈会纪要。真正反映和代表 毛泽东心思的,是他审阅、修改了三遍的江青的纪要。

  《汇报提纲》发向全国后,学术批判的空气上升,政治批判 被抑制,张春桥很不满意。但《提纲》又是向毛泽东汇报后以中 央名义发出的,他又不敢轻易动作。于是他派上海市委宣传部长 杨永直到北京“摸底”。

  3月11日,中宣部副部长许立群向彭真汇报同杨永直的谈 话,请示如何答复上海方面提出的问题。许立群说:“杨永直问, 学阀有没有具体对象,指的是谁?”彭真回答:“学阀没有具体指 什么人,是阿Q,谁头上有疤就是谁。”许立群说:“杨永直问, 上海要批判一些坏影片,包括《女跳水队员》行不行?因为有大 腿。”彭真反讥道,“你去问张春桥、杨永直,他们游过泳没有?” 许立群又说:“杨永直问,重要的学术批判文章要不要送中宣部 审查?”彭真说:“过去上海发姚文元的文章,连个招呼都不打, 上海市委的党性到哪里去了?”

  彭真的回答经杨永直带回上海汇报给市委后,张春桥说: “现在有把握了,这个电话说明中宣部和北京市委是反对姚文元 文章的,《汇报提纲》的矛头是指向姚文元的,也是指向毛主席的。”这一电话事件由江青报告了毛泽东。毛泽东对此非常生气。

  彭真对吴晗的保护,使毛泽东更加深了对彭真主持下的中共 北京市委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的印象。在 打倒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时,毛泽东也已下定打倒彭真的决心。

  周恩来没有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几乎和毛泽东在武 汉听取彭真汇报的同时,周恩来在外交部召开的第四次驻外使令 会议上讲话,还在充分肯定彭真提出的“要建立一个新的外交风 格”的建议。在另外的场合他还表示,今年中央要好好抓农业, 他也准备下去。

  3月12日,即将离京赴河北一些地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调 査的周恩来,写信给刘少奇、彭真等,提出:在刘少寄、陈毅等 出国访问期间,可将中央掌管的外交、国防工作交彭真负责。并 说:“需要我回京时,请彭真同志给我打电话,随告随到。”周恩 来还向一个外国党的领导人说过:我是得到中央的批准,常常想 到农村、地方上去看看。但是,在北京的中央同志现在不多,所 以,我跟彭真同志订了个协定,一旦有重要的事情,他打电话要 我回来,我马上回来。在场的彭真插话说:“总理在家,我们比 较享福一点。”

  然而从3月中旬起,周恩来无法在河北安身,时不时要回北 京出席中央会议,讨论愈演愈烈的“阶级斗争”。

  毛泽东在3月底两次找康生、江青、张春桥等谈话,批判五 人小组的汇报提纲,说《提纲》是不分是非的,中宣部、彭真、 北京市委包庇坏人,要是再包庇坏人,中宣部要解散,北京市委 要解散,五人小组要解散。并说中宣部是阎王,要打倒阎王殿,解放小鬼。我历来主张,凡是中央机关做坏事,就要号召地方造 反,向中央进攻;中央出修正主义,很可能出,这是最危险的; 解放后我们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全包下来,当时是对的,但革命 越深入他们越反抗;我们面临着文化大革命,中央机关还有保皇 党……必须进行这场文化大革命。毛泽东还要彭真对叫许立群打 电话给杨永直的事,向上海市委道歉。

  3月31日,从上海回到北京的康生向周恩来、彭真详细传达了毛泽东这三次谈话。

  但是周恩来的心事还挂在华北农业工作。就在康生传达讲话 的当晚,周恩来又启程前往河北石家庄、宁晋、冀县等地,视察 并部署抗旱和邢台地震后的救灾工作。4月2日,他在邯郸写给 毛泽东并报书记处的报告中说:

  我31日晚到石家庄,4月1日到第二次地震重灾区 五个地方看望群众和伤员,晚到邢台……2日至6曰我 在邯郸,视察各地打井抗旱春播生产工作,拟每隔10 曰回北京一次。如有急事,当由彭真同志告我赶回。

  然而毛泽东发话之后,形势急转直下。4月1日,张春桥便 拿出一份攻击《汇报提纲》的文章,紧接着,《人民日报》、《红 旗》杂志、《光明日报》分别发表了原被中宣部“扣压”的戚本 禹、关锋等人批所谓“要害”的文章。中宣部被冷落一边。4月 9日至12日,周恩来又被叫回北京,中央书记处开会,由康生 再次传达毛泽东近来的一系列批评后,决定撤销经中央批准并转 发的《汇报提纲》。彭真和周恩来等到会的中央领导人,做了初 步检查,表示“一致同意主席的批评和指示”。

  4月16日,周恩来、邓小平、彭真、叶剑英和各中央局负 责人到杭州,出席毛泽东召开的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22日,毛泽东在会上提出:“我不相信只是吴晗的问题,吴晗问题 之所以严重,是因为朝里有人,中央有,各区、各省、市都有,军队也有。出修正主义,不只文化出,党政军也要出,主要是 党、军。” 24日,政治局常委扩大会初步通过了经毛泽东多次修 改审定的中共中央《通知》稿和以陈伯达为组长、江青等为副组 长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组成员名单。会议期间,周恩来找彭真谈了 三次话。28、29日,毛泽东再次对彭真和北京市委提出严厉指 责,并在党内一些文件上删去彭真的名字。

  根据毛泽东的意见,5月4日至26日,在北京召开中共中央 政治局扩大会议,集中揭发批判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 的“问题”。这次会议和同年8月召开的八届十一中全会,是 “文化大革命”全面发动的标志。周恩来因外事活动,没有出席 前期的会议。当他到会的时候,林彪已经正襟危坐在中间的位 置,他和刘少奇只能坐在两旁。会上通过了毛泽东修改定稿的 《五一六通知》。从8月18日开始,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接见全 国来京的红卫兵。到第三次接见时,周恩来对毛泽东说:“已经 见了好几百万了,火车、吃饭、住宿一切都免费,再来就困难 了。”

  毛泽东说:“现在才是开始,我要接见成千万。”

  他真的接见了八次,人数超过了 1300多万。这么多人的吃 住往返,都要周恩来来操办。早在“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前,周恩来就曾对一位负责人说过:“现在办事情太困难了。党的事只 有彭真在管,军队全靠罗瑞卿,政府只有我。这么大的国家,就 这么三个人管具体的事,别的人都只是说说,不做事。”现在彭 和罗双双下台,周恩来自然寝食难安,办事情更难了。

  彭真、彭德怀、班禅额尔德尼等都被关押在京西半壁店中央 警卫部队某部驻地。有一天,来了一伙造反派,打着中央旗号,要把彭真带走,去接受群众批斗。因部队有纪律:打不还手,骂 不还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造反派把彭真带走了。

  部队领导将情况报告了周恩来。周恩来情绪异常激动,脸涨得通红。他弄清彭真现被挟持到了北京西山山沟里,正等着林彪、江青一伙下一步行动的指示,立即要通北京军区副司令兼北 京卫戌司令员傅崇碧的电话,大声命令:

  “中央没有决定,怎么可以随便抓人抢人?这样下去还行吗? 身为国家总理的我,在没有罢免我总理之前,我命令你们,尽一 切努力立即把彭真抢回来,抢不回来,我找你卫戌司令傅崇碧算账!”

  周恩来在听到傅崇碧的答话后,反复强调:情况复杂,不可 简单从事,“你们要多动脑筋,保证他的安全!你听清楚了吗?”

  傅崇碧回答:“总理,我听清楚了,保证完成任务,请总理放心。”

  其实傅崇碧把困难先咽进了肚里。难处是:警卫部队官兵自1966年5月就接到指示,“调动一兵一卒,也必须经过毛林周”。要调动中央警卫部队抢彭真,却未经另两位,会不会……先不管 它,一切照总理的办!

  傅崇碧先召开警卫部队有关师团领导开会:“必须按总理指示,把彭真抢回来,不惜代价的抢回来!凡是去的人每人带上一 条背包带,做什么用,你们去想。但要服从命令听指挥,木得乱来。”

  警卫部队绝大多数官兵对“老革命”们有着朴素的感情,对造反派一味胡来十分反感。团长王夫回来动员时,握着两个拳头 红着一双眼:“这次抢彭大个,你们都把背包带藏好,不是骂不 还口打不还手吗?用小绳子还不行吗?看哪个闹得欢,用小绳子 一拴,把彭真抢到手,半路上再放了娘希匹的!"经他一说,战 士们个个精神振奋,如临战场。

  部队一到西山,便分三圈团团把彭真和造反派围住了。造反派一看这架势,知道不是对手,多数人都退却了,只有一小伙还 在叫嚣:“镇压革命群众没有好下场!” “反对文化大革命死路一条!”……

  卫戌区司令部一个年轻参谋站前一步说:“完全不是镇压,是执行中央首长命令。可你说镇压就是镇压,今天就镇压一回, 你看怎么办吧?”

  团司令部参谋杨丽坤也软中带硬地说:“如果不交出彭真,今天就要有好戏看!”

  他们边谈判边把彭真抢了出来。迤反派恼羞成怒,部队走出老远还在后边大声谩骂:“我们到中央告你们,到中央文革告你 们!你们这些保皇狗……”

  年已花甲的彭真,在西山已被折磨得精疲力尽,一天多没吃饭,连口水也没喝,身上也未带任何随身之物,就连解手用的大 便纸,也不得不用土坷垃代替。在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他仍是那 样乐观地开着玩笑:“这比长征好多了,可惜我没经过长征。”

  “文化大革命”迅速蔓延到全国的厂矿和农村中,全国大动乱的局面基本形成了。

  1966年12月26日,一生都不愿过生日的毛泽东,破例举行家宴,庆祝自己的73岁生日。

  ●2.怀仁堂里座次分左右,周恩来坐在中间

  中南海怀仁堂,是建在仪銮殿旧址上的一座大殿。仪銮殿被八国联军烧掉、西太后逃难回京后,在废墟上建了座佛照楼。民国后佛照楼改名为怀仁堂。新中国成立后,在这里召开了第一届政协和人大会议。

  1967年2月中旬,中南海怀仁堂成了两派政治势力斗争的 焦点。那极“左”的年代,连座次都打上了形式主义的印记。每 次开会,几乎都是左边坐着康生、陈伯达、张春桥、姚文元、谢富治等,江青只要到场,必然坐在这一边,这边象征着“左派”;而右边就坐的往往是陈毅、叶剑英、徐向前、李富春、李先念、 谭震林等,余秋里和谷牧也是属于这一边的,这被人说成是“老 右”;而周恩来总是坐在会议桌中间。其实这样坐,是因为一边 坐的是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另一边坐的是主持党、政、军日常工 作的领导;他们坐在一起,俗称“碰头会”,研究的话题是“抓 革命,促生产”,这一来,似乎又成了一边是“革命派”,一边是 “生产派”,两派人士往那里一坐,全没了笑容,常常是双方怒目 而视,水火难容。

  2月13日下午3肘,怀仁堂会议桌两边又坐满了人。议题是 “文化大革命”要不要党的领导,应不应把老干部都打倒。这些 要害问题一经提出,自然是一触即发。军委副主席叶剑英首先站 了起来,向“文革”以来异常活跃的陈伯达、康生、张春桥质问 道:“你们把党搞乱了,把政府搞乱了,把工厂、农村搞乱了! 你们还嫌不够,还一定要把军队搞乱!这样搞,你们想干什么?^

  坐在叶剑英旁边的新任军委文革组长徐向前,也激愤地拍了 桌子:“军队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支柱。这样的军队乱下去,还要 不要支柱啦?难道我们这些人都不行啦?要蒯大富这类人来指挥 军队吗?”

  叶剑英接着质问:“上海夺权,改名为上海公社,这样大的 问题,涉及到国家体制,不经政治局讨论,就擅自改变名称,又 是想干什么!”

  他的目光瞥向陈伯达,轻蔑地讽刺道:“我们不看书,不看 报,也不懂得什么是巴黎公社的原则。请你解释一下,什么是巴 黎公社的原则?革命,能没有党的领导吗?能不要军队吗?” 徐向前一挥手:“如果不要,我们这些人干脆回家种地去!” “左派”们也是一脸怒气,气鼓鼓地不肯应答,会议不欢而散。

  三天之后,会议在原地原时间继续开。在门口,谭震林碰到在幕后指挥上海夺权的张春桥,问道:“陈丕显同志来了吗?"

  谭震林之所以问到陈丕显是否来京,是因为一些省、市委书 记被游斗之后,毛泽东曾有过指示,要把各省、市委书记接到北 京保护起来。周恩来积极执行毛泽东这一指示,把一部分省委书 记接到北京,可是仍有一部分在当地被造反派无理扣押着,陈丕 显就是一个。张春桥永远是那副铁青色的脸,他一愣,马上说: “群众不答应啊!”

  “群众” 一词往往是最好的挡箭牌。

  “群众?”谭震林对这一套见识多了, “党组织可以做工作嘛!”

  “党?党现在不管用了。”狡猾的张春桥射出一种挑战的目光:“在上海,科长以上干部统统靠边站了!”

  谭震林反唇相讥:“哦,原来靠边站,打击一大片,都是你领导的呵?!”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走进会议室。谭震林一坐下,再次提出陈丕显来京的问题:

  “陈丕显同志从小参加革命,是红小鬼,他有什么问题?几个大区书记、许多省委书记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北 京?”

  张春桥又抬出他的“群众”观点:“这些事都要和群众商量啊,我们都得尊重群众意见嘛。”

  “什么群众?”谭震林被激怒了,打断张春桥的诡辩:“老是 群众、群众,还要不要党的领导?”他手指头点着对面坐着的几 个:“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把老干部统统打倒。40年的老革命, 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 “蒯大富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你们的打手么!他是个反革命! 搞了个百丑图。这一次,是历史上最残酷的一次,超过历史上任 何一次。”

  谭震林联想到去年年底,陈伯达抓住一部分渔轮回港学习的 事,攻击谭震林破坏“抓革命,促生产”,气愤地说:“捕鱼问题 连续逼我四次。说政治上造成很大影响,经济上造成很大损失。 江青要把我整成反革命。……我从井冈山到现在,你们检査一 下,哪有一点反对毛主席!”

  负责公检法的谢富治插话:“江青和中央文革小组是保你的嘛。”

  “我就是不让她保!我是为党工作,不是为她一个人工作!” 耿直的谭震林已经气愤得不能自巳,他站起来,离开座位, 边走边穿上大衣,大声说:“照这样,你们这些人干吧,我不干 了,不跟了!砍脑袋、坐监牢,开除党籍,也要斗争到底!”

  周恩来招呼他:“不要走!”

  陈毅也要他回来:“不要走,要在里边斗争!”

  谭震林走了几步,回过身,面向会场说:“陈老总,我,讲 就不怕,怕就不讲,我哪儿也不走!”他又坐回原来的座位。

  陈毅也大声指责康生一伙:“延安整风时许多老干部被整过, 抢救运动搞错了许多人。挨整的还有我们这些人。总理不是也挨 整的吗?”

  周恩来不说话,静静地听着陈毅的发言。 “我们一定要记取这个教训。历史不是证明了到底谁是反对 毛主席的吗?以后还要看,还会证明。斯大林把班交给赫鲁晓 夫,赫鲁晓夫不是搞修正主义吗?”很显然,他指的是接替刘少 奇、已经成为毛泽东接班人的林彪。

  余秋里大声疾呼:“这样对待老干部,怎么行?照这样干法,我就不去工作!”

  谢富治妄图插话辩解,被李先念冲了一句:“你不要和稀泥!”他正言道:“现在这样搞,团结两个百分之九十五还要不 要?老干部都打倒了,革命靠什么?现在是全国范围内的大逼供信!‘联动’怎么是反动组织呢?十七八岁的娃娃,能是反革命 吗?”

  谭震林接着说:“我从来没有哭过。现在哭过三次。哭都没 有地方哭,跟前又有秘书,又有孩子,只能背地流眼泪!”

  谢富治不愿听这些:“不要从个人出发,要从大局出发。”谭 震林怒目相向:“我哭不是为自己,是为全体老干部!是为整个党!”

  “我也哭过三次。”李先念说,“从《红旗》13期社论开始, 全国就开始了大规摸地在群众中进行两条路线斗争,还有什么大 串联,老干部统统打倒了!”《红旗》那篇社论号召“对资产阶级 反动路线,必须彻底批判”。

  一直仔细听着大家发言的周恩来,目光含威地转向康生: “这篇社论,你看了吗?”

  康生不认账:“我没有看。”

  周恩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不叫我们看看?”

  康生不吭气。其实,这篇鼓吹“打倒一切”的社论,不仅是 他和陈伯达指使写的,而且还经他亲自审查过。

  怀仁堂里正义抑制邪恶的一幕,使后来被称为“四人帮”的 一伙输在嘴上,恨在心里。他们决不让这所谓的“二月逆流”冲 垮“文革”大堤。2月16日的当天夜里,张春桥、姚文元、王 力根据康生的指使,来到人民大会堂,“集体整理和核对” 了中 央碰头会的《记录》。然而,他们就带着这份《记录》,来到中南 海,由江青向毛泽东通报,向毛泽东汇报中央碰头会的情况。

  汇报不可能公正,而是取其所需,攻击“三老四帅”们。

  开始,毛泽东只当着新闻一样地听,边抽烟,边插话。

  张春桥讲到谭震林要拂袖而去的情节时,毛泽东安详地说: “他不愿干,让他走嘛。”

  张春桥又抓住陈毅的讲话,挑拨说,陈毅反对延安整风运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毛泽东停止抽烟,脸色也变了。他有些恼 火地看着张春桥:“真有此事?”

  其他人又添油加醋地附和着。毛泽东光火了,在烟缸里揿灭 烟头:“怎么,难道延安整风错了吗?要想翻案吗?要把王明请 回来吗?”毛泽东富于联想的思维方式一下将事情看重了。他不 能容忍这股逆流。

  ●3.毛泽东最终为“三老四帅”平了反

  2月18日晚,毛泽东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他的目光严厉地扫过陈毅、谭震林等面庞,严辞说道:

  “你们在怀仁堂会议上联合起来,搞突然袭击,向中央文革 发难,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这无非是想搞宫廷政变,想让刘少奇 重新上台。十一中全会你们都是举了手的。为什么没过几天,你 们就反对十一中全会的决定?为什么阳奉阴违,出尔反尔呢?讨 论文化大革命的决定时,你们也是赞成的,我没看见你们谁投过 反对票,可为什么文化大革命真的发动起来之后,你们又反对 它?”

  谭震林不服气:“我认为我在会议上的发言没有什么错,是符合十一中全会精神的。难道说文化大革命能不要党的领导吗?能不要稳定军队吗?能把老干部都打倒吗?”

  陈毅也附和着说:“我就是对中央文革小组有意见,他们的许多搞法是错误的。天下让他们搞得这么乱,工人不做工,学生不上课,机关干部不上班,将来……”

  毛泽东一听此言更加恼火了 :

  “中央文革小组执行八届十一中全会精神,错误是百分之一 二三,百分之九十七是正确的。谁反对中央文革,我就坚决反对谁!你们要否定文化大革命,办不到!”

  毛泽东把目光转向代表林彪来参加会议的“林办”主任叶 群,说出令人吃惊的话:“叶群同志,你回去告诉林彪,他的地 位也不稳当啊,有人要夺他的权哩,让他做好思想准备。”毛泽 东愤怒至极,冲着“三老四帅”喊道:“如果文化大革命失败了, 我和他撤出北京,再上井冈山去打游击。”

  此言已出,令主持会议的周恩来很是惊诧。其他几位副总 理、老帅也是一脸惆怅。

  毛泽东火冒三丈,说出一连串气话: “你们说江青、陈伯达不行,那就让你陈毅来当中央文革组长吧! 把江青、陈伯达逮捕、枪毙,让康生去充军。我也下台,你们把 王明请回来当主席么!你陈毅要翻延安整风的案,全党不答应! 你谭震林也算是老党员,为什么站在资产阶级路线上说话呢?”

  谭震林真是个舍得一身剐的人,他顶撞起毛泽东:“我不该早入党40年,不应该跟着你干革命,也不应该活到65岁!”

  毛泽东气得手发抖,他没想到谭震林会这样,多年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盛怒之下,都说着气话:“那你可以退党嘛,就不革命嘛!不活65岁怎么办哪?你已经活了嘛!”

  周恩来从“打倒”刘少奇、邓小平的过程中已经十分清楚发 展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无担心,他不想眼看着再两败俱伤。 尽管事先他嘱咐过三老四帅们要冷静,可事态正在激化。他站起 来,打起圆场:“在怀仁堂会议上,几位老同志对文化大革命不 理解,发了脾气,责任主要在我。会后他们也向我作了检查,他 们也感到说了一些对不起主席的话,也想找个机会,当面向主席 检查。”

  毛泽东知道周恩来又在“和稀泥”,他多么希望周恩来能像 林彪那样紧跟他,能像林彪那样劈头盖脸地像骂彭德怀那样骂一 顿这些人,可他又深知周恩来的性格,要不怎么会在赫鲁晓夫面 前说到周恩来“有弱点”呢。而周恩来也比谁都清楚毛泽东的性格。他知道自己若像陈毅、谭震林一样拍案而起,他就有可能在 24小时之内被打倒。可是,对于一生离不开工作的周恩来来说, 他宁愿自己入“虎穴”,入精神“地狱”,也是万万不能离开工作 的。他若賦闲,就等于生命消亡。他已经把共和国这个大家完全 和自己融为一体了:就像一个主妇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宁,会舍弃 自己,会退让,会明知是错也要去做。于是有人便说周恩来是 “中和者”。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挑战者是伟大的,而“中和者” 也同样伟大。中国应该庆幸有雄才大略的毛泽东,也应该庆幸有 缜密如丝的周恩来。毛泽东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离不开周恩 来,周恩来干具体事务的能力是任何他人都无法代替的。毛泽东 就一直怀着对周恩来这种矛盾心理,颇有些“无奈”。

  这一次又是这样。

  毛泽东一向善于利用矛盾,各个击破,从不搞四面出击。他现在集中攻击的仍是“三老四帅”:“他们根本不认错嘛!恩来同 志,我提议这件事要认真地开会讨论,一次不行开两次,一个月 不行就开两个月,政治局解决不了,就发动全体党员来解决。”

  说罢,毛泽东愤然退场。

  毛泽东一走,会议室像塌了半边天,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恩来继续主持会议:“根据主席的指示,像今天这样的会,还要继续开下去!”他转向老帅和副总理们:“谁有什么话,先说吧!”他有意缓和一下紧张不安的气氛。

  谭震林火气未消,也不寄什么希望:“已经没有我们的发言权了。”

  于是,会场成了 “中央文革派”的天下,先是批谭震林,接着是徐向前,又是叶剑英,他们也不肯退让。当江青说到“叶剑英在京西宾馆气焰那么嚣张,又是拍桌子,又是叫口号,这是发泄对文化大革命的不满”时,叶剑英反唇相讥:“有什么话,都要摆在桌子面上,不搞背后动作,这是我的脾气。发火,拍桌子,这都是事实,这是我的习惯,改不了啦!”

  周恩来见这样争论下去无法向毛泽东交差,也附和着批评了叶剑英:“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认错呢?难道对毛主席的严厉批 评,你们就都无动于衷吗?什么错都不认,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错了又有什么要紧,检讨了就好嘛!”

  这正是周恩来策略。

  这次会议使得“中央文革派”个个扬起了头。

  这以后,林彪、江青一伙则变本加厉地攻击老帅和副总理 们。全国范围的批判“二月逆流”运动一浪高过一浪,余秋里和 谷牧支持老帅们,康生就说:“二月逆流还有两个小伙计!"政治 局常委李富春协助周总理处理日常工作,经常通宵不眠,几个副 总理在他那里讨论问题,康生就污蔑他是“俱乐部主任”。这使 得周恩来十分着急,他担心他所依靠的这些中坚力量一旦倒了, 整个中国将陷于瘫痪。他在寻求解救的办法。

  这时江青派人送来一封亲笔信,大意是“强烈要求政治局立 即免去李富春、谭震林、李先念、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 臻等所担负的领导工作,勒令他们停职检查,接受批判。此意见 康生已同意……”

  周恩来看罢信,心思沉重地静坐良久,便给西山叶剑英处打 电话:

  “我是周恩来。我知道你们都在那里,在一块议论一下会议 上的情况也好嘛!……我没有什么事,只是对你们有三点建议: 第一,要心安气静,吃好睡好,不要住院,要和他们奉陪到底; 第二,要坚守自己的岗位,一定要抓工作,自己的阵地决不能放 弃。放弃阵地,就是退却,逃兵;第三,该检查的就检査,要讲 点策略和斗争艺术,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事家,战略战术比我 懂,不能匹夫之勇。这样做,并不是怕谁。过去打天下时,为了 人民,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现在为了把住人民所给的权力,受点污辱、批判,又算得了什么!”老帅们还是理解了周恩来的用心,都做了检查。

  周恩来也得到了向毛泽东说明情况的机会。

  1967年4月初,周恩来向毛泽东请示工作,来到“文革” 以后毛泽东住进的“游泳池”。毛泽东心事重重地问周恩来:“现 在北边的情况怎样?”

  “还不能掉以轻心。”周恩来陈述着,“苏军在邻近我东北、 内蒙边境地带,调兵遣将,陈兵几十万。他们的意图是明显的。 从各种情况分析:一种可能是搞边境摩擦,小打小闹;第二种可 能是炸毁我们的核设施;第三种可能是大动干戈,发动全面进 攻。”

  “苏修是亡我之心不死啊!”毛泽东沉思着,说道:“要把这 种形势告诉全国人民,加紧备战,准备打仗。特别是军队,一定 要有准备,要防患于未然,防止突然袭击。几位老帅怎样?”

  周恩来从这句问话里感到了毛泽东对老帅态度的松动,趁势 汇报说:“政治局和中央文革联席会议,已经开过几次了。四位 老帅和三位副总理,也都做了深刻的检讨。”说着,从皮包里取出一摞材料,递给毛泽东,并说,“他们都认识到在怀仁堂的发 言是错误的,感到对不起主席,是对这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 不理解,认识不清楚,对主席的战略部署跟得不紧,还有些居功 骄傲,对自己的战友被打倒,想不通,不满……”

  随着时间的推移,毛泽东的怨气也已平息。他点点头说道:“他们能认错就好嘛。我并没有打倒他们的意思,只是想狠狠地 批评他们一顿,让他们改变对文化大革命的态度,不要成为文化大革命的绊脚石……”

  1967年五一节前夕,4月30日的夜间,毛泽东请周恩来、李富春、陈毅、叶剑英、聂荣臻、徐向前、谭震林、李先念、余秋里、谷牧等,来到自己家里。在书满四壁的会客室,毛泽东又恢复了往日与他们的亲近关系,放松地仰靠地沙发上。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毛泽东逐个问了几位副总理、军委 副主席的情况后,说:“今天开个团结会。我们还是要搞团结嘛。”

  毛泽东看着大家,说道:“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是‘大闹怀仁堂’。后来,我听了几次汇报,才搞清楚了。碰头会上的发言,是对运动有意见,是老帅发牢骚嘛。”

  这一说,在座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毛泽东也说得更加轻松了: “噢,这些话,是在党的会议上 讲的,是阳谋,不是阴谋。”他笑了 : “以后,大家有意见,可以对我讲嘛!”

  “主席啊,我们没办法跟你讲呀。”

  “一天到晚被拉过来拉过去地批斗,我以为没得机会了……”

  陈毅、谭震林等几个直性子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有的笑容。他 们说着,肚里仍然有不少冤屈。

  毛泽东安慰他们:“那些天,你们思想不通,过不了关,我 心里也着急啊!你们仅仅是对文化大革命不理解,思想上想不 通,这也不奇怪。想不通心里就憋着气,就犯了错误。承认错 误,检讨了就好嘛!”

  当晚,周恩来拿出一份亲自拟定的参加“五一”庆祝活动的 名单,请毛泽东批准。名单上赫然写着李富春、叶剑英、陈毅、 李先念、徐向前、聂荣臻、谭震林等的名字。而那时,各种节日 是政治资格的“检阅台”。谁能站在天安门城楼上,谁就意味着“没倒”。

  毛泽东最终为“二月逆流”平反,是在粉碎林彪集团之后。那时毛泽东说:“二月逆流是什么性质?是他们对付林彪、陈伯达、王(力)、关(锋)、戚(本禹)的。那个王、关、戚、‘五. 一六’,要打倒一切,包括总理、老帅、副总理们就有气嘛,发点牢騷。他们是在党的会议上,公开地大闹怀仁堂嘛!缺点是有 的。他们吵一下也是可以的。同我讲就好了。有时候,我们也搞 不清楚。王、关、戚还没有暴露出来。有些问题好多年才搞清楚。”

  ●4.周恩来、毛泽东先后到达武汉

  武汉的形势一直是中央关注的重点。

  1967年7月初,周恩来接到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的电话, 陈司令员汇报说:“近20多天以来,经过支左人员的工作,武汉 没有什么事,两派之间的武斗已经停止,武斗器械也上交了。”

  周恩来很高兴:“好,这样利于武汉问题的解决。”

  陈再道继续说:“按照6月26日的电报精神,各派群众组织 已经选出代表,军区也确定了赴京人员名单,做好了汇报的准 备,可以到北京解决问题了。”

  周恩来说:“等我们研究以后,再打电话告诉你们。”

  过了七八天,周恩来给陈再道打来了电话。他在电话中说:“武汉各派群众组织的代表,可以不到北京来了,我们要到武汉 去,在武汉解决问题。”他还在电话里说,毛主席可能要到武汉 游泳,要他们做好准备。

  7月13日,毛泽东在人民大会堂118厅召集在京的中央政治 局委员和中央文革成员开会。散会后,周恩来对卫士高振普说: “主席要去武汉看看,准备再去长江游泳,会上决定让我先去一 趟,你们也准备一下。”

  高振普郑重其事地答应着,心中不平静。他知道武汉的形 势,那里有“百万雄师”和“工总”两大派对立的群众组织,当 地驻军也被卷人,而党政机构几乎瘫痪,谁说话也不听。在这种 形势下,毛泽东要去游泳,实在是担着风险。当时除了正副统帅的权威外,也只有周恩来的话他们还能听。所以,中央考虑让周 恩来先去,主要是为毛泽东的安全着想。周恩来也想借这次机 会,亲自看看武汉的情况,解决武汉的问题。

  14日凌晨2时左右,周恩来坐上空军专机,随行的还有李 作鹏和海军、空军的作战部长。飞机4点之前抵达武汉。当时的 武汉空军副司令刘丰前来迎接,并将北京来的客人接到武汉空军 司令部休息,此时天已大亮,营区的官兵还没起床。

  武汉这个出名的火炉,使从北京赶来的周恩来一行立刻感到 它的厉害。虽说是早晨,几个人往会议室里一坐,几分钟后都已 是汗流浃背,大家不约而同地盯着那两台电扇,总以为它不转 了,其实它呼呼地转得正欢,却感觉不到一点凉意。周恩来向刘 丰询问武汉各派的情况,以及武汉的社会治安现状。卫士们见周 恩来也热得满头大汗,就向刘丰建议减少参加会的人员,使得房 间空气流通,点。周恩来向留下的几位负责人,交待了毛泽东要 来武汉的具体时间和再游长江的打算。工作人员送来了早点,周 恩来只吃了一个用盐水煮的鸡蛋,就由刘丰等陪同去省委招待 所,即东湖宾馆。1961年,周恩来曾和刘少奇、邓小平同住在 宾馆的百花一号楼里,世事沧桑,如今另两位已经被“打倒” 了。

  周恩来召集李作鹏、陈再道、钟汉华、刘丰等还有军区、空 军的负责人开会,详细布置了毛泽东来武汉的住地,以及游长江 的安全工作。后来周恩来又把宾馆负责人和服务员叫去,叫他们 把梅岭一号的卫生搞好,房间布置好,迎接毛主席的到来。

  下午5时,周恩来到梅岭一号亲自查看为毛泽东准备的房 间。他看到守卫在门外的哨兵,军衣上透出了汗迹,便过去握着 他的手说:“你辛苦了。”哨兵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恩来关照他:“你可以站在阴凉处有风的地方。” 哨兵急忙回答:“谢谢总理,我不热。”

  周恩来走进房间,仔细査看着。房间内是按毛泽东的习惯布 置的,很多东西都是毛泽东过去来时用过的,就是室内温度太 高。预计毛泽东是晚上9点多钟到,如果房内温度太高,就不能 住这里,只能住在火车上。周恩来作了两手准备。因为发电厂停 工,这里的冷气无法使用。周恩来就对驻军的负责人说:“你派 人去电厂,了解一下停电的原因,告诉电厂,就说是我在武汉, 请他们尽快排除故障,恢复向这个地区供电。”

  电厂一听周总理来到武汉,要他们供电,很快答应供电。周 恩来又冒着暑热赶到长江岸边,察看地形,确定下水地点,和各 种预防措施。

  当天晚上,毛泽东到达武汉,住进东湖宾馆梅岭一号,周恩 来住百花一号,由重庆赶来武汉的谢富治和王力住百花二号。

  在安排好住处和警卫工作之后,周恩来把陈再道和军区政委 钟汉华叫到他的住地,让他们做好向主席汇报的准备,并关照: “要你们作检讨,不是要打倒你们,而是要保你们……”两人低 头不语。周恩来进一步解释说:“我们临行前,主席对我说, ‘走,到武汉去,保陈再道去’,你们放心吧,不要有顾虑。”陈 再道的心情很复杂,倒不是怕丢乌纱帽,而是搞不懂自己错在哪 里。但他还是向周恩来表示,一定如实汇报情况,听从党中央作 出的一切决定。

  15日和16日的两个上午,毛泽东召集周恩来、谢富治、王力、李作鹏等,在梅岭一号开会,听取谢、王汇报云南、贵州、 四川和武汉问题,议论解决武汉问题的方针办法。

  对于如何处理武汉问题,毛泽东做了指示:要给“工人总部”平反,把他们的头头朱鸿霞放掉;“百万雄师”是群众组织, 让谢富治、王力派出专人,做好他们的工作;军区对两派都要支 持,陈再道支持造反派,造反派会拥护陈再道。毛泽东让周恩来 在武汉多留几天,做好武汉军区的工作。

  从15日开始,一直到18日,在每天下午的时间里,周恩来 都召集武汉军区的领导及驻武汉部队师以上“支左”部队的负责 人,在百花一号开会。18日下午,汇报全部结束,周恩来发表 总结讲话。

  周恩来表情严肃地说:“武汉军区在支左工作中有错误,甚 至错误是严重的。但是,责任由军区主要领导同志来承担。建议 陈再道、钟汉华同志,主动承认支左工作中犯了方向路线错误。” 周恩来还说:“军区要给‘工总’平反,迅速放掉朱鸿霞, 支持造反派。估计‘工总’起来之后,可能对‘百万雄师’进行 报复,这个31作由中央来做。军区要对部队进行教育,各群众组 织都要进行整风,好好学习,提高认识,认真执行中央的指示。” 周恩来在讲话中,还肯定了军区“抓革命,促生产”的成 绩,并主动为武汉军区承担责任。他说军区决定解散“工总”是 受了他一次讲话的影响。最后,周恩来已是苦口婆心了: “文化 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没经验,因此犯了错误。错了就检查,就 改正,改了就好……”

  此时的陈再道、钟汉华已被周恩来的言语所感染,并终生难忘。

  晚上,周恩来带陈再道和钟汉华来到了毛泽东的住地梅岭一 号。毛泽东已在客厅里等候。谢富治和王力也在,坐在毛泽东的 对面。毛泽东和他俩一一握手,让他们坐在他的旁边,问道: “你们怎么样呀?武汉的形势还不错嘛!”

  “我们不承认犯了方向路线错误。”陈再道是个炮筒子,说话 从不会拐弯抹角,再加上思想不通,说话时更是气呼呼的。

  毛泽东反而笑了:“方向路线错误怕什么?现在他们一提就 是方向路线错误,都是方向路线错误嘛。”

  “要是犯了方向路线错误,我们马上开大会检查。”被毛泽东 一说,陈再道心情顿时轻松许多,赶忙向他表态。

  “那可不行,你可不能开大会。你一开大会,就下不了台了。 你就写个东西,到处去发。”毛泽东笑着给他们出主意。

  这时坐在对面的谢富治莫名其妙地摆了摆手。他们不知他为 何意,继续听毛泽东谈话。

  毛泽东嘱咐道:“要做好工作,慢慢来,不要着急,首先把 部队的工作做好,把‘百万雄师’的工作做好。”

  陈再道直来直去:“中央文革有威信,解决武汉问题,希望 中央文革能讲话。”

  坐在对面的王力,一听这话,满脸不高兴地说:“‘百万雄师’就不听中央文革的。”

  毛泽东对陈再道说:“他们要打倒你们,我要他们做工作,要做到不仅不打倒你们,而且要做到拥护你们为止。”

  毛泽东讲到这里,吩咐谢富治和王力,要设立一个接待站,专门接待群众组织来访,做好思想工作。

  毛泽东最后说:“武汉的形势还不错嘛!你们想一想,一个 工厂,这一派是革命的,那一派就不革命,你们相信吗?”毛泽 东停顿了一下,说了一段后来被广泛传播的话:“在工人阶级内 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 更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

  大约10点来钟,他们从毛泽东处出来,毛泽东一直把他们 送到走廊上。这时正好有几位服务人员站在走廊里,毛泽东就把 他们招呼过来,要他们一一同陈再道、钟汉华握手。

  毛泽东笑着说:“再不能打倒你们的司令了吧?我是不打倒 他的。”他转向陈再道,又说,“他们要打倒你,我要他们不打倒你!”

  这天晚上,周恩来离开武汉返回北京。

  ●5.周恩来再到武汉,将毛泽东转移去上海

  20日下午,周恩来在钓鱼台16楼开会。16楼是当时中央文 革碰头会的会址。3点多钟,卫士长张树迎给高振普打电话,叫 他赶快准备行装,再陪周恩来去趟武汉。邓颖超一听也很着急, 说是刚回来怎么叉去?是毛主席在武汉有什么事?周恩来回到西 花厅,走进办公室,跟邓颖超交待几句,就带着身边的人乘车去 西郊机场。

  机场上停着三架飞机,除了周恩来常坐的那架外,另外两架 已经关上了舱门,机舱里坐满了中央警卫团的官兵。高振普跟着 周恩来登上专机时,一看座机的前半部也都坐满了荷枪实弹的中 央警卫团的战士们,不由得一阵紧张,不知武汉发生了什么事。

  飞机起飞后,张树迎告诉高振普,说在武汉谢富治被围攻, 王力被抓走,毛主席的游泳计划也被迫取消。总而言之,武汉很 乱。中央对主席的安全很不放心,所以还是请周总理去一趟,把 毛主席接出来。

  大约飞行了 40分钟后,机长向周恩来报告,接地面报告, 武汉的大街已贴出了欢迎周总理亲临武汉、解决问题的大标语, 同时说,王家墩机场跑道上,停放着好多辆满载红卫兵的卡车, 飞机无法着陆,只好改降备用的山坡机场。

  周恩来并不惊慌:“到时看看再说。”

  飞机飞抵王家墩机场,一看机场跑道果然人山人海,只好改 降山坡机场。这是一个军用机场。飞机着陆后,没有合适的梯 子,周恩来只好从飞机自带的小梯子走下来。他没进休息室,说 是要先打个电话,机场负责人把他引进一个帐篷,里面有一部军 用手摇电话机。他让那位负责人要通了刘丰的电话,询问了一些 情况,同时了解到王家墩机场的群众还没有离开。一位同志为周恩来送来了一杯开水,周恩来接过杯子想喝,但太烫不能喝。高 振普赶忙接过杯子,又要了一个杯子来回倒,让水凉得快一点。

  周恩来指着同来的中央警卫团的战士,对那位机场负责人说: “给战士们搞点水,要凉一些的。”很快,有人给战士们送来了汽 水。

  周恩来着急,一面摇扇子,一面与从王家墩机场赶来的刘丰 商量如何进城。他提议坐汽车或者直升机,刘丰都认为不安全。

  周恩来只好说先休息一下,等天黑下来再说。也许是着急,天好 像变长了,而且越来越热,大家都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满身大 汗。终于等到电话,说王家墩机场的群众已经离开,飞机可以过 去了。周恩来高兴地站起来:“全体登机,返回王家墩机场。”

  周恩来到达王家墩机场时,机场会客室里已坐满了人。他们 向周恩来详细报告了 7月20日发生的事件的经过。

  原来是谢富治、王力到武汉后,在一次接见红卫兵的集会 上,公开表态支持“工总”,压制了 “百万雄师”。这一派的红卫 兵和军队的造反派就冲进了东湖宾馆,要找谢富治、王力辩论。 他们对王力在水利电力学脘的讲话中明显支持一派、压制一派的 做法极为不满,要他们重新表态。这派群众冲进了楼房,把谢富 治与王力分开,谢富治被挤到一个房间,混乱之中,他们抓走了 王力。陈再道后来回忆说,是军队造反派抓走的。

  王力是中央文革小组的主要成员。王力的被抓,惊动了中央 文革小组,中央文革在北京紧急开会,研究武汉发生的事情。他 们把围攻谢富治、抓走王力,视为对中央文革的态度,是对中央 文革的攻击,是明日张胆地反对中央文革。反对中央文革就是反 革命。“百万雄师”被中央文革定性为反革命组织,黑后台是军 区司令员陈再道、政委钟汉华。这次由谢富治、王力一手摘起的 事件就成为“文化大革命”期间闻名全国的武汉“七“二〇”事件。

  这样做的结果,使武汉的局势更加动荡不安,两派斗争更加尖锐,敌对情绪不断升级。武汉三镇像开了锅,数百辆卡车满^ 着工人、农民、学生和一部分解放军官兵,分成几路涌上街头, 举行大规模示威,武汉形势急剧发展,孕育着一场不可估量的武 斗。毛泽东在武汉的工作和安全都受到严重威胁。

  把毛泽东从武汉安全接出来的重任,很自然地又落到周恩来 肩上。当时,也只有周恩来才能说服那派群众把王力放出来。

  周恩来不能停留在机场,要尽快去见毛泽东。在场的同志研 究着周恩来怎么由机场去宾馆的事情。城里交通很乱,曾发生过 一位军区负责人乘坐吉普车时,被手持长矛的人捅了一下的事 情。幸而长矛从这位同志腋下穿过,才没有伤着。他们为周恩来 进城的安全担心,一时想不出好办法。

  周恩来毅然决定:“天黑下来后,坐吉普车进城。”

  为了缩小目标,周恩来只带了卫士和医生、护士,分乘两辆 吉普车,先行进城,其他人员半小时后再走。

  天黑下来,两辆吉普车飞快地向城里开去。武汉市区的秩序 依然很乱,不时看到被打碎玻璃的公共汽车横在马路上,成群的 人手执长矛在马路上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出击的目标,口号 声、高音喇叭的叫喊声震耳欲聋。

  周恩来到东湖宾馆一号楼,看见谢富治和当地的负责人都 在,还有一些随谢富治从北京来的院校造反派头头。他们看到周 恩来来了,都抢着报告7月20日的事情。

  周恩来先招呼几位负责人到了一个小会议室,研究确定了保 证毛泽东安全离开武汉的详细办法。从毛泽东出发的时间,乘坐 什么车辆,行车路线及由哪些人护送等等,都做周密的布置。

  会议结束后,周恩来来到毛泽东居住的梅岭一号。

  这里还有一件事情:就在7月20日上牛,林彪避开回到北京的周恩来,亲自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写完信,叶群叫秘书把信送给戚本禹修改,并让秘书转告戚本禹:这封信是林彪的意思。

  戚本禹看完这封信后,觉得“这是大事”,不敢擅自作主, 就找到陈伯达、关锋一起修改。最后,在这封信的落款处,不知 为什么竟签上了江青的名字。

  经过林彪、江青的一番策划,决定派邱会作、张舂桥分别乘 专机飞往武汉、上海。在邱会作临行前,江青向他交待说:“你 的脑袋在,这封信就要在!”邱会作听了江青的话,为了防止万 一,把这封信放在贴身的汗衫内,于下午2点10分赶到武汉。 乘另两架专机的张春桥,也于下午4点20分赶到上海,准备接 应毛泽东。

  邱会作赶到武汉之后,立即展开了“外围战”。他先在毛泽 东身边的工作人员中,商量毛泽东转移到哪里最合适。由于邱会 作早巳有数,商量的结果自然是把毛泽东转移到上海最安全。

  下午5点多钟,邱会作见到了毛泽东,说明来意,并把那封 信交给了毛泽东,他还告诉毛泽东,外面形势不好,林彪、江青 为毛泽东的安全担心,请毛泽东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毛泽东打开那封信,一边看信一边笑了。显然毛泽东对信的 内容将信将疑。至于这封信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一直是个不解 之谜。直到1974年,张春桥在空军的一次讲话中,才透出实情。 他说毛泽东到上海后,一夜没有睡觉,把身边的人叫来说,不是 他们说的那样吧,如果陈再道搞兵变,我们走得出来吗?这都是 他们搞的,我在那里,为什么不和我通气呢?看来,那是一封诬 告陈再道搞兵变的信。对于是否立即由武汉转移,毛泽东还在考 虑,如果走,到哪里去?是到长沙?是到上海?还是到南昌?

  和周恩采商议后,毛泽东决定当晚离开武汉到上海。临走 时,毛泽东看了一眼武汉的夜景,喃哺道:想到长江去游泳,现 在也游不成了……

  周恩来回到百花一号,约请当地各方面的负责人开会,指 出,抓走王力更会引起武汉两派的严重对立,把问题搞得更加复 杂化,以后会围绕着抓王力事件展开无休止的争论。最后周恩来 请军区的同志劝说抓王力的那派群众,尽快把王力放了。

  毛泽东安全离开了武汉,周恩来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有人报 告说,王力已被放了出来,被转移到空军的山坡机场。

  周恩来说,事情都已解决,我们休息一下再走。他走进楼上 一间卧室,上床休息。三个卫士守在房外,很快就听到周恩来的鼾声。

  7月22日下午,谢富治、王力飞回北京,林彪、江青等人 组织数万人,到西郊机场欢迎这两位“英雄”。

  本来,周恩来乘坐的专机,比谢富治、王力乘坐的飞机约晚 起飞半个小时。但林彪、江青等人,却通过吴法宪操纵,让周恩 来的专机提前飞到北京降落,以便参加他们搞的欢迎仪式。

  当天晚上,由林彪亲自主持会议,中央文革小组成员全体参 加,听取谢富治的汇报。林彪根据谢的汇报决定:把“七.二〇” 事件定为“反革命暴乱”。处理“七.二〇”事件分为两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以中央的名义调陈、钟进京,看陈、钟敢不敢来, 如果不敢来,就证明陈、钟有问题;第二个步骤,起草关于处理 武汉问题的中央文件,开一个百万人的欢迎大会,并通告各地举 行集会和游行示威。^

  会后,林彪给戚本禹打电话说:“处理武汉问题的两个步骤, 第一步和第二步要错开,、以免造成打草惊蛇。但第二步应当马上 着手准备,向武汉、郑州地区的群众进行宣传的传单和报刊宣传 的材料,现在就应该开始起草。起草好之后,先经中央文革小组 研究,然后再报请主席审查修改,主席批准之后再印发;因为这 不是一般的、普通的情况,应当报告主席。为了打击反对的头 子,争取受蒙蔽的群众,提高左派的威信,在传单中需要点哪些人和哪些组织的名,也请你们考虑,报告毛主席。”

  同一天,中央文革小组向各地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地 搞“三军联合行动”的武装游行,声讨“七.二〇事件”。

  从此,开始了一场全国性的规模空前的舆论大“围剿”,为 “揪军内一小撮”拉开了序幕。

  “七.二〇事件”给毛泽东留下的印象很深。到达上海后,他 常在考虑这个事件。一天,杨成武随毛泽东散步。林荫道上,夕 阳西下,寂静得很。

  “你认识陈再道吗?”毛泽东突然问杨成武。

  “原先不认识,建国之后才认识的。”

  “他会反对我吗?”

  “军队的许多老同志都是跟你干革命的,不会反对你的。”

  “是啊,我想陈再道也不会反对我。他要反对我,我们就从 武汉出不来了。”

  毛泽东反剪着双手,缓缓地走在林荫道上,神态显出几分焦虑。

  “你知道陈再道现在在哪里?”

  “不清楚。”

  “你去问问总理。你转告陈再道三句话:一是有错误就检讨。二是注意休息。三是注意安全。”

  “好,我马上报告总理。”杨成武很爽快地说。

  “你报告总理,把陈再道、钟汉华,还有那个师长政委都接 到京西宾馆去。”

  杨成武很快将毛泽东的这些话报告了周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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