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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和引子

  

  你是知道的,忘记一个人,要远比记得这个人更困难;忘记一段故事,要远比经历这段故事更痛苦!这个人不一定是你的恋人,更可能是你的兄弟!

  ——题记1

  我曾经有过一个梦想,那便是好好工作,挣很多很多钱,然后在上海买幢大房子,把郭敬明和许菁接过来,我们兄妹三个人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像童话一样美好。

  ——题记2

  引子

  2001年1月16日,我将会永远记得,那天有着很好的阳光,深冬的上海显得不那么阴寒,只是风大了些,吹在身上很疼很冷。毕业生的我并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回老家过寒假,而是留在上海静静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为此我足足做了半个月的准备——收拾出一张舒服的床、洗好几床干净的被褥、准备了大量可口的零食、制定了多条市内旅行路线……他是第一次来上海,东道主的我一定要好好带他游玩这个美丽的城市。

  此人名叫郭敬明,那时,他更喜欢别人叫他第四维,而我则叫他小郭。在此之前我和小郭已经通过网络交往了三个多月,平均每天给对方写一封mail,我们谈文学、谈音乐、谈人生以及其他的种种,我们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彼此都视对方为最好的朋友,我们理想一致,许诺要在上海为心中的共同梦并肩奋斗、至死不渝。

  这次他来上海是为了参加第三届“新概念”作文比赛的决赛。在mail中,郭敬明告诉我他将搭乘1月16日上午8:00的航班飞往上海,到了上海他要先和一位姐姐见面,然后再到我们学校找我。

  除了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在宿舍静静地等之外,我仿佛并不能做点其他什么。清晨6点便早早醒来,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次入眠,满脑子全是郭敬明,此刻的他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吧?几个小时后,我们就能见面了,简直有点儿不可思议,我开始激动起来,躺在床上伸手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立即钻了进来,洒在我的脸上,阳光明媚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7∶30起床,然后把预备给郭敬明盖的被子又抱到太阳下,事实上,这些被子我起码晒过不下十次,我要让他闻着上海阳光的味道入梦,那种感觉一定会很幸福。

  8点钟,童童过来了——童童是我新交的女友,芳龄17,在一所职业高中读二年级。童童内心单纯、性格开朗,是个不知愁为何物的小丫头,在我的感染下,童童也喜欢上了郭敬明的文字,成了他的忠实读者,因此当她听说郭敬明要来上海且住在我这里时,显得比我还要兴奋,嚷嚷着一定要亲自迎接。

  童童带来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相框,是她在韩国买的,她说要送给郭敬明作为见面礼。

  当时我们还都没有手机,惟一的联系方式只能依靠我宿舍里的电话。郭敬明在mail中告诉我他到了上海后会往我宿舍打电话,但具体什么时候打他却没有讲,因为怕错过他的电话,那天上午我哪都不敢去,连上趟厕所都提心吊胆,奔跑着去奔跑着回。

  郭敬明搭乘的那架飞机应该10∶30就可以到虹桥国际机场,可眼瞅快12点了,还是没等到他的电话,我坐在床上,傻傻地看着电话机,都快急死了。

  童童不停安慰我,让我不要着急。

  “该不会飞机出事了吧?”我突然心里一紧。

  “不可能,如果飞机出事,新闻里早报道了。”

  “那会不会他下了飞机后就迷路了?”

  “更不可能了,他不是说有个姐姐去机场接他吗?”

  “那……到底怎么了?真是急死人了。”

  “别急,等人就是这样的。”童童小丫头说的时候摇头晃脑,仿佛她很有经验。

  12∶00,电话终于响了,我赶紧接了起来,还没等我开口,就听到郭敬明在电话那头不慌不忙地说:“我到了。”

  他的声音特别小,发音又特别奇怪,好像在唱歌一样,反正我是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到啦……”他的声音大了些,“我现在在人民广场,等会儿就坐车到你们学校,你们在车站接我哦。”

  “好的,好的,你别急。”我满口答应着,然后又和他确认了一下时间和坐车的地方。

  挂了电话,我兴奋地亲了童童一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我最好的兄弟来上海啦。

  我们学校座落在上海东北角,从人民广场坐145路公交车到终点站即可到达,全程差不多三刻钟的样子。我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然后拉着童童的手满心欢喜地去车站迎接郭敬明

  刚走出校门我又担心起来:从没见过他的照片,等会儿不认识他怎么办?

  我把疑惑讲了出来,童童说:“这个好办,我们回去做个大牌子,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等会儿举在头顶上不就可以了吗?”

  这个主意虽然很笨,但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更好使了,我斜着眼看着童童,嘴角带着坏笑说:“平时见你挺傻的,关键时刻脑子还是挺管用的嘛。”

  “切!我聪明着呢,是你笨,没发现而已。”不懂得谦虚向来是童童的一大特色。

  于是我和童童立即折回宿舍,从墙上撕下一张明星海报,然后在背面用毛笔写下三个大字:第四维。字是童童写的,她从六岁就开始练习书法,十几年浸淫下来,道行颇深,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相当漂亮。

  下午1:30,我们赶到145终点站,举着牌子,按捺着兴奋不已的心,静静等候郭敬明的到来。

  他会是什么样子呢?等待时,我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应该会很帅很帅吧,记得有一次他曾对我说,我肯定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生,他应该还很时尚,因为他说在学校时,他一天要换两套衣服。

  我感到自己越来越激动了——简直比网恋的人和网络恋人第一次见面还要兴奋、紧张。

  145公车一辆接着一辆到站,人来人往,可始终没有他的身影。

  算时间,他应该早就到了呀!我害怕他出了什么意外,就想回宿舍等电话,可更担心刚离开车站万一他正好到,看不到我们就更麻烦,等会儿找都找不到。

  于是只好傻傻地站在车站,望眼欲穿看着每一辆车,心急如焚。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到,我已经快等疯了:“肯定是迷路了,”我颇有怨气地对童童说,“小郭简直太笨了。”

  童童点点头,表示赞同。

  “等呆会儿见到他,我一定要狠狠骂他。”

  “你舍得吗?”童童瞪着大眼睛地看着我。

  我无言了,是啊!我怎么舍得骂我最喜欢的兄弟呢?

  还是别发牢骚了,继续等吧。大冬天的,零下二度,车站里所有工作人员都觉得奇怪,两个年轻人干吗雕像一样在风里站了整整一下午,好像还站得挺有乐趣。

  4:30的样子,风更大了,天也快黑了,我们等得快疯狂了。

  谢天谢地,5:00,他老人家终于到了。

  当那辆满载着乘客的145路公车缓缓停靠在车站时,早已疲惫不堪的我突然来了精神,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郭敬明就在这车上。于是我拉着童童赶到中门位置,眼睁睁看着乘客一个个从车里面走下来。

  等车厢里差不多完全空了时,我们终于看到一个巨瘦巨小的男孩,穿着件草绿色的班尼路外套,留着稀稀拉拉的齐耳短发,背着个几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背包从车里款款走了下来。

  这个男孩非常瘦小,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肉,尖下巴,肤色苍白,眼睛则更小,三角,还有点往里陷,嘴角上布了一层密密麻麻且又黑又长的胡须——整体给我的感觉特别像只大老鼠。

  难道这就是我的兄弟郭敬明吗?

  我迟疑着不敢上前相认,愣在原地,然而这个小孩子却兀自走到了我面前,翻了翻白眼,瞟了我下,然后用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对我说:“你就是一草吗?比我想像中的要老嘛!”

  说完这句很无厘头的话后,他便低头径直向前匆匆走去,好像他是主人,他很熟悉周遭的一切,现在他要带我去哪里似的。

  只留给我一个无比孤独的背影。

  是的,这几年,郭敬明给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的背影,那么孤独、那么坚毅,永远知道自己下个方向。

  而听到他这话,我差点直接晕倒,幸好身边的童童及时搀扶。

  我原来还设想过见面后和他热烈拥抱呢!谁知是这个场面?计划不如变化,这话太TM的对了。

  童童显然比我还要失望,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你兄弟怎么这么矮啊!好像发育不良哦。”

  “别乱说,”我怒嗔童童,“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可以乱说他。”

  “干吗啦!矮就是矮,我干吗不能说?”童童耍起了小性子。

  我顾不上安慰童童,快跑两步赶上郭敬明,从他身上接过大包——真沉啊!真不晓得他瘦弱的身躯怎么吃得消的,而且还是从四川背到上海。

  “怎么这么晚才到?我们等你等了四个小时。”想到下午漫长的等待,我的口气多少有点怨气。i

  可面对我的责问,这小子居然特骄傲地回答:“哦,我在人民广场买衣服了,就忘了时间,不好意思啊!”虽然是道歉,但他的口吻里却一点愧意也没有,声音依然很小,很冷酷的样子。

  而我,在听了这句话后,终于不顾一切地晕倒在地。

  童童也追了上来,我和童童一左一右地站在郭敬明身边,带他向我宿舍走去。需要交代的是,我身高1.75m,童童身高1.73m,因此我们俩站在郭敬明身边足足比他高出一头多,三个人走在一起,感觉非常奇怪,像是两个凶神恶煞正押解着犯人一样。

  很快到了宿舍,我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放置他的行李,童童坐在电脑前玩游戏,郭敬明则低头坐在床沿,三个人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做事情时,我不时地想和他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心中默默念叨,自己和自己对话。

  就在我感到不知所措之际,童童突然说:“我们去亚新生活广场玩吧。”

  我立即征求郭敬明的意见,毕竟他刚来,舟马劳顿,肯定非常累。

  “我无所谓的。”他的话还是很少很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我无法想像眼前这个人就是网络上和我亲密无间,管我叫大哥的那个小郭。

  或许他只是怕生、缺乏安全感吧,我如此安慰自己,双子座的人性格就是如此,等过段时间习惯了,自然会好起来的。

  亚新生活广场在普陀区,从我们学校过去,要换两部车。

  三个人再次走出学校,走到车站,鬼知道怎么上车的人会有那么多,总之当车来时,车门刚打开,还没等我们做好上车准备,后面的人就哄挤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们往前推,我立即双腿用力,稳住身体,同时紧紧抱住童童,才避免被挤倒,郭敬明却因为个子小,加上可能从来没有如此挤过公交车,就看到他被夹杂在汹涌的人群中带到了车里,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我吓得赶紧拼命往车里钻,好不容易才挤了上去,然后到处寻找郭敬明,可找不到,眼前晃动的是一张张狰狞或麻木的脸,我的四周都是人,根本动弹不了。他会不会受伤了?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不会把他给弄丢了吧?我越来越焦急,顾不上身边人的斥骂,用力垫起脚,扒开人群,伸长着脖子四处张望,最后终于发现他正站在车最后面,小小的身子几乎被挤得变形,双手正紧紧抱着一根细小的钢柱(2001年上海老式公交车上有很多这种钢柱),他不管身边人如何挤压,不管车子如何颠簸,反正就死死抱着柱子,低着头,面无表情,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恐惧,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犹如一个无依无靠小老头,不管生活如何动荡不安,坚守自己的一小块土地,等待着日开和日落。

  他那样子是那么无助、那么孤独、那么可怜……

  我突然感到很心疼,那一瞬间,真的好想冲过去,抱住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如果我光天化日下去拥抱一个男人,别人不把我当成神经病才怪。

  更何况,车上人实在太多,动都没法动,所以我只能远远看着他,心中满是愧疚。

  也不知熬了多久,车终于到站了,下车后我走到郭敬明面前,想说声抱歉,可看到他闪着寒光的眼眸,只能无言。

  很快,我们换了辆车,上面人不多,每个人都有座位,我们一起坐在最后一排。本以为可以轻松一点,然而三个人还是无言,任凭公交车晃晃悠悠地穿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

  我是不知道怎么说,童童是不知道说什么,那么郭敬明呢?他为什么不说话?

  他为什么如此冷漠?如此沉默?

  寒风透过窗户缝隙吹在身上,心很冷很冷。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小郭,今天一路还都顺风吧?”

  “嗯。”

  “现在觉得冷吗?”

  “还好。”

  我顿时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实在太无聊,只得闭口,让沉默继续疯狂蔓延。

  “小郭,这个我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童童突然从包里掏出相框,递给了郭敬明。

  “谢谢。”郭敬明抚摸着相框精美的边框,总算说了个让人觉得温暖的词语。

  或许就是这个简单的词汇给了我新的勇气,我又问:“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好文章呢?”

  “有的,前几天我看到了一首特厉害的诗,是‘榕树下’小引的作品。”郭敬明抬头看着我,语气要比前面热烈了很多,看来,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了——他说的这个小引我见过,就在不久前“榕树下”举办的第三届网络文学大赛上,我见到了荣获诗歌组第一名的小引,一个高高帅帅,留着长发的大男孩。

  “哦,小引的什么诗啊?”

  “题目叫《简单的情诗》,写得太好了,要不我背给你听吧?”说完,郭敬明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我。

  “好啊。”我冲他点点头、并且微笑。

  郭敬明把眼光投射到窗外,缓了缓,然后慢慢用很浓重的四川口音背了起来——

  成都黑不黑/嗯,成都的夜/黑不黑/你的眼睛黑/还是/青城的寺院黑/嗯,我问你呐/你的长发黑/还是/我的思念黑/回头吗?/还是要上船的/春潮来临我就走/不过水还没有涨起来/那个浅滩还在/想起那天夜晚/你的围巾遗忘在那里/那里听得见四川的心跳/还有还有/你的心跳/在很久很久以前/云贵边境/你的故事长在土里/长在土里/就是一棵桃花树/就是一段粉红色的/歌曲/骑着马走啊/骑着驴走/骑着风走啊/骑着山走/谁?/陪着阿诗玛回家去/只要一想起你/桃花就落满山头

  郭敬明一口气将整首诗背了下来,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我不知道他是问我诗本身好还是他背诵得好,反正我觉得他挺神奇、挺了不起的,他总是可以说出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而且这些事物本身都非常美。

  “你太厉害了,这么长的诗歌都能背下来,而且背得特别好听。”我真心诚意地赞美。

  听了我这话,他的眼睛更亮了,似乎沉浸在某种氛围中,继续陶醉地说:“小引是我最喜欢的青年诗人,他的《西北偏北》是我最喜欢的诗歌之一,我再背给你们听哦”。这次他没有再征询我的意见,而是直接用他那奇怪的四川普通话背了起来——

  西北偏北/羊马很黑/你饮酒落泪/西北偏北/把兰州喝醉/把兰州喝醉/你居无定所/姓马的母亲在喊你/我的回回我的心肺/什么麦加什么姐妹/什么让你难以入睡/河水的羊灯火的嘴/夜里唱过古兰经/做过忏悔/谁的孤独像一把刀/杀了黄河的水/杀了黄河的水/你五体投地/这孤独是谁

  “耶……真的好棒!”童童大声鼓起掌来,引得车上的人纷纷侧目。

  “谢谢,小引还有很多诗很美,以后我再背给你们听哦。”

  “太好啦!我喜欢听你背诵诗歌。”我发现童童其实比我更会说话,因为她不会伪装,喜欢不喜欢,都会流露于表。所以,此刻,她夸赞郭敬明的语气和神态让人绝对相信。

  “我也很喜欢听的,小郭,你真的很厉害。”

  慢慢的,我们之间的尴尬开始悄悄消融,大家的话都多了起来,开始商量等会儿到了亚新生活广场怎么玩、玩什么。

  “亚新生活广场可好玩了,那里有鬼屋,我最喜欢进去了,里面的鬼一点都不吓人,对了,我们等会儿去拍大头贴吧,上个月那里刚从日本来了两台新机器,我还没拍过呢。”谈到玩,童童就兴奋。

  只可惜我和郭敬明都没理睬她,气得她对我们直瞪眼。

  “一草,我这次考试发挥很好呢,居然进了全校前十名哦。”郭敬明突然说起了自己的成绩。看来他的确只对自己在乎的话题感兴趣,非常自我。

  “这么强?那你肯定可以考上复旦。”

  “可能是这次发挥得比较好吧,我成绩一向很诡异的,没人能够搞得懂。对了,我给你们认字吧——天秤座的”秤“怎么读?”

  “读píng呀。”童童抢着回答。

  “不对,读chèng”,郭敬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容中有点得意的色彩,“那英有首歌曲叫《梦醒了》,里面有句歌词‘手指着远方画出一幢幢房子,’这里‘幢’怎么读?一草,你回答。”

  “读dòng吧,那英就是这么唱的。”

  “也不对,读zhàang,哈哈,那英唱错啦!”

  “哈哈哈哈……”童童和我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笑声冲淡了所有尴尬,让我们变得零距离。

  一边大笑,我一边眯起眼睛看着郭敬明,我的好兄弟,三个月来和他交往的点点滴滴开始一幕幕在眼前慢慢浮现。

  我情不自禁抓住他的手,柔声问道:“小郭,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会不记得?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女人呢。”

  “哈哈……”我们再次一起乐了起来。

  是啊!我们的相识是那么富有戏剧性,随后的交往又是那么有缘分,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美好,值得我们用一辈子去深深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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