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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入晋以后的诗作

  傅玄入晋时48 岁,入晋后又活了14 年。这14 年中,他创作的主要精力用在了制作庙堂乐府诗上,这很清楚。但是,他当然还会写出其他一些诗作,这也应该是事实。精力的转移,地位的变化,势必对创作产生相应的影响,诗风的变化就是不可避免的。

  (一)乐府诗作

  傅玄入晋后,官位一直很高,他受到司马氏的重用,也由衷拥护司马氏政权。其间他两遭免官处分,跟他性格刚直有关系,也跟朋党相争的情形有关系。这些内容在他现存乐府诗中都有所反映。

  首先是颂扬之词。如《天行篇》曰:天行一何健,日月无高纵。百川皆赴海,三辰回泰蒙。

  又如《日升歌》曰。

  ① 此题为《玉台新咏》、《艺文类聚》所出。《乐府诗集》卷八二又题《吴楚歌》。东光升朝阳,羲和初揽辔,六龙并腾骧,逸景何晃晃,旭日照万方。皇德配天地,神明鉴幽荒。无需多说,这类作品是对司马氏新政权礼赞的。

  其次是歌舞娱乐场面。如《前有一樽酒行》:置酒结此会,主人起行觞。玉博两楹间,丝理东西厢。舞袖一何妙,变化穷万方。宾主齐德量,欣欣乐未央。同享千年寿,朋来会此堂。

  又如《却东西门行》:金□□□迟①,丝竹声大悲。和乐唯有舞,运体不失机。退似前龙婉,进如翔鸾飞。四目流神光,倾亚有余姿。

  很清楚,二诗所写属于宫廷宴饮逸乐的情形。

  再次是写个性的。如《何当行》: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外舍不由中,虽固终必离。管鲍不世出,结交安可为!又如《飞尘篇》:

  飞尘秽清流,朝云蔽日光。秋兰岂不芬,鲍肆乱其芳。河决溃金堤,一手不能障。这两首诗是对晋初奸佞之辈用事当途这一社会现象,表明自己绝不同流合污的政治态度的。与《鼙舞歌·明君篇》合读,不难认同。

  最后,我们想谈谈关于乐府诗《龟鹤篇》的意见。这篇作品曾为刘宋诗人鲍照读过。其《松柏篇·序》称,《龟鹤篇》是傅玄病重时写下的"长逝同",鲍照读后"恻然酸怀","拟之"而成《松柏篇》。因此,傅玄原诗可以从鲍照"拟"诗中略知:内容上是写由病重而想到生前死后之事,形式上是五言长篇。我们以为,傅玄乐府诗中今存《挽歌》零散段落,很像是《龟鹤篇》遗文。请看:

  人生鲜能百,哀情数万端。不幸婴笃病,凶候形素颜。衣衾为谁施,束带就阖棺。欲悲泪已竭,欲辞不能言。存亡自远近,长夜何漫漫。寿堂闲且长,祖载归不还。(《北堂书钞》卷九二)人生鲜能百,哀情数万婴。路柳夹灵轜, 旐随风征。车轮结不转,百驷齐悲鸣。(《北堂书钞》卷九二)

  灵坐飞尘起,魂衣正委移。芒芒丘墓间,松帕郁参差。明器无用时,桐车不可驰。平生坐玉殿,没归都幽宫。地下无刻漏,安知夏与冬。(《北堂书钞》卷九二)

  另外,还有其他个别段落的歌诗,亦值得注意:

  我家近宫掖,易知复难忘。黄金为阁门,白玉为殿堂。(《太平御鉴》卷一八四)黄叶离高柯,丹枣坐自零。不惜枣自零,念我少弟兄。(《太平御览》卷九六五)以上这些段落,特别是《挽歌》所写,极可能就是傅玄第二次坐免职后病重时写下的"长逝词"。他的"哀情数万端",自然是感念平生,意识到往日不可追,来日不可期,等待他的是长眠地下,遗恨无穷。这种志士临终之悲感染了鲍照,他在诗中写到死后的"沉寞",想到"事业有余结"、"儿女皆孩婴"的牵挂,同样是"万恨"交结的凄苦无奈之情。傅诗与鲍诗间的相似相近的特征,使我们有理由相信今题《挽歌》诗佚句即《龟鹤篇》遗文,或者《挽歌》诗所写与《龟鹤篇》内容是基本一致的。不管属于哪种情形,似乎都可以帮助我们洞悉作者临死前的境况。

  (二)其他诗作

  乐府诗之外,傅玄其他诗作今存不多。其中最有名是一首五言《杂诗》:① 逯钦立辑《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晋诗》卷一,逯氏臆补三字为,樽诉 行。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摄衣步前庭,仰观南雁翔。玄景随形运,流响归空房。清风何飘摇,微月出西方。繁星依青天,列宿自成行。蝉鸣高树间,野鸟号东厢。纤云时仿佛,涯露沾我裳。良时无停景,北斗忽低昂。常恐寒节至,凝气结为霜;落叶随风摧,一绝如流光。此诗在《文选》卷二九有收。清人沈德潜《古诗源》亦入选,并加按语曰:"清俊是选体,故昭明独收此篇。"从诗面看,这是一首感物伤时之作,主要笔墨是写秋未自黄昏至深夜独自"摄衣步前庭"时周围的景物变化的。诗人既是"志士",又是"愁人"。愁什么呢?诗中只说"良时无停","寒节"将至,没有更多交代。从逯钦立所辑另两首《杂诗》来看,三首间似有相通之处。"安贫福所与,富贵为祸媒";"居不附龙凤,常畏蛇与虫"。

  这似乎也反映出他因骂座罢官后闲居家中的心境,应属晚年之作。

  傅玄人晋之初,情绪很饱满。《庭燎诗》、《众星诗》、《宴会诗》、《天行歌》(天时泰兮)等,都是歌咏新朝景象的作品;两首《答程晓诗》(一为四言,一为五言),赞颂晋武帝加元服。还有《宴诗》(鸾鸟晞凤凰)、《季冬诗》(季冬时惨烈)、《炎旱诗》(炎旱历三时)、《苦雨诗》(徂暑未一旬)等,选材下离四时节候,诗意不免单一浅薄。

  总之,傅玄入晋后不可能写出好作品。以上讲到的这些作品,与入晋前他曾写下的那些刚健清新的乐府诗作,无论内容还是风格都截然有别。他晚年罢官而添病,孤寂中写下过自伤自恨的诗作,倒是动了真情的,可与他年青时期的作品一比,轩轻自见。像《苦相篇》、《秦女休行》等有价值的诗作,傅玄入晋后是写不出来的。这其中的道理极明了简单,用不着多说,细一想就能明白。所以,论成就,傅玄其实是曹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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