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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王道取法于天

  董仲舒的一般政治思想,主要就是他的王道论。在董仲舒看来,君人者国之元本,其发言动作,万物之枢机。枢机之发,乃荣辱之端也,失之毫厘,驷不及追。故为人君者,谨本详始,谨小恒微,以求自己的言行合于王道。董仲舒王道论的第一个特点,也是最大特点,就是王道取法于天。

  王道取法于天是建立在天子受命于天这个前提之下的。天子受命于天,如子受命于父,故须尽人子之道,尊天,敬天,事天如父,其治天下,亦必须法则天地,承天意以从事,即以天道为君道或王道。这是董仲舒反复说明了的:王道参天地矣。①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②王者承天意以从事。③王者配天,谓其道。④天子者,则天之子也。⑤为人君者,其法取象于天。⑥除此之外,类似者还有许多,如说:"圣人视天而行"①;"圣人副天之所行以为政"②;"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③;"明王??取天之道"④;"圣人之道,同诸天地,荡诸四海,变习易俗"⑤;等等。这些显然都是说,王者之道就在于效法天地,按天道办事,以天之意为己意以从事。

  王者为何取法于天呢?董仲舒首先从"王"字的结构作了分析。他说:"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者孰能当是?故王者唯天之施,施其时而成之,法其命如循之诸人,法其数而以起事,治其道而以出法,治其志归之于仁。"⑥这段话表明,王者就在于贯通天道、地道与人道,法天地之道而用于人道,这也就是王道:唯天之施而施其时,法天之命而循诸人,法天之数以起事,治天之道而出法,治天之志归于仁。其次,董仲舒认为:"以类合之,天人一也。春,喜气也,故生;秋,怒气也,故杀;夏,乐气也,故养;冬,哀气也,故藏。四者天人同有之。有其理而一用之。与天同者大治,与天异者大乱。故为人主之道,莫明于在身之与天同者而用之。"⑦这是说,为人主者,按天道办事,就会获得天下大治的效益,否则就会天下大乱,所以人主应明于在身与天同者而用之。第三,天下之治乱与否,又直① 《春秋繁露·天地阴阳》。

  ② 《春秋繁露·基义》。

  ③ 《汉书·董仲舒传》。

  ④ 《春秋繁露·四时之副》。

  ⑤ 《春秋繁露·郊语》。

  ① 《春秋繁露·天容》。

  ② 《春秋繁露·四时之副》。

  ③ 《汉书·董仲舒传》。

  ④ 《春秋繁露·王道通三》。

  ⑤ 《春秋繁露·基义》。

  ⑥ 《春秋繁露·王道通三》。

  ⑦ 《春秋繁露·阴阳义》。

  接关系到王者的命运:"孔子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则之者大也。

  '巍巍乎其有成功也。'言其尊大以成功也。齐桓、晋文不尊周室,不能霸,三代圣人不则天地,不能至王。自此而观之,可以知天地之贵矣。"①"是故,天执其道为万物主,君执其常为一国主。"②董仲舒所说人君"法天之行",或王者"其法取象于天",方面很多,几乎可以说人君的一切行动无不与天相连。如董仲舒在《天地阴阳》篇中说: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

  这里显然讲人君"法天之行",计有三条。另外,在《离合根》篇和《天地之行》篇中有两段几乎类似的话,也从多方面论述了人主法天之行的内容。如《天地之行》篇说:天高其位而下其施,藏其形而见其光,序列星而近至精,考阴阳而降霜露。高其位所以为尊也,下其施所以为仁也,藏其形所以为神也,见其光所以为明也,序列星所以相承也,近至精所以为刚也,考阴阳所以成岁也,降霜露所以生杀也。为人君者其法取象于天也。故贵爵而臣国,所以为仁也;深居隐处,不见其体,所以为神也;任贤使能,观听四方,所以为明也;量能授官,贤愚有差,所以相承也;引贤自近,以备股肱,所以为刚也;考事实功,次序殿最,所以成世也;有功者进,无功者退,所以赏罚也。

  《离合根》篇中的那段话,其开头与上面几乎相同,关于人主之行;他说:"故为人主者法夭之行,是故内深藏,所以为神;外博观,所以为明;任群贤,所以受成;乃不自劳干事,所以为尊也;泛爱群生,不以喜怒赏罚,所以为仁也。"这两段话所说君主法天之行涉及了许多方面,但综合起来,主要也就是如下四条:深居隐处为神,任贤使能为明,泛爱群生为仁,量能授官而行无为。这四条与前三条的视角显然不同,但内容却有交叉。除此之外,董仲舒还提出了"官制象天"①的命题,以及"天地之数,不能独以寒暑成岁,必有春夏秋冬;圣人之道,不能独以威势成政,必有教化。"②把前后所提出的这些内容合在一起共计九条,如果把重复、交叉者合并,那么取法于天的王道至少还应有以下几条:贵神、教化、仁德、任贤、无为和官制象天。其中的教化和任贤,我们将有专节论述,这里只对其他四个方面作一简述。

  在《立元神》篇中,董仲舒着重阐述了人君的行天之神。他说:"体国之道在于尊神,尊者所以奉其政也,神者所以就其化也。故不尊不畏,不神不化。夫欲为尊者在于任贤,欲为神者在于同心。贤者备股肱则君尊严而国安,同心相承则变化若神,莫见其所为而功德成,是谓尊神也。"关于尊贤这里不去说它,只说贵神。他认为,"为人君者其要贵神。"而所谓"神者",不可得而视也,不可得而听也。视则不见其形影,听则不闻其声响。故莫得其影,无以曲直,莫得其响,无以清浊。而无以曲直,其功则不可得而败,无以清浊,其名则不可得而度。所谓不见其形,非不见其进止之形,言不可得见所以进止;所谓不闻其声,非不闻号令之声,言不可得闻所以号令。不见不闻,谓之冥昏,能冥则明,能昏则彰,能冥能昏,是谓"神人"。所以,① 《春秋繁露·奉本》。

  ② 《春秋繁露·天地之行》。

  ① 《春秋繁露·官制象天》。

  ② 《春秋繁露·为人者天》。

  人君贵居冥而明其位,处阴而向阳,执无端之虑,行无端之事,以不求夺,以不问问,故终日夺之,而人不知所出,终日问之,彼不知其所对。显然,这里继承了孔子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思想,从而有意地把人君之行予以神秘化,作为封建地主阶级的思想家、理论家提出这种"贵神"的理论,是不值得奇怪的,这是其阶级性的表现,同时,这也是他的"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理论在王道论中的贯彻。

  仁德思想既是教化的重要内容,也是为人主者必须法天力行的王道最根本的一条,他的许多改革思想均本于此。董仲舒认为:"天有四时,王有四政,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①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养,秋清以杀,冬寒以藏。暖暑清寒,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王者必副天之行以为政,故以庆副暖而当春,以赏副暑而当夏,以罚副凉而当秋,以刑副寒而当冬。庆赏罚刑,异事而同功,皆王者所以成德也。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以类相应。庆赏罚刑之不可不具也,如春夏秋冬不可不备也。不仅如此,四政者不可以相干和易处,如四时之不可以相干、易处也,王者副天之四时而为四政,就正体现了其仁德思想。所以,董仲舒在答汉武帝的《天人策》中亦说:"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博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可见四时之副恰好体现了人君的博爱与仁德。无疑这是董仲舒对皇帝的溢美之辞,不但承袭了孔子的仁学,而且也继承了墨子的兼爱思想。

  关于法天而行无为之道,这也是其王道的重要内容之一。董仲舒在《离合根》篇中谈到人君任群贤、不劳于事时就曾指出:"为人主者,以无为为道,以不私为宝,立无为之位而乘备具之官,足不自动而相者导进,口不自言而摈者赞辞,心不自虑而群臣效当。故莫见其为之而功成矣,此人主所以法天之行也。"在《保位权》篇他又指出:"为人君者居无为之位,行不言之教,寂而无声,静而无形。执一无端,为国源泉,因国以为身,因臣以为心。以臣言为声,以臣事为形。"故为人君者只须虚心静处,以行赏罚,责名考质,以参其实,使赏不空行,罚不虚出,于是乎群臣分职而治,各敬而事,争进其功,显广其名,人君之名亦得载其中。董仲舒把这种无为之道称之为"自然致力之术"。显然这里带有着老子的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烙印。量能而授官,也必须象天,所以他专作了《官制象天》篇,详细论述了设官置吏必须按照天之大经进行。董仲舒认为,王者制官,三公,九卿,二**夫,八十一元士,凡百二十人,列臣备矣。何以如此?他说:"吾闻圣王所取仪,金天之大经,三起而成,四转而终,官制亦然者,此其仪与?"三人为一选,仪与三月而为一时也。四选而止,仪于四时而终也。"故天子自参以三公,三公自参以九卿,九卿自参以三大夫,三大夫自参以三士。"他认为,三日而成规,三旬而成月,三月而成时,三时而成功。"由此观之,三而一成,天之大经也。"此为天制,是故礼三让而成一节,官三人为一选。三公为一选,三卿为一选,三大夫为一选,三士为一选,凡四选。三臣应天之制,凡四时之三月也。"是故其以三为选,取诸天之经;其以四为制,取① 《春秋繁露·四时之副》。

  诸天之时。"这也就表明,天子设官置吏,以三人为一选,四选而止,"皆合于天"。

  上述诸条可说是王道的具体内容,而由王道的前提"天子受命于天"和"圣人法天而立道"所表示的"以人随君,以君随天"以及"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的思想,应该说也是贯穿于王道上述诸条的重要内容,或说是更根本的内容。这两句话出自《玉杯》篇。他说:"《春秋》之法,以人随君,以君随天。??故屈民而伸君,屈君而伸天,《春秋》之大义也。"对于这两句话,历来存在着不同的看法或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从这两句话仅能"导出神学政治的结论,依然是封建**的护符"①;另有人认为:这两句话完全是地主阶级为了"适当的限制"其"代理人的权力"②;再则有人认为,把这两句话与"天之生民,非为王也;而天立王,以为民也"相参照,表面上说的是天意,实即在言民意,因而他不过是"假天威以行人事罢了","其形质虽为神权,其精神乃在民权"①。以往总是把这三种观点对立起来,我则认为,这三种观点实是统一的。董仲舒作为地主阶级的理论家,他之所以提出这两句话,从归根结底的意义上说,无疑是为着巩固封建制度的。但是如何才能达到巩固封建制度这个目的呢?一方面他深知,封建皇权乃是封建制度的根本(如《立元神》篇所说:"君人者国之元","君人者国之本"),因此,巩固封建制度,必须加强皇帝的权威。他所谓"以人随君"及"屈民而伸君",无疑正是为了加强皇帝的权威。然而,董仲舒作为地主阶级的理论家,比那些当政的官僚及普通地主要看得远。所以另一方面他还认识到,要使封建皇权得到巩固,在当时人们处于愚昧、迷信的情况下,最好要把皇权神圣化。这样,一则可以使皇帝具有一种神圣性,用以惧愚者,不敢轻易造反;再则也可把君权置于天威之下,使皇帝对天亦有所畏,节制地主阶级对老百姓的残酷剥削和压榨,以免激起民变,危及其现时的封建地主阶级的政权。他所谓"以君随天"及"屈君而伸天",就是要起到这样的作用。当然,他的"屈君而伸天",其中亦包含有允许臣民起来进行汤武式的革命,并讨伐无道昏君的权力。这里也就包含了"民本"的思想。不过,我以为对这种"民本"思想,正如"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一样,并未达到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不是对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肯定,而只不过是要人君认识人民对他的统治地位的重要性,因此,不应看得过高。况且,他所肯定的汤武革命,与巩固封建制度并不矛盾,相反,二者是相辅相成的。讨伐了昏君,接着又会立一个"有道的明君",从而建立一个新的封建王朝,所以,这不是从根本上反对封建**制度。

  ① 侯外庐等:《中国思想通史》第二卷,第110 页。

  ②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三册,第70 页。

  ① 林丽雪:《董仲舒》,第8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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