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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邵氏

  1972年2月,瑞士

  丁珮面对白雪皑皑的山峰美景、深碧如凝的湖面站了好久好久,终于,她舒展了几下腰肢和四肢,然后自己嘴里哼起一个曲调,并随着这曲调舞蹈起来。单调的曲调,伴奏着一个人在空寂的山林间的舞蹈,表现出的只有无尽的孤寂和惆怅。此时此刻,她心中人神相斗,正经受着又一次磨难。

  这一次丁珮走得远了一些,她不但是离开了《十四女英豪》的剧组,她还离开了邵氏公司,离开了香港,来到了瑞士。而至今都很少有人知道,她当时来到瑞士是准备结婚的。

  其实离开邵氏的原因很多,倒并不是因为那些女演员的排挤和打压。像她那种张狂好斗的个性,根本不会害怕排挤和打压。当然,她也不会完全为了让那些女演员不再感到威胁而成人之美放弃自己的电影事业。之所以果断选择离开,是因为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现象。

  一个是在这期间香港影业呈现快速下滑趋势,人们都不愿意去影院里看电影了,让她觉得电影业前途的渺茫。再一个她注意到邵氏公司内部出现了一些动荡。在这之前高层应对市场变化出台了新的薪金规定,而已经升为邵氏公司行政总裁的邹文怀就是因为不满这种新的薪金规定,早已经离开了邵氏公司。而丁珮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已经算是很感恩、够仗义的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丁珮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香港电影市场的格局将发生巨大变革。这种变革也许可以让香港电影业重新焕发活力,但任何一个演员也都可能在其中成为牺牲品。所以作为一个女演员来说,应对这种变革的最好办法就是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过上稳定安逸的生活。

  也就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她瑞士的男朋友连续打来电话、发来信件,央求她去瑞士完婚。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她觉得这可能是自己退出电影行业的最佳时机和最好理由。

  丁珮的男朋友不属于那些不断追逐其后的男人之列,而是丁珮朋友的朋友。那是一个英俊的瑞士小伙子,实际上是定居在瑞士的德国后裔,他家里是在瑞士做酒店企业的。这个小伙子与众不同的还有一点,就是他具有德国皇家血统。他和丁珮两人是通过香港酒店的副总经理杰西亚介绍认识的。

  丁珮到香港后一直住酒店吃酒店,所以认识了很多酒店做事的朋友。杰西亚就是这样的朋友之一,她是个正宗的瑞士人。

  她们两个成为朋友的时候杰西亚还只是餐厅经理,不过正处于有望升职当上副总经理的关键时刻。而就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她遇到了一件可能会毁了升职希望的事情,而丁珮却帮她解决了这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一般到香港酒店那样的餐厅来吃饭的都是有身份的体面人,所以服务中千万不能出不体面的事情,否则声誉全毁。但是有些混不上社会也混不上江湖的衰仔就正好利用到这一点,使出一些下三滥的伎俩来敲诈店家。

  那天中午用餐时丁珮还是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这位置旁边有一块装饰用的黑金沙玻璃,玻璃虽然不能像镜子那样将人照出,但从里面看到的人相还是非常清晰的。丁珮之所以要坐这样的位置,就是为了能在就餐过程中始终监看到自己的形态。因为美食往往会让人忘乎所以,从而导致一些夸张失态的模样。有时候就连一些污渍沾在脸上都不知道,仍旧神气活现、左顾右盼地大快朵颐。而丁珮是个对自己形象极为苛刻的人,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天丁珮正一边等待自己点的美食一边借助那玻璃检查自己刚化不久的妆,突然从那片玻璃里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邻座的两个外籍男子偷偷摸摸从背对着别人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然后打开纸包将一件东西放进了意式炒饭的盘子里。

  那东西肯定不是一个适合吃的东西,否则不会用张纸包着放在衣服口袋里。而且那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丁珮见那东西放到饭里时感觉非常不舒服。虽然只是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但丁珮却能通过别具灵性的感觉确定一些事情。

  “啊!”邻座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顺着嘴角有鲜血流出,并且滴到了意式炒饭的盘子里。

  “这是怎么了,流血了,流血了!嚼到玻璃了!怎么会有玻璃片在饭里面?这要是吃下去命都会没有的。”邻座另一个人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听到喊声,杰西亚和服务员立刻赶了过来。

  “你们这是什么垃圾店,简直是世界上最垃圾的食品!你们看看,就是这玻璃片,你们都别动,这是证据。我要用这个将你们告到食品卫生署,让你们倒闭!”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事情的解决办法有很多种。这样,我们先带你同伴去处置一下伤口,然后再坐下来细谈谁的责任,怎么赔偿。”杰西亚虽然不相信自己餐厅的炒饭中会有玻璃碴出现,但为了先将事情平息下来,这样的处理方法应该还是很合情合理的。

  “不,我们不会跟你们去处置伤口,因为这伤口也是证据!我们现在就坐到大门口等着,等卫生署的人来,等媒体的记者们来!”其中一个人拒绝了杰西亚的建议,而另外一个人则在暗暗地用力咬嚼着,他是要让嘴巴里的血更多地从嘴角流出来。

  “那你们觉得怎么处理才合适?”这种情况下杰西亚只能很委屈地息事宁人,只求不扩大影响。

  “马上赔偿我们现金一万港币。”

  对方提出的要求将杰西亚吓傻了,当时这可不是个小数额,香港中心地区的房子才六万港币一个单位。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才行,脑子里只是不断反复“完了完了”,这意思是她的升职完了,甚至可能连工作都完了。

  “怎么?不赔是吗,那我们就到大门口去给大家看看我们受的伤害,让大家都知道你们到底是一家怎样的垃圾店。”

  坐在旁边的丁珮实在看不过去了,于是站起身走了过来:“是他们自己把准备好的玻璃片放在饭里的,然后故意咬破自己嘴巴装作被玻璃割伤了。”

  “证据,你要拿出证据来!”两个外籍男子变得暴怒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丁珮身子一闪,伸手将那块玻璃碴用手指夹了过来,速度之快就像她当年从陈启礼和王帮主中间抢刀一样。

  “你们的证据呢?你们又有什么证据。”抢到玻璃碴的丁珮反问道。

  “我们的证据在你手里,你干吗抢我们的证据?”

  “我这是为了保护证据,但它现在是我们的证据了。经理,现在你可以报警了,等到了警署我们可以验伤,看你嘴里的伤口和这玻璃是否吻合。”

  听到丁珮这话,那个嘴巴里流血的男子立刻就要扑过来从丁珮手里抢那玻璃片。

  “啪”的一声脆响,那男子手还未碰到丁珮,脸上就已经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愣了一下,然后又想继续,可手才动,“啪”的一声又是一记耳光。而接下来他已经不敢再抢玻璃片了,只是想将挨揍后侧转的面颊转过来,可脖子才一动,“啪”的一声,第三记耳光又到了。于是他再不敢动,只能歪着脑袋不断地后退,直到后背贴住了墙再无处可退。

  很明显,这是陈启礼打人耳光的一贯风格,丁珮就是学的他。但是这打法不是谁都学得了的,下手必须快、必须狠,让对方连续被抽耳光却根本没有还手机会,从而彻底丧失信心和勇气。

  这连续的三记耳光都是打在咬破流血的那一侧腮帮子上,所以这时候顺嘴角流出的血更多了。

  “现在又不同了,刚才我们可以拿着玻璃告你们敲诈。而现在在敲诈之外我还可以告你非礼。你嘴里流血是我打的,因为你们欲行非礼我才打的。抽耳光打破口腔壁和牙齿咬破口腔壁的痕迹相差不大,再加上我抽打出的指印,警察应该能够相信的。”丁珮神定气闲,她十四岁时在台湾已经是对付流氓、太保的高手,这样两个无赖不管用黑道法子还是白道路数都不够她玩的。

  “你想怎么样?”两个外籍男子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装扮得很成功的受害者忽然间就成了可以判罪入狱的罪犯。

  丁珮没有说话,而是抓起桌上一把餐刀猛地往另外一个男子的手腕上砸落下去。

  “呃……”男子的惊呼声刚出口就停止了,然后有些木然地看着手腕上被餐刀刀柄砸碎的手表面。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赶紧大声表示误会了,是自己没发现到手表面已经碎了,这才把玻璃碎片落进了盘子里。然后把单买了赶紧离开。”丁珮小声地对那男子说。

  “误会,对不起!是误会!是我自己的手表面破了,才有玻璃碴掉进饭里的。对不起,误会,影响大家进餐了……”两个外籍男子大声说着话,并且一边向餐厅里的人们展示自己破碎的手表一边鞠躬表示歉意,然后赶紧离开了餐厅。

  这件事情之后,杰西亚和丁珮成了好朋友。而当杰西亚在瑞士的一个朋友来到香港时,杰西亚很热情地将这位朋友引见给丁珮。因为她觉得自己这个最为优秀的朋友会喜欢上丁珮,而且也只有像他这样的相貌、学识和家庭才配得上丁珮。事实上两人的关系果然是按杰西亚预见的那样发展了起来。

  丁珮离开邵氏之后不久,香港电影市场的格局也真像丁珮预见的那样发生了巨大变革,而且比她预见的还要快,还要猛。她还没来得及离开香港,就已经看到了变革带来的效果。

  邹文怀离开邵氏后自己组建了嘉禾电影公司。而在这之前也就是1970年,邵氏公司作为香港电影业的龙头老大,为了能力挽狂澜扳回香港电影业的颓势,通过一个叫小麒麟的人接洽邀请他的好友回香港合作拍摄电影,这个好友就是李小龙。

  但当时李小龙提出影片制作成本不能低于60万港元,而且要担任影片的武术指导并有权修改剧本,以及由他邀请的外国演员要以美金支薪等要求,令邵氏公司的高层无法接受,最终合作未能成功。

  而邹文怀在邵氏公司时曾参与过邀请李小龙拍片的事宜,所以在自己组建电影公司之后,第一个便想到了李小龙。于是派导演罗维的太太刘亮华到美国邀请李小龙回港发展,以1.6万美元拍两部电影的片酬与李小龙签约。而李小龙因为之前邵氏的拒绝而发狠,宁愿降低要求也要与嘉禾合作。其实他们合作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唐山大兄》的预算只10万美元,但拍摄结束后投入市场一炮而红,将已经远离了电影院的观众们又拉了回来,并创下香港开埠以来电影票房的最高纪录。

  丁珮离开香港之前被别人拉去看了《唐山大兄》。刚开始她只是觉得主角的功夫很特别,但越往后看越是奇怪,因为她感觉影片中的主角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不停地在记忆中搜索,那个矫健无敌的身影好像曾出现在街头的械斗中,好像曾经和自己一起在竹林岭上奔跑过,好像在自己感到恐惧和悲哀的幻觉中出现过,还好像与自己在舞池中共舞过。但这所有一切都只是她对一个角色的感觉,她自己就是拍电影的,所以知道塑造出一个好角色具有的精神状态可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而实际上这样的角色在真实的世界中是不可能有的。但是丁珮并不知道,李小龙塑造的角色都接近于他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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