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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非常时期 磨刀霍霍向汉奸

  戴笠整冠进入病房,刘湘已回过神来,一眼看见戴笠,先是一惊,知此祸再也无法躲避,反倒平静下来。

  戴笠狞笑着出示刘湘致韩复榘、宋哲元的联合反蒋密电稿,道:“刘主席,你认不认识这张稿纸?”

  刘湘把头别过,道:“何应钦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戴笠一愣,见自己这一招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把脸拉下来道:“你明白就好,我就是要让你死个明白!”

  原来这一切都是戴笠的圈套,他计划先让何应钦暗示,让刘湘感到惊骇,然后戴笠再去出示证据,令他当场吓昏,再由刘翠英给刘湘注射毒针……

  一会儿,刘翠英手举注射器进来,道:“刘主席,请翻个身。”

  刘湘早已有所察觉,吼道:“我没病,我不要打针,给我滚!”

  戴笠道:“刘小姐,既然刘主席不敢打针,就给他吃药吧!”

  刘翠英果然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来,倒了杯开水,来到刘湘床前,道:“刘主席,请服药!”

  刘湘紧闭着嘴,求助似的抬眼看门,门外都是戴笠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戴笠见刘湘不肯吃药,道:“刘主席,不吃药怎么行呢?蒋委员长非常关心你的身体,这药是他吩咐让你吃的。如果刘主席不肯合作……”

  刘湘突然喷出一口痰直飞戴笠脸上,骂道:“狗特务!”

  戴笠火了,边擦脸边喊道:“来人啊!”

  话声未落,王北槐、龚仙舫应声进门,一齐道:“处长,有什么指示?”

  一会儿又进来几个特务,在王北槐的指挥下,一拥而上,把刘湘按在病床上,用器具强行将他的嘴巴撬开……

  戴笠夺过刘翠英手中的药丸,吩咐道:“换一杯水来!”

  刘翠英道:“开水瓶里的水很烫,才换过的。”

  戴笠说:“就是要很烫的水!”

  刘翠英换了一杯开水递过来,背过身再也不敢往下看……

  刘湘挣扎着,戴笠把药丸放进他嘴里,又一杯开水全部倒进去……

  刘湘惨叫一声,在吐出一口水之后,接着大口大口地吐血……

  1月20日,刘湘在汉口万国医院死去。

  刘湘死后,川军群龙无首,戴笠派出特务,将他们全部分化瓦解,又依次拉拢收买,四川全部落入戴笠之手,为蒋介石的中央政权开辟了一条大路。

  此时的戴笠春风得意,自豪地对手下道:“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四月二日,国民政府公开任命了八名一级上将,现在,其中的‘南粤王’陈济棠被我赶到海外;‘东北王’张学良在我的牢里;民国二十四年四月三日,国民政府又公布任命了二十名二级上将,其中的‘陕西王’杨虎城被我诱捕;‘四川王’刘湘被毒死在万国医院;现在,又有个‘山东王’韩复榘死在我手中。哈哈!”

  王北槐道:“现在还早着呢,将来还会有更多的英雄好汉要死在处长手下!”

  戴笠说:“他们哪里算得上好汉,全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将来不论是谁,只要他胆敢反对校长,就逃不出我戴某人的掌心!”

  “哈哈……”戴笠突然和众手下一起狞笑。

  笑够后,戴笠突然正色道:“不过现在是困难时期,我要杀的人又有了新的内容。”

  王北槐、龚仙舫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新内容?”

  戴笠一字一顿道:“杀—汉—奸!”

  有一个名叫土肥原的日本人,1891年8月出生于日本冈山县一个陆军少佐家庭,1904年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十六期,后又被选送进日本陆军大学深造。1912年11月陆大毕业后,任参谋本部部副,被派往北京日本驻华公使馆,开始其侵华特务生涯。在华期间,他曾与袁世凯、段祺瑞、黎元洪、徐世昌、曹锟、张作霖各届政府打过交道,结识中国军政各方面要人,通晓中国北方上层,博得了“中国通”的称号。1931年8月,他任奉天特务机关长,与关东军头目一起,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侵占了中国东北。1932年又由他导演溥仪出逃长春建立“满洲国”的政治闹剧。以后,土肥原调任天津,收买汉奸盗匪,制造一系列华北事变。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土肥原出任日本军最精锐的十四师团师团长,亲自指挥侵华战争。1938年日军占领上海后,又任“对华特别委员会”总负责人,专门收买汉奸爪牙。

  土肥原就任“对华特别委员会”总头目后,立即积极开展对中国上层人物的政治诱降与组建汉奸政府的工作。他首先物色汉奸中央政府头面人物。

  经过一番挑选,土肥原最后确定三个人作为他争取工作的对象:原北洋军阀直系的军事统帅吴佩孚,原北洋军阀政府总理靳云鹏,清末民初历任显职的唐绍仪。其中对德高望重的唐绍仪,土肥原尤为看重。

  唐绍仪,字少川,广东香山县唐家湾人,生于1860年,十四岁时被清政府选派到法国留学,回国后长期在李鸿章与袁世凯属下供职。清帝退位,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唐绍仪出任第一届内阁总理,是当时中国政坛的风云人物。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蒋介石聘他任高级顾问,他没有就职。

  上海沦陷后,唐绍仪继续居住在上海法租界,不愿随国民政府西撤。

  唐绍仪是当时中国有很高政治地位与社会影响的人物,他的政治动向必然要引起中日双方的高度重视与密切关注。1938年初,蒋介石曾托人捎口信给唐绍仪并亲笔致函,要唐绍仪尽快由上海赴重庆,免为日寇利用,被唐绍仪拒绝了。1938年3月中旬,外面盛传唐绍仪将落水当汉奸时,广州“抗战后援会”曾发电报给他,要他脱离上海恶势力的包围,即日南下。接着,广州各界人士和社团,又于民众教育馆二楼召开大会,决定由广州市各社团联名电催唐绍仪南返,并汇去旅费两万元。但唐绍仪置若罔闻,一直不给答复,所汇旅费也不肯接受。

  1938年7月,刚建立的“对华特别委员会”以唐绍仪为工作重点,特在上海虹口东体育路7号的一幢西式洋房里设办事处,土肥原通过各种途径与唐绍仪联系,对唐绍仪展开工作。1938年9月初,土肥原亲自跑到上海,登门秘密访问了唐绍仪,同唐绍仪进行了两次会谈。唐绍仪早就在待价而沽,这时更加跃跃欲试,准备粉墨登场。但许多事他自己不出面,而是由其女婿岑德广代表对外活动,与日方会谈具体问题。唐绍仪还在上海静安寺路的华安合群保险公司大厦里租了一间办公室,拟订种种关于建立未来汉奸中央政府的计划草案。

  唐绍仪在上海与日方的来往与秘密谈判,不日即为国民党军统局上海特区侦知,并汇报给戴笠,戴笠马上指示周伟龙、赵理君铲除唐绍仪。

  周伟龙、赵理君马上按戴笠的命令,于1938年8月开始布置暗杀唐绍仪的行动。并从侦察中获悉,唐绍仪在法租界富开森路的住宅是一幢造型别致的花园洋房。大门是铁栅门,经常关着,法租界特派来几名巡捕任门卫,对进入唐家的生人要搜查。唐还雇有几名白俄保镖,日夜在庭院警卫。住宅里,只有唐绍仪与其一个女儿同住。女儿常自居一室,不大出门;唐绍仪也常居楼上一室,深居简出。有几个佣人与丫鬟伺候他们。

  根据这个情况,军统上海区拟定了几个暗杀方案:第一个是他们准备让谢志磐去串通好唐的司机,乘唐外出时在马路上狙击,但考虑到当时马路上难民太多,狙击后暗杀者很难逃脱。第二个方案是企图通过谢志磐做内线,派人带枪进入唐家刺杀,但又想到唐宅警卫众多,对进去的生人要搜查,一有动作便会被发现,且暗杀事件张扬出去,将会对重庆当局造成不良影响。正当他们无计可施之时,无意中了解到唐绍仪有酷爱古董的嗜好,经常和上海一些古董商来往,鉴赏与收购一些精美的古董。周伟龙、赵理君与谢志磐、王兴国等军统人员协商,制定了派人冒充古董商进入唐宅,用斧头劈死唐绍仪的暗杀行动计划。

  于是,先由谢志磐与王兴国二人到唐公馆,向唐绍仪报告有一古董商带有不少名贵古物,愿意廉价出售。唐绍仪闻之大喜,迫不及待地要求古董商将文物送到唐公馆,让其鉴定与收购。双方约定在1938年9月30日古董商送货上门。在这期间,赵理君设法到上海收买一些古物,其中有一只宋瓷瓶与一盒“翠玉八骏”最为珍贵。

  9月30日上午9时,赵理君打扮成古董商模样,携带花瓶等文物,乘坐一辆借来的小汽车前往唐公馆。准备杀唐绍仪用的小钢斧就放在瓶盒的夹层中,他带着谢志磐与王兴国做向导,另派上海特区专门搞暗杀绑架的李阿大做实施暗杀者。李阿大已随赵理君多年,当年暗杀杨杏佛、史量才就是他们实施的。这次暗杀唐绍仪,算是驾轻就熟,胸有成竹。

  车子开进了唐公馆的铁栅门,停在院子里,赵理君一行下了车。司机立即将车调好头,却不熄火,因怕逃跑时临时发动失灵而误事。谢志磐先上前向唐公馆门卫与佣人讲明古董商是应唐绍仪邀请送古董来的,唐绍仪也早就向门卫和保镖打过招呼,因此赵理君一行未被搜查,就被佣人领进了楼下一间大客厅里。佣人上楼去向唐绍仪报告,说谢大爷带古董商及古物来了。当那佣人离开客厅上楼去时,赵理君见四下无人,就按计划极其迅速地将客厅香烟盘上插的四盒火柴都取下来装到口袋里,而李阿大也将利斧从盒中抽出掖到身上。一会儿,唐绍仪由佣人搀扶着从楼上走下来。赵理君见他约80岁左右年纪,须眉皆白,双目有神,身穿见客时穿的礼服,颇有外交家的风度。

  唐绍仪吩咐佣人进去拿火柴。唐绍仪住的洋房很大,火柴一类杂物放在后面厨房附近的储藏室内,相距较远。佣人转身走后,“古董商”便打开文物盒盖,请“老太爷”看古瓷花瓶。年迈的唐绍仪戴上老花眼镜,低下头去细看花瓶,啧啧赞叹,爱不释手。站在唐绍仪不远处的李阿大趁机抽出利斧,一个箭步上前,朝其颈部用力劈去,唐绍仪连“哎哟”都未叫出一声,便一头栽倒在花瓶附近的地毯上,鲜血满地流。

  赵理君见唐绍仪被砍中倒地,凭经验知其无救,便指挥李阿大、王兴国与谢志磐出门上车,他自己走在最后。走到客厅门口,一手抓住门的把手,一面假装向客厅里面打招呼:“不必送了老太爷,你再仔细看看,若满意我回去再送几件来。”仿佛他在与里面的唐绍仪作别。他的这一举动果然迷惑了守卫在门庭中的几个保镖与门卫,保镖和门卫不仅没有阻拦他们上车,还和他们友好地打招呼。赵理君一行上了车后,迅速地开出铁栅门,向马路上飞驶而去……

  正在这时,唐公馆中那位去拿火柴的佣人回到客厅中,一见此情景吓得大叫起来:“抓强盗!”庭院中的保镖听到叫声,知道出了大事,拔出手枪就去追那已开出的汽车,但这时汽车已开远了,他们向汽车开了几枪,汽车一拐弯就不见了。

  话分两头。当土肥原想让唐绍仪出面建立汉奸政府的同时,又看中了张啸林在上海的黑帮势力。

  上海沦陷时,杜月笙按戴笠的吩咐,转告了蒋介石的命令,要张啸林离开上海去香港。

  张啸林道:“俗话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我们这号人一旦离开目前所居地盘就会一钱不值。”

  杜月笙道:“啸林,你要认清形势,一旦落在日本人手里……”

  张啸林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道:“你以为跟着国民党会有什么好处?我看东洋人不见得有啥不好,就算不好,他们也不会打进法租界来的。”

  杜月笙还想讲,张啸林豹眼一睁,气道:“省省吧,月笙!我们的情分到此为止,我已打定主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侬喜欢当议长、会长、董事长,侬尽管去当;我爱洋财,要发财,我还是做我的赌场,开我的窑子,这样不是很好吗?今天我们把话说尽了,以后不论遭遇如何,彼此都很对不起了!”

  杜月笙黯然离去,向戴笠回复。戴笠想了想,笑道:“这样岂不更好?等他当了汉奸,我再亲手铲除他,上海滩就只剩一个老牌子的黄金荣,今后不等于这地盘都是三哥的了!”

  杜月笙生气道:“雨农,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江湖上名声第一当紧,我怎会有那不良之心!”

  戴笠说:“不是你要杀他,是他非要撞我枪口,江湖上谁敢说三哥的不是?”

  杜月笙喃喃道:“反正我不许你杀啸林!”

  张啸林也和戴笠一样,是在十六铺码头跟杜月笙认识的。一次,杜月笙因寡不敌众,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自己也被打得不省人事。张啸林将杜月笙送医诊治,从那以后两人成为兄弟。后来张啸林扶摇直上,在黑帮中的地位一下子和杜月笙平起平坐,因此,也就出现了争抢地盘、钩心斗角之类的事情,甚至到了分庭抗礼的地步。

  如今,张啸林野心勃勃,心想:一旦你杜月笙离开上海,黄金荣老朽昏庸,难成气候,我何不趁机大捞一把,成为上海第一号大亨?

  对张啸林的想法,杜月笙是一清二楚的,知道他不想去香港的原因,除了想趁机捞一把之外,他对国民党不“感冒”,是因为有两件事令他耿耿于怀:

  一是他的长子张法尧,去法国留学混了个博士回国后,托顾维钧、诸民宜带他儿子去进见蒋介石,满心希望蒋能看在他过去替国民党卖力的份儿上,给儿子一个官做做。事先他还托杜月笙去打招呼。不料蒋在接见时,见小张留洋回来却并不是很有能力,也就没有委以重任。张啸林认为蒋介石太不讲交情,觉得实质上是看不起他的流氓出身,所以怀恨在心。同时,张亦以为这是杜月笙不肯替他尽力,由此对杜月笙更加貌合神离,常发牢骚骂杜月笙没有义气,肚子里怀鬼。

  另一件事是深受蒋介石宠信的空军司令周至柔一天到杭州饭庄来用膳,在楼梯口遇见一个美艳少妇,即上前调戏。殊不知这是张啸林宠爱的小老婆,她没想到有人敢在这里吃她的豆腐,遂张口骂去,结果闹到账房。张啸林那天也在,认为此人真是胆大包天,乃厉声问他是什么人,在上海有什么朋友。周不知面前是张大帅,仍不报姓名,反而满不在乎地说:“我朋友多着呢,吴铁城、杜月笙都是。”当时吴是市长,杜月笙声誉日隆。张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唬人,当下就连扇两记耳光,口里还骂道:“这个是你的杜月笙!这个是你的吴铁城!”周被打后,打电话给吴、杜。等吴、杜赶到,张始知自己闯了大祸,遂听凭吴、杜从中调解。周受此奇耻大辱,自不甘休,即向蒋介石告状。蒋袒周抑张,最后迫令张捐献一架祝寿飞机方始罢休,令张啸林十分不满。

  杜月笙去了香港后,戴笠的手下马上探得张啸林在杭州兜了一圈,又上了莫干山。此时,土肥原正在四处寻他,并亲往莫干山与张啸林密谈。张啸林下山后,一边大发国难财,一边与土肥原订立密约,着手在上海筹备浙江省伪政府,土肥原答应委任他为浙江省省长。

  此时,正值军统局在武昌平悦路正式成立,特务处不复存在,趁此机会,戴笠电邀在香港的杜月笙来武昌。恰巧,蒋介石又在汉口找戴笠谈话。其间,戴笠宴请了上海市党部负责人吴开先、陶百川及杜月笙的心腹弟子、上海市党部委员陆京士,汪曼云作陪。

  席间,戴笠与客人先谈了一番风花雪月,东南西北。饭后,吴开先、陶百川先后告辞,席间只剩下杜月笙、陆京士、汪曼云三个人。

  戴笠单刀直入道:“三哥,张啸林在上海是不是转不过身来?”

  杜月笙一惊,替张啸林辩解道:“不会吧,大概是我们相隔太远,传闻失实吧?”

  戴笠听了杜月笙的话,站起来在地板上兜起了小圈子,他是久经江湖的人物,素知杜月笙这类靠“帮”吃饭打天下的帮会人物最爱沽名钓誉,重视江湖名声。因此,他故意把杜月笙的两个徒弟留在现场,有陆、汪两人作证,一旦张啸林被杀,都知道这是戴笠的事,与杜月笙无关。

  兜了几圈,戴笠手按杜月笙的肩,道:“三哥,你要大义灭亲呵!”

  陆京士、汪曼云见此情景,紧张得一齐盯着杜月笙……

  杜月笙脸一沉,激动地说道:“我的人决不杀他,我还会尽可能地保护他!”

  戴笠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对汪曼云道:“曼云兄,你回上海对张啸林说:‘要是再这样搞下去,休怪我要他的脑袋!’”

  汪曼云支吾道:“是,是。”

  戴笠说罢,觉得还不够明白,就又加了一句道:“等我查明后立即动手!”

  杜月笙领着两位徒弟出门了,对陆、汪二人道:“听雨农的口气,啸林很危险。雨农一向神通广大,又不肯听我劝,这又如何是好?”

  陆、汪二人劝道:“师父尽了心,我们都眼见了,张啸林一定要跟雨农作对,惹了祸是他自找的。”

  几天后,戴笠的手下赵理君斧劈唐绍仪,引起了于右任、张继等一批国民党元老的不满,强调唐绍仪落水当汉奸的说法并没有证据,因而纷纷找蒋介石告状,并提出要上海法租界缉拿凶手。蒋介石也认为对唐绍仪杀之过早,但也不便责备戴笠,只得用自己的名义,给唐绍仪的家属发去了一份唁电,发给治丧费五千元,并用政府名义明令褒扬。一场血案就此遮掩过去。

  紧接着武汉三镇沦陷。驻武昌的军统局机关奉命和滞留在武汉的各中央机关一起,西迁重庆。军统利用原在重庆的特务组织,捷足先登,抢到观音岩下罗家湾的警察训练所,共有一座三层、一座两层的旧式楼房,另有一片大大小小的平房,作为军统的临时办公处;然后又把隔壁重庆市警察局游民习艺所占了过来,与四川军阀杨森在中二路的“渝舍”成为邻居;不久,又强迫买下局本部大院对门白枣子岚垭“漱庐”的三层楼花园洋房作为军统接待室,一楼作为接待一般特务的地方,二楼作为戴笠接待客人的地方,三楼作为一些军统大特务中午和晚上临时休息的卧室。以后,戴笠看中隔壁罗家19号的花园公馆,又强购下来。这样,罗家湾成为一个庞大的军统办公和宿舍区,占地达二百亩左右。在此基础上,戴笠利用特工的特权,不断扩大地盘,强抢强购。抢到曾家岩的房屋做军统办事处;抢到磁器口对面上的破庙五灵观做立人小学;抢到白公馆、松林坡、杨家山、余家院子、渣滓洞等处的大片地皮,以后准备扩建军统局。

  戴笠抢占重庆地盘的同时,对暗杀张啸林的工作仍然没有放松。

  一日,戴笠准备亲临上海布置铲除张啸林之事,蒋介石急急将戴笠召去。蒋介石非常气愤,手里拿着一张报,眼睛瞪着戴笠。

  戴笠垂手而立,见蒋介石久不开口,小声探问道:“委员长有事?”蒋介石将报纸一甩:“你自己去看!”

  戴笠弯腰拾起,见是一张香港《南华日报》,上面发表了汪精卫的“通电”,公开向日本投降。

  戴笠说:“我早就截获到他和土肥原暗中通电,只是破译……”见蒋介石不悦,马上改口道,“汪精卫12月8日不是去成都参加国民党四川省党部会议了吗,怎么他又逃到河内去了?”

  蒋介石待戴笠看完了报纸,不悦道:“情况报纸上全有了,你马上派人去河内布置,要赶在他没离开河内去南京之前除掉他。”

  戴笠连连道:“是!学生这就去办。”

  1939年1月,戴笠由重庆飞抵香港,租借了香港铜锣湾晚景楼1号公寓住下来,作为刺杀汪精卫的指挥中心;他在香港给陈恭澍、王鲁翘、唐英杰办好了出国手续,要他们去河内。

  戴笠吩咐道:“到了河内,你们直接去找国民党居河内总领事馆许念曾老先生帮忙,可以利用他的办公场地作为刺杀汪行动的指挥所。”

  原来在此之前,戴笠已先行派余乐醒带领几个行动人员去河内进行侦察。

  在河内,戴笠原有一名特务,名叫方炳西,公开职务是总领事馆秘书。余乐醒此时正从临澧特训班副主任位置退了下来,戴笠利用他曾在法国勤工俭学懂法语的优势,让他去河内侦察是最合适的人选。

  余乐醒到了河内,很快和领事馆方炳西接上头,并到总台与香港的戴笠取得了联系,汇报了河内的详细情况。于是戴笠第二步便派陈恭澍、王鲁翘、唐英杰去河内,陈、王枪法极准,身强力壮,唐英杰是重庆武术教官,从小习武,轻功极佳,可飞檐走壁。

  出发前,戴笠与他们一一握手,勉励道:“我们要秉承领袖旨意,体念领袖苦心,汪精卫公开叛变,大家要竭尽全力为领袖尽忠效命,事成后,一定重用各位!”

  接着,戴笠指定这次行动以陈恭澍任总指挥,许念行负责情况,唐英杰为行动组长,王鲁翘认识汪精卫,负责指定目标。

  戴笠认真地检查了各位的准备情况,又道:“这次制裁汪精卫的行动,委座极为重视,一切行动计划,必须事先报经委座亲自批准,才能执行,绝对不许擅自行动。”

  陈恭澍等人一齐立正,说道:“明白了!”

  当天,陈恭澍一行从香港乘海轮去了河内。

  接连几天,戴笠收到河内来的电文,进展不大。这时,一旁的王新衡道:“局长,我看还是亲自去一趟,以前特务处成功的大事,哪桩不是你亲自出马才成功?”

  接着,王新衡又道:“请局长放心去,香港这一摊子事我一定好好料理。”

  稍后,戴笠便用何永年的化名,领了出国护照,亲自飞河内检查暗杀的各项准备工作。

  河内的1月天气异常寒冷。戴笠来到中国领事馆内,马上检查出工作进展不大的原因是关键人物许念曾不是十分卖力。

  戴笠非常清楚,这是一次国际性行动。越境组织暗杀,这在军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语言不通、环境不熟是最大的麻烦,如果不能争取许念曾的支持,行动组在这异乡他地等于是一群瞎子。

  为此,戴笠单身一人拜会了许念曾,单刀直入道:“许先生是明白人,这次刺杀汪精卫,委员长已经下了死命令,打算不惜一切代价……”说着,拿出一张河内银行的巨额支票推到许念曾面前。

  许念曾不经意地瞟了眼支票,这细微的表现被戴笠看得一清二楚,又道:“如果许先生鼎力相助,为国除奸,事成之后,我可以让委员长推荐你做驻西方大国的外交家。”

  见时机成熟,戴笠小声问道:“许先生对制裁汪精卫有何高见?”

  许念曾轻咳一声,道:“要想制裁汪精卫,必须弄清楚汪精卫的住处和行动路线,这样才能做到有的放矢。像戴先生的手下这样天天出去寻找,河内这么大,你知道汪精卫躲在哪里?”

  戴笠说:“果然出语不凡!”说着,附着许念曾耳语道,“许先生在河内多年,且经常和各国上层打交道,肯定知道汪贼的住址!”

  许念曾一惊,继而用手顶着戴笠的鼻子道:“你的手下都不算,你才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哈哈……”

  两个人于是笑成一堆。笑够后,许念曾正色道:“我早就听说戴先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这次如果你不来,我可不愿随便交底。汪精卫住在河内哥伦比亚路高朗街25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这是他的房门钥匙,是买通那栋房子的清洁工配制的。”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戴笠这才知道许念曾早在暗中准备了。

  有了汪精卫的地址,戴笠立即在哥伦比亚路汪精卫的豪华住宅对面租了一栋楼房,让行动组住了进去,日夜观察汪精卫寓所的动静以及起居习惯。布置妥当后,戴笠才从河内回香港,行动组留在河内实施刺汪。

  戴笠回到香港铜锣湾,几天后王新衡向他报告道:“局长,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来了,住在九龙塘汉口道26号3楼,经常和陈公博、周佛海等人联络。”

  戴笠说:“他们肯定是在商谈在南京建立伪政府的事,怎不派人去?”

  王新衡道:“派去了,一会儿就有消息。”

  戴笠回到住处洗了澡、清洗完鼻子,一群特务已经回来。

  戴笠身穿睡衣,边走边系腰带,来到厅里,见众特务低头不语,知道事情没有办好。

  这时,王新衡开口道:“我们去晚了一步,陈璧君这女人鬼得很。不过,局长,我会想办法寻到她的新住址。”

  戴笠正要开口骂人,大门开处,又走进一个人来,竟是派去河内刺汪的王鲁翘!

  戴笠迎上去,喜道:“鲁翘,刺杀汪精卫的事怎么样了?”

  王鲁翘风尘仆仆,从他脸上的喜色可以看出是好消息,戴笠忙上前拉着他坐在一张长沙发上,道:“慢慢说,别急。”

  王鲁翘喘过气来,开始讲述在河内的刺汪经过……

  戴笠离开河内后,住在汪精卫对面的行动组获悉,汪精卫每天早餐吃的面包是河内一家面包店准时送去的,他们一伙就决定把送面包的人拦截下来,换上一只含毒面包,由行动员化装成送面包的人送去,不料汪精卫这天偏不要面包,而予退回。

  陈恭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天,获悉汪精卫找水电修理工去修浴室的水龙头,陈恭澍便指示行动组把修理工暂时扣押起来,另派一个行动人员冒充修理工,随身带了一罐毒气,在水龙头修好后,把打开盖的毒气弥漫全室,只等汪精卫晚上一进浴室,中毒丧命。不料,汪精卫三天没进浴室。

  过了两天,汪精卫要到离河内八十里的丹道镇三岛山麓旅游。许念曾得到这一情况,如获至宝,忙找陈恭澍商量,作出了一个在达莫桥上狙击的行动计划,报告戴笠。戴笠呈报蒋介石批准后,指示由陈恭澍、唐英杰率行动员等待汪车的到来,看准汪精卫在车上时,便尾随追击。不料,车过去后,接着便是一辆满载越南警察的警备车,车上装有机枪,戒备森严,陈、唐两人无法下手,决定跟踪至目的地,再伺机行事。

  汪精卫早已知道戴笠派特务跟踪,他此行的目的,在于试探对手的虚实,显示自己已有充分的准备。所以他驱车向前飞驰,未到目的地又突然折回,陈恭澍只好调头,匆匆决定跟上去下手,也不再考虑在河内市区能否安全脱身的问题了。

  陈恭澍的车子调头后,汪精卫的警备车紧跟着也驶过来了。军统局的两辆车追赶到市区十字街头,汪的车穿过马路后,正好一辆电车横驶过来,两辆追击车被阻,这次行动又泡汤了。

  陈恭澍垂头丧气地回到领事馆,连忙开会讨论分析,认为这次狙击未遂,情况已经暴露,暗杀已转为正面交锋,如再拖延时间,汪精卫肯定要采取反击措施,到时就无从下手了。于是决定孤注一掷,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深夜直捣汪的公寓,实行武装袭击刺杀。

  他们的具体计划是:派四名行动人员在汪的公寓前后警戒,由唐英杰纵上汪的公寓围墙剪断电线,然后帮助另四名行动人员及王鲁翘翻墙入汪的公寓,四名行动人员负责对付汪精卫卫队,唐英杰和王鲁翘直闯汪精卫卧室,由王鲁翘指示目标,由唐英杰用小斧头执行制裁,陈恭澍则自驾小汽车在外边巡逻接应。

  上述计划报戴笠呈蒋介石批准后,于1939年3月20日夜间开始行动,唐英杰越墙剪断了电网,把金鉴声等四个行动人员及王鲁翘拉上墙头,一个个跳进汪的公寓花园,惊动了驻守,在正屋墙边扫过一梭子快慢机子弹后,唐英杰等人迅速埋伏于树根后面。枪声停止后,四个行动人员就冲到卫队室门口,对室内卫士警告说:“你们已经被包围,谁要是乱动,老子马上用机枪扫射!”就这样,镇住了汪精卫的卫士。

  说时迟,那时快,唐英杰和王鲁翘冲进屋内,直奔汪精卫卧室。王鲁翘用钥匙开门,因为过度紧张,手发抖,把钥匙给拧断了。唐英杰只好用随身带的斧头把门劈开,冲进去,看见一个人正爬窗欲逃,上半身已露出窗外,还剩下肥胖的臀部在屋里,唐英杰就问王鲁翘:“是不是他?”王鲁翘看了看回答道:“是他!”唐英杰就乒乓两枪,爬窗人应声倒地。

  枪声惊动了河内当局,一下子来了大批军警,把寓所团团围住。唐英杰飞檐走壁,纵身上了墙,把王鲁翘拉了一把一同逃出包围圈,上了在外面接应的车子。

  戴笠听了汇报后问道:“真的打死了吗?”

  王鲁翘肯定道:“打死了。我还补了两枪。”

  戴笠松了口气,继而又问道:“你看得真切是汪精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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