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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她在那边迟疑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他说:“国军,如果你还想要我,就不要打他。”

  打他?她真是一直也没有了解过我,“没有别的话了吗?”

  她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

  我撂下电话,手里拿着姜某写的那份东西,看了起来,这时,姜某竟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好像大功告成的不是我,而是他。

  看着手里的这份东西,我觉得很可笑,的确,姜某正是像他同学说的那样,不是一个敢于为爱情决斗的男人,即使是在这种仅有硝烟没有战火的时候,他依然采用了这样一副勇于推卸责任的卑微嘴脸。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在这种时候,他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在自己的肩头而保全自己心爱的女人,可是,他却……

  我不禁为刘晓庆难过起来:女人啊,为什么你总是被花言巧语所蒙蔽,永远也看不清那些男人真正的嘴脸?

  这份东西已经到手,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把姜某带到了厂长办公室。当时北影厂的厂长还是胡某某,他见我领着姜某进来,有些愕然。

  厂长示意我们坐下,我却依旧站在那里。把那份东西递给了厂长,等他从头到尾看完一遍,才提醒他注意:“厂长,你看,这上面写的是三点二十分,而现在是三点三十二分。”厂长的目光又回到了纸上。

  等他再次抬起头,我已经转向姜某:“好,姜某,我骂你了吗?”

  “没有。”

  “我打你了吗?”

  “没有。”

  “那么,这份东西是你在我的要求下,在非暴力威胁的情况下自己写的,对不对?”

  “对。”

  哎哟!此时的他是那样的温顺,那样心悦诚服地认错,他的谦卑使你几乎不忍心去惩罚他。反而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同情。

  “好了。厂长你听到他刚才说的话活了,那么这份东西是他自愿写的。”我把那张纸收好,放到口袋里。

  这时,姜某站了起来,拉着胡厂长的手,一再说,“老厂长,对不起,我年轻……”

  我实在没有兴趣看他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跟厂长道了声“再见”,转身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站在厂门口,我禁不住有些寒心:我不期而遇地搞到这样一份证据,可以算是人赃俱获了,可是,我怎么再和刘晓庆一起生活下去呢?

  还不容我想得更多,另一种愤怒马上又索绕在我心问:刘晓庆,你跟我保证过和他一刀两断,你怎么还在骗我?

  这种念头使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酒仙桥。

  回到家里,老人们带着惊恐的神色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半个小时前,刘晓庆回家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离家出走了。随后,他们又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全部告诉了他们。我知道,那一刻对老人们来说是残酷的,他们亲耳从女婿的嘴里听到女儿与别人发生不正当关系的事实,而且还人赃俱获。可是,我想他们也完全明白那件事对我意味着什么样的打击。

  也许是为了平息我的怒火,他们把老巴请来陪我,我和老巴跑遍了北京城,寻找刘晓庆的下落,我知道,刘晓庆这时肯定不会在北影厂,也不会在姜某的家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一个值得我信任的朋友那儿。我们找了好几个朋友家,最后,才在广电部老张家里找到了刘晓庆。

  刘晓庆回了家,被安置在楼上老巴的家里。接下来,是一片寂静,可怕的寂静。

  晚上,刘晓庆也许想试探什么,从楼上下来了。她面无表情地在卫生间里洗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我很想把姜某写的东西拿给她看,让她知道自己到底爱上了怎样一个男人,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做对刘晓庆是不是过于残酷了。

  我走进了卫生间,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往脸上擦着晚霜。我随手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坐在澡盆上,默默地看着她,看着镜子里她那张略微有些歪的脸。

  沉默了很久,我才开口:“刘晓庆,想不到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都没了主意。

  听到我的问话,刘晓庆停了下来,隔了一会,她看着我说:“我们去死吧。”

  我像被什么激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

  她依然十分平静地对我说:“我们自杀吧。”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震惊?感动?还是难过?她,一个女人,也有勇气面对死亡,而我这个全身心爱她的男人又有什么理由不陪她呢?况且,这么多纠缠不清的往事,这么多无法承受的屈辱,这么多不敢面对的真实,这么多……太多了!多得让我连想的力气也没有了。好吧,还是让我们俩用死来殉那份曾经真挚、曾经壮烈的爱吧!

  “怎么死呢?吃安眠药?”

  她笑了一下,“安眠药不是都让你吃光了吗?”

  “那……我们……上吊?”

  她冲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抬头向天花板看了看,还好,有一根足够强壮的暖气管,也许能承担我们两个吧!那,我们就死!死了更好。

  我找了一根铁丝,系在那根暖气管上。

  现在想起来,刘晓庆当时还是那样沉静、那样从容,看来,她的确下了决心。

  就在我系铁丝的时候,母亲也许觉得有些不对劲,从房间里出来,敲着卫生间的门。

  刘晓庆冲外面扔了一句:“敲什么敲?等一下。”

  门外的声音停止了。

  我把铁丝系完,默默地看着刘晓庆。她依旧平静地站在镜子前面,用纸巾擦着脸,也许,她在试探我,或者,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俩默默地对视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她开口了:“我还有话对父母说。”

  “当然,你去说好了。”我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刘晓庆一步跨了出去…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我绝对想像不到的事情。她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转身面向我,却对母亲说:“妈,他要杀我!”

  我是搞电影的,知道什么叫反差,可是,那一次的反差强烈得让我都感到惊讶,以致于竟然失声笑出来。

  我该从哪个角度理解她呢?称赞她高超的演技,显然会有嘲笑她的执著之嫌;也许,我更应该佩服她在千钓一发之际智慧的即时反应吧。只是,我并没有让她去死,是她自己先说要一起去死的,我不过是遵从她的旨意,怎么转眼之间我竟成了杀人犯?她的即时反应里大概也包含着这种撒谎的本能吧。

  既然她没有勇气和我一起殉情,那么这只不过是个愚人节的小游戏罢了;只是,她的母亲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把那节铁丝作为我想杀害刘晓庆的证据。哼!既然是愚人节的把戏,我也用不着再费力气把那根铁丝取下来,还是让它留在那里,或许会成为一个坐标呢!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更觉得悲哀。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要欺骗的话,她还能真实地面对谁呢?她又从哪里获得那种相互信任的安全感呢?

  那一阶段,我和刘晓厌之间的感情变化就好像是高原的天气,一会是狂风骤雨,一会又雨过天晴,每一次风暴的来临,都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又一次被欺骗,现在看来,当时确实像在进行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当时最大的希望,还是要赢,要从第三者手里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夺回来。我知道自己的这种希望是出于一种爱面子的心理,自己的女人被一个比自己小十来岁的男人夺走了,我无论如何也转不过这个弯来,为了把刘晓庆夺回来,我从各方面都希望表现得比对手强,并且不断鼓励自己要打赢这一仗。

  暴风骤雨过去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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