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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也许是我的一口否认更加坚定了战友的决心,他说:“我不会看错的。你的工作是研究人,我的工作也是研究人。我总觉得,我们当兵的,总归是当兵的,总要说真话。”

  听他这么说,我一下子愣住了,竟有些不知所云。

  我有些震惊了,可是仍旧支支吾吾的:“那……可能是叫友好。”

  “如果是一种友好,为什么要放在桌子下面?我也是结过婚的人,这一点破事我还看不出来?”

  我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你相信!我决不会看错!你的妻子和这个男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他的执著使我分外恼火:好几年不见了,给我送这么一个消息!我大叫着他的名字:“我告诉你,刘晓庆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妻子!”

  我的话使对方大为光火,半晌,他才冒出一句:“你还是那个陈国军吗?”

  我和战友的通话不知在什么时候结束的。此后过了很久,那个战友都没有和我联系过。其实,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些真正拿过枪、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战火硝烟的战友才会具有的,他觉得这是他无法逃脱的责任,他不愿意背负战友的情谊。尽管他知道,告诉我这件事会使我陷入情感的灭顶之灾,可他仍旧不愿意自己的战友被愚弄。

  虽然我一直在那里嘴硬,但实际上,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脚后跟。战友的电话迫使我把许多事情联系了起来,我甚至翻出了那封在营口宾馆收到的信。这个时候,我才隐隐约约地觉得:我的战友没有骗我!

  我站在珠影招待所四楼的阳台上,呆呆地站在那里,除了发火之外什么也不想干。“是。没有人跟我说什么。”

  对方好像长出了一口气。

  我又把刚才的话语重心长地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也变得郑重起来,“好的。你放心!我会这样做的!”

  剩下的事情,就是忙三火四地往北京赶。飞机票没有了,过了半夜,我才回到招待所。一头扎到床上昏睡起来,任凭蚊子在耳边肆无忌惮地大喊大叫。第二天醒来,发现身上被叮了好几个大包。

  早晨,我的副导演蔡小明拿着海报的设计来征求我的意见。海报的设计是刘晓庆在《大清炮队》中最后定格的那一帧画面。我们从电影胶片里把这一底片找出来,放得很大,充满了整个画面:当大清炮队全部阵亡的时候,没有搬来一个救兵的冯玉舒纵马飞奔过茫茫的原野,看着侵略者的脚印,听着那荡气回肠的风笛声,她没有退缩,仍然举着长矛,催着战马,向死神、向侵略者冲了过去……

  画面就定格在冲过去中弹的那一瞬间。

  我拿着这幅照片,手不免有些发抖。也可能我异样的神情使我的副导演感到有些奇怪。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大概表现得还没怎么失态,我也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我心里的疼痛,只是在那里硬撑着工作、工作、工作……

  我终于坐在了飞往北京的飞机上。那架飞机,大概曲轴出了点毛病,发动机一转,就发出周期性的巨大摩擦震动,碰到螺旋桨,就发出巨大的震动。这种震动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得到,而坐在舷窗旁边的我感觉犹为强烈。那是一种孕育着危险的震动。然而,我除了感受到恐怖之外,竟然还感觉到一种渴望:如果,如果我和这架飞机一起落下去,就会成就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心里带着这样奇怪的想法,不免会幻想着自己已经飞上了那阳光灿烂的天空,飞进了那绵绵不尽的云海,在那无边无际的空间里自由地奔跑,随意飘荡,我会……

  飞机还是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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