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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魔鬼”监制灌唱片 成龙如入鬼门关

  成龙在李宗盛的录音室里录制他的第二张专辑《龙的心》。

  成龙戴着耳机,对着歌页很投入地演唱,心里暗暗想:这些歌我好在已唱熟,昨晚又背过,估计没有问题。上帝保佑我早些过关!

  成龙对电影的细节和台词过目不忘,且能牢记经年。他在美国为自己的电影配音时,能一口气配六七本,不打结巴,不看底稿,令美国同仁大为惊叹,虽亲见了他工作的过程仍难以置信,连呼“奇迹”!

  但他记歌词却一塌糊涂,唱过的歌仍会忘了歌词,要人提醒。所以成龙最怕进录音室,每次进去前总要千方百计地拖延时间,借故上厕所啦,去洗手啦……

  成龙平时对吃喝不甚用心,叉烧盒饭便是一餐。但偏偏进了录音室,便讲究起来。有一次他一定要吃有名的“丽晶轩”炸春卷,马上命弟兄去买,结果打包的几样炸春卷、生炒牛肉饭等就花了1000多港元!价钱昂贵不说,打包的食品色香味都大打折扣。所幸成龙吃完再无借口。

  他与大牌制作人李宗盛关系甚笃。李宗盛开朗健谈,与好开玩笑的成龙,碰到一起便很是热闹,两人唇枪舌剑,嘻嘻哈哈。偶尔,文弱书生的李宗盛,还跟武打明星成龙来几套拳脚。但成龙一到李宗盛的领地——录音室,就发现工作时的李宗盛与平时判若两人。他和善的圆脸盘绷得紧紧的,特有的宽疏牙缝间吐出的话语都是斩钉截铁的。成龙悄悄吐了吐舌头:“哎呀,这么严肃!”李宗盛素以严格著称,成龙此次算是亲眼见到了。不过,严肃的工作态度是成龙最赞许的,他亦收敛起笑容,认认真真地试唱起来。

  成龙唱完一遍,李宗盛便提出具体意见:“音量放大些!”成龙再唱一遍,李宗盛又指点他:“这一句要唱出起伏变化,先弱后强。”他自己示范一遍,成龙跟着再来。成龙一遍遍唱下去,李宗盛就是不肯说“OK”!成龙开始不耐烦,他做个鬼脸,见李宗盛不理,又大声咳嗽,捂着喉咙说嗓子哑,李宗盛让他去喝水,然后再来。

  成龙慢慢腾腾地喝水,心里有些懊恼上了这条“贼船”。李宗盛是大名鼎鼎的制作人不假,问题是成龙向来认为自己的唱歌水平够不上专业水准。他的唱片在日本很走俏,但他从不积极出唱片,他觉得应该向观众奉献最好的东西,自己唱的歌有点对不起观众。

  但观众却不管成龙的好心与善意,他们只认成龙的宝号,成龙无论是唱歌还是演电影,他们都欢迎。所以成龙当然总难免要开金口唱歌。

  事实上,成龙唱歌确实很好听。他独具的魅力及很富阳刚气的宏亮嗓音,令他的歌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他自己的评价太不自信了。

  成龙借喝水之机狠歇了一气,这边李宗盛已向他招手叫他过去。成龙咬咬牙,继续去唱歌。

  成龙唱了几个钟头,还是这一首。唱的遍数绝不止10遍、20遍,估计有七八十遍了,成龙再也受不了了,他一屁股坐下来,抚颈做呕吐状:“求你行行好,放我一马吧!”李宗盛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平静地吩咐成龙:“喝杯水,我们待会再来。”成龙气咻咻地喝水,心里暗自说:难怪别人叫你魔鬼,真是魔鬼!喝杯水,歇息片刻,成龙平静下来了,他又走向录音室,但嘴里却恶狠狠地说:“现在你是我的唱片导演,我听你的,等我逮到机会做你的导演时,我一定会要你跳楼,而且铁定要让你跳上百次,这样好弥补我受创的歌喉。”李宗盛面无表情地下令乐队开始。

  说来也巧,成龙的歌唱过了100遍,李宗盛才露出笑脸叫停:“OK,可以了!”成龙闻言,眼睛一翻,佯装昏倒,仆倒在地。李宗盛笑嘻嘻地上前抱住他。

  成龙的第一张专辑是在1992年推出的《第一次》。在这之前,成龙虽唱歌多年,但从未独立出过专辑,都是与别人合作出唱片。《第一次》面世后,销路极佳。成龙的不少影迷听了他的歌后,又变成了他的歌迷。唱片一版再版,市场上仍难以买到。这样的销路当然令商家大感兴趣,音乐制作人、唱片公司都将青目投向成龙,欲与其合作再出专辑,只是成龙对出唱片的事颇为慎重,多少邀约、重金许诺他都婉言谢绝了:“我现在拍戏很忙,待我准备好了再说吧。”他心里想:我不能把不好的东西推给观众,不能为了钱,败坏名声。这么一拖就是4年。在一次港府邀请著名艺人参加的聚会上,成龙出席静坐倾听各界要人发言。坐不多久,屁股上便像安了弹簧,东扭西摆,又用手逐样去摸桌上的东西:烟灰缸、插花瓶、餐桌布,样样摸遍。

  坐在离他有几米远地方的李宗盛,看成龙这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知道他又坐不住了。他从邀请信函上撕下一片纸,团成一个小纸团,打出去,“啪”,正中成龙的脑袋。成龙巡视一周,见是李宗盛,便威吓地冲他挥了挥拳头。休息时,两人动手动脚地凑到一起去了。

  玩笑开过后,李宗盛一本正经地问成龙:“我们合作,出张专辑怎么样?我来当制作人,包你制作精良!”成龙听了满口答应:“行啊,有你这位亚洲金牌制作人帮衬,我当然胆子壮啦,一言为定!”成龙当然知晓李宗盛在音乐界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实力,他也非常高兴能与这样的顶尖高手合作一番。两人当即击掌为盟。李宗盛说:“在我公司制作的唱片,可以走我们的发行网,市场遍布欧洲、亚洲、澳洲,绝对让你满意!”成龙说:“好,那我就等着听你的指挥!”

  他当时估计不足,没想到老朋友李宗盛在担任他的制作人时,会如此严格地施展他的“魔鬼”手段。这张专辑,成龙差不多录制了两个月。每首歌少则唱80回,多则上百回,绝无侥幸过关的可能。专辑全部录制完成后,成龙长吁一口气,对李宗盛的严格,很有些怨声载道:“唉,总算挨过来了!”对唱歌,成龙虽觉得不足以代表自己的最高水平,但他还是很认真的。为了唱歌,他把烟酒都戒掉了。他本来是能抽烟、善喝酒的人。喝酒的习惯因为胃病的原因,多次受到医生的劝告,让他尽量少喝,成龙很听话,从此便极少喝酒。后来,他知道烟酒都能刺激声带,便下决心戒掉了烟、酒。现在除非在宴会上盛情难却,成龙才喝几口酒外,平时是烟酒不沾。

  他的经纪人陈自强对成龙的自制力赞不绝口:“成龙是个十分自律和自爱的人。为成龙担当经纪人这么多年,成龙从没有为我带来什么解决不来的烦恼。”他当年因为嗓音宏亮,被有眼光的经纪人和制作人硬推上了歌台,从此欲罢不能。成龙虽只把唱歌视为玩票性质,但自己认真对待,听众更是一片喝彩声,只是还从没有受过如此严格的要求。李宗盛的“追求完美”和严格标准,令成龙吃了不少苦头,也令他眼界大开。专辑后期制作完成后,李宗盛专门邀请成龙到自己的工作室来听他的新专辑。李宗盛说:“你用听众的身份仔细听听,看我制作的唱片是不是与众不同、高水准!光知道埋怨叫你多唱几遍!”他边说边在成龙肩上狠击一掌。

  成龙不理他,拿过唱碟,仔细认真地听。他果真按李宗盛说的,将自己假设为一个听众。这位听众以纯客观的态度,细品着成龙的这张专辑。他听到伴奏的乐音轻柔地响起,熟悉的男声忽而欢快、忽而凝重地诉说着心曲,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他不禁跳出听众的角色,回复自己道:成龙的歌喉何时变得这么富于技巧、悦耳动人?

  他过去不喜欢唱技巧性强的歌,他认为自己不是唱歌出身的,怕驾驭不住,这次经李宗盛指点,技巧亦能把握自如。听着这种新唱法,他觉得就像在听别人唱歌,不禁有几分自得:这个大脑袋还蛮不错嘛!

  他过去也不大爱唱粤语歌。他是说国语长大的,现在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但总怕唱起歌来露馅。这次经这80余回的练唱,不要说粤语,就是阿拉伯语都该学会了,唱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胆壮声高了。

  成龙听歌,听得心花怒放。不待听完,便起身兴高采烈地抱住李宗盛说:“你行,你真行!不愧是亚洲金牌李宗盛,我成龙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求你下次不要让我唱到上百次,我就更佩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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