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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华苓(7)

  这部小说是以写一个经历了动乱又遭流放的女主人公的精神分裂的悲剧来象征国家政治上的动乱在一代中国人心灵上所留下的创伤。桑青和桃红是同一女主人公的不同时期的反映了不同人格的名字。故事发生在1945年至1970年,作者把二十五年间发生的故事加以浓缩和集中于桑青的一生。桑青的一生分为四个生活阶段,每个阶段各自成为一个独立的故事,“但在表现主题那个题目上,四个故事又有统一性、连贯性。”

  小说的第一部是《瞿塘峡》。纯朴的桑青为了躲避日寇,同一批流亡学生在三峡险恶的激流里颠簸漂荡,他们被“困”在一条旧木船上,而船又“困”在风浪滔滔的瞿塘峡里,小说中的老先生说:“咱们就困在古迹里呀!”聂华苓说:“那不就是那个时代中国人的处境吗?老先生象征旧社会;流亡学生象征新生力量。……”小说的第二部写围城(被解放军包围)中旧制度的崩溃,背景是1949年兵临城下的北平,思想腐朽、全身瘫痪的翁姑,及她的胡言乱语,正是旧制度覆灭的征兆。聂华苓说:“垂死的沈老太太就象征旧制度;真空地带的破庙象征新制度建立前的荒凉。”第三部写台北阁楼人的内心世界,时间是1957年夏至1959年夏,作者利用外在的真实物象来反射人物内心的真实,甚至用了台湾报纸上的广告和新闻,如荒山黄金梦,三峰真传固精术,分尸案,故都风物等,以及那些尘埃满布,老鼠横行,时钟停摆、僵尸出坟吮生人血等细节,都反映了主人公的精神死亡,从而烘托出一个人们熟悉的残酷现实。作者说:“但也是一则寓言故事:台湾那个孤岛也就是一个阁楼。”小说的第四部,写走投无路的桑青逃到美国的生活,这时变成了“桃红”。她到处受到美国移民局的追缉。小说家白先勇在《流浪的中国人——台湾小说的放逐主题》一文中说:“当移民局官员问她若被递解出境会去哪儿时,她的回答正具代表性:‘不知道!’这话道破了现代流浪的中国人的悲剧,他们没有地方可去,连祖国也归不得,由北平流徙到台北再到美国,沿途尽是痛苦与折磨。桑青精神分裂,摇身一变成了桃红,这是精神上的自杀,她的传统价值,伦理观念全粉碎了,道德操守转瞬抛清九霄之外,沉沦到精神上的最低点,陷入半疯癫状态。到故事结尾时,她还在逃避移民局的缉捕,在美国的公路上,一次又一次兜搭顺风车,任由路人带她往别处去……”

  这是一个颇令人悲凄的结局。1980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桑青与桃红》,但作者有意删掉了第四部分。聂华苓在前言《浪子的悲歌》中解释说:“《桑育与桃红》在国内出版,给了我一个反省的机会。歌德对一位年轻诗人谈艺术创作时说:‘永远寻求节制。’我在《桑青与桃红》中要表达太多的意义,要作太多的‘不安分’的尝试。那小说需要‘节制’。因此,我把第四部分两个分裂的人格互相斗争的故事删掉了。”

  作者强调说,这部长篇是一个安分的作者所作的一个不安分的尝试。她借传统小说叙述手法来描摹外在世界的“真实”,用戏剧手法讲故事,以诗的手法捕捉人物内心世界的真实,而随时又用那种发人深思的寓言笔法,这几种手法的融和,使她的作品呈现出特有的风格和异彩。聂华苓说:“我在《桑育与桃红》的创作中所追求的是两个世界:现实的世界和寓言的世界。”为了达到这种艺术境界和效果,作者用不同的语言来描写历史的演进,事件的发展,桑青的变化。小说里奇特的语言(单字、单句、以至画儿等)是为作者要表现主题服务的。作者说:“不同的精神状态需要不同的语言来烘托。《桑青与桃红》里的语言从第一部起,张力逐渐加强,到了第三部桑青一家人逃避警察的追踪,躲在台北一阁楼,他们的语言就不可能是一般人正常的语言了。阁楼里的语言是:一字、一句,简单,扼要,张力强,甚至连标点符号也成了一律的句号了——那是恐怖的语言。”

  “桑青”与“桃红”—一从一个一片纯真的少女桑青到一个纵欲狂人桃红,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和身分。这部小说,无论是思想上,还是艺术探索上,在作者的创作道路上都是一座里程碑。白先勇说:“这篇小说以个人的解体,比喻政治方面国家全面瓦解,不但异常有力,而且视域广阔,应该算是台湾芸芸作品中最具雄心的一部。”他还说:“透过创造并刻画这精神分裂患者破碎的世界,聂华苓深刻地比喻了现代中国极端悲惨复杂的命运,这篇小说异常有力,因为其中运用了不少象征,作者把心灵上与社会方面的情况连起来,使二者互为辉映;小说中所描写的本来只是个人人格的病态,但透过了连串的投射与转置作用,却象征了整个国家的混乱状况。”这些评语,说明了桑青一生悲剧的社会意义。

  聂华苓于1988年6月发表在香港《博益月刊》上的小说《死亡的幽会》是她八十年代后期的一篇力作。小说中的主人公迈可、李莉、赛海儿都是现实中的人物,作者将国家、民族、文化、爱情观的巨变、价值观的颠倒、人性的升沉,通过人物命运的演进串在一起,深刻表现人性和现实。这篇小说的成功还得力于作者娴熟的技巧:心理刻画,烘托、暗示、象征手法的运用,丰富的景物描写,事件的陈述等等,都使小说成为一件真正的艺术品。

  大陆—台湾—美国,这是著名女作家聂华苓在人生道路上三个重要的历史阶段。1949年,当她离开家乡时,她没有想到能在三十年后看到魂萦梦绕的老家。她在散文集《三十年后——归人札记》的“前言”里说: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三日,我顺着“往中国”的箭头向前走。走

  到罗湖桥上,我站住了,回头看看——我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啊。

  六月十九日,我顺着“出中国”的箭头向前走。走到罗湖桥

  上,我站住了,回头看看——中国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啊。

  这几句“前言”,是几句发人深思的诗。三十年,中国有一部历史,她也有一部历史。祖国,暂时是落后的;故乡,眼下还贫穷。但家乡有前途,祖国有前途。当北京出版她的第一本作品时,她激动地告诉我:这是创作生命中最动人的一刻!

  1981年,这位“文学组织的建筑师”被纽希塔国际文学奖(NEUTADT INTERNATIONAL PRIZE FO LITERATURE)聘为评判员。这个国际文学奖两年颁发一次。评判团共十二人,从十二个国家邀请,其成员全部由作家组成,每个评判员可以提名一人。该奖的获得者皆为世界名流作家。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诗人Czeslau Milog,即由纽希塔文学奖评判员推荐的。聂华苓是美国的评判员,她提名中国作家为该奖的候选人。同年4月,她被邀参加了马萨诸塞州的卫斯理大学举行的国际女作家讨论会。为了表彰她在国际文坛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5月,她分别被美国杜布克大学和科罗拉多大学授予荣誉博士学位;6月,爱荷华州州长罗普·雷颁给她“杰出文学工作”(DISTINQUISHED SERVICE TO ARTS)的荣誉。1981年,与安格尔一起荣获美国五十州州长所颁发的文学艺术贡献奖(AWARD FOR DISTINGUISHED SERVICE TO THEARTS)。这些荣誉是社会给予的,是她的辛勤劳作与为世界文艺的繁荣和交流而奋斗不息的服务精神换来的。

  隔着浩淼的太平洋,她把在北京等地出版的几本书寄给我。她说:“……现在,我坐在爱荷华窗前,看着河水静静流去,想着国家的沧桑,历史的演变,个人的遭遇——我知道我会不停地写下去,但是,不会再为排除恐惧和寂寞而写了。我要为故乡的亲人而写。”

  1987年9月30日,接她21日寄自美国的来信。信喜气洋洋,一种欢乐扑面而来。她告诉我:台湾又开始出版她的作品,百林出版社除1986年出版《黑色,黑色,最美丽的颜色》外,还重印了《失去的金铃子》,并且在1988年邀请她去台湾,同年退休。她还说:“《桑青与桃红》已分别译成南斯拉夫文(1984年由GLOBUS出版社出版)、匈牙利文(1986年出版)、荷兰文(1988年由UITGEVERIJ ANDEKKEN出版),香港华汉文化事业公司于1986年出版全本修正版,伦敦将此书列入ALTERNATIVE BEST SELLERE严肃文学编辑所选的“畅销书”;这部长篇共出版了十三版中文和其他文字的版本,1995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又出版了最新的版本。她为花城出版社选编了两卷《台湾中短篇小说选》,还被北京广播学院授予“名誉教授”、复旦大学“顾问教授”,并任香港《八方》文学杂志顾问,1992年波兰政府文化部首次将文学贡献奖授予她,再后来1994年又被聘为台湾文学奖的评委,曾在台湾《联合报》、《中国时报》及上海《小说界》上连载的小说《鹿园情事》1995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同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她的小说选集《珊珊,你在哪里?》……都是好消息!

  1992年,一个不幸就像爱荷华州的洪水,几乎给了她一个灭顶之灾:安格尔去世了。这位事业上的支柱、生活上的伴侣的突然离去,给她以极大的打击。但是聂华苓没有倒下,她仍然为文学的理想工程奋斗着。聂华苓在信中告诉我,她将不停地创作和工作,为了文学,为了祖国,为了世界……

  1995年3月26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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