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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首页 > 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 张居正大传

七七

  奏疏上去以后,奉上谕:

  朕践祚之初,方在冲幼,赖卿受遗先帝,尽忠辅佐,以至于今,纪纲振肃,中外乂宁,此实宗社之灵,所共昭鉴。惟是奸邪小人,不得遂其徇私自便之计,假公伺隙,肆为谗谮者,累累有之。览奏,忠义奋激,朕心深切感动。今后如再有讹言侜张,挠乱国是的,朕必遵祖宗法度,置之重典不宥。卿其勿替初心,始终辅朕,仅臻于盛治,用副虚己倚毗至怀。(同上)

  居正这次上疏,是一篇独裁者政治立场的宣言。居正有综核名实,整顿纲纪的决心;同样也有修明庶政,安定内外的能力:然而居正采取的政治路线,在当时不是平常的政治路线。他曾经希望穆宗实行独裁政治,现在付诸实行,独裁者便是他自己。居正底路线,实际是从一般的君主政治走向独裁政治,但是对于这一点,居正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只觉得这是“报先帝而忠皇上之职分”。其实他那种“皇上以一身居于九重之上,视听翼为,不能独运,不委之于臣而谁委耶”的口吻,从神宗听来,未必怎样悦耳。当然,十六岁的皇帝,谈不到和居正争权,但是事态正在逐日地演变,神宗也正在逐日地长大。独裁者和君主底对立,成为必不可免的结果。假使万历十年,居正不死,我们很难推测他底前途,而居正一死,神宗立即成为他底最大的敌人,从政治关系看,正是最易理解的现象。这一切,在万历初年,神宗、居正都没有看到;而刘台、王用汲这一流人只觉得居正太专擅了,希望神宗给他一些应有的制裁。

  九月间,居正母赵夫人入京。司礼太监魏朝一直伴送到京,神宗又命司礼太监李佑出郊慰劳,随即护送赵夫人直至居正私宅。两宫皇太后都派宫中管事太监一同慰劳。不久以后,皇上和太后底赏赐颁下了。皇上赐金累丝镶嵌青红宝石长春花头面一副,银八宝豆叶一百两、红纻丝蟒衣一匹、青纻丝蟒衣一匹、红罗蟒衣一匹、青罗蟒衣一匹、里绢四匹、甜食二盒。仁圣皇太后赐金累丝首饰一副、织金闪色纻丝六表里、荤素盒八副。慈圣皇太后赐金累丝镶嵌青红宝石珍珠花头面一副、珍珠宝石环一双、红罗蟒衣一匹、青公丝蟒衣一匹、红绸蟒衣袄儿、绿膝襕裙一套、青纻丝蟒衣袄儿、绿纻丝暗花裙一套、银八宝豆叶三包、每包二十两、荤素盒八副。居正感激涕零,在上疏称谢的时候,说起:

  惊传闾巷,荣感簪绅,实臣子不敢觊之殊恩,亦载籍所未闻之盛事。欲酬高厚,惟当移孝以作忠,苟利国家,敢惜捐躯而碎首。(奏疏八《谢赐母首饰等物疏》)

  赵夫人年龄太高了,而且疾病连绵,没有入宫叩谢,仍由居正至会极门叩头代谢。(见奏疏八《谢两宫圣母疏》及《文忠公行实》)王世贞说神宗和皇太后慰谕居正母子,几用家人礼,假如赵夫人入宫,这是很可能的待遇。

  居正底感激,在书续中常时流露。五年十月,他和致仕的王崇古说起:

  别来一岁中,奔命驱驰,忧瘁万状,重蒙圣主垂念乌鸟私情。老母入京,又荷两宫圣母慰问勤惓,赐赉优渥,夫士感知己之分,一饭之恩,犹欲以死酬报,况如不肖者,将何以仰答圣恩于万一乎?自是当永肩一心,矢死靡他,虽举世非我,亦有所不暇顾矣。(书牍十《答王鉴川》)

  在居正归葬、入京的中间,曾经两次和高拱会晤。到十月间,高拱死了。隆庆六年和万历之初,政治界的三大人物是徐阶、高拱和张居正。徐阶是前辈,隆庆元年,年六十四岁,他已经开始感觉到政治生活的厌倦,所以不久便致仕了,剩下高拱、居正。他们是多年的朋友,六年的政敌。在能力方面,他们正是敌手,在性情方面,他们也许有一些不相同,但是这仅是很几微的一点,在大体上,他们是一致的。这样的两个人物,倘使在同一的局面里,他们必然会从摩擦而冲突;但是在不同的局面里,他们也许会从了解而倾慕。隆庆六年六月以后,高拱失败了,他好比一匹负伤的猛兽,回到草莽间呻吟,他那部《病榻遗言》,对于居正加以攻击,原在意中。但是居正对于高拱的情感,从隆庆六年到万历六年,正在不断地移转,道过新郑的访问,流露出内心的好感,在他目中只看到一位二十年的旧交。现在高拱死了,居正写信给他底弟弟,谈到恤典的事:

  三十年生死之交,一旦遂成永隔,刺心裂肝,痛何可言?犹幸比者天假其便,再奉晤言,使孤契阔之悰,得以少布,而令兄翁亦遂长逝而无憾也。今嗣继既定,吾契且忍痛抑哀,料理家事,至于恤典诸事,须稍从容,俟孤于内廷多方调处,俾上意解释,孤乃具疏以请。旦夕有便,当告之贵省抚、按,托其具奏报也。(书牍十四《答参军高梅庵》)

  高拱底嗣子务观确定了,恤典还没有把握。居正是高拱底政敌,但是居正始终没有仇视高拱。仇视高拱的冯保,也还有转圆底余地:最困难的是这一位“十岁孩子”。居正所谓“多方调处”者指此。最后决定由高拱妻张夫人上疏请求恤典,果然神宗拒绝了。

  居正这才委婉上疏;

  看得高拱赋性愚戇,举动周章,事每任情,果于自用,虽不敢蹈欺主之大恶,然实未有事君之小心,以此误犯天威,死有余戮。但伊昔侍先帝于潜邸,九年有余,犬马微劳,似足以少赎罪戾之万一。皇上永言孝思,凡先帝簪履之遗,犹不忍弃,况系旧臣,必垂轸念;且当其生前,既已宽斧钺之诛,今值殁后,岂复念宿昔之恶?其妻冒昧陈乞,实亦知皇仁天复,圣度海涵,故敢以匹妇不获之微情,仰干鸿造也。……夫保全旧臣,恩礼不替者,国家之盛典也,山藏川纳,记功忘过者,明主之深仁也:故臣等不揣冒昧,妄为代请,不独欲俯存阁臣之体,实冀以仰成圣德,覃布鸿施,又以愧死者,劝生者,使天下之为臣子者,皆知竭忠尽力,以共戴尧舜之君也。(奏疏八《为故大学士高拱乞恩疏》)

  神宗批道:“高拱负先帝委托,藐朕冲年,罪在不宥。卿等既说他曾侍先帝潜邸讲读,朕推念旧恩,姑准复原职,给与祭葬。”(见前疏)这一次所得的葬,只是“半葬”;在祭文里面,还带着不少的贬词。(《明纪》卷四十)居正和高梅庵说起:“元翁恤典,甚费心力,仅乃得之,然赠谥尚未敢渎请,俟再图之。遇此一番应得之例,续请根基,定于此矣。”(书牍十《答参军高梅庵》)半葬是由国库担任葬费底一半,居正特为函嘱河南巡抚周鉴从速发出。(书牍十《答河南周巡抚》)等到葬事有了头绪,梅庵又请居正为高拱作传,作墓志铭。居正说:“仆与元老交深,平生行履,知之甚真,固愿为之创传以垂来世。墓铭一事,虽委微命,亦所不辞,谨操笔以俟。”(书牍十《答参军高梅庵》)这几句话,透出居正对于高拱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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